我闻言讪讪笑道:“也许,就是巧合吧!”

“请问徐大夫,难道说,那两根银针乃是我父亲自己插在后脑勺上的?”牛镇长手扶着灵柩,站起身来,“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我很想你告诉我,哪怕那两根银针是你动的手脚,我心里都好过点……”

问题是,我从来不做这等缺德的事情,所以,我只是苦笑,想要再次安慰牛镇长几句,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牛镇长轻轻地叹气道:“我父亲自从主动提出要求调来这个边陲小镇,你们也都看得到的,也从来不敢欺压人,这些年,更是战战兢兢。”

我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却有些必以为然,当初牛振华对我的态度,很凶狠,若不是有求于我,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牛振华和王来弟的事情,始终是我心中的一个大疙瘩,可以说,王来弟的死,我要承担一半的责任,而另外一半的责任,自然就是牛振华要担当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能够放手?”牛镇长抬头,直直地看着我。

我轻轻地叹气,摊摊手,他家的这些破事,我只是一个大夫,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老叫花子叫我不要管以为,隐约说过几句,这是上一辈子的恩怨,余下的,我真的一无所知。

“老牛,别说这些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老头子的遗体找回来要紧,不管这人是谁,他这等行径,都是违法的,一旦抓住了,哼!”陈所长冷哼了一声道。

“不错,还是先把遗体找回来吧!”我也忙道。

这里正乱着,突然外面两个公安人员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叫道:“所长——”

“怎么了?”陈所长忙问道。

“那个老鬼被火化了,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清理骨灰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其中一个公安人员把一枚银指环递了过去,“我想着,这大概对于我们辨认那个老鬼的身份,可以有所帮助,于是就带了过来。”

“咦?”牛镇长轻轻地咦了一声,从那个公安人员手中接过指环,对着光看了看,突然,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老牛,你认识这个指环的来历?”陈所长急问道。

牛镇长用力的握着指环,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半晌才道:“十一年前,我弟弟失踪了,这枚指环,就是我弟弟的……”

他不说,谁也都清楚,那个老鬼的身份,已经完全的浮现出来。

失踪时间和我判定的尸体死亡年份完全吻合。而且,尸体当时已经面目全非,牛镇长自然也认不出来的。

我心中突然一动,难道说,这老鬼的尸体突然出现在赵大海家附近,竟然只是为着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让这个人从容的把牛老头子的尸体弄走不成?

只是,人都死了,他为什么还是如此地执着?天大的恩怨,人死消仇,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折腾一具尸体图报复了。

想想那两枚银针的款式,再想想牛镇长昨天午后见到老鬼尸体后的分析,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儿。

陈所长看着牛镇长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忙道:“我带着人,在这附近找找看,不管那人是谁,他带着一具尸体,绝对走不远的。”

牛镇长垂首丧气地道谢,陈所长召集所有的公安人员,命他们多带手电筒,四处寻找牛老头子的尸体,包括那个盗走尸体的凶徒。

几个叫来伴夜的,不等说,也在牛振华的带领下,四处出去寻找。

我看着天色不早,困意上涌,眼见这么多人寻找,我也插不上手,当即和牛镇长告辞一声,就转身回去睡觉。

我现在住在牛镇长家的老房子,不过是前门后门罢了,于是,我也打开后门,想要直接从后门走,不料后门刚刚打开,我就看到一个黑影,差点就撞了一个满怀。我顿时就吓了一跳,忙着后退,不料脚踝重重地撞在了门槛上。

牛家新盖的房子,不是老旧的木头门槛,而是水泥门槛,这一撞之下,痛的我大叫了出来。

恍惚中,黑影一闪而没。

里面的牛镇长听得我的叫声,忙着赶了过来,扶住我问道:“徐大夫,你没事吧?”

我忙着取过手电筒照了照,黑暗中,哪里有什么黑影了?我看花眼了?定了定神,我忙着摇头道:“恍惚中看到一个黑影,然后——撞到脚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来看。

“哪里有什么黑影了?”牛镇长皱眉问道。

我摇头道:“我看花眼了!”

牛镇长看了看我,皱眉说道:“要不这样吧,我送你回去吧!”

我一愣,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平日里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要他送什么啊?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朦胧中看到那个诡异的黑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相信,如果是一次两次,可能是看花眼了,可是出现这么多次,只能有两种说法。第一,我精神出问题了;第二,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宁愿相信我精神出问题了,也不愿意承认第二个说法,老天爷,我可从来没有天眼,看不见这些怪异东西的。

但牛镇长却是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忙道:“牛镇长,你还是办理正经事要紧,不用送我的。”

“我也不尽是送你!”牛镇长说道,“因为刚才陈所长判定得不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头子的遗体是自己打开门跑出去的,而这条路,必定是他的必经之路。”

“牛镇长,请恕我说一句放肆的话。”我说。

“哦?”牛镇长皱眉道,“徐大夫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如果找到牛老先生的遗体,牛镇长最好还是就地处决了好。”我低声说道。

“呃?”牛镇长很明显的不理解我的这么一句话,毕竟,就地处决一般都是针对活人的,而牛老头子已经死了。

“牛老先生的遗体,如今能够自己开门走出去,那就证明了,他老人家的遗体已经僵化,如果有人刻意为之,可能会传染很厉害的尸毒,来势凶猛,只怕比普通的瘟疫还要严重。如果没有对症良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丧命,所以,一旦发现牛老先生的遗体,最好立刻火化。”我解释说道。

但凡懂得医术之人,也都是精通各色剧毒之人,这个连着牛老头子死了都不放过,又懂得炼制老鬼那样的干尸,绝对非等闲之辈。他也不会吃撑了难受,把你老头子的尸体盗去了给小朋友撑橡皮筋,绝对是另有所图。

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想要利用尸体传播某种疾病,如此一来,这些传染疾扩散开来,成为要命的瘟疫,连控制都无从控制。到时候,不光小镇上的人要遭殃,就连着附近的山村,也一样无可避免。

“我明白,多谢徐大夫提醒!”牛镇长叹了口气,我们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牛家后面,我忙着取出钥匙开门,同时伸手摸向电灯线,叫道,“牛镇长,过来坐坐……”

“不了……”牛镇长话海没有说完,突然脸色苍白,愣愣然地盯着我的背后。

我一愣,眼见牛镇长神色诡异,忙着转身,而在下一刻,我突然要尖叫出声,死命的忍住,才避免了没有叫出来。

堂屋的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颗球状的东西……

牛镇长跌跌撞撞地抢到了里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声哭道:“儿子不孝啊!竟然让你老人家死活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牛老头子的人头,就这么端端正正的放在我堂屋的桌子上,原本已经合上的双眼,如今就这么白惨惨地瞪着我。

人头是在死后被人砍下的,因此并没有血污。只是如此诡异的景象,着实吓人得紧。

我愣愣然地站着,甚至忘了安慰牛镇长一句,牛镇长跪伏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我明白他的心情,因为我不久前,姥姥刚刚去世了,如果谁如此的对待我姥姥,我简直无法想象我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

牛镇长是个孝子,从牛老头子患病开始,我就看得出来了,如今,牛老头子在死后,居然被人砍下人头,直挺挺的摆在了桌子上,只怕谁都接受不了。

“牛镇长,你节哀顺变!”我定了定神,安慰牛镇长说,“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牛老先生的身体要紧……”

“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牛镇长使劲地抓着我的手。

“哎呀——”我痛得叫了出来,可牛镇长的目光中,却露出我从未所见的凶煞之光,甚是吓人。

我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幸好这个时候,牛振华正好带着人从我门前经过,事实上,所有去搜寻牛老头子遗体的人,都在这附近,经过我门前,我忙着招呼他进来。

只是见到这等状况,牛振华也愣住了,具体地说,他是被吓到了……

终于,在陈所长和一干人员的帮助下,牛镇长带着牛老头子的人头回去了,而由于是在我房里发现的人头,陈所长首先是着人把这所房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这地方原本也是牛镇长家的,我不过是昨天才租来住的,自然是翻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已经快要亮了,陈所长和我都一夜没睡。当陈所长再次揉着有些发红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苦笑道:“陈所长,你也歇歇吧!”实话说,他这个所长也做得够辛苦的。

“我倒是想要歇歇呢!”陈所长叹了口气,问道,“有热水吗?我嗓子都哑了!”

我忙着给陈所长倒了一碗热水,他找了一张板凳坐了下来,叹气道:“我刚才听得牛镇长说了,得尽快找到牛老先生的遗体,否则,麻烦就大了……”

我点点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人会不会丧尽天良,利用尸体传播病毒?”

“尸体如何传播病毒?”陈所长问道。

“尸毒本身就是一种毒!”我皱眉,想了想才说,“陈所长,你瞧瞧这个天气,快要夏天了,正常情况下,尸体超过六到七个时辰,就会出现尸斑,并且开始腐烂,加上太阳底下一晒,你自己想想吧……”

陈所长重重地在板凳上打了一拳,骂道:“真他娘的,这人也太过分了!人都死了,他还要做什么啊?就算真有仇,他也算是报了仇,出了气,连着人头都被他砍下来了,刚才牛镇长说,那个干尸老鬼,可能是他亲弟弟……哎……这都做什么孽啊?”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事情!”我摇头道,“陈所长,我也不瞒您说,我也是学医的,是个大夫,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所以,但凡天下做大夫的,都懂得一些毒药的配置法子,这人只要配置一些毒药在尸体上,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牵连进去。”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陈所长道,“我等着天亮了,就打电话向上级汇报,让上头再派遣人员过来,就我们镇人手不够,这里我再赶紧找人。”

“目前也只有如此了。”我忙道,口中说着,心中却开始想着我曾经给牛老头子开过的那个药方子,而牛老头子也服用过三天的药……

那个药是针对石化的良药,可是却是一剂剧毒,老头子这么一死……

想到这里,我顿时愣住了。如果真是如此,牛老头子的尸体简直就是天然毒源!加上之前他还在粪坑里面被泡过。

我的娘啊!我怎么事先没有想到这个?否则,早就应该建议牛镇长把牛老头子的遗体火化了。

可是我就算早说了,只怕牛镇长也绝对不会听我的,他原本甚至还想购买好上棺木,好生收敛牛老头子的遗体呢!

“徐大夫!”陈所长突然正色说道,“说句冒昧的话!”

“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按说你忙了我们不少忙,我们不该怀疑你,可是目前为止,你的嫌疑却是最大的!所以,我不得不问问!”陈所长正色道。

“啊?”我愣然,他竟然怀疑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大夫,你是个大夫不错吧?”陈所长问道。

我点点头,我自然是个大夫,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年纪不大,但眼力却不凡啊!”陈所长突然站起来,冷笑道,“那个风干老鬼,我今天白天可是特意请教过两个老医生,可人家都说,这等诡异的医道,听都没有听说过。换他们检验尸体,也绝对检查不出来——倒不知道徐大夫从什么地方学来这等诡异医术?”

“陈所长既然怀疑我,我自然也无话可说!”我摇摇头,确实如此,各个流派的医术互不相同。确实,我师父这一本的医道,从本质上来说,打走诡异行径,至于青囊经补术,更是奇诡无比,其中但凡种种,简直无法以常理解释,“今夜我可是一直和牛镇长在一起的。”

陈所长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对,你确实整夜都和牛镇长在一起的,但是,自从你来到这个镇子上,我们小镇才频频出事。”

“我又不是自己主动要来的。”我闻言,心中也不仅恼火,我对于玩弄尸体,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我也在费尽心机帮牛镇长找牛老头子,他居然跑来怀疑我?

“徐大夫师承何人?”陈所长突然再次问道。

“家师已经离开多年了!”我冷冷地回顶了过去,既然不相信我,我为什么好告诉你!

“过世了?”陈所长皱眉道,“你如果说了假话,我去你们村子一查就可以查出来的。”

“我没有说家师已经过世。”我摇头道,“只是我师父两年前离开,从此音信杳无,你如不信,大可去村子里面查问。”

陈所长低头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实话,我心中也是狐疑无比,只是恩师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师父他人老家,哪里有我今日的成就?甚至没有他老人家,我哪里可能活到现在?

“那以徐大夫来看,你师父最后可能去什么地方?”陈所长在沉吟片刻后问我道。

他一边心中怀疑我,一边又想要靠着我的一些独门法子找人,因此,话虽然说得难听,该问的问题,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地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虽然对陈所长怀疑我非常反感,但是转念想想,我自己何尝不怀疑?

陈所长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地在房里走了两圈,用手敲着桌子,问道:“徐大夫,你是知道,牛老先生的遗体如果不找回来,可能存在危害性的。”

“我知道,我也着急!”我点点头,抬头看着他,一字字的道,“我也希望尽快能够找到牛老先生的遗体,否则,真的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