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下我们该如何做?”楚风见小喇嘛脸上难得出现了焦急之色,顿了顿,才想起询问。小喇嘛却好似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一直抬头看天。

楚风见对方不答,也不强求,便也抬头看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很是明亮。原本他以为,自己对于天象不是很了解,大概只能辨得出北斗七星和北极星,这还是为了野外生存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辨别方向而学习的。可是在前一天晚上,被小喇嘛引动他突破了记忆上的一层障碍之后,好像忽然一下获得了很多信息。他熟谙奇门遁甲,而奇门遁甲之术有一个根基就是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的。因此,他此时抬头,居然能分辨出二十八星宿的位置。

当然,此时正是深秋,二十八星宿并不能同时出现在天空上。他先找到北斗七星,此时北斗七星的勺柄西指,顺着那勺柄的方向看过去,一颗星星十分抢眼,亮度是周围其他星星的十倍。楚风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这是、这是破军星!”

破军星又名天柱星,在中国古老星相学之中,天柱即破军当金秋肃杀之气,喜杀好战,与惊恐怪异、破坏毁折有关。举凡星相、占卜,见了此星,百事皆不利,动作立刻见凶危。若搁在以往,楚风是不信这些的,但这一路行来,连轮回转世自己都接受了,对于脑海里忽然多出来的这些知识,他也没有抱着固执的排斥态度。

他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却忽然发现,对面那个小喇嘛的脸色很是古怪。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一时目光坚定,一时又彷徨,目光飘过来,见楚风看他,竟欲言又止。

“上师有何事?”楚风下意识里还当对方是个孩子,故多少有些体贴。

“这个……嗯……也没什么!”这个一路上可以被人当作老妖怪的小喇嘛,居然破天荒出现了扭捏之态。

楚风见他这样,好脾气地笑了笑:“上师有事可直言!”

“我……嗯……这个……是这样的!”小喇嘛似乎把心一横,一个要求脱口而出,“我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可是我担心嘛……你有没有办法,在今天晚上就帮我们进入‘乌金贝隆’?”

“什么?”楚风顿时啼笑皆非,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离谱。此时已过夜半时分,除了楚风和两位喇嘛,其他人早已疲惫地睡去。这个时候,要去找什么“乌金贝隆”?况且,这个“乌金贝隆”的传说都是他说的,楚风自己还搞不清楚那地方到底在哪儿,又怎样才能找到呢?何况还是半夜帮他去找!吃饱了撑得么?

“对不起,小上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乌金贝隆’在哪里,怎么帮你找啊?”楚风觉得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

“不是,等等!”小喇嘛见他要走,急了,顾不上打坐,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下摆,“你看!”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天空中破军星所在的位置。

“其实‘乌金贝隆’的位置天书早已经告诉我了,可我们没办法进去。天书告诉我,只有你有办法帮我们进入‘乌金贝隆’。按理说,我不该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今夜是那颗战神星当道,这样做会很凶险,但是,我的明觉告诉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小喇嘛尽量控制住自己焦灼的情绪,希望说服楚风。

楚风听了他的话,再次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颗破军星居然比刚才又亮了一倍。

“怎么,你们也认为看见那颗星星不吉利?”楚风觉得很奇怪,难道藏族人的星相学也以同样的眼光看待破军星?他刚才称呼它什么来着,哦,“战神星”。也是,在中国神话里一般说破军星下凡入世,便会诞生一位人间战神。看来两个民族的星相学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此时,小喇嘛的脸颊都开始抽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拽了拽楚风的衣摆:“是,大凶。不过,我们不能错过这次进入‘乌金贝隆’的机会!”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你能告诉我,‘乌金贝隆’到底在哪里么?”什么吉凶问题在楚风心中都如浮云了。他即便如今相信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确实存在,但也没有让自己的行为完全符合那一套趋吉避凶的标准的打算。

小喇嘛这回又指了指天空:“在天上!”

“你这不扯么!”楚风此回真是气急而笑,“我可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你的‘乌金贝隆’既然在天上,我可爱莫能助了!”

“天书说你一定行!”小喇嘛这回倒像个固执的孩子。

“那你的天书有没有告诉你人怎样才能飞起来?”楚风有些不耐烦。

“没有!但你一定可以!”

“你——好吧!”楚风见紧紧拽住自己衣服下摆的小手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他只好妥协了。他承认,自己被这小喇嘛的固执打败了!

楚风觉得,为了自己今晚能有个安生觉睡,他最好赶紧敷衍好这个固执的小喇嘛。他抬头看看,天空星光明亮,夜色虽深,倒也不太影响走路。

“既然你说的‘乌金贝隆’在天空,那么,咱们就爬上去看一看吧!”他手指的是身边这个远看像城堡、近看像怪兽的沙岩。

小喇嘛见他答应寻找,根本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按照楚风的意思,不过是他一个人牺牲一下,就当哄孩子了,没想到小喇嘛恁认真,居然吩咐一直在他身后护法的中年喇嘛去叫醒其他人,楚风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你——唉,既然都起来了,那就陪你玩儿一回吧!”楚风见那两人睡眼矇眬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呵欠。炳布还好,他一向尊崇这两位喇嘛,一听是小活佛的吩咐,虽是好梦正酣,却也不辞辛苦。希林可就怨声连连,他还在长身体啊,睡眠可重要了:“不带这么摧残祖国的花朵的!”

“花朵?”楚风嘴角抽搐,好吧,看在他那一身花的份上,勉强也可算得上“花朵”。

“行了,既然起来了,咱们就爬上去看看!”楚风指了指沙岩顶部。这块沙岩个头巨大,看着像十来米高,等到众人爬上去才知道,它远远不止。

“呼!这块沙岩好高啊!”手脚并用地爬到顶后,希林的瞌睡全都跑没了。他本来就是少年心性,有很强烈的冒险精神,此前若不是中年喇嘛说楚风要带他去探险,他是说什么也不会醒来的。一开始他还撇嘴,不过是爬这么一块大沙岩,算什么探险!可是爬着爬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沙岩是不是会自己长高啊,明明在下边看着不过十米左右高的,怎么愣是爬了一个小时还没到顶呢?希林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数的,他从小就在深山野林里练箭法,爬山攀岩对他来说都是小菜。这一回却把他折腾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到达沙岩顶部。

“是啊,以咱们的速度来看,这块沙岩比看上去高多了!”楚风也擦了一把汗。几人爬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顶,而这沙岩还是有很多落脚之处的,并不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以这里边身手最快的希林来计,他要爬一块这样的沙岩,只怕不需要十分钟吧!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到顶了!”岩石顶端相对较平,也比较开阔,炳布一上来就如同一块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威风。

“到了这里,一切都要看楚教授的了!”很难得,中年喇嘛居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这一路上,除了一开始介绍小喇嘛身份时说过一段比较长的话,其他时候都躲在小喇嘛身后装哑巴。此时冷不丁说这么一句,楚风都有些不适应。

“好说!好说!”楚风尴尬地打个哈哈。他可不敢直说自己只不过抱着哄孩子玩的想法才说爬上来看看的,如今动静折腾得这么大,他要是敢照直说,可不是找死呢么。

好歹做个样子吧,楚风此时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到最高处,装模作样地上瞧瞧天,下看看地;再双目微闭,伸出手掌来,掐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如是做作一番。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双目圆睁注视虚空某处,将手一指:“就是那里!”

“啊!”两位喇嘛不疑有诈,马上对着他手指的方向大礼参拜,磕下藏传佛教里最虔诚的长头——五体投地。就连炳布,在反应过来以后也连连磕开长头。见他们如此信任兼虔诚,楚风在一旁顿觉有些良心不安。

他看不下去了,只好转过脸看向虚空,对面处正是此地西偏北方向,那颗破军星就在对面星空。楚风一扭头正好瞧见它。此时那颗星星忽然大放光芒,一下子比平常亮了百倍千倍,楚风觉得就是月明之夜最明亮的月亮也不过如此了。就在这时,他心中隐隐一痛,与此同时一丝明悟涌上心头,似乎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你要干什么?!”凌宁的怒斥在这空旷的地底空间里产生了回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如同有许多人在远处回话一般。

事情发生得太快!当唐昧抱着她一起撞向洞壁的时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来挣扎的时候,脑门已经离着墙壁只有一线之隔——随后,就是一阵无法承受的眩晕——等她从眩晕之中清醒过来,她已经来到这里。

依然是浓得无法刺透的黑暗。两人头顶的矿灯依然开着,却看不清两米以外的空间,只有凌宁怒极出口的这句话,引来如此多的回音。可以想见,这里一定是一个空旷的地界。

“别着急,我要干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唐昧语气古怪,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惧怕。

他放开钳制着凌宁的右手,从背后的背包里找出一把手枪一样的东西,然后扣动扳机——哧——只见“唰”的一下,那枚荧光弹使得整个空间瞬间亮了!

“这、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地下城?”凌宁干巴巴地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没错!就是它!”唐昧虽然还没进来时就在围绕这座地下城做一切准备,如今亲眼见到,却还是口干舌燥——完全在他的想象力之外!

在那短暂的光亮之中,两人已经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们可以说正处在一个悬崖边上,就在他们脚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便是垂直向下的悬崖,至少三十米高。在刚才看到的空间里,这“悬崖”呈圆形,它的中间,包围着一块巨大的凹地,凹地中间,有一座隐约看得到宫殿影子的巨大城堡,就像一尊洪荒巨兽一般暂时伏着自己庞大的身子蹲在那里。尽管两人的观察高度至少比墙基高了三十米以上,平视过去,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迫人气势和威压。

“好、好大!”半晌,凌宁才吐出一个词来形容它。真的,刚才那一幕真令她一时词穷,她实实在在想不出能有什么词可以概括那座城,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大”字之后,脑海里又出现“威武”这个词。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赶了出去,一座城,怎么能用“威武”这么人性化的词来形容?

“大?你还没有见到它真正的大呢!”唐昧兴奋不已。这座城,一定就是家族里传说中的那座,居然被自己找着了!哈哈,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传天数者”呢!想想看,几千年来,多少个“唐昧”前赴后继啊,偏偏就让自己找着它,这还不够么?

唐昧想到这里,简直都能够看到自己带着这城堡里的某样东西回去之后,家族里那群老家伙们的脸色了。想想都乐啊!他简直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可是,这么高,要怎样下去呢?

“没辙了吧!活该!谁让你刚才坏心眼,把他俩扔在那边,要是大家做好准备一起过来,绳索可是现成的!”凌宁很快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见唐昧皱紧双眉,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

“闭嘴!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再多嘴,我就把你推下去!”唐昧面露凶光,恶狠狠地对凌宁吼道。

“你不会的!”凌宁似乎想通了什么,好整以暇地以手当梳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虽然对于‘奇门遁甲’之术我知道得很少,但我还是清楚一些常识的。刚才你带着我能闯出刚才那个仿佛永无止境的地洞空间来到这里,可桑布他们却过不来,不是因为他们笨——桑布队长本来就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一定把你当时的位置和步子长短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记住了——他们过不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男人,对吗?”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唐昧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微的吃惊,很快便淡去,“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我是故意掳你一起进来的,就连一开始将你卷入这次行动,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原因嘛,告诉你也无妨,为的就是万一出现需要阴阳平衡之处时,你可以有点儿用处。刚才那处破局而出的关键,除了时间、方位都需计算精确外,确实需要一男一女同时闯阵才可。所以那俩人,再怎么盯得紧也没用,他们是永远都过不来的!”说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得意。

“这么说,他俩死定了喽?”凌宁这说话时,语气虽然平淡,却莫名地让人心中感受到一股子寒意。

“也不一定,你应该知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剩下那个就是‘遁去地一’。那个‘一’就是最大的变数。奇门遁甲之术中再精密的计算,也没法阻止那个变数出现。刚才我计算了,那个变数很可能就在看似无底的洞底,如果他们舍得性命,跳下洞底,说不定可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