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徐默脸色苍白地坐靠着主桅杆,垂着头毫无形象地干呕着。

 这场暴风雨让徐默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航海。原来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天的远洋航行,对于海上生活已经逐渐习惯了。不过,这个夜晚的海上风暴,让徐默了解了他跟一个真正水手相比,差距到底在哪里。

 在风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坚持不要下船舱,一脸坚毅地让几个水手将自己绑在主桅杆上,想尽力表现出一个合格大副的模样来。不过,现在徐默很罕见地后悔了,早就半个时辰前,他就吐光了晚饭,然后开始吐胆汁,到了现在,他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只能难受地干呕着。

 不过现在,还留在甲板上的人都忙得要死,实在是顾不上他了。要不是经常冲上甲板的海浪带走了身上和地板上的污物,徐默有可能会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

 “阿尔弗雷德长官,喝点东西吧,这东西对晕船的人很有好处!”拉修在徐默耳边大声喊道,递过来一个小皮囊。

 “呕!”徐默刚抬起头看看了满脸雨水的拉修,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不过没能吐出什么东西,浑身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拉修一把扶住徐默,捏住他的下巴,将皮囊中的液体给徐默灌了几口。

 “咳咳!这是…朗姆酒!不对,酒里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徐默只感到一股火辣辣地液体顺着喉咙直通到胃里,不由精神一震,恶心呕吐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

 “是一种香料!是我的妹妹给我准备的,听说这种香料很贵,她在一个贵族家里帮他们洗衣服的时候,问别人讨来的一点碎末,加到朗姆酒里面能够驱寒,防病。”拉修腼腆地笑道,突然抬头往上看去“你也要来一点吗?”

 “这是…生姜!贵重香料?”作为一个华国人,徐默舌头一舔齿缝中残留的一些香料碎末,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喝得朗姆酒里面,到底混杂了些什么东西。顿时恍然大悟,晕船晕车的人喝点生姜水,确实有防止恶心呕吐地效果,不过算不上什么贵重香料吧?

 “生姜在这里确实属于贵重香料!”徐默的头顶传来了一个冷冷地女声。

 徐默抬头一看,瞳孔马上就是一缩,说话地是赛琳娜,这个女强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到了徐默的头顶上方,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十字剑,正恼怒地看着拉修。

 “回你的岗位上去,赛琳娜帆缆士!”徐默冷冷地说道。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靠近他,显然没按好心,要不是拉修意外地到来,被她偷袭得手是肯定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搞不好会死在赛琳娜手里都说不定。

 “咔嚓!”正在此时,同处主桅杆底部的三个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断裂声。

 “小心!”甲板各处传来了众人的惊呼声。

 三人抬头往上看去,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主桅杆悬挂顶帆的那截桅杆被暴风打断,带着众多的缆绳和顶部横帆,倾斜着朝他们三个所处的地方掉了下来。

 “砰!”徐默飞起一脚将拉修踢飞到船舷的角落,他和赛琳娜都是轮回者,被这段桅杆砸上一下,还死不了,不过拉修的小身板绝对扛不住。

 拉修被踢飞的瞬间,赛琳娜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紧紧盯住被缆绳绑在主桅杆底下的徐默,手中攥紧了十字剑,杀还是不杀?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赛琳娜瞳孔一缩,正在她决意要出手的一刹那,突然她看见了一副镜像,顿时脸色大变,手脚并用爬到旁边的绳梯上,避开了上面掉下来的那截桅杆。

 赛琳娜惊魂未定地看着被桅杆擦到了一下的徐默,额头渗出的冷汗混合着雨水从脸颊上滴下。就在刚才她要出手的一刹那,她无意中看了一眼被海水冲刷得光亮如镜的甲板,在这片甲板上,她看见了一张赤着双目,狰狞如鬼的残酷笑脸。

 在这张脸上,一股暴戾地凶煞之气迎面扑来,几乎让赛琳娜有了片刻地窒息,如同面对着来自地狱的恶鬼,正要择人而噬。这张脸正是属于那个将自己绑在主桅杆上的男人,现在依然低着头,不明生死的维斯泰洛斯号大副兼冲锋队长——阿尔弗雷德。

 刚才那是错觉吗?或者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赛琳娜的心中首次有了一种挫败感,那样的好机会,她却依然吓得不敢出手,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我不会放弃的,我是赛琳娜·波拿巴,波拿巴家族的人,不能失败,咬了咬牙,赛琳娜重新爬上主桅杆。

 没有选择出手吗,还真是谨慎啊!徐默双目中的赤色逐渐消退,不过刚才的惊险让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恶心呕吐的感觉。只是被断掉的桅杆刮了一下,他左肩的锁骨就被砸断了,不过靠着高感知,他还是避开了头部的要害,并没有生命危险。

 “啊!”突然在徐默的前面传来了一声惊慌地叫声“阿尔弗雷德长官,救我!”

 “拉修!”徐默一惊,抬起头,看向前方。只见断掉的那截顶部桅杆,带着几条粗大的缆绳和顶部横帆,秋风扫落叶一般将甲板上的水手扫倒了一片,然后掉进了海里,同时也将维斯泰洛斯号拉扯得向右边倾斜了过去。

 “嗖嗖!”因为桅杆上的缆绳还掉在船上,立刻便被落进海里的那一截桅杆拉扯了出去,像蛇一样在甲板上滑动,拉修非常倒霉地被一条缆绳缠住了脚踝,掉进了海里。

 “不!”徐默本来已经褪去血丝的双眼再次赤红,右手一伸,抓住了那条缠住拉修脚踝的断缆。

 “嗤嗤!”缆绳上传来了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急速在徐默的手掌上滑过,将他的右手掌割得血肉模糊。

 “啊!”徐默狂吼一声,唯一完好的右肩青筋暴起,右手一翻,将缆绳整个缠在了手臂上。

 “砰!”徐默右肩猛地爆出一阵血花,这是右肩三角肌被拉断的缘故,不过因为徐默被绑在主桅杆上,所以缆绳在绷紧之后,终于停止了滑动。

 “看,拉修抓住缆绳了!”

 “快啊,拉修,快游过来啊!快游啊!”甲板上的众水手在暴风雨中奋力地呼喊到。

 “船要翻了,砍断缆绳!快砍断缆绳!”曼努埃尔在舵轮处叫到。

 “快啊,拉修,快啊!”徐默咬着牙齿,和众水手将缆绳一寸寸地回拉,维斯泰洛斯号也被这段缆绳连接着的断桅杆拉扯得倾斜成了45度角,这种状态下,很容易就会被下一个巨浪拍翻倾覆。

 “阿尔弗雷德,放手!”赫德拉姆的怒吼声从后方传来。

 “不!”徐默首次违抗了赫德拉姆的命令,须发皆张,如同雄狮一般地回头怒吼道。

 “梆!梆!”一阵斧头地劈砍声传来。

 “赫德!”徐默双眼喷火地怒视着船舷边上,那个拿着一把水手斧,早已被自己遗忘地码头小伙。

 “啪!”徐默只感到右手传来的巨力一空,扯空了的右手顿时击打在自己的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不过徐默没有关注这些,只是愣愣地看着海面上那截断掉的桅杆带着拉修,迅速变小,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眼前。

 “再见了,兄弟!”徐默闭上双眼,抬起头,迎向暴风雨,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