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后,萧白通知我可以出院了,让我准备一下。我告诉他我还想再多待一天,他笑了笑,“你还住院住上瘾了啊。”

我摇了摇头,“不,你不懂的,在这几个月里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萧白望着我,嘴角带着那一丝贱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真懂?”我微微一愣。

“正因为我懂,所以我只能假装不懂。”他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潇洒的白色背影。

听到这句话我明白了,即使是到了现在,我依然还是没能看透这个疯子。

你猜到了,我接下来第一个要找的就是雨默。

我到雨默病房的时候,她正给窗台上的盆花浇水。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有阳光的味道。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说。

她嘴角的微笑消失了一小会儿,然后又继续绽开,望向我:“恭喜你啊!”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沉默了。

须臾,“谢谢你!”我和雨默同时开口,说出这三个字。

“谢我干什么?”又是异口同声,一字不差,甚至连语气都一样,真是可怕的默契。

我们对视了一眼,一起傻笑了起来。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唐平。”我突然说道。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雨默。你给我的感觉好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雨默默契地和我握了握手,问道。

我故作深沉地回忆了一番,“是啊,你给我的感觉也好熟悉,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像谁?”她问。

“像我未来的女朋友。”我认真地答道。说完这句话,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着她的回应。

她微微一怔,紧接着突然转身背对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唐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好么?”

“什么秘密?”我惊呆了,难道雨默一直都知道那晚发生的事……这!

雨默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地开口说道:“这个秘密就是:其实,我喜欢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发誓,快发誓!”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浮起了迷人的娇羞。

那一瞬我心里乐开了花,嘴角却带出一个坏坏的笑。

“发誓,快发誓!”

“我不,我就不!”

我在精神病院里四处逃窜着,雨默在后面撅着小嘴追着。

这是我们的新生,从我们那两句“初次见面”开始。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放下过去,用微笑迎接未来。

我的脚步突然停下,追在后面的雨默迎面撞到我怀里。“哎哟!”她轻哼一声,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胸口,然后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你看那个疯子,他治愈了我们,却永远治不好他自己。他原谅了所有人,唯独无法宽恕自己。”我望着匆匆路过男病号楼走廊的萧白说道。

雨默轻轻叹了口气,“萧医生藏得太深了,没人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其实他才是这家精神病院里最需要治疗的那一个。”我说。

“有人能治好他吗?”雨默问。

“不知道,应该有吧。”我茫然地答道。

第二天我出院了,我让爸妈在家等我就行,我想一个人走出去。

逐一告别病友,送出一堆祝福,也收获了一堆祝福。你看,生活多像一面镜子,你对它微笑,它也对你微笑。你对它抱怨,它就会回赠你更多的挫折。心态决定命运,心有多大,眼中的世界就有多大。

再回头看看这些病友,他们都恢复得很快,据萧白说下个月海洛因和胖子也该出院了。我走出病房的时候,“僵尸”走了过来,向我伸出右手。只有他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发,不过他的行为说明他确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微微一笑,和他握手告别。

瘦子他们站在病房门口,我挨个拥抱了他们,“我在外面等你们出来,别让我等太久!”

他们都会意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刚走出男病号楼门口,我又折身回去,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走进刚入院时的102病房,来到我以前的床位边。果然,那段话还留在床头:若如死亡般安然,我们就不会再忧伤……

萧白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根白色粉笔,“我早看见了,就等着有一天你自己能回来擦掉它。”

我接过粉笔,将那段话抹白涂去。拍拍手,转身,想了想,又回到床头,掏出笔新写了一句话:你不能一直紧闭双眼,然后说你看到的这个世界只有黑暗。

萧白斜了我一眼,“你还不如写上:唐平到此一游!当我这个医生是死的是吧,敢在我的病房里信手涂鸦!”

我给了他一个贱贱的微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后折身去了女病号楼。

告别雨默的时候,我提了一个小小的过分要求,我要求亲她一下。

雨默双眼微闭,将左脸递给我。

我很坏地亲了她的小嘴,然后挨了一记耳光……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反感我这样跳跃式的记录,这就是生活,看起来很多很复杂,其实记起来就那么一点点。不信你现在试着写写今天发生过的特别的事,我估计不会超过几句话。

你试了吗?是不是这样?好,现在再让我们来记录过去一年里发生过的特别的事。怎么样,也就几句话就说完了吧。所以人家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们每天的生活周而复始,我们好像就是在今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颠来倒去,倒去颠来。偶尔有那么一点惊喜,或者挫折,然后很快就会过去,恢复平淡。

这就是生活,大部分都流逝在平淡的时间里。偶尔精彩,偶尔灰暗,只是偶尔,很快就会过去的。萧白教会了我怎么去做自己的旁观者,我经常看着生活中的那个我,在他得意忘形和灰心丧气的时候都轻轻告诉他一声: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虔诚地面对生活微笑,迎接待定的未来。

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每个人的命运也不同。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东西,就连最稳定的时间也可以在相对论中变慢,或者变快。所以你别去和“公平”这两个字较真,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但想有收获就必须先付出。少一点抱怨,多一点耐心,你才能找到你想要的公平。其实大部分的付出都有收获的,哪怕就是失败,你也收获了一次教训,至少你下次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有付出却完全没有收获的是什么人呢?嗯,就是那些受了挫折后怨天尤人,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的那类人。只是发发火,抱怨几句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很受伤地躲到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深陷于自己创造的“痛苦”中不能自拔。这类人最后大都去了同一个地方——精神病院。他们不仅付出后没有收获,还把自己也赔进去了,你说他们傻不傻?呵呵,你觉得他们很傻?嗯,我也这么觉得。那你呢,你是属于哪类的?

半年过后,我和雨默结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个好心态的原因,这半年来一切出奇的顺利,第一次面试就被聘用。上司很赏识我的工作劲头,破格提拔我到他身边。一次酒后还笑着和我说他快要升迁了,他会向上级全力推荐我来接替他的职位。

雨默没有拿陶耀的一分遗产,全交给了他的亲人,只留下陶耀以前送给她的东西作纪念。我们凑钱交了一套偏单小户型的首付,当起了幸福的房奴。我和雨默一起将这个小窝布置得漂漂亮亮,费尽心思将新房装满了喜悦。

萧白出席了我和雨默的婚礼,他的祝福是真诚的,但我也看见了他眼中那一丝隐藏着的顾虑。

故事到此结束该多好,我多想让故事就在这儿戛然而止,画上一个句号,然后和雨默从此就这么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但生活还在继续,没人知道什么是最终结局。

命运的敲门声是我和雨默结婚后一个月响起的。

那天是周日,雨默正在厨房里准备丰盛的晚餐,我在旁边帮忙兼捣乱。

我不该开那个门的,但我明白那个门终有一天会开,或早或晚而已。

我过去打开门,是萧白,他手中捧着一叠文件。

他神情中带着一丝慌乱,我是第一次见到萧白的这个眼神。

“萧医生来了,正好,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雨默看到萧白,高兴地喊道。

萧白看了雨默一眼,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拉着我进了主卧室。

他踌躇了半天,“唐平,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这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说吧。”

是的,我准备好了。

从遇到雨默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萧白从那些文件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当时雨默在催眠治疗时写下的话,这是在催眠状态下写出来的。”

我接过,上面只有一句话:任何人都别想伤害雨默!我会一直保护她!

“这……这代表着什么?”我愣道。

萧白略微沉吟了一下,回道:“复杂的我不说了,你肯定听说过多重人格吧?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但其实多重人格在临床上极为罕见,连我国外的老师和同行们都没有遇见过。我做梦都没想到在我的行医生涯中,会遇到一个多重人格病例。”

“你是说雨默具有多重人格?不可能!我和她相识到现在,从未见她出现过什么别的人格。”我急急地反驳道。

“你别急,听我说。多重人格并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种无常转换,相反,多重人格的人格转换是应激性的。就好比变色龙一样,在什么环境下,它就会变成什么颜色来适应环境。转换后的人格持续时间也不同,从几分钟到几年不等。雨默应该就属于前者,这样的多重人格十分难察觉和诊断,这也是我漏诊的原因。但巧的是多重人格在催眠状态下,会因为潜意识的活跃而表现出来,这张纸上的话正是雨默另一个人格写的。”萧白一口气说道。

我看着那张纸,摇了摇头,“你不能凭这个就下诊断,这一句话又能说明什么?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谁都会保护自己!”

“我当然没有凭这一句话就下诊断。”萧白望着我,认真地继续说道:“从看到这句话之后,我这半年来就一直在研究各种有关多重人格的文献,希望能找到治疗方法。我还暗中查访了雨默小时候的老师和同学,查访完后我才知道雨默那些关于影子的故事是真的。那并不是妄想泛化,这些事都真的发生过,而且就是雨默自己做的!她的家人为了她的未来,隐瞒了这一切,告诉我这些都是雨默的妄想。”

“不……”我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不是这样的。”

萧白叹了口气,“雨默小时候很孤独,她希望能有一个小伙伴来陪伴自己。就这样,强烈的心理意愿让她从人格中分裂出一个‘影子’朋友!一直到雨默上了中学,有了亲密朋友之后,影子才渐渐地从雨默的生活中消失。之前雨默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孤独都交给了影子,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并不完整,这个人格只会凭本能欲望和喜好去行动。但有一个关键,这个‘影子人格’全心全意地照顾着雨默,保护着雨默。就像保护着雨默的哥哥或姐姐一样,但这个人格没有任何的理智,没有任何法律道德的观念约束。只要她察觉到有任何东西即将伤害到雨默,她就会应激出现,采取一切行动来阻止对雨默的伤害,包括……杀人!”

听到这儿,我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是说,雨默的前夫陶耀……”

萧白点了点头,“之前我以为是穿着一身黑的歹徒让雨默产生了妄想泛化,但我查访到这一切之后我明白了。当晚杀死陶耀的极有可能正是雨默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她的家人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一直隐瞒着我,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雨默的妄想。很巧合的,她的一切病症都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所以我也就信了。”

我努力镇定下来,问道:“雨默自己不知道这些事吗?”

萧白摇了摇头,“多重人格有两类情况,一类是各种人格有各自的记忆,每次转换之后将对前一种人格完全失忆,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多个完全不认识对方的人。另一类就是像雨默这种,在她的主人格背后潜伏一个协同意识人格。这个协同意识人格可以察觉到雨默的一切,而且当雨默出现危险的时候就会瞬间转换出来采取行动来保护她。而雨默的主人格则对这个协同意识人格完全没有记忆,雨默并不知道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

萧白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但无论是什么人格,她们都有同一个大脑。雨默对协同意识人格没有记忆,但大脑的潜意识却可以通过影子的幻化形式来告诉她发生的一切。雨默自己都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妄想还是真的发生过,所以我的治疗让她相信了这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妄想。”

“多重人格可以治疗吗?”我问。

萧白摇了摇头,“我查了所有的文献,没有关于多重人格的确切治疗方法,只是提到多重人格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互相吞噬抢夺主人格。当只剩下最后一种人格时,就是多重人格的最终结局。也有可能直到老死,这些人格一直并存着。多重人格是精神科里的一种传说病例,很多医生根本就不相信有这种病,大多认为这只是因为精神分裂症产生的人格转变。”

“那多重人格杀人该怎么判刑?”我继续问道。

萧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将是中国第一例多重人格杀人案,按照中国的传统法案,只怕雨默会被当成一般杀人犯来判处。这其实不合情理,因为雨默兼有两种人格,其中某种人格犯错不应牵连到另一人格也受惩处。而多重人格又不属于无认知精神病的范畴,所以也不能通过精神病来减刑……”

萧白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没发现我的目光已经越来越迷茫,心中的某个念头却越来越坚定。

“你通知警方了吗?”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萧白摇了摇头,“没有,我先来通知你。让你先远离雨默,免得受到她协同意识人格的伤害,然后考虑报警的事。”

我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这精心装点过的新房,看了看那墙角还舍不得摘去的饰花。最后目光停在了书柜下的那个小铁锤上,那是我给雨默砸核桃用的小锤子……

半个小时后,我直起身子,转身走向房间的大门。就在我开门的刹那,一柄冰冷的小刀瞬间刺入我腹部。

是雨默,她正怒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不,是第三次见到她的这个表情。就如萧白所说,这是另一个雨默,一直潜伏在雨默身体里的那个“影子”!这就像雨默的一个防御机制,当雨默觉察到有危险时,这个“影子”就会被瞬间唤醒,代替雨默去保护自己。

萧白进门时的表情太紧张了,“影子”肯定觉察到了这一切,所以一直站在房门外偷听。其实这个“影子”一直在保护雨默,而且是完全不择手段地保护着雨默。她害怕我们向警方报告,所以才对我们动了杀机。

我倒下时,门也完全打开了,雨默惊呆了。无论这是哪个她,她都惊呆了。她看见萧白倒在床上,头已经被砸破,鲜血淌满了床单。地板上还歪着我们平时用来砸核桃的那个锤子。

“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雨默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

我靠着床沿半躺在地板上,无力地朝雨默招了招手,“亲爱的,过来……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雨默呆呆地望着我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雨默。”

我吃力地笑了笑,“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甚至比我认识的雨默还早,过来吧。对我来说……你们都是雨默。”

雨默走到我身旁,半跪在地。我将她拥入怀中,就像平常一样,让她的脸贴着我的心脏,这样她就能听到我的心声。雨默很温顺,她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她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正一点一点地变弱。

我轻抚着雨默的秀发,问道:“你知道我一年前是因为什么得的抑郁症吗?”

一年前,我也有一个女友,叫倩倩。我还有一份好工作,在一家国企上班,我的顶头上司正是陶耀。突然有一天,我被上司用一堆借口辞退,更突然的是倩倩要和我分手。

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但我知道陶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两面三刀,在生意场上是个狡诈小人,公司看中的也正是他这一点。作为一个上司,他对下属刻薄也是出了名的,罗七这个杀人狂可以说就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陶耀最大的优点就是他非常善于表演,他的演技确实高超。从他职场的一帆风顺就可窥一斑,就连公司的合作投资商都经常夸他求真务实,老总对他的工作态度更是赞不绝口。其实呢?他的所有成就都是压榨下属得来的,就连那些策划文案都是我一手帮写的。他要做的就是接过我们的成果,签上他的大名而已。

不仅是工作,就连他的生活都是这个样子。陶耀有着一张相对英俊的脸,他身边的女人十个指头估计都数不过来,左右逢源不说,他就连对自己的妻子都表演。

雨默每次都只打电话到公司,因为害怕打扰到他的工作,自己从没来公司找过他。雨默一直说我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因为我们通过无数次电话,我也对她撒过无数次谎。雨默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她从未怀疑过我的话,更没怀疑过自己的丈夫。每次打完电话,都叮嘱我要帮她好好看着陶耀,别让他太操劳。可是她不知道,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陶耀正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

倩倩和陶耀见过面,就在我被辞退前不久倩倩来公司找我。就在他们两人目光碰撞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一股故事的味道。

想到了这一切,我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在倩倩在和我说完分手之后,我就一路跟踪她,越跟踪答案越明显。她一路来到了我所在的公司,她打了个电话,陶耀就出来了。倩倩上了陶耀的车,飞驰而去,我一路跟踪他们到了酒店,再然后他们就拿了门卡上楼。

跟到这里,我还有必要再跟下去么?这故事已经没有别的答案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酒店的时候,一个女人和我擦身而过走进门去,她的神情冰冷而可怕。陶耀的办公桌上摆着他的结婚照,我知道那个女人正是雨默。只是我没想到声音这么温柔的雨默竟会有这么一张僵冷的脸,擦身而过的一瞬,我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丝丝寒意。

只是一个小插曲,当时我并不在意,那时我的心中已经被屈辱和愤怒装满。当一个男人同时面临这两种羞辱时,他会做什么呢?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我只记得我离开酒店之后,几乎就像早就计划好的一样。我很镇定地走进一家服装店,买了一套黑衣服,一双手套,还有一个棉织黑面罩。最后还买了一双比我穿的鞋子大两码的新鞋,我故意的,我知道警方可以通过鞋印推测身高体型。

然后我还跑到了一家小型五金店里,买了改锥、金刚钻、撬手。陶耀买的别墅是我帮忙做的室内装修设计图,我很清楚那栋别墅的弱点在哪儿。我没有在别墅的大门上考虑,那是最新的防盗门,就算是暴力突破也要好几个小时。但他家后院的玻璃门却只有一个小铜锁,十几分钟就可以轻松撬开。那栋别墅位处城郊,那里是个别墅住宅区。不仅房屋间隔大,而且周围很多别墅压根就没有人住,为我要做的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条件。

当一个人愤怒到顶点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顾。当时我没有一丝犹豫,我唯一盼望的就是夜晚快点到来,我好去做我想做的事。我能感觉到肾上腺素正在大量分泌,浑身有着压抑不住的毁灭欲。

当天晚上十一点,我来到那栋别墅旁,准备先观望一下四周,趁没人注意再翻墙进后院去撬玻璃门。就在我走到别墅门口时,一个黑影从大门处惊慌逃开。我一愣,定睛一看,虽然他也蒙着面罩,但我还是从他那个萎靡不振的背影上认出他来了——罗七!

巧合吧?是的,很巧!当天晚上不仅是我想杀陶耀,就连几个月前被他解雇的罗七也想做同一件事。我小心地走到那栋别墅大门前,才发现一堆来不及收走的撬门工具,和一个已经被撬开的锁。看来罗七比我还早到了几个小时,刚刚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就赶紧逃跑了。

之后当我再次见到罗七时,我不禁在想一件事。当晚我要是没出现,罗七顺利杀了陶耀的话,会是怎样一个结局?罗七的愤怒一直就是陶耀,他没能杀到陶耀。让别人捷足先登,所以后来才将愤怒转移到别人身上,变成了一个杀人狂。不仅如此,现在的我们也将是另一个结局。

我帮罗七将那些工具收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推门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虽然我是从大门进来的,但我还是按着原计划躲到了玻璃门大布帘的后面,等待下手机会。

我刚躲好,浴室传来开门声,雨默穿着浴袍走了出来,顺手打开了电视。我想杀的只有陶耀,我并不想伤害雨默,所以我继续等着陶耀出现。

果然,过了一会儿,陶耀也从二楼下来了。

“老婆怎么还不睡?”

“嗯,等头发干了睡,老公你困了就先睡吧。”

“不,我等你。”

我在布帘后面一阵恶心,果然是个好演员,这几句话说得温情款款。真是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

接着陶耀就坐到雨默的旁边,很体贴地拿起小刀削苹果。

两人就这么一直甜蜜地说着什么,突然雨默的神情一变,就像瞬间换了个人。

“你和外面那个女人今天很甜蜜嘛,酒店里202号房都快被她的呻吟声震塌了。”雨默冷笑着说道。

陶耀削苹果的手僵住了,“老婆,你……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雨默接下来的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女人,她瞬间夺过陶耀手中的刀子,回手抹向他的脖子。陶耀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颈动脉已经被切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雨默。

雨默冷冷地望着他:“你骗得了雨默,骗不了我。我早就听到了传闻,今天我租了一辆车悄悄跟踪你,才发现你果然和那女人搞在一起!谁也别想欺骗雨默,谁也别想伤害她!”

陶耀就这样缓缓地歪到了沙发的一边,大量的鲜血从沙发顺沿着淌落在地。雨默不慌不忙地将那柄水果刀的刀柄在浴袍上擦了擦,然后又送回陶耀手中按了一下指纹,最后才丢在一旁的地板上。

我在布帘后面惊呆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谁能想到这世间的事会这么巧,就在这天晚上,我和罗七都想杀的陶耀,最后竟死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上。这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所能反应的范围。

但接下来的事更让我吃惊,雨默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闭上。等她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切的时候,竟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疯了一样地跑到附近的别墅呼救。我看到了这一瞬间的转变,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真的。雨默刚刚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今天我在酒店的时候遇到过。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要逃跑。但等我逃回家中时,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工作没了,女友没了,甚至想杀的人都没了,仿佛生活一下被掏空了。那段时间我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我想搞死自己,杀死那个无能的窝囊废。

很巧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雨默没有了嫌疑。而警方也一直没能找到我头上,这事竟这样成了悬案。巧么?真的很巧,可你要再从头到尾看一次这个故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事其实迟早都会发生的,只是很巧地凑在了同一个晚上。

接下来就回到故事的开篇了,我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也就是在那里我再次遇到了雨默。当时我惊呆了,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安排?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么?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去接近雨默的,是好奇?恐惧?或者是其他?

我只记得在那间约束室里,有一个姑娘用最纯真的微笑和眼泪打动了我,在我心底烙下了她的善良和无助。我感谢那些胡编乱造的小说和电影,让我早早懂得了这世界上还有多重人格这么一种病。

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危险的姑娘,这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将我炸得粉身碎骨。但从我爱上雨默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我为雨默下了一个决定,我要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带到坟墓里去。对于雨默,我也不会告诉她当晚发生的一切,包括陶耀的背叛。我只想要她幸福快乐,哪怕就是骗她一辈子,瞒她一辈子,我都愿意。

我没想到萧白会最终挖出这个秘密,我不想的……

萧白说得没错,爱无法定义,这个故事也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