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王步文见严展飞不为自己的汇报所动,态度又回到了刚才的起点上,就有些着急起来,忙不迭地申辩说:“种种迹象表明,罗五七是脱不了干系的,只要追查,就能获取证据。倘若听之任之,那刘红梅和李红就有可能遭到威胁,甚至是灭口或报复。前面已经有了李燕等人的先例,这些危险是确实存在的。”

    “你又在想象了。这种说法完全没有根据。”严展飞深吸一口烟,然后徐徐吐出。“撇开我们和廖凯、罗五七的关系不说,仅就天华集团在港城的地位和影响而言,你这么草率从事也是不妥的。你死钻牛角尖,不仅不停止徒劳无益的侦查,现在竟然搞起了升级,把矛头对准了天华,真是太让人遗憾,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在玩火!”他顿了顿,语速放慢,声音变缓,“当然,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袒护天华。不错,在你没有证据证明天华有问题的前提下,我是要袒护它。因为天华和我们海关有良好的关系,我们的办公楼、宿舍楼和干警的福利全是天华赞助的,它是市政府颁发遵纪守法金匾的企业。你必须立即停止这种捕风捉影对一个优秀企业产生恶劣影响的侦查,我绝不允许你在这个案子上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如果我掌握了证据呢?”王步文对严展飞半是训斥半是威胁的大篇陈词很是窝火,忍不住皱了皱眉问。

    严展飞怔了怔,只得硬着头皮说:“如果你有证据,我当然会支持你。”

    “那就请你批准我对罗五七进行一次甄别!”王步文紧跟着提出请求。

    “对罗五七甄别?”严展飞没料到王步文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思忖着问,“你准备如何甄别?”

    “李红认识朱辉,让她见见罗五七,辨认的结果可以证明一切!”王步文很有信心地说。

    严展飞思忖片刻,马上打定了主意,问:“如果李红否定了罗五七是那个所谓的朱辉呢?”

    “我就结束对此案的侦审!”王步文回答得很干脆。

    “军中无戏言!”严展飞挺起身子,双臂撑在办公桌上,定定地注视着王步文说,“这可是你自己保证的。好吧,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说罢,伸出一只手掌来。

    王步文也伸出手来,和严展飞十分响亮地击了掌。

    一次又一次的摧残

    廖凯真的慌了。他接过严展飞的电话后,火速召来了黄河和罗五七。

    黄河和罗五七听说王步文已把枪口对准天华,不由得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尤其是罗五七听廖凯讲了王步文把他定为重点嫌疑人,并判断出他就是李燕的男朋友和朱辉,更是满脸惊惶,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黄河忍不住揶揄罗五七说,这就是你玩女人玩出的结果。你他妈风花雪月享受,我们倒要跟着遭报应。

    罗五七跳着脚骂王步文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竟然把兄弟往火坑里推。他从此以后和王步文势不两立,总有一天会让王步文付出代价,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

    廖凯瞪着罗五七,没好气地说,你穷发狠有屁用,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堵住漏洞,化解危机。刘红梅和李红都要尽快采取措施,如果让王步文占了先机,弄出个结果来,那麻烦就大了。他接着问黄河,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黄河想了想说,看目前的情形只能以守为攻,不宜对刘红梅和李红使用极端手段。刘红梅就在观音阁,完全在掌控之中,封住她的口应该不难。现在最头痛的是李红。她不受任何钳制,时间又如此紧迫,对付她有一定的难度。

    廖凯说,必须掐住李红的死穴才能解决问题,她不是有个儿子吗?

    黄河不由得频频点头说,这的确是最能见效的撒手锏,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不怕她李红不俯首帖耳。

    廖凯挥挥手说,事不宜迟,刘红梅由罗五七负责,李红就由黄河去摆平,赶快分头行动吧。黄河和罗五七匆匆出去之后,廖凯又拨通了严展飞的电话,告诉严展飞已采取防范措施,让他放心。

    黄河还是第一次亲自出马去灭火,这颇让他不快活,但想想李红的事的确不可等闲视之,廖凯才不得不让他出马,便强忍着把心里的气压了下去。他先查清了李红儿子小军上学的学校,然后买了个孩子最喜欢玩的掌中宝游戏机,在快要放学时赶到学校门口等着。当小军跳着蹦着走出学校大门时,他迎了上去。说自己是李红的朋友,来接小军回家。小军眨巴着大眼问,妈妈呢?他其实早已布置阿岩设法拖住了李红,便骗小军说李红有事,接着就把掌中宝游戏机塞到小军手里。小军顿时高兴得欢呼雀跃,戒备之心飞到了九霄云外,乖乖地上了黄河的宝马车。

    李红在家里边接听电话边焦急地看表。她正要去学校接儿子时,接到这个自称是张军朋友的电话。对方东拉西扯,似乎对张军和尹大力都非常了解,不时说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话,不知不觉便通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话。直到门铃响时,对方才“拜拜”一声挂了线。李红放下听筒去开门,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领着儿子站在门前。她有些诧愕,刚要询问,黄河已一步跨进了门。小军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钻进里屋去摆弄游戏机了。黄河这才对李红说,他是张军的朋友。

    又是张军的朋友!李红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脱口问:“那你也认识尹大力?”

    “当然认识!”黄河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李红。

    李红知道来者不善,脸上不禁微微变色,站在那儿发着呆。

    “你儿子挺乖,不像张军。”黄河跷起腿摇晃着说,“我没怎么费劲就把他带出了学校。”

    李红能听出黄河话里的意思,颤抖着嘴唇问:“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这话说得,多外气呀!”黄河抖着脚说,“既然是张军和尹大力的朋友,当然对你和孩子只有关心啦!”

    “请问……请问你贵姓?”李红试探着问。

    黄河从嘴里轻轻吐出:“我是朱辉——”

    李红陡地睁大双眼,惊恐地盯着黄河说:“你,你不是朱辉!”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黄河扶了扶眼镜说,“我是朱辉经理派来看望你们母子的!”他加重语气说,“当然,我希望你在见到朱辉经理时,也能这样对王步文说!”

    李红终于明白了黄河的来意,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寒意。显而易见,如果她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儿子就将面临飞来横祸,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遭受如此之多的苦难和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儿子是她惟一活下去的希望。她什么都可以失去,惟独不能失去心爱的儿子。

    “怎么样?你不必为难,更不用勉强!”黄河仍然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张军从我们这儿拿走了几十万。尹大力也给了你八万吧?不是照样出事吗?当然,他们最终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李红的精神防线被黄河彻底摧垮了,她嗫嚅着说:“求你们别动我儿子,我听你们的还不成吗?”

    黄河笑了,轻松地说:“这才不愧是张军的贤妻、孩子的良母。也算是尹大力没有白爱你。”他拍拍沙发。“坐坐,别这么生分嘛!”

    李红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在黄河身旁坐下,惊惧不安地偷偷瞥黄河一眼。黄河很自然地拿起李红的手抚摩着,面带温情,显得十分轻柔。李红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身子僵硬地挺着,一声不吭地让黄河戏弄。黄河微笑着夹起李红细细的小指,突然用力一扳。

    笑里藏刀的魔鬼

    李红丝毫没有防备,顿时一阵激痛贯遍全身,不由张大嘴“啊”了一声。她抬眼看看卧室里的儿子,那声尖叫还没有完全喊出来,又强自吞了回去。她的手指被黄河扳得越来越弯,泪水从眼里“刷”地流了出来,额上的头发渐渐湿透,脖子爆起一条条青筋。她不由自主地身子前倾,几乎伏在了黄河怀里,眼里露出乞求和哀怜的目光。

    黄河脸上的笑依然不变,直到李红满面涨得通红,嘴唇泛青,这才松开李红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笑吟吟地说:“十指连心啊!你不会怪我以这种方式提醒你吧?”

    李红心里充满了仇恨,可又不得不赶紧摇头说:“不会不会,我怎么敢怪你,我会记住的。”

    黄河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小军从卧室里跑了出来。他一手举着游戏机,一手举着个大大的苹果,扑到黄河怀里,亲热地让黄河吃。

    黄河对李红说:“你看,我和你儿子已经是朋友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李红心里泛起一股苦涩,只能勉强地对着黄河笑笑。

    黄河一把抱起小军,捏捏他的小脸蛋说:“等叔叔有空,带你坐游艇看海好吗?”

    小军激动地大声直叫:“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叔叔!”

    黄河放下小军,话中有话地对李红说:“大海太美了,尤其是海底,小军一定会着迷的!”

    李红无奈地吸了口凉气。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黄河能赶快滚蛋。这个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似乎很儒雅的白面书生,是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最阴险、最恶毒的坏蛋。她在心里已不止一遍地诅咒这个笑里藏刀的魔鬼了。

    黄河终于在小军的“再见”声中离开了。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前,李红就急忙紧紧锁上了房门。她机械地一步步退到沙发前,浑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似的瘫倒在沙发上。她揉搓着闷胀得几乎要窒息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稍稍平息之后,繁乱的思绪又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纠缠起来:这条眼镜蛇毫无疑问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朱辉派来的,他们显然对她和王步文谈话的内容了如指掌,不然不会找上门来,以儿子作为要挟。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王步文来找她,并且探听出谈话内容的?肯定王步文身边有内奸。这太可怕了。由此看来,她帮王步文越多,受到的坑害就越大。她按理应该把这个情况马上告诉王步文,让王步文有个防备,可她现在不敢去冒这个风险了。因为她要保护儿子,她不能拿儿子的生命当赌注。她想,是不是该带着儿子离开港城,去外地躲一阵子,以避开朱辉,也避开王步文?可想到孤儿寡母在外无依无靠,万一出了事就更没有指望了,在港城总是有些亲戚朋友,再说朱辉那帮人势力如此之大,想找到她并不困难。

    李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出路。她只能仰面长叹,听天由命。

    罗五七没有黄河那么多的弯弯绕。他觉得对付刘红梅也用不着大费心机。可廖凯一再提醒他不能鲁莽,要用一些手段,于是他边琢磨着边走进了刘红梅的宿舍。

    几个小姐妹正在和刘红梅打牌玩乐,一见罗五七来了,便如同老鼠见到了猫,顿时作鸟兽散,偷偷溜出门去。

    刘红梅颇有些晦气的感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随意地摆弄着纸牌。

    罗五七往刘红梅身旁一坐,也不说话,瞪着一双牛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红梅,似乎要从刘红梅的脸上看出些玄妙来。

    刘红梅等了好大一会,见罗五七既不吭声也没有动作,便有些纳闷起来。往常罗五七来到这儿,总是先上来又亲又摸,把她轻薄一番,然后用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语言和她打情骂俏。可今天却有些反常。罗五七的老实规矩反而让刘红梅不安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直忽悠。她忍不住抬起眼皮,扫了罗五七一眼,忽然见罗五七表情怪异,目光发直地牢牢盯着自己,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不知这个魔头又想出了什么折磨玩弄她的新花样。

    罗五七发觉刘红梅有些心虚,便有了主意。他轻轻拍了拍刘红梅的肩膀,很热情地说:“红梅,我给你占一卦怎样?”

    刘红梅惊讶地看着罗五七,不知他要干什么,嘴角蠕动着低声说:“你少耍我,我不信什么卦不卦的。”

    罗五七可没有黄河那样的耐性,他见刘红梅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一瞪眼说:“啰嗦什么,我说算就要算,快抽牌!”

    刘红梅身子一哆嗦,怕惹恼了罗五七自己遭罪,就随手抽了一张牌,扔在罗五七面前。

    罗五七翻开纸牌,是红桃J。他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刘红梅,沉吟不语,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刘红梅被罗五七看得心里直发毛,弄不清这个平常粗鲁愚笨一身流氓习气的混世魔王今天怎么突然玩起了花样。他究竟是什么意图?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这些都不能不让刘红梅迷惑,可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等着罗五七解开谜团。

    “你最近有小鬼缠身,阴气很重哟!”罗五七煞有介事摇头晃脑地说,“看得出这还是个女鬼,要勾走你的魂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