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

夏末,夏天的尾巴。

虽逢开学之际,炎热余温迟迟未散。

塑胶跑道上,挥散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碎光。

大一的新生还未歇了过去两个月的放纵念想,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在军训的煎熬下老老实实的呆坐着。

“这种天气也太折磨人了吧,我真的好想念宿舍的空调啊。”

赖文静坐在树荫下,有气无力。

傅雪瞥一眼室友,不由得觉得好笑:“不知道是谁进宿舍的时候还嚷嚷着宿舍空调破。”

S大是省内有名的百年老校。

秉着百年传承的理念,不止学校的人文学术气息浓厚,就连第一批安装上的空调至今也没再换过,大有人老珠黄空调也屹立不动的架势。

赖文静听这话不乐意了,刚握着冰可乐的手也不擦,直接去捏傅雪的脸。傅雪被偷袭,直接报复回去。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这边动静大,那边阵营的目光倒是被吸引过来。外语系人烟稀少,男生更不用说,一个两个直愣愣盯着傅雪。

傅雪人如其名,瓷肌星眸,雪一样纯净美好。即使在酷热的天气下,也像是璞玉一般,颜色更甚。

在开学典礼上一炮而红后,傅雪就对类似的目光见怪不怪。

更确切地说,从小到大,她对这种充满打量的眼光免疫了。

“那边教官在吹哨了。”另外两个室友刚上完厕所,急急忙忙拉着傅雪赖文静就去集合。

S大在全国久负盛名,军训上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上午的训练刚结束,一颗颗刚刚步入校门没多久的青葱小菜们就跟霜打了一样蔫。

虽说烈日下的训练让人心烦意乱,下午给的休息时间也还算是宽裕,足足有三小时。

傅雪扒拉着学校食堂的饭,有点难以下咽。做菜的大妈仿佛商量好了,没命似的往里面撒盐。

“走走走,别吃这个了,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赖文静大大咧咧,性情和名字相去甚远,看傅雪也吃不下,拉上她就往外走。

“拉我干嘛呀,神神秘秘的。”傅雪不仅生得冰雪貌美,就连声音也软糯动人。

嘴上念叨着,心到底还是随着去了。

赖文静个子比傅雪还要矮,但还是虚虚揽着傅雪的肩膀,色眯眯地,“美人儿,小爷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傅雪哭笑不得,还记得到寝室第一天,这位女士就扒着自己不放手,美人来美人去的,甚至扬言晚上要一起睡。

刚开始的时候着实有点被吓到,相处这么些天下来傅雪也清楚赖文静就是这般,风里来雨里去,不着调。

赖文静熟稔地带着她在校园里绕来绕去,没走多久,直直就往一片小树林冲。

往里面走没多远就是学校的铁护栅栏,对面是一条街,各式各样的贩卖小摊都有。

吃了这么多天的学校食堂,傅雪早腻了。

高中时,锲而不舍风雨无阻叫外卖的榜首,她赫赫在录。

她忍不住揶揄,“你哪儿找到的?”

赖文静臭屁极了,“小爷自有妙招。”

事实上,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秘密场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

傅雪环望四周,稀稀拉拉的一行人中有几个穿着绿色军训作服,格外显眼。

赖文静偷偷溜过来了不少次,直接跟对面的大爷点了串。

不一会儿,一个木板晃悠悠地伸了过来。

傅雪一看,乐了,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收钱二维码,还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小店虽小,味道极好!”

付了钱,两个人干脆蹲下来等着。

傅雪用树枝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这片小树林存在多年,树叶茂密繁盛,相互交错,环绕的树枝隔离光线,留下一方清凉天地。

“小姑娘,你要的串好嘞。”那边大爷吆喝着,用竹竿挑着要送进来,赖文静一个跃起踩上石头便要过去接。

傅雪顺势站起来,便发现旁边的人神神叨叨的恨不得遁地飞走,一窝蜂全散了。

傅雪有点懵,但还是听到了关键的一句,“学生会来抓人了!”

顾不了那么多,她伸手去拽赖文静,

“啊呀呀你快点抓人了抓人了。”

赖文静刚拿好串,被这么一拉,一个趔趄。

“愣着干嘛,你想被扣分吗,快跑呀。”

赖文静堪堪站稳了,拉着傅雪便想跑。

转身直面迎来一行人。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赖文静一个激灵,想也没想直接把整盒串塞到了傅雪怀里。

傅雪:“......”

“小祖宗,大美人儿,帮帮我,我这次再被抓就要死定了。”

傅雪下意识把整盒串放到背后。

“哟,这位怎么这么眼熟啊,怎么着,今天是来这里乘凉来了还是在作诗啊。”

男生流里流气,但又顶着张白嫩的弟弟脸,此时笑眯眯地盯着赖文静,也不违和。

“天干物燥,这里风景不错哈哈哈。”

赖文静干巴巴笑了两声。

傅雪打量了一下走在中间的这个人,细长的脖子上挂了一张蓝筹带的工作牌,上面的字不大不小,学生会祁阳。

“旁边这位同学?”

傅雪冷不丁被点到,倒也淡定,“练习一下军训动作,背手正步。”

祁阳:“......”

不知谁嗤笑了一声,傅雪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人倚着一棵树,两条长腿随意搭着,慵懒地靠在那里,双手环抱,清清冷冷的眸子斜斜地向这边看了过来。

“祁阳,走了。”贺冼凉直起身,戴上帽子,简简单单的军绿色服装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更衬得他身形清瘦,皮肤冷白。

“哈?”祁阳抓了抓脑袋,到底也没问为什么,短短几天的工作交流,他也有点摸清贺冼凉的性子了,说一不二。

傅雪眯了眯眼,呵,人模狗样。

赖文静松了口大气,回寝室的路上还在感叹个不停,“贺会长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仙姿鹤立啊,绝,超绝。”

傅雪有点无语,“你这是什么形容,话说回来,你也认识他?”

“认识倒不至于,学校论坛早就炸了好吗,那张证件照在里面传疯了,这么多年来总算来了个天神。”

这一点傅雪倒是很清楚,贺冼凉在高中时便是风云人物。成绩优异,家境优渥,这一路上来顺风顺水,本人也是矜持自傲。

如果说傅雪是努力拼搏,成功抓住S大的吊车尾,那么贺冼凉便是天赐的金字塔顶端者,高三的时候更是直接保送S大的王牌专业。

刚刚一扫而过贺冼凉胸前的牌子,学生会长。

傅雪丝毫不奇怪他在大学能够这么受欢迎,倒是奇怪他为何留在了S大,他完全可以去北方更加顶尖的学校。

不过S大的金融专业确实在全国享誉盛名。

按理说不用高考的人可以不用再来学校,他却没摆谱,每天照例。

傅雪还记得她去找老师的时候,贺冼凉坐在教师办公室的格间里,老神在在地玩魔方。

“等等,什么叫也啊,你认识天神?!!”赖文静嗅到了一丝丝八卦的气息。

傅雪默了一瞬,“高中校友而已,不太熟。”

她暗暗给自己下了个决定,大学里尽量少跟这个扫把星接触。

傅雪这般云淡风轻,赖文静倒也没在意,换了个话题,“真是羡慕学生会,神气得要命。不过里面的人也真可怜,休息时间还要忙着抓人,他们不累么,我倒是心累死了。”

“别管别人了,你还没跟我解释刚刚的事情呢。”傅雪拿出纸巾擦了擦赖文静油汪汪的嘴,微微一笑,赖同学这会儿吃瘪,成功闭嘴了。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这样质问也不惹人生气。

“大美人儿,你舍得让我在军训闭幕式上作检讨吗,被抓到三次就完蛋了,据说校长那个老头儿,会大学四年一直盯着我!”

“那你还老直接去?”傅雪颇有点嫌弃地把那张纸丢进垃圾桶里,摇了摇食指,“这种事情要讲究技巧。”

“知道了知道了,平淡的大学生活中总要来点激情嘛。”赖文静亲亲热热地推着傅雪的肩膀,“快回寝室吧,我想多享受一下‘千山童姥’!”

“天山童姥”是赖文静给学校老旧的空调取的名字,“天山”在破黄老旧,“童姥”在微风一点点送来。真应该找个机会让她跟宋可认识一下!

下午的午休时间在一声急促的哨声中结束,各个学院慌慌张张集合好了便开始训练。

外院的男女比本就是不平衡,偏偏教官还喜欢将男女分开。

男生那边横竖就四排,豆芽菜一般歪歪扭扭地杵着。

教官恨铁不成钢极了。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成什么样子嘛。站也站不好,下午休息的时候都干嘛了!啊!”

“晚上才艺表演和拉歌可怎么办啊!”

“拉歌就靠你们男生了,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啊!”

“本来男生少跟其他营比就不占优势,一点也不愿意努力的啊!”

教官是南方人,在江西当的兵,年轻力壮,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被派过来给大一新生当军训教官。说话有点小姑娘的味道,末尾爱加个啊,像撒娇一样。

有男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是谁,自己主动喊报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教官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太没威严了。

那个男生倒是不害臊,大大方方承认了,“报告教官,我刚刚不小心笑出声了。”

“我允许你笑了吗啊,全体男生站军姿多加十分钟!”这下男生连抱怨也不敢了。

夏末的天仿佛过得很慢,外院的人被拉去灯光球场的时候,天空中印满了晚霞的余晖,衬着一点点清凉的风。

大家被安排着坐下来,难得有共同挨在一起的时候,都禁不住对各自的好奇,聊了起来。

拉歌不愧是最让人想释放青春荷尔蒙的军训项目,今天最令人期待的时刻,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