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冯虞发话,只见一名大胡子营长一下子蹦起来,匆匆敬了个礼便嚷嚷着:“大帅,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鞑子大老远送上门来,怎能放纵了。当日标下在宣府,便曾手刃数十敌军,如今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依标下看,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连夜驰援辽东,给他来个狠的。”

 边上帘便有军官起立说道:“不可。我军成军未久,正面硬憾无有成算。末将以为,我军不妨前出至锦州一线待机,同时广布游骑,探清敌军动静。”

 方才那位当即“嗤”了一声。“你这不是避战么。”

 “何来避战之说?两军对阵,当立于不败之地。纵观全辽战局,锦州是第一紧要处。占住此地,进,我军东可援三万、沈阳,西可援营州。若是战局不利,咱们即可迎关内援军,又可接应辽西残局,不至使敌直迫山海关。这一子占住,满盘皆活。”

 此时又有一名军官起立答道:“末将以为,哪一方先占锦州便占了先手。谋定而后动,咱们探查清楚鞑子动静,再相机击其侧后,可收奇效。”

 那大胡子“哼”了一声,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要收奇效,咱们干脆走西凌河,抄他后路,直杀奔他老家去!”

 此时,一干军官议论纷纷,有说援营州卫的,有说直奔辽西的,有说守锦州的,还有说屯宁远的,争论不下。

 看看差不多了,冯虞咳嗽一声,登时满场肃静。“现下依本帅研判,鞑子以偏师牵制、威胁辽南,主力席卷辽西辽东态势已成。先说这一路偏师。若是让他们拿下营州卫城,或沿努鲁儿虎山、松岭之间河谷犯营州中屯卫。或沿松岭、医巫闾山之间大凌河谷犯锦州,不论往哪一方运动,都将威胁我辽东大军补给线,隔断关内援军。不过,敌军尽为轻骑,攻城不易,若是营州卫一心死守。短时之间倒也不易失陷。至于敌军主力构成、动向,尚无确切情报。不过,至少当在五万以上,兵锋当下只怕已迫近辽河。诸位还有什么补充?”

 众人一齐摇头。“好,接着说。按以上态势推想,不论我军屯锦州或援营州中屯卫,都不是万全之策,鞑子或许便在另一头冒出来。除非是分兵防堵。不过,咱们这次兵力不过两个师两万多人,如此布置便再无余力支援主战场。此外。若是以半数守锦州,若是遭敌两向夹击,情形也是不妙。本帅以为,咱们全军,必得攥成个铁拳,往战局要害处招呼。方能发挥奇效。那么何处是战局要害处?”冯虞顿了顿,伸手往地图上一指:“在这一处!”

 众人凑近一看。却是营州卫城。再听冯虞说道:“与其分兵戍守各处谷口,不如前出堵截这唯一的入口。卫城驻军数千。鞑子偏师单单对付那头还够,要是加上咱们这两万奇兵,加上守军,且不说什么攻其不备,单单兵力便已超过对手,战局帘将有大变。若是卫城一战,我军能击破当面之敌。鞑子主力侧后则在我兵锋威迫之下。此役可说是已输了大半。接下来是攻是守,如何攻如何守,便操之在我。至少是立于不败了。诸位还有何高见?”

 冯虞这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大帅高见!”

 “不过,锦州那边也不能全然不顾。我军可派一支小部游骑,前往增援。这一部人马不可进城,只在城外逡巡。若是有敌,正好于侧后牵制,犄角相持,使敌无法专心于一方。”

 “大帅,”边上一名参谋迟疑地问道“当初兵部军令只让我军拉练,不曾允准出战,咱们…”

 冯虞打断了他的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到了这里,怎能坐看友军危殆。至于兵部那边,只说咱们与鞑子遭遇,不得不战。谅他也无话说。李锦!”

 “末将在!”就是方才力主援锦州那位。

 “你率本部骑二团驰援锦州。如何行事方才本帅已说过。你在大同和蒙古人没少打过交道,知道他们那一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招数吧,如今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赵化成!”

 “有!”那大胡子军官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率本部骑一团为全军前驱,与中军保持二十里距离,经中屯卫驰援营州卫。一路如遇鞑子游骑散兵,以攻击态势强行推进。如遇大股敌军,保持接触但不可浪战,急速回报,待大队来援。”

 “得令!”这家伙嗓门就是大。

 回过头来,冯虞面向众人发令:“兵贵神速,今晚备妥干粮、军资,明日一早,全军拔营起寨。”

 用过晚饭,冯虞信步出账。只见夜色下的军营中篝火星星点点,风中带来将士们的嬉笑附和、口令来往、阔论高谈之声。看情形,大家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信心满满,甚至是有些期待了。毕竟自己麾下许多老兵,见惯了战阵,如今兵甲精良,吃好喝好,还怕谁来?

 冯虞本想唤来亲兵前去巡营,可总觉着有件什么事未做。思来想去不得要领,略有些烦闷地转身回了外帐。猛抬头,只见帅案边上架上供放地天子剑,猛一激灵,就是他!冯虞连忙来到案前,取了纸笔,伏案疾书:《辽西遇虏求战疏》。这一纸求战奏章转眼成书,冯虞紧接着又摊开一张纸《辽西寻机平戎策》,将侍卫亲军御敌方略、战术预案。

 写完之后,冯虞自觉意犹未尽,拿起奏章想了一想,在末尾又添了两句。“侍卫亲军为陛下私军,臣为陛下私臣。此役我军运筹实则为陛下运筹,我军往战实则为陛下往战,我军若胜实则为陛下胜。三军儿郎感陛下洪恩浩荡,皆已抱定允身报国之志。且请陛下宽居庙堂静候佳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成之后,冯虞伸了个懒腰,将两份奏章装入专奏密匣子,唤人进来连夜以六百里加急呈递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