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奇怪!我在心中念叨着,真是奇怪,牛老头子是掉在粪坑里面爬出来的不错,可是难道还有别人也不谨掉粪坑了,谁这么倒霉啊?

我的门前,怎么有着两行湿漉漉的脚印?最近这两天都没有下雨啊,不可能有湿脚印?我顺着脚印看过去,其中一排,明显是牛老头子的,另外一排,却看不出来,但看着,似乎是转到屋子后面去了。

我的屋子后面还有人家,于是,我就理解为,大概是谁去河里洗东西,沾了水,路过我门前……

由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我门前的湿脚印也已经干了,不太明显。我思来想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脚印如果是有人去河里洗衣服什么的,应该是从老远过来的,可是,这湿漉漉的脚印,似乎的凭空出现在我的门前。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我一边想着,一边再次举起手电筒照过去,然后,我不禁皱眉不已,另外的一排脚印,明显是跟随在牛老头子后面的,完全走一样的路线,从牛家后面的一个死角胡同里面走出来,那个胡同里面,只有一个粪坑……

除了挑粪,我想不出有谁会去那里,但是,事实又这么摆在面前,容不得我不信。

我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着房子后面转过去,由于牛家前面在办丧事,灯火通明的,导致我这个租用他家后面房子的人,门前也不黑,可是转过墙角,陡然却陷入一片黑暗中。

朦胧中,一个黑影蜷缩在墙角,我吓了一跳,惊呼道:“谁?”

说话的同时,我已经慌乱地拧亮了手电筒,最近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都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啊?”墙角处,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来,我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那个上次在图书馆门前碰到的老乞丐。

“老人家,你怎么在这里?”我忙着问道。

“我不在这里,我能够去哪里啊?”老叫花子翻了翻白眼,问我道。

“这……”我顿时语塞,不管这个老叫花子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是,现在他总是一身乞丐打扮,一个躲在人家墙角睡觉的老叫花子,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小朋友,我不是告诫你,让你别管牛家的闲事?”老叫花子翻了翻白眼,说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我摇头道。

“这天下的人多了,你怎么不去救,偏要救他?”老叫花子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小子怎么就是死脑筋?”

“这天下人是多得很,我能够救的,我自然都要救!”我站起身来看着老乞丐,正色道。

老叫花子叹了口气:“你倒是好心啊!”

“老人家,别提这个了,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我说。

“也好!”老叫花子倒是没有推辞,跟着我一起回去,我拉亮了电灯,扑了床铺,收拾一下,便欲烧水洗脸洗脚,每晚用热水泡脚,可以预防风寒感冒,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

“小子,过来喝酒!”老叫花子却不管这些事,说着,就从背上的破包裹里面,摸出来一个瓷瓶装的酒,招呼我道。

“我不喝酒的,你老家人享用吧!”我笑道,医书上说,酒能够促进血液循环,而我中毒在身,实在是不便饮酒,因此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小子,你难道就不想问问牛家老头子的前因后果?”老叫花子见我不喝酒,自己拧开瓶盖,咕咚了一大口,眯着眼冲着我笑道。

我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个大夫,我问人家因果做什么?”

“小子,你倒是不怕惹鬼上身?”老叫花子又大大地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摇头砸吧嘴巴。

我摇摇头,心中隐约明白老叫花子的所指,老叫花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这才道:“都是可怜人啊!小子,事实上你心中比谁都明白,牛老头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吧?”

“牛老头子并非是我们本地人,而是被调来这里做镇长的,现在的牛镇长,仗着牛老头的余威,接任了而已。十年文革的时候,牛老头把一个和自己有着宿怨的老中医,打成了左派,狠狠地批斗,打骂羞辱,甚至把他吊在粪坑内……”老叫花子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终于明白,那老头为什么会跑去粪坑了。

“那个老中医是谁,不会就是你老人家吧?”我含笑问道。

“如果是我,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喝酒聊天?”老叫花子哼了一声,翻着白眼道。

我没有说话,心中想着,就算是你做的,你也一样可以喝我喝酒聊天的。老叫花子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你这小子忒是古怪,自身难保,却还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这不是多管闲事,只是治病救人!”我忙着摇头道,我从来都是不喜欢管闲事的人。

“好好好,反正你小子医术不错,你在这里等我老头子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老叫花子道,“可别乱走,让我找不到。”

“嗯!”我点头道,“我还想要您老人家的不死药方呢!”

“你姥姥可托人照顾好了?”老叫花子问道。

“姥姥不久前过世了!”我叹气道,“人老了,总是不保不住的,哪里有什么不死药方啊?”说到这里,我想起姥姥的好来,鼻子里面便有些酸楚。

“是啊……”老叫花子说着,微微颤颤地站起来,起身向外面走去。

我忙道:“您老人家若是没地方落脚,不妨就住这里吧?”

老叫花子摇摇头,一步三摇地走了,我关上门睡觉。老叫花子虽然没有说,但我心中却很清楚,这老叫花子一定知道,那个对牛老头下手的人是谁,同时他也知道,牛老头被藏在粪坑内……

只可怜那牛老头一大把年纪,最后去落得不得善终,人啊,就算不积德行善,好歹也别为非作歹——真是活生生的报应啊。

想到这里,我忙着取出从牛老头后脑取出来的两根银针,放在等下细细打量——这是两根普通针灸用的银针,一般老中医都会随身备着一份,不算稀奇。在外人眼中,所有中医用的银针,都是一个样子,但实际却不然,很多老医师很怪异,所有的银针上,都有着一些独门标识,甚至银针的款式,也可以看出这人师承何派,或者说,是出自哪个流派。

我对着灯光,把那两枚银针看了很久,越看越是疑惑,这怎么可能啊?

这一夜我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前头哀乐启发,吹吹打打大张旗鼓办丧事,我准备避开这些,去图书馆看书,如今住在镇子上,也是有好处的。

这刚锁了门准备出去,迎头就碰到一辆自行车,宛如是被鬼赶着一样,对着我直撞了过来,我忙让开,那人也刹住车,一只脚撑在地上,向我打招呼道:“徐大夫啊?”

“啊?原来是陈所长,您好!”这人竟然是昨天有着一面之缘的派出所陈所长。只是今天的陈所长,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有些魂不附体的感觉,虽然他强作镇定,但我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徐大夫这是去哪里啊?”陈所长脸色苍白,问我道。

“准备去图书馆看书,您是找牛镇长的吧?”我含笑问道。

“不,我也找你!”陈所长道。

“找我?”我不解地问道,“您找我做什么?我可是守法良民!”

陈所长被我最后一句话逗笑了,摇头道:“找你协助我们查个案子,我没有说你不是守法良民。”

我松了口气,我平时最怕的就是他们这等吃公饭的,常言道——官之两张口,一是一非,你哪里说得过他啊?

“怎么回事?”我问道,“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我们去牛镇长家说吧!”陈所长道。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同来到牛镇长家,只是可怜牛镇长,又没个妻子儿媳妇,里里外外,就靠着两个男人,虽然有着镇子上的邻居们帮忙,但依然忙得不亦乐乎。

“老陈,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牛镇长见着陈所长,忙着,“你瞧瞧,我这里够乱的!”

陈所长忙道:“一来给老人家送个行,二来找你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也得等我忙过这几天!”牛镇长道,“我这里实在抽不出个手!”

陈所长在牛老头子的灵位前上了香,招呼我和牛镇长,走到里间屋里,叹道:“老牛,我知道你家有事,要不是真有大事,我会这个时候来找你?”

牛镇长摇头道:“天没塌,地没陷,还有什么大事?”

陈所长也不客气,拉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道:“昨天那具尸体,你是知道的?”

“这不是摆明说废话吗?”牛镇长对我还算客气,和陈所长大概是非常熟识,因此言谈也没个忌讳,说话和平日里很是不同。

“昨天那具尸体,徐大夫说是有异常,抬回去后准备检查一下备案,明天就命人抬去火葬场烧了,晚上我派了两个人看守,结果——”陈所长说到这里,青天白日的,他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苍白一片。

“结果怎么了?”我忙着问道。

陈所长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嘴唇都在颤抖,和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牛镇长递了一根烟给他,骂道:“你好歹也是个干部,别遇到点事情就这么不镇定。冷静点,到底怎么了?”

陈所长接过香烟,但手指却在颤抖,牛镇长帮他点燃了烟,陈所长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两个负责看守的,都被人掐死在门口,尸体不翼而飞……”

“什么?”牛镇长闻言大怒道,“老陈,你是说,我们镇子上竟然出了这等凶案?还发生在你的派出所?”

陈所长点头道:“如果只是凶案,我还不怕什么,再凶悍的凶徒,我也不怕!只是——只是这实在太过恐怖,太过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了?”我急问道,恐怕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历,是它掐死了人,跑出去了……”陈所长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陈,你说明白点,什么意思啊?”牛镇长皱眉问道,“谁掐死人跑出去了?”

“是那尸体!”我冷静地说道,“它掐死了看守人员,自己开门跑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牛镇长摇头道,“徐大夫,你不是判定它已经死了十多年?”

“他是非正常死亡!”我摇头道。

“可是,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他都已经死了,死人还会作怪?”牛镇长一脸的不相信,看着陈所长。

陈所长痛苦的捂着脸,良久才道:“老牛,徐大夫说得对,虽然我是一个小镇子的派出所所长,平时也没什么建树,于人民百姓没什么大帮助。可是,我可以保证,以我的经验来看,他绝对是自己开门跑出去,并且杀害了我们的两个公安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