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北路二段,柯达大饭店。

叶素芬躲躲藏藏的,也过了好些日子。但叶素芬先前濒临的幽闭性疯狂,却渐渐地自我消解,她的抱怨少了,摔的盘子少了,威胁的次数少了,让周遭又因笼鸟计画开始疲困的刑警们感到些微讶异。

答案是,又接近下一次的开庭了。

“或许是最近跟律师一起想出了什么邪恶的门路吧?我说,司法治不了这种玩法律的吸血鬼。”住在叶素芬隔壁房,躺在床上翻杂志的警察抱怨道。

“废话,就算真的判她有罪,我猜她大概脱产脱得干干净净了吧,那些投资人别想从她身上多要几块钱……报纸上不是说了吗?就算她进监狱,一天折掉的掏空金额可是八十几万!”另一个警察看着封死的窗户打盹。

“看到那群律师的嘴脸就有气。只要有钱,叫他们告一只狗杂交都行!”翻着杂志的警察啧啧自嘲:“然后最窝囊的就是我们警察,专门负责保护大家都讨厌的人。”

跟律师团接触的时候,是叶素芬最有生气的黄金时刻。

由于叶素芬并非遭到检察官羁押,而是技巧性主动申请“强制性保护”,所以当律师团要跟叶素芬开会的时候,叶素芬得拥有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完全自由,谁也不能剥夺。这些一肚子鸟气的刑警必须清出一间空房,关掉监视器与录音,让叶素芬与她的律师团好好商谈出庭的辩护策略。

有时律师团会带着厚重的卷宗与公司文件与叶素芬套招,在里头直接打电话叫顶泰丰送来食物, 边吃边聊,一口气就耗掉三个多小时,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隔壁房的律师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其中一名律师代表藉着要传叶素芬立委丈夫的私人口信,与叶素芬在角落里压低声音交谈。

“老板,已经找到人做事了。”律师代表拿出电话,按下拨话键。

“安全吗?”叶素芬精神一振。她这阵子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消息。

“对老板旁边的人可不见得。”律师代表奸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自己的银行帐号。

“坐船?”叶素芬接过手机,对着话筒的另一端说出自己的瑞士银行帐号与密码,按下确认键。

“叫了两艘,免得临时出状况。”律师瞥眼看着他那些还在沙发上研究庭讯答辩资料的蠢伙伴们。

准备个什么?司法游戏已经不在整个计画之中了。

“有什么暗号?”叶素芬输入转帐金额,再按了一次确认。

款项是约定好的三成,事成之后再付清余额。

金额庞大,但划得来。这辈子没有一笔开支比这次的交易还要重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羊毛都出在那些被灌水行情迷得团团转的白痴投资客身上。

“没有暗号,这样逼真些,没意外的话警察全部都会拍下来,最后在电视上让所有人看到。最顺利的话不只可以离开,还可以乱了月的手脚跟风评。没有社会的支持,这种不像样的家伙很快就会消失了。”

“如果出了错,你该知道我老公的手段。”叶素芬冷峻的眼神,将手机还给律师。

“放心,就连警察那里我也打点好了两个,到时候拖个一两分钟,他们就什么人也追不上了。”律师代表将手机收在怀中,颇有得色。

叶素芬看着封死的窗户,眼睛里高涨着复杂的恨意。

那些被她榨干的投资人对她发出愤怒的嘶吼,本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就在社会大众的“凶款”涌进了月的猎头网站后,她竟然成了一个“如果被强迫消失,社会全体成员都会共同默许”的可悲可恨的人。仿佛整个社会都盖印了死亡的证书,外加三天三夜的头条欢呼似的。

如果整个氛围是这样,走玩弄司法的路线就太蠢了。抵挡不住暴戾的民气,法院会变得很不友善,再多的律师费都只能减轻刑期,却改变不了自己即将坐牢的事实。

走到了这个地步,用潜逃出境这样的方式,狠狠嘲笑台湾这块荒谬的、容许谋杀犯罪的土地,就成了叶素芬心中宣泄愤怒的出口。

张大嘴巴吧,你们这些活该被骗的蠢人!

剩下的,只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