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难看了看洛迦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手臂用力,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洛迦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头发,领口有些微的松散。

一片雪色风光实在耀眼。

他转过身去不看她,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蹙起来,“我不去排练,你怎么对戏?”

洛迦用手指梳了两下长发,漫不经心答,“社里那么多人呢,慕梵,卫新,还有张远他们几个,谁还不能客串一下跟我对个戏了?”

他转身看着她那副样子,“不能。”

洛迦抬眼,“为什么不能?”

他淡淡把台词递给她,虽然不刻意,但听起来就跟宣告似的,“你会闪到腰,他们不像我,不论如何都能接住你。”

洛迦拿着台词本的一角,没松手,两个人一站一坐对视着。

她忽然发觉难得见他这副笃定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问了句,“叶难,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啊?”

眼前的人挑眉,少见地露出点笑意看她,看得她心头一跳,觉得哪里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凑近一些,打量着少女明艳的脸庞,“凭他们……都没见过你尿床的样子。”

那张平日里俊逸庄严得像尊玉佛一样的脸上挂了丝罕见的笑意,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好心情。洛迦的瞳孔倒映出他放大的俊脸,然后再从他的眼底,不可置信地看见了自己盛满了气鼓鼓的情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在面对他的时候,是不可控的。

忽然倾泻而来的悸动感实在让她害怕,怕对他丢盔弃甲却还是听见他说她是“妹妹”的时候,她就用发脾气来企图掩盖。

少女红着脸颊指尖发力,一把扯过台词本,摔到他身上吼,气到胸脯都在起伏,“今天的排练到此为止——给爷爬!”

叶难好整以暇地接住剧本直起腰,还能抬手揉一揉彻底炸了毛的小猫,拿逗猫棒悬在她眼前一提一提晃悠似的,笑问,“想不想吃披萨,我去给你买。”

***

逗猫的直接后果就是被她记仇记到周一一大早,车子离校门口还有老远就下了车,少女挎着书包倔强地头也不回,叶难坐着车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在校门口拿出学生会主席的胸章,用修长手指优雅地把它戴好。

李琪看见他眼睛一亮,立马拿着扣分本走过来,“叶难,刚刚有几个女生指甲颜色不合格,已经记下来扣了分了,还有几个忘记带校名牌的,还要让他们等等同班同学确认过以后再扣分吗?”

以往都是如此的,她不过是想多跟他说说话才多此一问。

毕竟平时在班级也少有接触的机会,好不容易在学生会共事,他们高三的课业繁重,其实他出席的学生会活动不算多,周一早上带头检查仪容仪表算是最好的机会。

可刚正不阿的叶难这回倒没有很快点头,只是顿了顿道,“马上校庆了,嘱咐今天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着重再强调一下纪律,从明天开始再严查。”

李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今天就先这样?扣个分就放他们回去吗?”

叶难抬头,远远见那个一头深栗色马尾的人已经走近了,到底垂下眼,不想她回头再可怜巴巴地说他把她骗来一中就不管了。

毕竟他亲口承诺她的,不会让学校这些规矩烦到她。

他把扣分记录递回去,“嗯,周一第一节课很重要,扣分的多是高三的同学,让他们都先回去上课吧。”

有人按着他的命令拿着扣分本走远了,李琪怔怔看着叶难,他依旧笔挺地站在校门口,在人来人往中不苟言笑,那张脸再怎么淡漠着却还是好看,一眼就让人心动不已的好看。

可是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个身边围着几个人,笑闹着高调走进校园的少女,校服裙摆下的两条长腿纤细瞩目。

洛迦。

叶难在看见她的一刻,直接状似无意地转过了身低头在纸上写字。

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李琪看得懂——他放水不要放得太明显。

擦肩而过的刹那,洛迦眼神轻飘飘扫在他身上,然后唇边带着笑意轻哼一声,算是领了他这个情。

走过视若无睹的学生会主席,和卫新他们直接张扬地进了校门。

李琪盯着叶难淡漠的背影,从不可置信,一直盯到委屈伤心。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皎月清风一样的存在……他是什么都做得到最好的叶难。

可是偏偏是洛迦。

偏偏是遇到这样浑身烟尘张扬的洛迦,他就这么被她拉下了云端。

什么原则,什么清白,他好像都不要了。

李琪看着叶难,忽然将自己手中的扣分本一把放在同学的怀里,不能够忍受地掉下眼泪,捂着嘴飞速跑进了教学楼。

这周话剧社排练时间眼看又要到了,可偌大的话剧社里,不只叶难没来,连洛迦原懿等等高一六班的一群人也都没来。

张远看着余井井,“井井,其他人呢?”

小白花从剧本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过几天和七中打篮球赛要选队员和啦啦队,他们去参加了。”

“哦,”张远挠挠头,“那今天还排吗?”

余井井想了一下,朝张远柔柔笑起来,“应该排吧,反正我们的时间又没什么要紧,等等他们吧。”

张远听这话顿时有点生气,“怎么能叫我们的时间不要紧?高二也是马上要月考的好嘛!真不来说一声啊,我就去复习了,还在这等……”

“篮球队那边两点半之前会结束,现在才两点二十,还有十分钟才开始排练,急什么。”

张远话音未落,就被门口一道男声淡淡打断,余井井听见这声音一怔,随机立马站了起来看过去,“叶难学长……你今天来排练吗?”

张远见状也赶紧问了声“学长好”就溜远了,小白花看着叶难,手足无措地让出自己的座位,“学长坐我这里吧……”

叶难没有抬眼,径自走到洛迦平时坐的第一排那个位置,“这么多空位,随便坐。”

小白花噎了一下,不死心地站在原地,眼睛扫到地上放着的水,立马拿了一瓶走过去,“学长,你喝点水,刚从学生会过来吗?实在太辛苦了,两头这么跑……”

叶难没有接,蹙眉淡淡道,“学生会的事上午解决完了。”

没有一个字是拒绝,但是话里话外又全都是拒绝。

余井井保持着送水的姿势觉得尴尬,咬着嘴唇又想说什么,门口处却传来了一阵笑闹声。

原懿洛迦和安珂她们说说笑笑地走回来,一进话剧社的门,先是看见了叶难这尊大佛坐镇,然后又见大佛身后跟着个端茶倒水的小宫女一样的余井井,拿着瓶水猛献殷勤。

大圣的眼神顿时变了,叫了一声“井井……”

小少爷倒是没说什么,看了眼洛迦,又看了看原懿,却恰好和原懿四目相对了一刹那,俩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转过头去。

洛迦拎着半瓶水,抱臂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了看余井井,然后把目光悠悠落在叶难身上。

少女眼角眉梢一点妖娇和讥诮,漫不经心地逗他,“主席大人稀客呀。”

叶难懒得听她这么阴阳怪气的有话不好好说,起身向她径直走了过来。

余井井看着叶难走向洛迦的背影,下一秒,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半瓶水,拧开,仰头喝了下去。

原懿看了眼小白花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那瓶水,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啊呀,学长,这水是洛迦喝过的,你怎么直接喝啦?”

叶难盖好瓶盖,没有回话,洛迦攒出来笑意,也问他,“是啊,学长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

叶难横眉看她,像听见什么多此一举的胡话一样,“你小时候嚼过的苹果不吃了都要吐给我吃,一瓶水,怎么了?”

纵使原懿是故意要气小白花的,此刻也还是被这个回答给惊讶到倒吸凉气,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要接啥才好。

劲爆,太劲爆了8!!!

吃完的苹果继续吃,喝完的水继续喝……

你们他妈直接接吻算了啊操!

洛迦听他不留情面地这么抖自己的往事,撩人不成反被撩,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又没话找话地赶紧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是认真说的,可他板起脸来那股理所当然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想笑,“说了不能就是不能,没剩几次排练了,我都会过来。”

原懿不知道他到底在说啥,只是一乐,“那敢情好!安导,咱们快去选一下今天要排男女主角哪场戏?不如就朝歌夜饮那场吧,我觉得可以反复设计一下!”

说着就生怕自己发光发热三千瓦尽情燃烧一样溜了,卫新也赶紧和灰头土脸的敖圣对了个眼神,把人拉走去了卫生间。

剩下小少爷不甘寂寞,也跟在原懿后面跑进了门,“凭啥啊!谁还不是个帅哥了,今天不该我青梅竹马出场吗?!我举报你们私自加戏!!”

身后人跑得七七八八,只剩个余井井贼心不死地还在盯过来。

洛迦心里觉得烦,忽然眼波一转,刻意踮起脚尖脚凑近他一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他,“怎么呀,阿难哥哥是怕我倒在别人怀里吗?”

一屋子人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看不见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却掩盖不住气温似乎剧烈攀高起来。

她故意的,以他的性子,她捏准了他不会回答,最多斥一句她胡说胡闹什么的。

有时候这人就是这样,太正经了,才总招人逗逗。

偏叶难在心跳声里顿了一下,垂眼看了眼少女粉红色的耳尖,轻轻开口。

他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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