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几个人在高高兴兴地喝酒的时候,王汉荣到了省政协秘书长李铁牛的家里。王汉荣的亲自到访叫李铁牛感到非常吃惊,他站在门口,看着王汉荣,惊讶地问:“王书记?”

王汉荣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怎么?不欢迎吗?”

李铁牛赶紧道:“请进,请进。”

大家坐定,王汉荣环视李铁牛的房子,忽然叹口气:“铁牛啊,这几年我对你关心不够啊。你作为一个副秘书长还住这样的房子,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

李铁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王书记,要不是您,我恐怕这种房子也住不上啊。”

王汉荣面带愧色地说:“都怪我,这些年太忽视你了,以后看来要常跟你聊聊才对啊。”

李铁牛赶紧回答道:“王书记,您这样说就叫我无地自容了。您给了我第二次政治生命,我已经十分感谢了,至于个人生活,我这人是没有什么太高要求的。”

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过来沏茶,李铁牛道:“这是我女儿,李欢。”

王汉荣慈祥地问:“李欢,在哪儿工作啊?”

李欢低声道:“在一家民营企业打工。”

王汉荣有点吃惊,问李铁牛:“怎么回事?”

李铁牛有些尴尬地说:“没办法,前几年没有运气,在家赋闲。我找人帮忙,人家也不买账。”

王汉荣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不然的话先叫她去公安厅帮帮忙,然后再找机会?”

李铁牛面带喜色,惊喜地对李欢道:“李欢,还不谢谢王爷爷。”

李欢似乎有些激动,有些哽咽地说:“谢谢王爷爷。”

王汉荣对吴利怀道:“你去给政治部打个电话。”

吴利怀答应了一声,走到一边去了。

王汉荣又跟李铁牛随便聊了两句,无非是家里的一些情况,李铁牛老婆身体咋样啦,李欢有没有男朋友了,等等。

吴利怀走过来,低声说:“搞定了。”

王汉荣笑着对李铁牛道:“明天我叫吴秘书带你去公安厅,咱家的孩子怎么能在外面打工呢?不管咋样,公安厅还是咱们能说上话的地方嘛。先干着,慢慢地找机会,转成公务员。”

李铁牛万分感激地说:“王书记,您不仅是我的再造父母,也是我家李欢的恩人啊。”

王汉荣显得无所谓地说:“屁话,我帮你做这些也是为了给你减少后顾之忧,让你能全心全力地为党工作。”

李铁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的境界比王书记低多了。”

王汉荣不屑地说:“别拍马屁,我最反感别人拍马屁。”

李铁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做了个鬼脸。

王汉荣指着刚才进门时吴利怀和警卫提着的一堆东西说:“那是原来公安厅那帮家伙送我的好酒,都是五粮液和茅台什么的。你知道,我现在吃素,不喝酒了,便宜你了。”

这下子李铁牛更不好意思了,他似乎有些紧张,说:“王书记,这怎么好意思?我都没主动去看过您,您还反过来看我。”

王汉荣摆摆手说:“我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还客气啥?对了,今天我跟吴利怀过来还有个事,我们有些材料给你看看,都是关于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俱乐部的一些材料。”

李铁牛接过去,连声道:“我一定仔仔看看,王书记,您放心吧,回头我亲自去一下鹏城,跟政协的人好好谈谈这事。”

王汉荣看着李铁牛,语重心长地说:“一些涉黄娱乐场所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比如,可能有黑保安或者逃犯藏匿,也容易滋生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此外,这些涉黄娱乐场所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黑恶势力。这个调研你要是搞好,能够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对你未来的工作会大有裨益的。”

李铁牛点点头,说:“感谢王书记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辱使命。”

王汉荣想想,说:“这事你们最好上升到事关鹏城形象的高度,明白吗?”

李铁牛看着那份资料,问:“这个会所涉及谁啊?”

王汉荣道:“不管它根子有多深,不管它后台有多硬,不管它背景有多复杂,我们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发生。”

李铁牛明白,这是一种政治语言,甚至是一种战书。可是,王汉荣矛头究竟指向谁?王汉荣的话并不多,但是有点像檄文。如果能在这件事上帮到王汉荣,将来他一定会在政治上更重视自己的。李铁牛没有别的选择,在南方省,只有王汉荣才能帮到自己,为了自己的未来,这件事一定要全力以赴。

“好的,我明白了,王书记。我准备一下就去鹏城。”李铁牛回答道。

王汉荣主动跟他握握手,说:“那就拜托了。”

“放心,王书记,这件事我一定会让您满意。”李铁牛谄笑着。

王汉荣脸色严肃地道:“什么叫我满意?你要叫人民满意。你是人民养着的,人民希望你把丑恶现象铲除!什么叫我满意?我王汉荣叫你去死你也去?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为自己争名利的,明白吗?”

“王书记教训得对,我这么多年没有注意理论学习,对不起。”李铁牛心悦诚服地说。

王汉荣语重心长地说:“铁牛啊,你这么多年就是做事心太粗了,以后,你不但是要认真学习理论,深刻理解科学发展观,还要善于总结经验,别把江湖义气那一套搞到工作上来。你以前是军人出身,性子直,这个我理解,可是别人就不一定理解,你说是不是?”

李铁牛感慨地说:“王书记,谢谢您的教诲。”

王汉荣想了想,说:“这次你去鹏城,要多跟张忠煌沟通一下,他现在虽然只是人大主任,但是毕竟在那里经营了好几年,人脉和关系还是有的。回头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你调整到鹏城去,抓一抓具体的工作。”

李铁牛这下子更激动了,自己在政协这个副秘书长的职位上干得实在太憋屈了。那些退休的老领导还端着架子,懂不懂都吆三喝四的,自己简直就成了他们的勤务兵了。如果能动一动,哪怕到鹏城做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只要有个空间叫自己发挥,那也比现在强得多啊!他明白,这虽然不算是王汉荣给自己封官许愿,但是只要是自己在这件工作上作出让王汉荣满意的成绩来,王汉荣一定不会忘了自己的。于是,他赶紧招呼李欢道:“李欢,赶紧再换一泡茶。”

王汉荣摆摆手,说:“算了,不喝了,喝太多晚上睡不着觉。这样,你好好研究一下我的资料,我先走了。”

李铁牛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说:“您放心吧。”

走到门口,王汉荣回头叮嘱道:“铁牛啊,这次下去,一定要多跑跑基层,多听听人民群众的声音。要把群众的呼声反映上来,只有人民群众的呼声才是我们最应该关心的,明白吗?”

“明白。”李铁牛忽然有了种神圣的使命感。

就在王汉荣走出李铁牛家的时候,在俱乐部里唐本强这张台上,大家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就是酒量大的尹诗双也觉得有点多了。

尹诗双看着对面的袁步升,他正把手放在云落的椅背上,跟她低声说什么。唐志波正在看着秘书拿过来的一部掌上电脑,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跟秘书低声说着什么。

冯小芳眼圈红红地在跟唐本强痛说革命家史,唐本强没有什么表情地听着,看不出来心里想什么。总之,现在大家喝得很尽兴,比昨晚王汉荣在场的那个饭局气氛要好得多。

尹诗双现在才明白袁步升给唐本强带来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感觉到这个女人太功利,唐本强不一定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女人。倒是对面的那个云落,尹诗双觉得有些意思。本来前些天王建辉就是因为她才砸了俱乐部,可是现在看起来,她跟王建辉的兄弟徐瑞林关系处理得还很不错,这有点奇怪。

尹诗双想了想,走到门外,安排徐新阳去美容SPA拿套最高档的化妆品,等下云落走的时候给她带上。现在,对这个女人也不能太轻视了,也许她会在未来能有大用处。尹诗双知道人的重要性,作为总经理,她必须把别人没想到的细节都充分地考虑到。

正想回房间,尹诗双接到市长刘力刚公子刘岳平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尹诗双,他叫人送了那个摄影展的参观券给她。尹诗双连声道谢,并告诉刘岳平,关于送蔡文昭的单反镜头,自己已经叫人去德国买了,到时候一定会叫蔡文昭满意。

刘岳平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做蔡文昭这样的秘书的工作是一个捷径,有时候不好明对领导说的事情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跟这些秘书说。表面上看,市级领导的秘书只能传达市领导的意见,不能独自发号施令。实际上,这些秘书的能量太大了。别的不说,尹诗双就听说过,在鹏城,让谁当厅级干部,蔡文昭写个条子就能解决;让谁当处长,他打个电话就行。

尹诗双走进包房,听见唐本强正跟袁步升说话。唐本强说道:“你现在当一把手,千万别把干部工作搞歪了,党风警风搞坏了。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失去了监督,搞封建家长制,独断专行,为所欲为。这样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必须加强作风建设,进行深刻反思。”

袁步升严肃地回答道:“唐叔叔,我谨记您的教导。”

看到尹诗双回来,唐本强笑着对尹诗双说:“诗双啊,你再敬小袁一杯。”

袁步升赶紧摆手:“唐叔叔,算了吧,我真有点挺不住了,你就叫美女饶了我吧。”

唐本强摇着头,说:“那怎么能行?美女敬你是需要你罩着的。”

袁步升看着尹诗双,对唐本强道:“美女哪里用我罩着啊?她这里背景那么深,在鹏城那是无人不知啊。”

尹诗双笑着道:“袁局长谬奖了,我们那里有什么背景啊?”

唐本强哼了一声,说:“有背景也免不了被砸。”

袁步升一愣,看着尹诗双:“尹总,还有人敢在你这里造次?”

云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心里很紧张地看着袁步升。果然,袁步升严肃地看着尹诗双道:“尹总,是怎么回事?”

尹诗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云落,回答道:“唉,别提了,前些日子有人喝多了。不过,没什么,对方已经赔偿了。”

袁步升严肃地说:“尹总,今天我在这里当着唐叔叔给你一个保证,以后你这里有什么事,打个电话给我,我们鹏城市公安局对敢于扰乱社会治安的人绝对严惩不贷。”

尹诗双笑吟吟地说:“好啊,袁局长,有你这句话,我先干为敬,你随意。”说罢,一饮而尽,面色丝毫没有改变。

唐志波在一旁看这袁步升:“哎,袁大局长,你可不能装熊啊?”

袁步升端着杯,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尹诗双的肩头上拍了拍,说:“尹总,我袁步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公安局局长,但是,保一方平安是我的神圣职责,有事你说话,我干了。”说罢,豪气干云地喝了那杯酒。

尹诗双转身看着唐本强:“唐叔叔,我敬你一杯好不好?”

唐本强呵呵地笑着说:“你敬我什么?”

尹诗双看了冯小芳一眼,附在唐本强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唐本强就呵呵地笑了,端起杯一饮而尽。唐志波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看父亲的笑容挺高兴的,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父亲不是看上那个冯小芳了吧?

唐志波在父亲的再婚问题上很重视,他倒不是在乎老爷子的物质资产,他相信父亲也没什么物质上的资产。但是,老爷子的人脉资源以及政治资源,那可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如果老爷子在再婚方面出了问题,那对自己影响可太大了。

像父亲这样的官员即便退休了,在社会资源的获取等方面的能量,仍要远远高于一般人,他仍然可以做一些事情。从中国的传统来看,老百姓显然并不希望退休官员将自己等同于一般的老者。在古代中国底层社会的治理中,无论是民间秩序的维护,还是修学济困之类的善举,基本都是以退休官员为主体的地方士绅群体牵头运作的。现在父亲退休了,发挥他的余热对唐志波来说,那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个冯小芳太过强势,身上沾染了女干部许多不良的习气,一旦她进入父亲的生活,那对父亲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这是唐志波无论如何所不能容忍的。唐志波并不怪袁步升,袁步升在官场时间太长,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也许唐志波认为冯小芳的那些缺点,在袁步升看来还是优点呢。不然的话,袁步升怎么会想到把这个女人介绍给自己的父亲呢?袁步升也是想利用一下老爷子的余热的。

袁步升看着云落,看看表,问:“云小姐等下怎么安排?”

云落笑眯眯地回答道:“等下就回家喽。怎么?袁局长还有别的雅兴?”

袁步升看看尹诗双,问:“尹总,是不是安排我们唱唱歌?”

尹诗双笑道:“当然没问题。”

袁步升看着云落说:“云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跟我们唱唱歌?”

云落迟疑了一下,温柔地点点头。

尹诗双叫过来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唐本强轻咳了一声,对唐志波道:“你们年轻人玩吧,我叫尹总先送我回去。对了,你们要把小王和警卫给我照顾好啊。”

人与人之间重要的是相互关心,即使你位高权重,也要关心别人。只想着自己的人,永远也别想被别人尊重。

查醉驾的联合行动结束后,王建辉跟市委书记朱振瑞握手告别。经过一个晚上的行动,朱振瑞显得很疲惫,他跟王建辉说:“王局长,看样子一线的同志们真是辛苦啊。”

王建辉大声回答道:“为人民服务!”

朱振瑞满意地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王建辉忽然叫了他一声:“朱书记,还有个事想跟您请示一下。”

朱振瑞回过头来,说:“王局,你还有什么事情?这个晚上,你的要求不少了。你要是这样的话,下回的联合行动我可不敢参加了。”

王建辉嘻嘻地笑着说:“最后一个事情,就是关于那个警察救助基金的问题,我们的报告已经打上去很久了,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回音。”

朱振瑞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秘书蔡文昭,问:“有这份报告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蔡文昭回答道:“我也没有印象,回头我查查。”

朱振瑞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建辉道:“不好意思,现在各部门之间的效率太慢了。不过,我会尽快安排蔡文昭去查的,关于警察救助基金的报告主要内容是什么?”

王建辉回答道:“主要是救助公安英烈、因公牺牲及特困、伤残民警。因为这个基金涉及市民、企业等自发认捐募集,怕有人会说三道四,所以,我们才打了这个报告。”

“你们的主要思路是什么?”朱振瑞问。

王建辉向前走了两步,回答道:“朱书记,在袁局长没到任职前,我跟党委一班人商量过,为了避免这笔钱引起市民的质疑,想由一个民间的公司发起,这样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朱振瑞低头思考了一阵子,点点头:“这个想法很好,回头我见到这份报告会尽快批复。这会儿没事了吧?”

王建辉来了一个立正,说:“没了,朱书记,请允许我代表公安英烈、因公牺牲及特困、伤残民警及其家属向您致敬。”

朱振瑞赶紧摆手说:“王局,你千万别这样,你在公安工作上还是有一套完整的思路的。看来,我平时跟你接触太少,没更多地了解你。”

朱振瑞的话虽然不多,但是王建辉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仅是对自己工作进行了肯定,而且表达了对自己没有获得重用的惋惜。看样子,自己要是能进一步把一些具体的工作牢牢抓住,还是有机会的。看着朱振瑞一行人的车队远去,王建辉心里煞是得意,这样的一个晚上,他能单独地跟朱振瑞一起交流四个多小时,不仅聊了日常工作的一些思路,而且还给公安局要了特警培训基地的地块、增加装备所需的经费等,可谓是里子和面子都有收获。

回过头来,王建辉看见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和她的同事还在一边站着。他一高兴,对秘书说:“打电话订个房,我要请媒体的朋友吃饭。”

女主持人马上笑逐颜开,说:“王局太客气了。”

她另外几个同事也连声道谢。

记者不能决定王建辉的升迁,但是他们手里有话语权,能给王建辉树立形象,而一个好的形象会让王建辉在领导面前加分。这是个微妙的东西,王建辉心里明白得很。

夜宵搞得很丰盛,档次也不低。那个女主持一直向王建辉献媚,不时有意无意地向王建辉暗示着什么。可是,他不敢跟这个女人有什么深入的交流,因为刚才在她现场采访朱振瑞的时候,王建辉明显地看出朱振瑞对她的态度很和蔼。作为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朱振瑞来说,能对一个女主持人如此态度,那肯定是不一般。作为王建辉,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焉能不懂老大喜欢的女人不能碰这个道理?

可是,那女人一挑逗,王建辉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种欲望开始不安分起来。好不容易把那女主持人送走,王建辉本来想回家找熊黛娜,但是一打电话,熊黛娜居然又是关机。这下子可把王建辉惹火了,不管熊黛娜在哪里,兴你满山放火就不兴我王建辉点支小蜡?

王建辉把司机打发走,很想找自己原来的一个女下属搞一下。谁知道,女下属又不方便,估计是老公在家吧。苏贤惠那里倒是方便,可是,现在毕竟在鹏城,认识自己的人多,万一出现了问题那就不好了。

现在只能去找云落,可是,她在会所跟唐家父子和袁步升吃饭,现在结束了吗?他想了想,叫徐瑞林打电话给云落,叫她马上回家。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万一袁步升在云落身边,而云落的回答露出点什么马脚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果然,徐瑞林很快打回来电话,说云落正在乘徐瑞林的车回家。王建辉道:“兄弟,谢谢你啊。”徐瑞林嘿嘿地笑着说:“要是哪天云落被唐志波‘抠’去了,你可别怪我啊。”

王建辉骂道:“乌鸦嘴,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嘴上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知道,无论是唐志波和袁步升,这两个人在各个方面都是自己的劲敌。可是自己又不能把云落圈养起来,那样的话,只能是使她离自己更远。

像王建辉这个级别的官员,求他办事的人很多,他有太多机会去风流。作为一个男人,他又怎能抗得过这么多的诱惑呢?可是,对于自己心仪的女人,他也同样有醋意,唯恐她被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抢走。

王建辉在街边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估计云落应该到家了,于是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向云落住的别墅驶去。在路上,他的心里还在纠结着,他既期待又恐惧,期待的是,他终于可以将美人拿下了,恐惧的是,一旦爱上了她,对自己的事业有影响怎么办?是啊,有那么一瞬间,王建辉真的想叫司机停下,因为他觉得自己正在驶向一个深渊。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跟他说,你为什么不去云落那里?她的父母你给安排好了,她的弟弟的上学问题你给安排好了,她的住处你安排好了,她的工作你给安排好了,她的性生活你为什么不给安排一下呢?

然而,他的一切想法在见到云落的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一推门,发现别墅的门虚掩着,他走进去,低声地叫了两声:“云落,云落!”

没有人回答,王建辉忽然想起了警匪片里的镜头,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腰部,可是那里空空荡荡的,因为今天不是执行抓捕任务,他并没有带枪。于是,他以警戒的姿态在楼下迅速搜索了一番,可是没有发现云落的踪迹。这让他有些紧张,心里开始有些不祥的预感,鹏城是一个治安不那么好的城市,难道云落遇到尾随入户抢劫的了?

他迅速以战斗的姿态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搜索了几个房间也不见云落。直到他搜索到主卧的洗手间,他才发现,云落正斜在马桶边痛苦地吐着。这个场面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本来他以为云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迎接他的到来,没想到却是这个场面。

王建辉赶紧倒了杯水叫云落漱口。在云落逻辑性不大强的叙述中,他大致了知道今晚上的一些事情,尤其是知道了袁步升对云落有意思,在唱歌的时候还摸了云落。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欺负了,自己却不能为她出头,这让王建辉感到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云落吐了一会儿,咬着牙挣扎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看着王建辉,口齿有些不清地说:“王哥,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王建辉摇摇头:“没关系,谁都有喝多的时候。”

云落把手放在王建辉的脖子上:“王哥,你要是不讨厌我,你就要了我吧。”

王建辉再一次摇摇头,对她说:“你喝多了,还是冲冲凉,睡一觉吧?”

云落把脸靠近王建辉,问:“怎么?你不喜欢我?”

尽管王建辉也没少喝,但是还是感到了她那浓重的酒气,只好说:“先别说这个了,你冲冲凉吧,这样会好一些。”

云落似乎有些寥落,开始自己脱裙子,可是,由于喝得太多,她一时解不开自己的纽扣,显得很烦躁。看着云落的样子,王建辉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他还是帮助云落解开了纽扣。

云落的裙子一下子滑落在脚下,一个洁白无瑕的裸体一下子呈现在王建辉的面前。尽管身上还有胸罩和内裤,但是那优美的曲线已经叫王建辉几乎不能呼吸。云落的肌肤细腻而带着一种陶瓷般的光泽,王建辉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震撼,就像是有人用锤子在他的心灵最柔弱的地方狠狠地敲了一下。这种感觉,在他和熊黛娜恋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

王建辉很想拒绝,因为他感觉到恐惧,但是云落开始抚摸他,并且试图脱去他身上的衣服。那种感觉奇妙极了,王建辉和熊黛娜乃至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美妙的感觉。

两个身体就像久旱的土地突逢甘露,都很疯狂。一种莫名的苦与伤刺激着他们,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疯狂索取。云落带给王建辉惊喜,而云落在床上的表现更让他兴奋不已,这些兴奋是王建辉和熊黛娜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他对性的渴望就像一个被打开了一道小口子的堤坝,在云落的引导下溃口越冲越大。

可是,云雨过后,王建辉躺在床上,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一种莫名的自责涌上心头。

“怎么?你后悔了?”云落问。

王建辉有些懊恼地说:“唉,你就是个让人犯错的狐狸精啊。”

云落将脸贴在王建辉的胸肌上,轻声地回答道:“但我很有职业道德,我是一个高尚的狐狸精。”

王建辉很是诧异,云落以前对自己的态度是不冷不热的,怎么一下子说出这样火辣辣的话来了?自己虽说是帮她做了点什么,可那不过是等价交换,不至于让她这样快地就真正喜欢上自己啊?于是他问:“此话怎讲?”

云落轻声地回答道:“你出了那么多钱,那就等于改变了我父母和我弟弟的一生,所以我就要遵守职业道德。”

王建辉笑道:“你不是真把我当成恩客啦?”

云落动了一下,回答道:“你现在买断了我,所以,我就要让你感到满意,不能觉得售后服务不好。”

王建辉一下乐了,说:“你不是以为我是黄世仁吧?”

云落将身体支起来看着王建辉:“总之,我欠你的,只能用你喜欢的东西来偿还。我妈从小教育我不能骗人,所以我要让你感到物有所值。”王建辉心里的懊恼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云落的话叫他开心极了,虽然说她的话有些别扭,但是,换位想想,她的话不无道理。

他问:“要是我说我爱上你了呢?”

云落显得眼皮很沉,含糊地说:“你可别跟我说这个词,咱俩就是契约关系,千万别掺和别的因素。”

王建辉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契约关系,她把自己跟她的关系定位得很准。

一夜缠绵,王建辉感到找到了第二春。虽然云落口口声声地称只想完成自己的契约,但是,自己真的要跟她成为契约恋人吗?其实,年龄不是问题,只要真心相爱,什么鸿沟都可以跨越。既然自己选择不了前面的人生,那么就让自己决定自己后面的人生吧,王建辉就这样忽然下了个决心。

第二天早上,王建辉从梦中醒来,发现云落不在自己身边,走下楼,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吃了几口包子。

“王哥,这两天我想回一趟北京。”

“怎么?刚来这么几天就想你爸妈啦?”

云落脸上有些忧郁地说:“不是,是我的那个经纪人。他知道我这次在鹏城私自接了这个活儿,很不高兴,说我违约,要告我。所以,我想回去处理一下。”

王建辉想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说:“这样吧,这事儿回头我叫徐瑞林去处理,你就不用管了。”

云落赶紧摆手说:“不要了,王哥,这事我自己处理吧。”

王建辉看了一会儿云落,说:“你自己处理,怎么处理?赔人家钱?就你拍这个广告赚的那点钱?你还是留着以后给家里用吧。”

云落看王建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小心翼翼地道:“王哥,你不是要对我的经纪人怎么样吧?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那样。你要知道,我以后还要在这个圈子里面混,你可千万不要那样。”

王建辉表情严肃地看着云落,云落有些紧张,但是,过了一会儿,王建辉的表情开始变得柔和,他笑着问:“云落,你是不是觉得我总会做出一些黑社会似的事情来?”

云落有些口吃地说:“我真的怕你伤害我的经纪人。说实话,他其实对我挺好的,只是这次我在外面接活儿没跟他说,有点对不住他。王哥,他也不容易,你千万别伤他。”

王建辉嘿嘿地笑着说:“这就看他是不是‘醒目’了。”

云落用手捂着胸口,有点紧张地说:“王哥,你吓着我了。”

王建辉站起身来,对云落说:“上楼把我的包拿来。”

云落可怜巴巴地看了王建辉一眼,上楼了。望着云落曼妙的身材,王建辉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于云落这种女孩子,不但要控制她的身体,还要控制她的思想、她的一言一语乃至她的一切行为。

王建辉不会用什么贞操之类的傻招儿来控制云落,那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他要的是云落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落把他的包儿拿了下来,他拿起来准备离开,忽然回过头对云落说:“对了,这几天你先休息一下,回头我给你个惊喜。”

云落问:“你给我什么惊喜?”

王建辉淡淡一笑:“保密。”

这也是控制云落的一种方法——给她一个希望。

唐本强起床后,梳洗结束,照例坐在电视前面看央视的早新闻,这是他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小王和警卫在阳台上做操。对这个秘书他是十分满意的,当年组织部门把小王推荐给他的时候,唐本强还不是十分满意,可是后来经过磨合,发现小王非常称职,工作认真,一点纰漏都没有。

看了一会儿电视,主持人忽然说明天是周末,唐本强心里一动,小王跟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毕竟人家还是年轻人,不跟老婆在一起总是不行的。于是,他把小王叫过来,告诉他,周末放假,叫他回岭南去陪陪老婆。谁知,小王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不能把唐本强一个人丢在会所里面。

唐本强拗不过他,就挥挥手叫小王出去了,但他心里还是念着这件事。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尹诗双,叫她派宣萱小姐去岭南把小王的妻子和女儿接到会所玩两天,而且特地交代尹诗双要对小王保密。

尹诗双温柔地回答道:“唐书记,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好。对了,我给您找了个技法一流的按摩师,等下去给您按按颈部。我看您这两天老是不自觉地摇晃脖子,估计是颈椎有问题。”

“好啊。”唐本强心里一热,这个尹诗双真是心细,有时候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唐本强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年出国了,自己也没有体会到她什么关心。可是,自打到会所认识了这个叫尹诗双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关心很到位。有好几次,唐志波都想脱口而出,说你做我干女儿吧,可是,想想又是不妥,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这么多年,唐本强认识的这类服务业的人太多了,可是,一般的人都带着某种目的,没认识几天就托自己办事,从涨工资到帮助亲戚升官,从批条子到走门路不一而足。可是,尹诗双这个女孩子跟自己在一起就是想着法叫自己开心,没有任何一点杂念在里面,真是难得。

这些天,这个女孩子陪自己玩,陪自己吃吃喝喝,总是让自己高兴。自己的酒量大,一般人都陪不了,可是她却没问题,这在女人里面那是很难得的。尤其是昨天晚上,袁步升介绍的那个冯小芳,搞得自己很不开心。尹诗双还劝自己要开心一点,找老伴儿不要找那种太功利的。女儿远在国外,也不常打电话,儿子唐志波倒是很关心自己,可是他又太粗心,有时候自己有些话又不好直截了当地跟他说。

说起那个冯小芳,唐本强心里很矛盾。昨晚冯小芳有些暗示,但是,唐本波当着自己儿子和儿子朋友的面又不好说什么。这个女人年龄和长相还行,但是自己不是很喜欢她的性格。不过,自己现在也需要性生活,是不是考虑一下,只要她不提出别的要求,先试试?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荒唐了。

看完早新闻,小王走过来,拿了几份文件给他批阅。在这点上,小王也很细心,他从来不在唐本强看电视的时候拿文件来,因为小王清楚,唐本强看电视的过程也是一个思考的过程。

要是在平时,把文件放下,小王就会离去,可是,今天他却站在那里没走。唐本强问:“你有事吗?”

小王谨慎地说:“唐书记,那个冯小芳刚才打电话来,说想跟您谈谈。您看我怎么答复?”

唐本强思索了一会儿,说:“你就说我这两天日程满了,过些天再联系吧。”

直接拒绝这个女人恐怕不合适,可是跟她见面也不合适,还是放一放再说吧。

看了一阵子文件,一个穿着运动装、长得很顺眼的四十左右的女人被警卫领进来,说是来给他做按摩的。这个女人的按摩手法很好,让唐本强感到很是受用。一问才知道,她原来是一个大医院里的专业按摩师,难怪手法如此与众不同,不像一般的按摩那样乱按一气。

女人告诉唐本强,按摩、拔罐、刮痧等中医保健越来越受到追捧,但现在在社会上有很多江湖术士,根本没有手艺竟然也敢开按摩店。中医保健的按摩手法是否正确会影响到身体健康,操作不规范,反而会损健康。她说话温柔,一看就很有修养,跟唐本强谈起话来也都是每个话题都有自己的看法。

女人坐在床边,唐本强看着她,觉得那侧影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于是,他就半躺在那里跟女人聊天。这一聊,唐本强才知道,女人叫阿霞,是省城人,老公前两年出车祸死了,她现在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儿生活,还在供房子,父母年纪又大,身体又不好,弟弟又在上大学,妹妹失业了也帮不上父母什么。不得已,她才辞了大医院的工作来到会所。原因很简单,这里赚钱多,能够供房子、赡养父母。

不过,阿霞说话完全不像昨晚那个冯小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还笑呵呵地说,要是妹妹能找个合适的工作,能稍微帮一下父母,她就知足了。丧偶的女人都有各自的困难,但是,这个阿霞面对困难的乐观让唐本强很是欷歔。

唐本强闭上眼睛,感受着阿霞不轻不重的手法。阿霞两只手十分轻巧,时而用力,时而轻柔,时而一重一轻,时而用掌侧,时而使用掌心,时而变为空拳,时而变成实拳。由于手法变化,快慢不同,轻重不同,使按摩的声音节奏变化悦耳,让唐本强身体和四肢感到轻松、舒服。

不记得谁跟唐本强说过,美丽的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第一眼美女,刚一看见就会让人觉得很惊艳,就像艳丽的牡丹花;而另外一种叫第二眼美女,她在人群中可能不大起眼,不大会吸引人的眼球,但多接触就会发现其实她很经看,越看越有味道,就像兰花。这个阿霞就属于第二眼美女。唐本强很想留她跟自己共进午餐,但是又怕让阿霞觉得唐突,客气了一阵,还是让她走了。

阿霞走后,唐本强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把小王叫进来,对他说:“你去给唐志波打个电话,告诉他转达给那个冯小芳,我不想跟她来往。”小王觉得有点奇怪,这老爷子怎么忽然改主意了?刚才还说等等看,怎么按了次摩就改主意了?

小王正想走,唐本强又道:“等一下,刚才那个来给我按摩的医生有个妹妹刚刚失业,叫唐志波给她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具体怎么安排,叫唐志波掂量着办。”这下子让小王更是狐疑,那女人只是给唐本强按了一会儿摩,怎么就使老爷子的情绪有了如此大的波动?

小王把电话打给唐志波的时候,唐志波也觉得很意外。父亲不喜欢冯小芳这不意外,但父亲亲自过问一个保健医生的妹妹的工作这倒不常见。这么多年,父亲不是没有介绍一些人到自己公司来,可是那一般都是对自己有帮助的一些退休官员,或者是他们的家属,而这次亲自过问一个保健医生的事情,这件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于是,他告诉小王,要密切注意父亲跟这个女医生的情况,并随时跟他沟通,小王答应了。这么多年,唐志波跟小王处得像亲兄弟一样,因为父亲不拿手机,所以有时候自己想跟父亲沟通都是通过小王来转达的。这样一来,是跟自己对话的父亲是真实的,还是小王口里描述的父亲是真实的,唐志波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

又跟小王聊了几句最近父亲的饮食和身体情况后,唐志波放下电话。他想了一阵子,拨了个电话给尹诗双,问问那个女医生阿霞的情况。尹诗双很意外,问唐志波怎么关心起那个女医生啦。唐志波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父亲要自己给那个女医生的妹妹安排工作,自己怎么也要了解一下情况吧。

尹诗双说自己也不熟悉那个女医生,只知道她是从省城一家大医院辞职过来的,具体情况等她了解一下后再把资料传给唐志波。

唐志波想:父亲要突然给一个女医生的妹妹安排工作,同时又拒绝了冯小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这个女医生会是父亲喜欢的那个类型吗?

不久,尹诗双打来电话,说资料已经发到唐志波的信箱里了。唐志波打开信箱,那是一份完整的入职资料。望着照片上那个相貌端正的女子,唐志波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像谁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是,他就打电话叫人力资源总监进来,交代他去办阿霞妹妹的事。人力资源总监满眼狐疑地看着他,唐志波也不解释,也没法解释。他的公司现在几万人了,亲自安排一个底层员工,难怪总监不理解。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人力资源总监打来电话,说下面的人已经面试过了阿霞的妹妹,人的素质还不错,准备安排到销售部门。唐志波道:“你们安排一下,叫她马上上班。”然后,他打电话给小王,叫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父亲。本来他是想去会所亲自告诉父亲这个消息的,可是又怕父亲察觉到自己很重视这件事,所以经过思考,还是叫小王转达算了。

小王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一个事情,说父亲派人将小王的老婆孩子接过来了,现在正在路上。

唐志波看了看秘书给他安排的日程,发现晚上除了要参加政府举行的欢迎一个国外代表团的事情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大事。这个欢迎仪式估计很快就会结束,于是,他对小王说:“好啊,晚上我过去跟你老婆孩子吃个饭。”

小王煞是感动,连声说:“唐总,你要是忙就算了,他们又不是外人。”

唐志波笑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妹来了,怎么也要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放下电话,唐志波又安排尹诗双在香港定两套衣服给小王的老婆,而且必须要在宴会结束之前送到,父亲对别人细心的作风自己也得学学。他有个想法,自己今晚一定要在父亲面前说说将小王外放的事情。父亲一直舍不得,但现在该叫小王出去独当一面了。如果小王出去,安排得好,以后会有大用处的。父亲这么多年安排的人不少,对自己都很有用,但是,小王不同,他会更有用。在他面前卖这个面子,他会感谢自己一辈子的。

下午和煦的阳光静静地洒在王建辉和经侦局局长穆长江的身上,他俩坐在一个高尔夫球场边上的茶室里面,一边品着普洱,一边聊着天。王建辉把穆长江安排在公安局这个肥差位置上,其中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

聊着聊着,穆长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只纯金的兔子,兔子的眼睛是两块红宝石,底座是黑檀木,边上镶嵌了一圈水头不错的玉石。

“嫂子不是快过生日了吗?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吧。”穆长江说。

“这玩意儿可是不便宜,你哪儿来的钱?”王建辉问,眼睛却不离那只小兔子。

穆长江得意地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

王建辉把小兔子放回穆长江的面前,严肃地说:“你不说清楚这玩意儿的来历,我可不敢拿着。”

穆长江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这是我在办电信局那个总工程师的案子时抄来的,没登记。”

王建辉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穆长江嘿嘿地笑着说:“那我不是想到嫂子要过生日了吗?再说,那女人家里好东西不少,这类的东西也有几百件,估计她也记不清。”

“你确保没问题?”王建辉又把那只小兔子拿起来,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穆长江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

王建辉仔细地端详着那件东西,似乎很随意地问:“你说,一个电信局的技术负责人就能有这么大的受贿金额?这太不可思议了。”

穆长江冷笑着说:“建辉,你是不知道,光是在设备采购这一项上,她作为总工程师,权力大得你都不敢想象。”

“他们都用什么设备啊?供应商是谁?”王建辉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小兔子。

“大型设备的主要供应商是你那个同学的盛唐公司。”穆长江回答道。

“哦?”王建辉心里忽然一动。

盛唐公司在业务公关问题上大把花钱,王建辉一直有所耳闻,原来他还没怎么在乎,他认为能拿下那些业务是唐志波的能力。可是,现在不同了,唐志波对王建辉是个威胁了,那么盛唐公司在花钱上的问题可就不是个小事了。

王建辉想了想,问:“这事有涉及盛唐公司的人吗?”

穆长江回答道:“现在正在搜集证据,估计最后可能会牵扯一些人。建辉,我今天找你出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怕万一挖深了,会让你的老同学脸上难看。”

王建辉想了想回答道:“长江啊,商业贿赂作为一种潜规则,通过吃回扣、拿提成和佣金等方式长期暗中存在,干扰了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中央决定把治理商业贿赂作为反腐败工作的重点。我们的经济侦查工作也要坚决执行中央的精神啊!”

穆长江一怔,不知道王建辉的意思是什么,他问了一句:“建辉,你的意思是……”

王建辉接着回答道:“为遏制商业贿赂发展态势,中央近年来举重拳出击,并将其作为反腐倡廉的重中之重来治理,然而由于商业贿赂涉及面广,系统复杂,加之立法局限、执法取证困难等一系列因素,破解这一社会顽症依然任重道远。我觉得,你要把这个案子做一个突破口,深挖下去,通过这个案子总结出经济侦查工作中的一些东西,在其他案件上加以推广。这样,鹏城市公安局在经济侦查工作上就会走在全国前列,那时候,你老穆恐怕还会走在我的前面啊。”

穆长江焉能不明白王建辉话中的意思?他赶紧说:“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怎么会忘了建辉你的提携?”说罢,赶紧给王建辉倒上新茶。

王建辉略微思考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长江,局里目前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袁局的注意力都在抓‘三警’教育。这时候,你必须低调,像小兔子这种事最好以后不要冒这个险,没什么意思,咱总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是不是?”

穆长江连连点头,说:“知道了,我回去以后跟局里的人强调一下。”

王建辉俯过身子,低声说:“还有啊,电信局这个案子涉及唐志波,他的能量你不是不知道,他跟袁局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最好是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到时候,把案件坐实了,往他面前一端,谅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千万不要打不着狐狸惹身臊,那时候,别说往上走,现在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一回事,明白吗?”

穆长江听闻王建辉这番话,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说:“明白。”

王建辉从穆长江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对方有些打退堂鼓了,于是就问:“感到压力啦?”

穆长江沉重地点点头,说:“这个案子的水很深啊。”

王建辉淡淡地一笑,说:“长江,这做经济侦查工作,一是要把钱看得非常轻,几百上千万在眼前过都不能动心;二是要能顶住压力,越是标的大的案件牵扯的人就会多,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穆长江表情严肃地回答道:“建辉,这个道理我懂。”

王建辉拿起面前的茶壶,续上水,给穆长江倒上,然后说:“经济侦查工作当前面临的制约因素很多,而你们经济侦察局自身也存在警力紧张、经费匮乏等问题需要解决。”

看起来王建辉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里面的含义却很多,前面的话是表达对穆长江的理解,而最后一句话则说出了穆长江现在关心的问题:一是人,二是钱。其实,在袁步升还没有到位之前,王建辉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本来他是想在自己扶正以后用来收买人心的。现在,袁步升来了,自己更要利用好这几个编制和这些经费了。

果然,王建辉这么一说,穆长江开始牢骚起来了,什么人手不足、经费不足等。王建辉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时地点着头,表示理解。直到最后,他才显得很为难地说:“这样吧,我再想办法争取一下,给你争取几个编制,再弄点钱。不过,你别四处嚷嚷,这各处都有难处,到时候闹到局长那里,一切都搞不定了。”

“真的?”穆长江似乎有些意外。

王建辉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道:“从现在开始,关于这件事,你闭嘴,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说,包括袁局。我帮你慢慢运作。你赶紧弄几个人,能干而且听你话的。我把编制弄到,你就赶紧把他们调进来,要雷厉风行。不然,叫别人听到风声闻到味,你小子连汤都喝不上。”

“明白,明白,这事我一定办好。”穆长江眉开眼笑地喝完手里的茶。有了调动人员的权力,还有了钱,他怎能不心花怒放?

王建辉放下手里的茶杯,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兔子,仔细地看着,接着说:“东西是个好东西啊,不过,我可提醒你,在新来的局长面前你可别来这一套。他刚来,各项工作还不熟悉,你可别让他知道经侦局的油水在哪儿。要是被他盯上,你可就难过了。先不说他那个‘三警’教育是不是来真的,就是不是真的,他知道这经侦局是咋回事,你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王建辉说话的语音不高,他知道,穆长江这人是响鼓不用重锤。

果然,穆长江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我明白了,王建辉这是一串钻石项链,是我们在另外一个案子里弄的,都送给嫂子吧。”

王建辉打开盒子,一串夺目的钻石项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上面,成色极好,绝对不是几十万能买到的。王建辉赶紧把盒子盖上,用手指着穆长江说:“你小子,可真是太大胆了,这样下去早晚出事。”

穆长江赶紧低头认错:“兄弟,我明白了,以后一定注意。”

“注意?你这是胆大妄为。”王建辉黑起脸道。

穆长江赶紧把两件东西推到王建辉面前说:“下次我绝对不敢了。”

王建辉想了想,把那串项链推给穆长江,说:“长江啊,你要知道,我把你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的重要性。你这样胆大妄为,我真的是有些为你担心啊。”

“叫兄弟替我担心了,我以后一定注意。”穆长江赔着笑脸。

王建辉将那两样东西收起来,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长江,我可告诉你,仅此一次。以后你的精力就要放在工作上,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叫我发现,我绝对不饶你,搞不好,我亲自把你送到纪委去。”

穆长江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吧,建辉,我这里,第一,不让那个人把手伸进来;第二,我坚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跟穆长江分开以后,王建辉坐上车,发了个信息给云落,问她在哪里。云落很快回复说在家里。王建辉想了想,说起想请她去吃蒙古菜。云落又很快回复问去哪儿,王建辉就发了莲花山下面那家吃蒙古菜的地址给她。

穆长江送了两件礼物给自己,那个小兔子自然要给熊黛娜,因为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可是,那串项链王建辉却想送给云落,原因很简单,熊黛娜的好东西太多了,别的不说,她的爱马仕、Birkin的包儿就有十几个,最贵的有一百一十八万。她的好东西太多了,不能什么都给她。

如果是以前,熊黛娜每月刷二十几万三十几万的卡,王建辉想都不会想,可是自打他发现熊黛娜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所以,现在熊黛娜花钱他就觉得有点心疼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弄了点钱容易吗?结果却是叫这么一个女人来挥霍自己的胜利果实,真是冤枉啊。

现在,幸亏有了云落。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还懂事。“我很有职业道德,我是一个高尚的狐狸精。”昨晚云落这句话现在让王建辉想起来还忍不住发笑。

“王局,您笑什么?”司机忽然问。

王建辉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赶紧说:“没什么,对了,你把我送到莲花山下面那个吃蒙古菜的地儿,然后你去保养一下车子,过后就直接回家吧,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了。”

司机问:“吃完饭要我来接您吗?”

王建辉摇摇头道:“不用,吃完饭我叫你嫂子来接我。”

“王局,你真幸福,嫂子不但人漂亮,而且对你那么好,你真是个幸福的男人。”司机本来这是一句恭维话,这在以前,王建辉一定会很幸福地回味半天。但是,今天这句话,却像一根钢针,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划了一道儿。熊黛娜现在已然成为了他一块心病,一个无法祛除却又时时作痛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