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辉接到吴利怀的电话,说父亲王汉荣正连夜回省城的时候,他正在参加新局长袁步升到任的第一次局党委会。袁步升这个人王建辉很早就认识,不过没有太多的交往,主要原因是袁步升跟唐志波关系很好。也难怪,唐志波的盛唐公司就坐落在袁步升那个区嘛。盛唐公司是纳税大户,区委书记跟纳税大户老板关系好也是正常的。而袁步升现在居然来到自己这里做局长,这就有点叫王建辉不舒服了,这倒不是因为唐志波,而是因为袁步升鸿占鹊巢,占了本来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王建辉不理解市里为什么要把一个外行派过来当公安局长,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在自己的老局长调走以后很长时间里,局长的位置都空着,王建辉似乎已经是众望所归了,凭资历、凭能力、凭群众关系,怎么也应该是他接任啊?那时候有人叫王建辉去做工作,王建辉也做了工作,谁知道却是这个结局,这让王建辉着实是想不通。

这不,下午市里来了一个副书记和一个组织部部长送袁步升上任。新官上任,一般都有个交接仪式,在这个仪式上新旧局长都要讲话。而这次则不同,老局长已调任多时,所以,只有新局长袁步升一个人讲话。他说:“各位领导、同志们,承蒙组织厚爱,派我来局里工作,我心潮澎湃,无比激动。此时此刻,我想讲说三句话。第一句话,衷心感谢。感谢组织的培养和厚爱,让我有这样一个到这么重要的岗位锻炼的机会。第二句话,热烈欢迎。从现在起,我已经到岗,接过组织交给的新工作,请让我谨代表局党委对市委领导表示热烈的欢迎。欢迎你们今后经常来我局指导工作。第三句话,开拓进取。我希望能和全局干警一道,在‘三个代表’重要精神指导下,树立落实科学发展观,同心同德,把我局的工作推向一个新的台阶,给全市人民一个祥和安定的生活。”

这段话看似无懈可击,可是在王建辉看来,却是有大大的漏洞。原因就在于,组织上重视你袁步升,送你来的是一个副书记和一个组织部的部长,谁知,你袁步升除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以外,马上就反客为主欢迎起市领导来了,这样不但是领导不高兴,下面的人也不愿意被你代表。

王建辉看了看副书记和组织部部长,两个人都像菩萨一样坐着,表情木然地鼓着掌。没表情就是有表情,王建辉心里明镜儿似的。还有,袁步升你屁股还没坐热,就大谈什么工作设想,你懂公安工作吗?最要命的是最后一句“给全市人民一个祥和安定的生活”,你什么意思?这不是全盘否定公安局以前的工作吗?你叫副书记的脸往哪放?

官场上的话,最重要的是形式,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定要琢磨再三才能出口,就像袁步升,虽然大家给了你掌声,心里说不上怎么嘲笑你呢!王建辉看着袁步升,心里想:按理说你袁步升在“块”系统调到“条”系统,应该看事比我更清楚才是,怎么当过区委书记的人怎么还是这个水平?

副书记看看王建辉,说:“王局也讲两句吧。”

王建辉想了想,说:“今天,市委派书记和部长送袁局长上任,这么隆重的场面证明市里对公安局的工作十分重视,为此,我个人十分感动、兴奋和不安。感动的是,书记和部长亲自来到局里不仅是把一个优秀的领导送到我们这里加强工作,同时,也能看出书记和部长对公安局的现任班子是信任的、关心的;兴奋的是,书记和部长能把袁局长这样一个具有丰富经验的同志选派到公安局,这对于公安局开辟全新的工作局面、工作思路、工作方法那是大有裨益的;不安的是,深受市委、市政府以及书记、部长的信任和人民群众的期望,我更感到如履薄冰、忐忑不安。我在这里向书记和部长表个态,请转达给市委、市政府,我一定向袁局长虚心学习,细心做好每项工作,多干实事,少讲空话,团结同志,依靠组织,在袁局长的领导下,把公安局的工作做好。”

下面一阵掌声,王建辉看了一眼副书记和组织部部长,他们鼓掌的节奏明显比刚才袁步升讲话的掌声节奏要快,持续时间也长。袁步升在公安局这个权力舞台上第一次亮相就演砸了,而王建辉不仅让领导心里平添了几分好感,更重要的,是代表干警们出了一口恶气。

公安局也是一个江湖,谁的势力大谁就说了算。当然,袁步升是局长,面子还是要给他的,可是,要是他不自重,那就难说了。

市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走后,王建辉叫办公室主任和政治部主任陪着袁步升去熟悉一下办公室,自己赶着到专案组跟同志们开会。谁知道,会还没开完,办公室主任就过来通知,说袁步升要开局的党委会,说是有重要的指示。王建辉心里这个烦:你刚来局里,不好好地调研,你作什么指示?

王建辉匆匆地结束了会议,来到局党委小会议室,大家已经齐齐地坐在那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那边案子有些新情况,耽搁了一会儿。”他话很谦逊,但是,话里话外却告诉大家,在局里,案子才是第一位的。

会议开始了,袁步升的主题就是要开展警德、警风、警纪专项教育活动,还说这是市委针对目前公安机关存在的现实问题下达的一项重要举措。“三警”教育对于公安局来说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总说要教育,可是越教育越麻烦。所以,王建辉也不拿这件事当回事,他脑子现在完全都是在案子上。

这时袁步升讲道:“我们要清醒地看到,在公安队伍中还存在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就市纪委接到的来信来访看,我们的公安队伍有一些民警作风粗暴,对待群众态度冷漠;一些基层队所办事拖拉,推诿扯皮;一些民警在办案、办事过程中吃拿卡要、索贿受贿;一些基层队所在户口管理、办证过程中,违规收费;个别民警在执法办案过程中滥用职权,办关系案、人情案。这些问题,虽然发生在少数人身上,但影响和破坏的是公安机关的形象,损害的是党群干群关系。”

王建辉心里想:这些破事谁不知道?你能不能搞点新鲜的出来?

袁步升接着说:“针对公安队伍暴露出来的问题,我认为重点是要解决公安特权思想问题,也就是要解决作为公权机关,民警的权力从何而来,民警是在为谁掌权,又如何掌权的问题。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光荣而神圣的称号,这就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就要爱人民,人民警察的权力是人民给予的,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掌权的,人民警察的权力就是为了维护人民的利益而行使的。在座的每一位一定要正确而且到位地行使警察的神圣权力,希望在这次‘三警’教育中重点解决好这些问题。”

还是套话,这当区委书记的还真有点意思,王建辉心里想。

谁知,刚想到这里,袁步升忽然道:“所以,我决定,我来这里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在全局加强党性教育。这就是要抓住思想教育这个总开关,立足于打牢民警思想根基,着眼于民警思想实际,深入开展养成教育,通过规范民警的日常行为举止,切实解决公安队伍中存在的做事霸道、作风粗暴的现象,重点解决好宗旨意识淡薄的问题。在全局推广之前,我们班子成员要先好好学习一下。”

这句话叫王建辉忽然意识到,这恐怕才是袁步升说话的重点吧,他这不是针对自己的吧?

王建辉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其他党委委员也都是满脸沉重,看来袁步升这些话的确是有所指。紧接着,袁步升又提起了警察队伍中普遍存在的江湖气,特别强调有些领导干部有江湖老大的作风,而这些话更是叫王建辉觉得袁步升是话里话外地在说自己。

警务工作的本质是群体性的,特别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协同,江湖气在这个职业里是有益的,尤其是对于王建辉来说,他觉得广交朋友,对他的工作大有好处。王建辉特别讲义气,他喜欢和别人称兄道弟,从不将人拒之门外。他喜欢跟朋友们聚会,在各种场合对人都很热情,像苏贤惠那样的朋友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

王建辉喜欢在一些重要的权力场合经营自己的社会关系网,扩充自己的江湖,因此,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施恩于他人的机会。比如说苏贤惠,他就是王建辉广泛结交的社会关系中比较密切的一个。王建辉把自己在公安局内部的资源介绍给他,也经常把局里的领导以及各区局的领导介绍给苏贤惠。而苏贤惠又是个“醒目”的人,有了这些关系以后,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于是,苏贤惠的酒店就成为鹏城几个享有公安检查豁免权的地方。当然,这些豁免权不是明文规定的,但是,每个人都明白。

这种事情很简单,比如说在某次饭局上,王建辉叫苏贤惠过来作陪,在桌上对治安科的人说一声:“苏老板那个地方大家少去啊,即使去,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于是,大家就明白了。

现在,袁步升到任就大讲这个问题,是无意为之吗?王建辉不相信,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袁步升其实要是想在局里站住脚,自己这里是他不能回避的。按理说,他应该是首先安抚自己才对,现在居然来了就要杀鸡给猴看,难道是他得到了什么上方宝剑?

放下吴利怀的电话,王建辉脑子里似乎刮了一场巨大的风暴。父亲来鹏城的目的他现在是清楚了,但是,现在他跟唐本强和徐启国吃了顿饭以后突然连夜回省城,这个举动说明了什么?至少说明一点,他们三个之间有些不睦。可是,原因又是什么?

袁步升还在噼里啪啦地讲话,而王建辉的心却早就不在会议上了。说来也巧,他手机上有个信息,是云落的,她告诉王建辉,她已经跟那个广告公司签了合同,那个广告今日就要开拍。

云落,那个美好无瑕的面孔一下子映现在王建辉的眼前。他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了,袁步升的讲话倏地就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王建辉很奇怪,按理说,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也不缺女人,怎么会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袁步升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到王建辉的耳朵里,都是些套话,什么“狠抓”、什么“落实”,让王建辉感到很恶心。袁步升这个人可能是当书记当的时间长了,喜欢务虚,不喜欢务实,这跟王建辉的行事风格迥异。本来,他还想通过工作得到袁步升的认可,可现在听到袁步升这样说话,王建辉彻底失望了。他把手放在会议桌下面,迅速发了条信息给云落,问她在哪里。云落很快回复道,自己在家里。

王建辉忽然心里一动,想去看看她。可是,心里马上有个声音提醒他,你目前处于一种什么情况?你还敢胆大妄为吗?于是,他赶紧定定神,继续听袁步升讲话,一听,发现袁步升的讲话已经到了尾声,说的还是领导干部的作风问题。王建辉看看其余的党委委员,大家表情都很凝重,不知道是不满,还是灵魂受到了触及。

一散会,大家谁也不出声,低头就往外走,这要是在往常王建辉代理局长的时候,大家早吵着要到外面撮一顿儿去了,可是,今天大家谁也没有说话。

袁步升留下了财务处处长,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过没关系,财务处处长白建业是王建辉从区局带上来的,袁步升有什么话很快就会传到王建辉的耳朵里。王建辉来到市局,因为老局长是从省厅来的,说白了就是父亲王汉荣的老部下,所以,对王建辉从下面往上调人安排在重要岗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局里几个重要的处长都是王建辉自己的人,政治部上上下下更是不用说,几乎都是王建辉的势力。

父亲王汉荣教导过他,在一个单位,只要是你抓住了人事权和财权,别人就不敢兴风作浪。

走在走廊上,政治部主任叹口气,说:“山雨欲来啊。”

王建辉笑了,说:“怕什么?不是还没到霸王别姬的时候吗?”

政治部主任苦笑着说:“你倒是想得开。”

王建辉拍拍他肩膀,说:“兄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走,喝两杯去。”

政治部主任摇摇头,说:“唉,看来是不得不喝去了,不喝酒就得憋死。”

王建辉说:“走去苏贤惠那里,把他们都叫着,我安排。”

政治部主任四周看了看:“你没听袁局长说要进行‘三警’教育?算了,还是找个大排档,我来安排吧。”

王建辉点点头,说:“政治部主任像地下党一样,等下换了衣服,到前面公园那里集合。”

看着政治部主任鬼鬼祟祟地追上前面的经侦局局长,王建辉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人心比人心,咱们不是局长,只是个常务副局长,人家凭什么一定要团结到自己周围?就算是他们的升迁跟自己有些关系,但是,现在他们的升迁被人家新来的袁步升控制着,人家跟自己接触要有些忌讳那也是正常的。

心态这么一转换,王建辉忽然变得理解这些人了,他有点后悔自己提出这个建议出去喝酒了。不管袁步升提出的这个“三警”教育是针对谁,但是,理由毕竟还是冠冕堂皇的,自己现在带着他们出去喝酒,岂不是顶风作案?

他很想跟政治部主任说还是不要去了,可是,又一想,大家今天开这个会一定很郁闷,都有一肚子话要说,自己此时要是软了,大家还有什么盼头?人心要是一散,队伍就更不好带了。

果然,大家在喝酒时,都是满腹牢骚,对袁步升那些话表示不满。

王建辉坐在那里不说什么,只是谁喝酒他就跟着喝,心里十分复杂。父亲王汉荣教育过他,当领导要想成功,一定要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买账和卖账。谁是上司,他就买谁的账;下属需要什么,他就给下属什么!现在,自己肯定不能买袁步升的账,但是一定知道下属需要什么。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话太对了。自己肯定要跟袁步升有一场面对面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那是绝对不行的。现在双方的关系很明朗了,不是袁步升收拾掉王建辉,就是王建辉吃掉袁步升。于是,王建辉趁着经侦局局长穆长江发牢骚的空儿,说:“你们心态也要放平和些,要主动配合袁局长的工作。”

穆长江眼睛有点血丝地看着他:“王局,所谓的主动配合就是卖身投靠吧?”

政治部主任在一旁接道:“在官场上混,转舵是关键!哪边风大就转向哪边,这样就能平安!”

经侦局局长冷笑着说:“总是转舵也容易翻船。”

王建辉不失时机地说:“来吧,哥几个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为了不翻船,咱们以后一定要同舟共济啊。”几个人忽然有了同仇敌忾的悲壮,一起干了。

那天晚上,王建辉他们喝了很多酒,饶是王建辉自称打遍鹏城无敌手也有点醉了。临走时,另一个副局长双手搂着王建辉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说:“王局,你要给大家顶住啊,咱们不能叫别人随便摆弄啊。”

王建辉用手安抚着这个副局长,他明白手下现在的心情,袁步升这番讲话实在是让大家都很委屈。王建辉嘴上说没事,没事的。可是,他心里却暗自叫苦,你们这些家伙啊,都把我当成主心骨,没想在你们的王局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啊。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一一送走,王建辉坐上车,司机问:“是回局里还是回家。”

王建辉回答道:“回家。”本来,他应该回局里的,专案组那边还在突审,他应该在场。可是,此时他心里非常颓废,事情已经这样了,还那么努力干吗?

回到家里,王建辉惊讶地发现,熊黛娜还是没有在家。自己两天没回家了,她又去干什么了?王建辉拨通了熊黛娜的电话,却发现她的电话根本没带。他心里有些疑惑,走到楼下。保姆说熊黛娜九点多才出去,说是跟几个女性好友去吃夜宵。可是,王建辉总是觉得保姆的眼睛有点闪闪烁烁的,似乎有点什么事瞒着他。他又回到卧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窗台上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我妈呢?”儿子问。

“好像是跟谁去吃夜宵了吧?”王建辉说。

“我妈嫁给您也是不容易,您整天不着家,我也在国外,她一个人无聊,也寂寞。您要是有机会就多陪陪她。”

王建辉嗯了一声放了电话,然后坐在床上发呆。寂寞,儿子为什么这样形容熊黛娜?莫非儿子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想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维稳办,叫他们查一下唐志波是不是回到了鹏城。不一会儿,那边回话说,唐志波晚上七点钟从香港入境。看来,他是坐国际航班到了香港机场,然后才回到鹏城。可是,熊黛娜出去跟他有关吗?

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父亲应该早到家了,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也应该不是很方便。王建辉打了个电话给吴利怀,吴利怀说高速公路上有些塞车,他也是刚把老爷子送到家,现在自己跟司机正在回家的路上。

王建辉问:“知道老爷子这么晚回省城是为什么吗?”

吴利怀回答道:“不大清楚,似乎是老爷子心情很不好,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王建辉心里明白,父亲心情不好,那一定是在跟唐本强和徐启国喝酒的过程中提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叫父亲如此不高兴呢?于是,他又打电话给姐姐王建光,王建光在鹏城待了一天,昨天才回省城,他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聊聊,但是知道沈明贤这几天不在家,她是住在父亲家的。谁知道,电话通了以后,王建光却说下午沈明贤回来了,她现在在自己家里。

王建辉告诉她:“今天父亲很反常,忽然连夜赶回了省城,你明天能去问问父亲是怎么回事吗?”

王建光回答说:“我明天要到上海开一个会,还是我回来再问吧。”

王建辉嗯了一声,心想:事情怎么都这么巧?

父亲不跟自己说连夜回省城的原因,那一定大有原因,这个原因他甚至不能问母亲成楚芳。这王建光一出差,一般人还真不一定问得出来。王建辉猜想,这事极有可能还是跟自己有关,难道父亲也发现了唐家人在这里面有什么举动,而又怕自己冲动而故意不跟自己说?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王汉荣这一辈子被别人评价为思想保守、不近人情。可是,在王建辉的眼里,父亲却是一个坚持原则而且不向歪风邪气让步的真正的共产主义者。

直到凌晨三点钟,熊黛娜才回到家里,看到王建辉正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一本刑侦专著,就很惊讶地问:“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呗。”王建辉说。

熊黛娜到衣帽间换了睡衣走进洗手间,临进门的时候随口说:“不早了,你睡吧。”

王建辉嗯了一声,还是坐在那里看书。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很想问熊黛娜是不是去见唐志波了。聪明难,糊涂亦难,由聪明到糊涂更难。

熊黛娜洗了半天才出来,看见王建辉还在看书,就问:“你怎么还不睡?”

王建辉反问:“你多长时间没跟儿子通电话了?”

熊黛娜说:“他功课挺忙的,课外活动也多,我不想打扰他。”

王建辉问:“你想不想去国外看看他?”

熊黛娜坐在床头往脸上涂着化妆水,似乎心不在焉地说:“我才不去国外,语言不通,吃的又不习惯。”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叫王建辉心里很冷,看来,现在连儿子她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心里最关心的是什么?

王汉荣突然离去让尹诗双很是吃惊,她明白,王汉荣的离去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于这个前政法委书记、前公安厅厅长的性格,这几天她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他来俱乐部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也跟自己有正面的接触,自己回答得也应该让他说不出来什么。但是,他的不辞而别还是显得那么不寻常。

这两天王汉荣在俱乐部,尹诗双也叫人调查了一下王汉荣的底,发现他的根基在南方省也是十分深厚的。别的地方不说,国保、技侦、经侦、纪检、刑侦、户政、消防等重要部门的头头脑脑都是他的人。据了解情况的人说,虽然王汉荣退了休,可是,在公安厅二十多个处里面绝大多数地方说的话还是圣旨。只要是他叫秘书吴利怀打个电话,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不仅如此,因为王汉荣原来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在各地市也有不少关系,而在鹏城,他的根基也很深。远的不说,现任人大主任张忠煌就跟王汉荣关系匪浅。

说到张忠煌,尹诗双并不陌生,他跟林溪岙来过会所,只是尹诗双跟他没什么更深的交往。林溪岙?这次王汉荣来这里是他安排的,难道是张忠煌叫他安排的?

张忠煌?如果他安排王汉荣进来住,那么,也就是说,他也一定是对王建辉的事情有所了解。怪不得前些日子林溪岙来自己这里打听王建辉的事,原来根在这里啊。

王汉荣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了吗?那天在表面上他是很诚恳,可是,这是不是放的一颗烟幕弹?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林溪岙问问情况?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林溪岙只是个商人,再说他跟王汉荣又不是很熟,王汉荣有什么想法肯定不会跟他透露。

知道王汉荣真实想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秘书吴利怀,一个是张忠煌。作为领导的贴身秘书,想从吴利怀那里知道王汉荣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渠道就是张忠煌,可是,怎么才能从张忠煌那里知道王汉荣的事?

尹诗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市长刘力刚的儿子刘岳平,这个人交际广,也许会认识张忠煌周围的人。于是,她打电话给刘岳平,说自己想认识一下张忠煌周围的人。可是,刘岳平却说因为父亲跟张忠煌关系不怎么好,自己跟张忠煌周围的人也素不来往。尹诗双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渠道,刘岳平想了想说,有个路子不知道行不行。

尹诗双赶紧问是什么路子?

刘岳平说,市里几个主要领导的秘书之间关系都很好,而市委书记朱振瑞的秘书蔡文昭和自己关系很好,是不是可以叫他把张忠煌的秘书曾新敏约出来?

尹诗双赶紧说:“你约吧。”

刘岳平道:“不是我来约。要是我来约,这是还不一定能约得成。你要知道,这些秘书是有一个圈子的,我对他们来说,那是外人。”

尹诗双问:“你什么意思?”

刘岳平说:“这事得叫蔡文昭来约,但是,我又不能参与。我要是参与,曾新敏就会有想法,你想办的事就办不成了。”

刘岳平说得不假,秘书是有个圈子,而且这个圈子能量不小,在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翻云覆雨。可是,最尴尬的也是这些秘书,他们尽管和领导经常在一起,但是他们并不是领导。假若他们跨越雷池一步,把自己等同于领导,他就永远也成不了一个领导,因此秘书总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也不敢在高屋建瓴的领导面前有一点翘尾巴的意思。尽管秘书们在机关之外显得潇洒飘逸,一旦进了机关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慢慢地受到领导的赏识,慢慢成为领导。

现在,如果想知道张忠煌有什么想法,通过这个曾新敏的确是个好办法。于是,尹诗双问:“刘公子,可是我跟朱书记的秘书蔡文昭也不怎么熟,你不出面,有些话怎么说呢?”

刘岳平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给你创造个机会。最近有个国家级摄影展览会在市美术馆举行,到时候你来一下,我介绍你们认识。回头你把他约到俱乐部,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你要送他一只单反镜头。”

“哦?”尹诗双有些不解。

刘岳平接着说:“这个蔡文昭酷爱摄影,你送一个好的单反镜头给他,以后他就肯定会帮你。”

尹诗双有些犹豫,说:“第一次见面就送他这个,他肯要吗?”

刘岳平笑了,说:“这个到时候我可以参加一下,这样,他就不会尴尬了。”

刘岳平是个热心人,他能这样做,尹诗双真的很感激。

通过秘书了解领导是个好办法,只是能了解到什么程度,尹诗双有点不敢肯定,她怕这个曾新敏也是吴利怀式的人物,那样就得不偿失了。但是,要是能借机跟朱振瑞的秘书接触上,也不是件坏事。这毕竟是一条路,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尹诗双先写了个报告给管理委员会,说明了目前俱乐部面对的困难和危机,也跟几个主要的股东会员通了电话,取得了他们的理解。自己作为总经理,不能对俱乐部面对的危机进行化解就对不起会员,也就不配做这个总经理。现在,她要好好地分析一下俱乐部面对的危机,进行一下风险评估。

上次那个王建辉来砸俱乐部仅仅是喝多了吗?从表面上看是的,但是,这里面又有很多疑问,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俱乐部是怎么回事吗?他肯定是知道的,可是,那天他为什么搞了那么大的阵仗?仅仅是为了耍威风?

尹诗双在跟几个股东会员沟通的时候,大家也都表示不解,总觉得这事出得太蹊跷。王建辉这个人虽然人有点江湖气,但是,还不至于如此混账。难道他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可是,这么多天他有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看起来还真像一个孤立的行动。

管理委员会不想把事情扩大,因为在中国的法律下,俱乐部的很多事情还是处于见不得光的状态的。虽然前两任领导都在默许它的存在,但是,一旦是把事情弄大了,领导们也不会说这事自己事先知道的。当然,上层的一些关系因为利益的问题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很多事情也只能是在台面下动作,而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尹诗双本人和俱乐部的管理委员会是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的。俱乐部一直希望低调,能够息事宁人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对方现在似乎是心有不甘。这次王汉荣的突然离去,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叫尹诗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她发现,能够成为王汉荣朋友的人,确乎很难也很少。看起来王汉荣谦虚、随和,可往往就是这种外观谦逊的领导,却城府很深,绝非一般人能走近甚至亲近。尤其是这两天,他在跟唐本强和徐启国接触的过程中,看起来很讲原则,很有革命传统,这跟唐本强和徐启国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但尹诗双却还是对王汉荣有些拿捏不准,但是,她隐隐地感觉到王汉荣对自己并不友好,甚至还有些敌意。虽然这两天王汉荣对自己表面上很和气,没有他儿子王建辉的那种颐指气使或张狂霸道,但是这种种表现,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有修养、懂人情世故的人。或许这是因为王汉荣在省里高层多年工作的种种经验教训,不允许他因为某些枝枝节节而因小失大,所以谨慎、低调,但也有可能是在自己和他之间本身有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

海风轻拂,椰树摇曳,望着一棵稍微弯曲、倾向大海的椰树,唐志波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在鹏城创业时办公室里的一张风景画。画面跟眼前的景色差不多,若干年后,他去亚龙湾旅游,才发现那画中景色的出处。

唐志波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他刚刚在欧洲打败了通信业最老牌的公司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拿下了欧洲最大通信公司——艾丰公司的一张大单。这张单意味着盛唐公司已经跻身全球顶级通信设备制造商的行列。未来的若干年,如果自己不出现大的经营上的偏差,公司将稳健地成长,并逐步占领全球各个市场。

现在,他在等着父亲从海上回来,父亲说要好好地跟他谈谈。唐志波以前离开岭南来鹏城创业,父亲是完全反对的。父亲认为,如果唐志波在岭南开始创业,会有无数资源可以利用。但是,唐志波当时除了考虑到政治资源以外,更多考虑的是经营环境和政策环境。而且,他当时看明白了一点,父亲的影响力在南方几个省哪里都不弱,那自己不一定要在岭南发展。在岭南看起来各种资源都可以掌握,可是,在父亲的权力范围内,做某些事情毕竟还要畏首畏尾。相反,到了鹏城,政治资源一点也不弱,但是,自己做任何事就不用考虑对父亲影响的问题了。

这次,唐志波在欧洲拿下艾丰公司的大单,打败的就是世界行业老大点康公司。尽管这个公司指控盛唐公司的产品过于跟点康公司的相似,但是,艾丰公司还是选择了盛唐的设备。这一点,点康公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从欧洲回中国香港的私人飞机上,唐志波对自己的助手说:“盛唐公司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宽大的厂房,而是拥有一系列完全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没有足够的专利,没有核心的知识产权和技术,是根本无法参与竞争的。没有创新,要在高科技行业中生存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个领域,没有喘息的机会,哪怕只落后一点点,也意味着逐渐死亡。”

大海像一块巨大的锦缎在他的面前铺展开去,但是唐志波心里明白,在看似美丽的海面之下,充满着暗涌、暗礁以及生死之争,这就跟自己目前的处境一样。作为盛唐公司的创始人,他永远也不敢懈怠,永远要提醒自己离破产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海天交界处还是没有自己那艘船的影子,这次父亲可能是叫船长开出去很远。父亲的性格很开朗,虽然在政界一辈子,却还是保持着某种年轻人的纯真,这是很难得的。

唐志波知道,父亲的资源是自己这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这对盛唐公司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一个巨大的支撑。他希望父亲能永远健康,只要父亲在,自己的盛唐公司就会有政治上的保障。

但是,唐志波现在却对父亲的感情生活有所担心。母亲去世好几年了,父亲虽然也处了两个女朋友,可是一直没有结果,这让唐志波一直不安。

唐志波一位做医生的朋友对他说,老年人丧偶比年轻人丧偶受到的打击会更大。少年夫妻老来伴,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人生,本该相携共度幸福的晚年,却痛失相依为命的伴侣,这对老年人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虽然人人都明白老夫老妻总有一个要先走的道理,但当老伴真的撒手而去时,这样的痛苦是不可名状的。所以,对待丧偶的老人应该进行关怀,让老人早点建立新的生活模式,而让他有新的感情生活是最好的办法。

这不,唐志波的朋友袁步升原来在区里工作的时候有个文化局的副局长,丧偶多年,原来一直由于怕再婚对孩子不好,现在孩子上了大学,她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唐志波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袁步升对此女评价非常高,所以唐志波准备说服父亲见见这个女人。如果父亲能跟这个女人有发展,那么他就有可能在鹏城定居下来,这样自己也能经常地照顾父亲。

其实,唐志波也不是没有私心,父亲在鹏城如果能定居,他就能够更好地利用父亲的政治资源。父亲现在退休了,用不着再考虑那么多,办起事来也绝对不会像在任时那么瞻前顾后。父亲作为一把手,当年在任时把很多人都安排得很好,亲手栽培和提拔了不少人。虽然现在他退休了,但说话还是一言九鼎,那些受过他恩泽的人也不会不投桃报李。

退休后,父亲的权力磁场还在,如果自己能把这些用好,盛唐公司会上一个更高的台阶。国外的公司跟自己只能在资金和技术两个层面竞争,而有政策保证的盛唐公司,会比它们有更强的竞争力。父亲没办法再为国家出力了,那还是为盛唐公司出出力吧。壮士暮年,雄心不已,父亲应该能做不少事。

这么想着,唐志波打了个电话给袁步升,让他带着那个副局长晚上来一下俱乐部,争取让父亲见上一面。袁步升满口答应。

唐志波现在在沙滩上慢慢地踱着步,对于唐志波来说,这样轻松的时刻在几年以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他正踱着步,忽然接到徐瑞林的电话,徐瑞林问唐志波在做什么,唐志波说自己在会所的沙滩上。

徐瑞林呵呵地笑着,说:“你回头看看。”

唐志波回头向山坡上看看,只见徐瑞林正跟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向他招手。唐志波也招招手。徐瑞林笑嘻嘻地走过来,到了唐志波跟前,他介绍那个女人给唐志波,说她叫范可欣。

唐志波礼貌地跟范可欣打了个招呼,然后打趣地问徐瑞林:“你不上班,总泡在会所里干什么?”

徐瑞林笑了,说:“我跟范小姐来陪客人,客人没到,想来海边走走,没想到看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志波回答道:“昨天晚上。听说你昨天陪老爷子喝酒啦?”

徐瑞林笑着说:“你走的时候不是叫我常陪陪老爷子吗?哪敢不听从你的安排。”

唐志波哼了一声,道:“看样子你还得叫我发份工资啊。”

徐瑞林笑着回答道:“工资就不用发了,啥时候你的盛唐公司准备上市,一定叫我来做就好了。”

唐志波看着徐瑞林,说:“你小子脑子里想什么呢?我要是不上市好像是对你犯了罪一样。”

徐瑞林耸耸肩:“人家都削尖脑袋准备上市,你却坚决不上市,真搞不懂你想什么。你的主营业务不上市可以,那些分主营业务为什么不上市?”

“上市圈钱骗股民?我可没你们那样心黑。”唐志波冷笑着说。

徐瑞林眨巴着眼睛正想回答,忽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建辉啊,有事吗?什么?老爷子回去了。哎呀,这老爷子也真是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想请请他呢,连个机会也不给我。那好,下次吧。”王建辉在电话里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徐瑞林嗯了两声,说:“你放心吧,六个人是吧,我一定安排好。”放下电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唐志波说:“不好意思,是建辉。”

唐志波问:“怎么?那小子又要你出血?”

徐瑞林笑道:“咳,那小子有几个朋友要安排一下。你知道,他一个公务员哪有钱,我就替他安排了。”

正说着,海面上传来一阵长长的汽笛声,两个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唐志波那艘白色的流线型的游艇要靠岸了。唐本强跟尹诗双在观景台上正向他们招手。

看着唐本强满面喜色,范可欣不由得赞叹道:“老爷子看起来真阳光。”

徐瑞林也道:“看样子老爷子跟尹总很合得来。”

唐本强似乎很警觉,看了一眼徐瑞林,徐瑞林正笑呵呵地向游艇上的人挥手,似乎言者无心。

游艇靠了岸,徐瑞林抢先过去扶住唐本强,说:“老爷子,我真的服您了。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还能出海。”

唐本强笑着说:“我这人没心没肺,你爸就不行了,昨晚回去聊了一会儿他就挺不住睡了。”

徐瑞林笑道:“他怎么能跟您比?他是很长时间没这么喝了,不像您,久经沙场。”

唐本强呵呵地笑着,转眼却看见了范可欣,于是笑着问徐瑞林:“你身边美女不断嘛,这位怎么称呼?”

范可欣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道:“老爷子,我是招财证券的范可欣。”

唐本强笑呵呵地说:“美女好啊。”

尹诗双在一边说:“唐书记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唐本强笑呵呵地点点头,说:“好啊。”

坐在电瓶车上,唐本强看着徐瑞林,道:“王汉荣那家伙半夜逃跑了,你知道吗?”

徐瑞林笑着说:“我刚听王建辉说了。”

唐本强冷笑着说:“那家伙就是假招式,一遇到厉害角色就怂了。以前当叛徒的一般都是这样的,他这样的是没赶上战争年代,要是赶上了,没准儿也得叛变。”

徐瑞林呵呵地笑着,看了一眼唐志波。唐志波没事人似的,看着沿途的风景,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对了,你那个叫云落的美女呢?”唐本强忽然又问。

“怎么?老爷子还记得她?”徐瑞林问。

唐本强笑着说:“这两天我看电视,好几个广告是她拍的呢。”

徐瑞林问:“要不要我把她叫来陪老爷子喝酒?”

唐本强嗯了一声,说:“好啊。”

唐志波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不知道云落是谁,不过他想人多也好,这样老爷子跟那个副局长见面就不会尴尬了。

回到一号别墅,小王陪唐本强上楼了,唐志波问尹诗双:“老爷子这几天情绪还行吧?”

尹诗双回答道:“我真是有点服他,他那么大年纪了,喝酒还是很厉害,有时候我真怕他身体吃不消。”

唐志波摇摇头说:“关于他喝酒这事,我妈在世的时候还能控制一下,现在,我妈不在了,没人能控制了他。”

尹诗双道:“这可能跟各人体质有关系,你看王汉荣王书记,基本吃素,也很少喝酒,还老说血脂高、尿酸高、血压高。”

唐志波摇着头说:“我爸这些毛病也都用,人家保健医生不让他吃那些东西,结果也是劝不了。”

徐瑞林问:“哎?我不是听说你爸前一阶段跟一个女医生处了一阶段吗?这次来怎么没带着?”

唐志波向楼上望了一眼,然后低声地说:“我估计肯定是人家说让他保养身体,他烦了。”

尹诗双笑了,说:“唐书记这人有时候还真像个孩子。”

唐志波嘿嘿地笑着,不置可否。

小王从楼上走下来,徐瑞林拿了一份资料给他,说:“拜托了。”小王嗯了一声走了。

唐志波指着徐瑞林说:“你小子又拿老爷子做业务员,是吧?”

徐瑞林嘿嘿一笑,唐志波接着说:“你别太过分啊,老爷子一辈子清廉,你别坏了他名声。”

尹诗双见此站起身来,说:“两位老总慢聊,我去办点事。”

望着尹诗双的背影,唐志波不由得叹道:“这个女人真的是很聪明。”

徐瑞林嘿嘿一笑:“老爷子可是十分欣赏她呢。”

唐志波觉得他话里有话,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对了,晚上你要是有时间一起吃饭吧,袁步升给老爷子介绍了个女人,你帮忙把把关?”

徐瑞林赶紧摆手:“算了,晚上我跟范可欣还要陪客人。”

唐志波嘿嘿地笑着问:“你不是说叫一个什么人来陪老爷子吗?你不在怎么办?”

徐瑞林回答道:“那个女孩子老爷子认识,我在不在都没问题。”

徐瑞林很想告诉唐志波那女孩子是王建辉的“菜”,但是想了想还是别多这个嘴了。

唐志波的秘书从角落里走过来,把一个掌上电脑拿给唐志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唐志波交代了几句,秘书又悄悄地走到角落里去了。

徐瑞林不住地摇头:“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累了,生活中时时刻刻要处理工作上的事。”

唐志波冷笑着说:“我要是能像你,跟哪个公司董事长吃吃饭就能赚钱,我也不用这么操心。”

徐瑞林带着鄙夷的目光看了唐志波一眼,说:“你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们的工作?你以为我们光走走门路就能赚钱?我们也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的。”

唐志波哼了一声,说:“你们的巨大努力就是托门子走关系。”

徐瑞林看着他,说:“你这人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我就不信,你们拿下一个又一个单不是靠托门子走关系?你以为你是谁啊?中国的体制就这样,你不托门子走关系就赚不到钱。”

唐志波冷笑着说:“那不一定,我可是听说有人一到过年的时候就带着孙子、外孙女下去走,一个春节就能收到上千万的红包。据说有一年只收到几百万,第二年开会的时候,就对几个给红包少的批评。”

徐瑞林知道他这是在讽刺王汉荣,王汉荣在位的时候喜欢逢年过节的时候,带着王建辉和王建光的孩子下去走,有人给红包也是正常的,可是,王汉荣知不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徐瑞林的眼里,王汉荣是一个清官,唐志波这样说话显然是有点不妥。

你唐志波这样说人家,自家的屁股就那么干净?别的不说,你爸爸唐本强的秘书小王收了多少好处?别说那些都是小王擅自做的,你爸爸不知道啊?但是,这些话徐瑞林只能在心里想,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于是他尴尬地说:“中国是个人情社会,礼尚往来总是少不了的。”

唐志波淡淡地笑着,挥挥手,他的秘书从角落里走过来。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秘书走出去,隔了一会儿,拿过来一幅卷轴。唐志波对徐瑞林说:“对了,爸爸说你家老爷子昨天送了他一个茶壶,他临时也没准备,所以叫我拿幅画送给你家老爷子。”

徐瑞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爷子怎么这么客气。”

唐志波还是淡淡地笑着说:“收着吧,我爸这人就这脾气。”

徐瑞林心里这下子不舒服起来了,昨天人家小王给自己打了电话,岭南钢铁公司已经答应了,这个情可是欠大了。

当王建辉从徐瑞林的电话里得知,唐本强想邀请云落晚上去会所吃饭的时候,王建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在他的心里,云落做什么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虽然说,云落来鹏城是因为他的安排,但是现在自己不想跟她继续下去了,因此她也就与自己无关了。

可是,很快他又后悔了,因为徐瑞林接着说,晚上公安局新任局长袁步升也去,这让王建辉有些不爽,这唐志波什么意思啊?叫袁步升跟你老爸吃饭,为什么不叫我?虽然平时你俩来往多,可是,在表面上我们还是同学是不是?你如此厚此薄彼是什么意思?

他很想跟徐瑞林说不要叫云落去了,可是,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又能收回?他转念一想,让云落去参加一下也好,找个机会问问云落,袁步升跟唐志波在酒桌上都说了什么也好。

王建辉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云落参加这样一个晚宴,他总觉得自己是把一只小羊羔送到了唐志波和袁步升的嘴边。虽然王建辉自己不想吃这盘菜,可是,这盘菜要是被别人吃了,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不过,王建辉相信邀请云落跟唐志波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唐本强邀请的。而且,王建辉也听出来了,唐本强跟俱乐部那个姓尹的总经理关系有点不清不楚,他叫云落去吃饭,可能也就是出于某种好感。

可是,现在没有关系不等于将来没有关系,唐志波和袁步升那两个家伙哪个是省油的灯?万一要是谁看上云落,那她还能逃得了?想到这里,王建辉旋即感到心里有种悲凉,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坐在办公桌前他犹豫了一阵子,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云落的电话。

云落似乎在等着他这个电话,她问:“怎么?把我弄到鹏城就不管了?”那娇嗔的语气叫王建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起来。

王建辉道:“不好意思,忽视你了,最近的工作太忙。怎么?你在忙什么?”

云落哼了一声,说:“看样子你也不关心我,我不是在拍你介绍的那个广告吗?现在补拍一个镜头,晚上去会所吃饭。怎么?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

王建辉干笑两声道:“有机会,有机会。对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同学,一个是我们局新任局长,你别说认识我啊。”

云落咯咯地笑了起来。王建辉问:“你笑什么?”

云落回答道:“我知道了,你心里有鬼。”

王建辉不得不承认云落的话说到了他的软处,他只好干笑着。云落在那边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跟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办。”

这句话在王建辉的心里猛地丢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是啊,自己这些天只是没有理云落,并没有跟她说清楚啊!他正想说什么,云落急匆匆地说了一句:“不说了,赶工去了,导演骂人了。”说完就收了线。

王建辉手里拿着电话,看着屏幕又恢复了原来的屏保,忽然有点慌。云落刚才的话分明表明她是诚心地跟自己了,可是,自己却退缩了。此时,他忽然对云落有了某种歉意,人家从北京来到鹏城,一个人住在那栋大房子里面,每天寂寞地等着自己,而自己却连声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也太不男人了吧?

有人敲门进来,拿着一些东西叫王建辉签字,王建辉边签字边暗自揣度。

来人看着王建辉,问:“王局,您怎么啦?怎么显得有点不舒服?”

王建辉回答道:“没什么,你出去以后把门带上,我眯一会儿,可能是这些天太累了。”

办公室里剩下了王建辉一个人,他泡了杯茶,然后离开办公桌,坐到外间的沙发上。以前,他很少有这样的闲暇,在袁步升没有来到局里之前,自己办公室外间总是坐满了前来办事的人,请示工作的、要求批钱的、要求调动的……可是,袁步升刚一来,这外间的人居然就跟潮水一样散去了,估计现在都在袁步升的办公室呢。

社会就是这样,人都喜欢向强者靠拢,以前人们以为自己会扶正,所以都巴结自己,现在看着自己升迁无望,人们自然会去攀袁步升那个高枝。

王建辉想想,从书柜里拿了两瓶路易十三出来,这还是一个老板送的。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袁步升的电话,问:“袁局,有事吗?”

袁步升回答道:“有客人。”

王建辉道:“听说你晚上要跟唐叔一起吃饭,我这里有两瓶好酒,回头我叫司机放到你车上,你陪唐叔好好喝两杯。”

袁步升笑道:“你那么客气干什么,对了,要不一起去?”

王建辉说:“不了,晚上有联合行动,要查酒驾,我要跟媒体在一起。你好好喝,代我敬唐叔叔两杯。”

这话很是到位,你跟唐志波好,但是我却管唐本强叫唐叔叔。这本身也在提醒着袁步升:一、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二、别忘了,我爸是曾经的政法委书记,就是跟唐本强,那也是老关系的。

袁步升笑着说:“好,我一定转达你的敬意,那晚上你就辛苦了。”

王建辉放下电话,笑了,这个行动市委书记朱振瑞会亲自参加,你局长不在场,我就是不说什么,朱书记也会问的。

夜晚的大海似乎就在脚下,海面上的灯火跟会所的灯光相互辉映,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岸。唐志波和袁步升坐在包房的阳台上,慢慢地品着普洱,谈得很开心。而唐本强则跟尹诗双和云落,在包房的沙发上打牌。看样子唐本强的牌技不精,脸上贴了好几个纸条。

袁步升笑着看着这一幕,对唐志波道:“像老爷子这样的高级干部,还能保持着这份心情的也不是很多。”

唐志波淡淡一笑,说:“这也可能是他在省委书记任上一直干到退休的原因之一吧!人太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袁步升端起面前的茶,会意地笑了。唐志波明白他的意思,在官场上,人们都习惯性地扮演双面人,像唐志波这样的人,也就是在当年可以做到省委书记,要是在现在的环境下,估计也就是在一个闲职上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

“怎么样?刚到公安局,还顺手吗?”唐志波问。

袁步升笑笑,说:“能顺手吗?市里要不是下决心整顿公安局,能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上吗?”

“怎么?感觉自己进了马蜂窝?”唐志波笑着,把手放在膝盖上,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

而袁步升却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公检法里每个部门都很复杂,公安局里尤其麻烦。说实话,我一直对市里安排我去公安局有保留意见。我这人做经济工作拿手,现在叫我去整顿公安局,这不是我擅长的。”

“可是,你有一点优势是别人不具备的,那就是你的清廉。上次徐中方出事,牵连了那么多干部,你最好的朋友宝山区委书记张自江也被双规了,而你却安然无恙,这恐怕是市里让你去公安局的主要原因吧。”唐志波道笑。

“我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党往哪儿搬就往哪儿搬。”

“你这一走,我可是有点感到不习惯啊,对了,我们新申请的那块地没问题吧?”

“区里已经通过了,现在在市国土资源局,估计问题不大。盛唐公司别说向市里要地,要什么市里都会优先考虑的,你是谁啊?”

“我要个公安局局长当当,市里会同意吗?”唐志波一本正经地问。

袁步升略微一愣,指着唐志波笑道:“你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两个人开心地笑起来。

包房的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袁步升对唐志波道:“主角来了。”

两个人站起来,迎了过去,袁步升介绍道:“这位是冯局长,这位是盛唐公司的唐总。”

那女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冯小芳。”

这是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长相中等,看着有点衰老,但是,被她的自信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袁步升把冯小芳介绍给唐本强,唐本强脸上带着几个纸条跟冯小芳打了个招呼:“随便坐。”然后对云落道:“你赶紧出牌。”

云落脸上的纸条也不比唐本强少,她皱着眉头道:“我这牌也太烂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出了一张。

尹诗双马上叫道:“管上,连线!哈哈,我赢了。唐书记,你俩贴纸条。”

唐本强把脸上的纸条拿下来,道:“不玩了,等下我脸上变成民主墙了。”

袁步升听了这话心里有点打鼓,这老爷子后来没提拔起来是有原因的,民主墙在政界现在都是禁忌,他怎么这么随便地就说出来?

尹诗双问:“唐书记,上菜吗?”

唐本强嗯了一声,说:“好啊,我今儿跟袁局长好好喝两杯。”

菜是事先点好的,尹诗双说声上菜,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唐本强自然坐首席,他拉着袁步升坐在了自己旁边。唐志波叫冯小芳坐在唐本强的另一边。冯小芳忸怩了一下,还是坐下了,而唐志波则坐在了尹诗双和云落中间。

尽管袁步升跟唐本强不怎么熟,但是几杯酒喝下去,两个人的距离明显地拉近了。于是,袁步升开始说话随便起来,不时地让三个女人哧哧地笑着。这种笑当然不是正经的笑,但桌上的气氛变得很轻松。唐志波明白,袁步升是有意制造这种环境,一边叫父亲和冯小芳尽快进入状态。

果然,在袁步升的撺掇下,唐本强跟冯小芳喝了一杯后,冯小芳的话开始多起来。不愧是做文化工作的,她很自然地描述起自己的生活,包括小孩和前夫,声情并茂把自己形容成一个为了孩子放弃了幸福的伟大女性。

唐志波不露声色地看着父亲的表情,唐本强也是不露声色,倒是云落带着一种虔诚乃至崇拜的目光看着冯小芳,认真地听着,就像在听女领导讲话。唐志波心里不禁暗想,这个女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能把自己的经历当成某种资本说得这样动情,恐怕这种话她在不同的场合说过无数次吧?

唐志波忽然觉得这个冯小芳是个另类的祥林嫂,他心里想,难道这些女干部都这样,一点也不贤淑?他再看看旁边的云落,大方地笑着,一点也不刻板,而尹诗双则是似乎一切置身事外,就像一个仙子一样俯瞰着芸芸众生。唐志波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唐本强似乎听得很认真,趁这个机会,唐志波跟云落和尹诗双分别干了一杯。他觉得,只有跟美女喝酒才能转移自己对冯小芳的反感。

唐志波不知道徐瑞林是怎么认识云落的。他心想:徐瑞林这小子还是很有存货的,难怪老爷子都主动邀请这个女孩子来吃饭。冯小芳倾诉完,唐志波感到父亲眉毛紧蹙了一下,然后端起杯,无言地跟冯小芳碰了一下,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倒是袁步升有点跃跃欲试的劲头儿,连着喝了两杯,唐志波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是不住地落在云落的脸上。看来,所有的男人对美的标准都是差不多的。唐志波跟袁步升的关系算是比较密切的,两个人之间也不仅仅是交际,更多的是交心。当然,交心的男人肯定有一起“战斗”的经历。比如有一回唐志波邀请袁步升到法国考察,在考察间歇,他就跟袁步升仔细考察了一下法国女人和中国女人的异同。

他跟袁步升自打共同“战斗”过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功利色彩,一般男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什么的就更谈不上了。唐志波心想:要是袁步升真的喜欢这个女人,自己可以考虑帮帮他。于是,他笑着对云落说:“云落,袁局可是很少主动出击的,你这可是让他把持不住了。”

云落脸上飞起一抹红云,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嫣然一笑,说:“唐总谬奖了。云落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能有这样的机会跟唐书记、袁局长这样的大人物喝酒,我是万分荣幸。这样吧,我也打个通关,先从唐书记开始好不好?”

唐本强笑着端起杯,说:“好啊,丫头,你悠着点,你别让他们给忽悠了。”

云落看了看袁步升道:“唐书记,我没有他们那么邪恶,要是他们忽悠我,您替我把关啊。”

袁步升长叹一声,说:“老爷子,您这一句话,就把我跟唐总划到坏人堆里面了。”

唐本强看着袁步升:“你怎么样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我儿子是个坏蛋我是清楚的。”

唐志波小声嘟囔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唐本强看着他,说:“你说什么?”

唐志波回答道:“我是说,你那根大梁太重,把我这根底梁压歪了。”

唐本强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云落道:“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个坏人。”

云落捂着嘴笑着,不置可否。

唐志波注意到,冯小芳坐在一边似乎有点失落,倒是尹诗双还是事不关己一样,在一旁开心地看着。他侧过身体低声道:“怎么?你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尹诗双低声道:“老爷子的心态真好。”说着,开始起哄,“唐书记,跟美女喝三杯!”

唐本强看着云落,说:“美女,你敢吗?”

云落环视一周,道:“有啥不敢的?要是喝多了,我就住这里。”

尹诗双赶紧起哄道:“哦,喝啊。”

唐志波注意到,冯小芳的脸上渐渐起了阴云。

唐志波看了一眼袁步升,袁步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落,似乎是有些担心。唐志波心里一动,心想:这个袁步升,不是动心了吧?

唐本强豪爽地跟云落喝了三杯,然后目光转向尹诗双,说:“诗双,你什么意思?”

尹诗双笑道:“唐书记,人家云落要打通关,您别盯着我啊?”

云落捂着嘴,似乎有点困难地回答道:“我休息一下,你跟唐书记先来。”

袁步升赶紧递了一杯茶给云落,说:“云小姐,喝茶。”

唐志波看着他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的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唐志波跟袁步升也认识七八年了,还是在袁步升当区长的时候,唐志波就知道他的习惯,喜欢玩小资那样的浪漫。这给云落献殷勤也是一种浪漫的方式吧。

唐志波有时候会讽刺袁步升,说他这个样子是瞎耽误工夫,伤脑细胞,可是袁步升还是乐此不疲,说这样效果好。不过,这袁步升要是真对这个云落有意思,自己会不会得罪徐瑞林?这毕竟是他的菜。回头得问问徐瑞林咋回事。别为了个女人搞得大家不愉快。

尹诗双端着杯走到唐本强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唐本强意味深长地看看冯小芳,嘿嘿地笑着跟尹诗双碰了杯。唐志波注意到冯小芳的脸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明显有些落寞。唐志波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满心欢喜地来相亲,结果相亲对象却跟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人喝得如此开心,她自然会感到不舒服。

说实话,冯小芳在年龄上、相貌上、气质上是可以作为父亲的考虑对象的,可是那声情并茂的表演却让她大大地失分了。也许,她心太急了。换位思考一下,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已经到了保值的最后边缘,这个时候能找到一个类似唐本强这样的老干部,对她来说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甚至还能通过唐本强的影响再进一步。女官员,功利心总是很重的,想在政治上有所突破也很正常,只是当官时间长了,不免沾染上了官员身上的一些缺点,这个恐怕是她最大的弱点。

云落喝了一会儿茶,接着打通关。唐志波注意到,她其实喝得很痛快,看起来酒量应该不错。有时候,示弱是女人的独门武器,这样能容易让男人产生爱恋。

冯小芳在这点上就不明智,她太过强势,也太锱铢必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