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梅这个心头大患

    廖凯和杨冰在观音阁七楼焦急地等待着黄河的消息。

    廖凯斜倚在沙发上,脸微微仰起,宽大的脑门在灯光的映照下,油亮油亮的像从水里捞起的葫芦。杨雪突然离开观音岛,让廖凯十分地不安,尤其是刚才黄河打来电话,说杨雪进了缉私处宿舍,直奔王步文的住处,更是让他焦虑紧张。女人是水做的,更容易为情所惑。往往会沉溺在所谓的爱情之中不能自拔,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甚至不惜牺牲亲情,何况杨雪又自认为是维护正义的执法者,视王步文为自己的楷模,在这种情和义的双重夹击下,她大义灭亲,向王步文如实汇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廖凯想到这些,不由得忧心如焚,脑门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杨冰守在电话机旁,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不时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廖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沙发前烦躁地走来走去。他对自己没有早一点向杨雪摊牌有些后悔。如果及早地采取措施,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刘红梅这个心头大患,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留着她,就是留着一颗随时都可以致天华以毁灭的定时炸弹。究竟用何种方式方法消除这个隐患,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只能先看杨雪的反应再作打算了。

    “唉,当初你真不该让阿雪去缉私处!”杨冰忧心忡忡地瞥一眼廖凯,话语里透着担心,也含着埋怨,“她毕竟是我惟一的亲妹妹,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呀!”

    廖凯走到杨冰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而又充满信心地劝慰说:“别老往坏处想,我们应当相信阿雪的判断力,她不会出卖我们。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说不定坏事还会变成好事,对我们查出内奸消除隐患起到莫大的帮助哩!”

    杨冰放下胳膊,搓着手说:“阿雪是个率性的女孩,我怕她一时感情冲动,在王步文面前掀个底朝天,那就麻烦了!”她说着手伸向电话机。“要不,我给黄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廖凯摇摇头说:“不必这么着急。既然黄河没打电话来,就说明事情没朝坏的方面发展。也许黄河已经劝阻住了阿雪,或是现在正在促膝谈心,重续前缘呢!”

    杨冰忍不住气恼地嗔了廖凯一眼,撅起嘴说:“你看你,都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廖凯“呵呵”地干笑两声,又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其实,他说的正是他心里所希望的。而黄河不来电话,已经使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正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廖凯推测得没有错。此时的杨雪和黄河正坐在情侣酒吧的雅座里畅饮。

    迷离的灯光和轻柔的音乐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透着琥珀色的大理石圆台上摆着几样点心,两瓶价值不菲的“路易十三”高傲地挺立在旁边,其中一瓶已经快要见底。杨雪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显得妩媚动人。黄河眼镜后面的瞳仁透着贪婪死死地盯住杨雪。杨雪扫了黄河一眼,显然被他馋猫一样的嘴脸刺激了,索性脱掉外套,露出了专为去见王步文精心穿着的性感低胸内衣。黄河如遭电击般陡地瞪大了双眼,瞳仁鼓出,几乎就要滚出眼眶。杨雪故意倾斜腰身,凝脂般丰腴的酥胸若隐若现,把黄河晃悠得晕晕乎乎,难以自持。

    杨雪旁若无人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后又拿起酒瓶,把剩余的酒全都倾倒进自己的酒杯里,对着黄河晃了晃说:“黄副总,这一瓶路易十三可是我一年的工资呀!”

    “小意思!小意思!”黄河的双眼在杨雪的胸部流连着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奉献!”

    杨雪把杯中的酒又是一气喝完,脸上已是赤红,身子也有些摇晃起来。

    黄河很快打开了第二瓶酒。跟着廖凯混迹于花花世界,他深谙酒中三昧,酒能让高官屈尊,也能让女人臣服。正如俗话所说,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他希望杨雪能把这两瓶洋酒全部喝下去,甚至喝得更多一些,直到烂醉如泥为止。这样不仅可以解除她再去找王步文的危机,也能让他乘虚而入,彻底了却自己梦寐以求的心愿。

    “黄、黄副总,你这两瓶洋酒要走私多少洋烟才能换来?”杨雪舌根有些发硬地突然发问。

    黄河显然没料到杨雪会直通通地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说呀!你和廖凯要走私多少货才能换来这上万元一瓶的洋酒?”杨雪逼视着黄河,直着嗓门叫了起来。

    黄河慌了,赶紧左右看了看,乞求说:“阿雪,求你小点声好不好,这可是公众场所!”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干了就要敢当,你还知道怕啊!”杨雪盯着黄河,声音依然嘹亮,“你说,你们靠走私赚了多少黑心钱?”

    黄河不敢再坐下去了,站起身说:“阿雪,你是喝多了,咱们还是走吧!”说罢,欲往外走。

    杨雪一把扯住黄河,咬着牙说:“黄河,你要敢走,我、我就让这酒吧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天华是什么货色!”

    黄河苦着脸,只好又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阿雪,我知道你心里有苦恼,咱们以后慢慢再说好不好?今天就是喝酒,行不?”

    “好好!今天咱们就是喝酒,一醉方休!”杨雪端起酒杯和黄河碰了碰,“咕嘟嘟”灌了两大口,用手背抹抹嘴,斜眼瞅着黄河,醉意矇眬地伸长脖子说,“黄河,我、我知道你现在最想干什么——”说到这儿,她猛地打住。

    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

    黄河从杨雪的眼神里看出了癫狂和些许迷乱,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他故意作出羞怯的样子用手掌遮住半边脸,讷讷着说:“阿雪,你是最了解我的,当然……”他欲说又止地卖了个关子。

    杨雪站起身,风摆杨柳般摇晃着走到黄河旁边坐下,迷离的双眼里闪动着勾人魂魄的波光,看得黄河心旌神摇。杨雪俯在黄河耳边,悄声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黄河赶忙点头,伸出手指往上捅了捅说:“我可以对天起誓!今生今世,你是我惟一的爱!”

    杨雪弯起纤纤玉指弹弹黄河的耳朵,撇撇嘴角说:“少花言巧语,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表示!”

    黄河脖子一挺,作出豪气非凡的样子扬扬脸说:“你说吧,要我怎么表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我要你去杀了王步文,还有那个姓蒋的臭女人!你能做到吗?”杨雪眼睛瞪得溜溜圆,逼视着黄河。

    黄河终于从杨雪的话语里弄清楚了她情绪反常的原因,原来王步文并不爱她,喜欢的是蒋小庆,使得她和王步文反目为仇。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改变立场。只有志同道合,才能天长地久。黄河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心把握住天赐良机,将杨雪彻底俘虏,共浴爱河,也算是自己的人生最终有了点闪光的东西和些许慰藉。

    “你说话呀!能不能做到?”杨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河,又重复着问。

    其实,王步文和蒋小庆是天华的敌人,正是廖凯和黄河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所以这个问题黄河并不难回答。他重重地点着头说:“我答应你,把王步文和蒋小庆这对狗男女送进地狱!”

    杨雪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勾住黄河的脖子,喃喃着说:“只要你能做到这些,我就把一切都给你!”

    黄河乘势把杨雪揽进了怀里。

    杨雪在酒精的作用下,已处于浑沌状态,在黄河的双臂里徒劳地挣扎,她那软绵绵的姿态更显妩媚妖冶,把黄河引逗得血脉贲张,欲火焚心。他猛地伏下身子,狂吻着杨雪。

    黄河的舌头在杨雪的口腔里搅动。杨雪游荡着的神智里出现了王步文和蒋小庆热吻的情景,她不由得一阵作呕,酒劲直往上冲,牙关忍不住猛地用力一合。

    正在尽情啜饮着琼浆玉液的黄河一声尖叫,推开了杨雪,嘴角流出殷红的血丝。他惊恐地看着杨雪,嗫嚅着说:“你……你怎么这样……”

    杨雪恣意放肆地大笑,伸出巴掌拍打着黄河的脸颊说:“什么是刻骨铭心,这就是,明白吗?”

    黄河用纸巾揩揩嘴角,满脸无奈。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片刻后没有接听,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任手机不停地响着。

    “是你们的廖总吧?”杨雪经过黄河这么一折腾,清醒了许多。她坐正身子,意味深长地乜斜起眼睛看着黄河。“咱们该回观音阁了,要不廖老板会着急的,我说得没错吧?”

    黄河尴尬地扭动着身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杨雪。

    杨雪径自站起,穿上外套,自言自语:“我今天倒要好好会一会这个杀人越货、走私贩私的龙头老大!”边说边向外走去。

    黄河忙起身紧紧跟在杨雪后面。他心里安定了许多,只要杨雪向廖凯摊牌,就说明危机已经过去,杨雪绝不会再向王步文提供任何情报。看来女人果真是爱情至上的感性动物,情感可以主宰她们的行为。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打消了给廖凯回话的念头。

    此时此刻,在观音阁七楼,守在电话机旁的杨冰已经急得团团乱转了。打黄河的手机,只响铃没人接,而且一直也不回话。她边焦躁不安地兜着圈子边唠叨着:“肯定是出事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啊!万一阿雪有个三长两短……”

    廖凯依然十分沉静地斜倚在沙发上。他手抚着光亮亮的脑门,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你,着的什么急嘛!黄河会保护她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杨冰几步走到廖凯面前,眉头紧锁着说:“那黄河为什么不接电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阿凯,我们不能老坐在这干等,你要想个办法呀!”

    廖凯移了移屁股,睁开微眯的双眼,颇不以为然地说:“这正说明情况朝好的方面转变。你难道希望黄河象救火似的一遍遍打报警电话?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也许他们已经在回观音阁的路上了。”

    “哼,我才不信呢……”

    杨冰的话音未落,只听“砰”一声,杨雪撞开门,冲了进来。黄河低眉顺目地跟在杨雪身后,向廖凯和杨冰作了个颇为无奈的姿势,然后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杨冰又惊又喜地扑到杨雪面前,紧紧抓着妹妹的双手,颤着声说:“阿雪,你没事吧?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哪个能让人生死相许忠贞不渝

    杨雪甩开姐姐的拉扯,一步步走到廖凯面前。她脸上的酒色已由红变得苍白,披肩长发散乱地搭在胸前,身体虽然仍有些摇晃,但目光已经不再恍惚,神智也十分清醒。她注视着廖凯,声音冷冷地说:“廖总,你倒挺能沉得住气,就不怕警察上门给你戴上手铐吗?”

    廖凯坐起身子,哧哼哧哼鼻孔说:“阿雪,你喝了不少酒吧?你看你,弄成这副模样!”

    “廖凯,你少岔话扯别的!”杨雪还是第一次对廖凯直呼其名,她怒视着廖凯,话里的火药味浓了起来,“我真没想到,我一直尊敬景仰的姐夫竟然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杨冰急忙走到杨雪身边,试图阻止妹妹,扯着她的胳膊说:“你看你,醉成这样子。走走,我带你去醒醒酒!”

    杨雪猛地发力推开杨冰。

    杨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瞪着杨雪说:“阿雪,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姐姐呀!”

    “疯的是你!”杨雪不屑地扫杨冰一眼说,“你为虎作伥,成了魔鬼的帮手,不配做我姐姐!”

    杨冰从来没有受过妹妹如此刻薄的奚落和嘲讽,尤其是不愿再认她为姐姐,更让她心惊肉跳,伤心之极,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慌乱无措地扑向杨雪,声音哀哀地说:“阿雪,你不能离开姐姐!你打姐姐骂姐姐都行,就是别抛开姐姐……”

    廖凯皱了皱眉,对杨冰摆摆手,示意她退到旁边去,让杨雪把话说完。他很明白,这是必须面对而且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杨雪定定地注视着廖凯,一字一顿地说:“廖凯,你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杀人越货,用伤天害理的卑鄙手段攫取不义之财,难道就不怕天怒人怨,受到正义的审判吗?你自己为非作歹还不够,把我姐姐也拉下了水,让她沦落进罪恶的深渊,你也太没有一点人性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害己还要害人?”

    廖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点上烟深深地抽了几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杨雪说:“阿雪,你也许听过这样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有这样一句话,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以前在部队,对社会上的情况不了解,可你去缉私处时间也不短了,对周围的人和事应该有所观察和感悟。放眼当今之世道,有几个人是靠着正当的途径出人头地的?如果我廖凯按规矩出牌,早就被灭掉了。还会有今天?如果没有天华的发展壮大,我们将一文不名,这其中也包括你。”

    杨雪不由得心头一震,周身掠过一阵寒流。她很清楚廖凯话中的含义:没有他廖凯走私贩私赚取黑钱,姐姐就完不成在国外的学业,她本人就无法入伍提干乃至分配到缉私处。她不能不承认廖凯的话决非妄言,事实的确是如此。她的心在一点点下沉,脸色愈加苍白起来,感到有千百条虫子在啮咬着脆弱不堪的神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荡着,摇摇欲坠。

    杨冰连忙上前扶住妹妹,轻声劝慰:“阿雪,你今天喝多了,咱们不谈这些好吗?我送你去休息……”

    杨雪定了定神,把凌乱的长发甩到脑后,盯着廖凯说:“你为我和姐姐做的事,我可以偿还,该负的法律责任我们不会推给你。如果你想用这些要挟我和姐姐,那你就打错算盘了!你别指望我会在你面前屈服!”

    “阿雪,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绝没有你所揣测的那种龌龊想法。我对你和阿冰怎么样,是不是一直把你们当作最亲的人,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廖凯的语调是带着伤感。他顿了顿,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仰起脸注视着站在眼前的杨雪,目光里流泻着眷恋的浓浓亲情。“阿雪,如果失去了你和阿冰,所有的一切对我都将毫无意义!你可以恨我骂我不谅解我,但我希望你别把我当作丧失人性,只为一己私欲的冷血小人!”

    廖凯愈是让杨雪感到他的真诚,杨雪就愈是怒火攻心。她瞪圆双眼怒斥说:“你就是这样眷顾我们姐妹的?让我们出卖灵魂,身负骂名,为世人所不齿!你不觉得这种表白太虚伪了吗?”

    廖凯无奈地摇摇头,低沉着声音说:“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办?”

    杨雪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话:“你马上就去自首!”

    廖凯苦笑笑说:“好吧,只要你姐姐同意,我这就跟你去自首。”

    杨雪把脸转向杨冰。

    杨冰头摇得像拨浪鼓,紧紧挽住杨雪的胳膊,急促地说:“阿雪,你胡说什么?难道你真忍心让我和阿凯上断头台?你是警察,应该明白我们是什么罪名和结果!”

    杨雪气恼地摔开姐姐的胳膊,捂着脸冲了出去。

    廖凯连忙向杨冰使个眼色。

    杨冰对廖凯的意思心领神会,忙不迭地快步追上去。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黄河,这时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幽幽地低声说:“亲情,爱情,真不知哪个才能让人生死相许,忠贞不渝!”

    廖凯白了黄河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少发这些不咸不淡的感慨了!你为什么迟迟不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河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把杨雪如何看到王步文和蒋小庆亲热,然后改变主意,伤心欲绝地攀上天堂岩,他迫于无奈上去将杨雪救下,最后在杨雪的主动请求之下到情侣酒吧饮酒的情况原原本本向廖凯叙述了一遍。

    廖凯静静地听着,待黄河讲完,又点上一支烟,沉吟片刻后,才慢悠悠说:“看来我们要感谢蒋庆林的宝贝女儿了!”他抬眼盯着黄河,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尤其是你,更要感谢人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