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骑着马,左突右刺,前来拦他的几个人一时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生猛,被伤得七七八八。

苏成头也不回道:“父亲不必管我,我什么本事,父亲应该比我清楚!”

苏三爷差点没气晕过去,就你那点本事,打两个流氓还成,与这些摆明了是跟朝廷来抢人的亡命之徒,根本不值一提。

苏成知道他爹怕他受伤。

他也没敢大意,手中的剑不停息的舞动着。

令他意外的是,一直护在他身边的墨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上不少,杀得对方一见是她,便自动让开。

这一战,足足持续了两刻钟。

最后留了一地的残肢断箭,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庆幸的是他们这边只有人受伤,却没有死亡,最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被砍断了一条手臂,此刻咬着牙,让同伴给自己包扎。

苏成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是几个流民的头目,竟然还有人来抢。

遂好奇地朝囚车扫了两眼,一共三个囚犯,一老一少看起来无精打彩,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类似疯子一样的家伙。

看到苏成望他,立刻呲牙咧嘴地想要咬人。

苏成心头一凛,忙收回目光。

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三这是你儿子吧,生得倒是一幅好皮囊,可惜胆子也太小了……”

苏三爷刚才也被人砍了一下,不过伤得不重,除去铠甲上的刀痕,胳膊上只是青了一块,苏成替他擦了点药酒。

苏三笑道:“他是胆子不大,否则你们那些人,怕是没一个活着离开的。”

说实话,他们这一群人中,这一路走来,或多或少大家都受了些伤。

这些人跟疯子似的,从水路扑到陆路,又从陆路扑到水路,为的就是抢这三个人。

苏三爷原先带了二百多人上路。

在江上就折了一半,后来一路走,一路被伏击,如今就剩这么点人了。

今日若不是碰巧遇上苏成,大家怕是又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到了此刻,他们这群人就是平日里再难打,也是疲惫致极,可苏成和墨月不同,他们在这里待了两天,无论是体力还是精气神都比旁人好。

再加上他无论是剑法还是棍法,都出自名师,确实是给他们这一群人添了一员猛将。

而身边的墨月一点都比不苏成差,两人的加入,确实给这场恶战带来了决定性的逆转。

苏三爷这话虽然有点夸大,故意气气对方。

疯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愤愤道:“别得意,你们这几个人,迟早都得死……”

苏三爷笑道:“都说永南王一世骁勇,足智多谋,难道您到如今还看不出来吗?那小子怕是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救您,只不过是想磨掉您的意志,让您好把地图送给他……”

苏成不知道他们两人打的什么机锋。

替苏三爷处理好后,便帮忙其他人,人数不多,统共也才二十来个。

大家此刻真是又累又饿,也就苏成还算凑合,索性处理好伤口,在大家原地休息的时候,跟墨月一起帮忙烧火做饭。

永南王本来是想气苏三爷的。

不曾想,却被对方给伤到了,见苏成在那里烧火做饭,又开始对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成扭头看了一他一眼,“想要水喝?”

永南王送他一个大白眼,“我瞧着你那剑法不错,可是你那祖父教你的?”

苏成不语,继续做饭。

永南王又喊了一句,苏成没理他,却听他自言自语道:“苏固这个老不死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养出来的子孙到是一个比一个好。”

“再瞧瞧你这小媳妇,长得不止漂亮,还能争善战,啧啧真令人羡慕。”

苏成:“……”

一向脸上都没多余表情的墨月,腾的一下就脸红了。

而后垂着头,小声道:“我去拿碗!”

苏成这饭做得简单。

一碗热水,将硬馒头、饼子什么的,用水泡一下。

他自己那里还备了一些鸡肉、酱猪肉,还有一小坛子酱菜。

大家这些日子一路被人伏击,吃的东西都有限,更别说菜肉了,此刻一个个双眼放光。

刘七笑道:“三哥,这可真是托了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菜,五哥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苏成笑道:“这是我家嬷嬷自己做的,前几年她留在京里,每年将地里的东西制成酱菜,简直供不应求,您若喜欢,回京后,我到庄子上给您带几坛子来。”

孙嬷嬷平时没事,就跟三丫在厨房瞎琢磨。

这酱菜方子,是跟苏成讨论过好几次的,最后添添减减,才自成一系。

据说每年的都被京里的各大酒楼给定完了。

孙嬷嬷来岳城之前,将这方子交到了赵大树手上,前阵子赵大树过来,还说客户抱怨,是不是换方子了,为什么没先前的好吃。

知道孙嬷嬷走了之后,都十分可惜,想换家合作的,可试了好几家,都还不如赵大树的,就这么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不过赵大树说,银钱方面,比孙嬷嬷在时少了一些。

如今,孙嬷嬷又带着三丫一起在后院做,前段时间,给岳城酒楼送了一些,对方先前还说试试,结果苏成还没到书斋挑好书,对方就追了过来,要与他们长期合作。

现在孙嬷嬷的酱菜,也算是一绝了。

永南王早饿了,每次伏击过后,他嘴巴都特别的欠。

总要占尽了便宜才肯罢休,今日倒是反过来了,他心里不痛快,可肚子早就饿了。

苏成分东西的时候,给那一老一少除了饼子之外,还有一点酱菜。

两人一见东西,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永南王呸了一口道:“吃吧,吃死你们,一群没出息的货,早知道郑王你是这样的人,老夫怎么也不跟你合作。”

被他一曝,苏成便知道了这一老一少的身份。

不由暗暗吃惊,怪不得这一路伏击不断,敢情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民头目。

而是皇亲国戚。

永南王骂完,还得吃东西,眼巴巴地望着苏成给他的东西。

一碗热水,半块饼子,理由还很直接,为什么反派死得快,就因为他们废话太多。

永南王先前没明白,略一琢磨伸手便将水给打翻了,饼子丢出去老远,骂道:“臭小子,你好狠的心,你竟然想毒杀本王,你祖父一生沽名钓誉,不曾想养出你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你就不怕现在弄死本王,皇上找你算账?”

苏成蹲在他口水喷不到的地方,好脾气地解释道:“王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一碗水,同样的锅里舀出来的,饼子更是从我包里拿出来的,大家谁不在吃呀。”

说着,他就捡起来,分开往里面夹上酱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饼子是他的,比起苏三爷他们的可是新鲜软和多了,再加上孙嬷嬷的酱菜不止好吃,还香味四溢,南王一时都傻眼了。

猛咽口水!

再看他两个同伴,已吃得差不多了,一抹嘴,那意尤未尽的模样。

现在永南王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他一世英名,绝不允许他求软。苏成要的就是这效果!

在他面前大口表演了一回,扭头对苏三爷道:“爹,这个老疯子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那正好,咱们就省了一顿了。”

“对了,爹,我跟您说,咱们以后得改个法子,比如再有人来抢人,咱们就饿他一顿,反正一顿不吃又饿不死。”

永南王气得差点骂娘,“好你个小子,你好歹毒的心计!”

刘七起哄道:“这主意好,咱们怎么就没想到?”

苏成道:“那是你们太厚道了,碰上这种地痞无赖,就得换个法子。”

永南王真的要暴走了!

可惜,他在囚车里关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翻来覆去,把苏成给骂出花来了。

可越骂越渴,越骂越饿,仅剩的那点力气全被骂完了。

苏成靠在大石头,嘴里叨了根草,微微笑地望着他,那模样惬意极了。

永南王气得差点翻白眼,想骂又没力气,只得干瞪眼,苏成笑道:“老疯子骂完了吗?骂完了,小爷我就去睡觉了,困死了,听你在这里叨叨半宿。”

永南王:“谁是疯子,谁是疯子?”

苏成回眸一笑,“你呀,你不觉得嘛?正常人谁还在这里哭天喊地,不都已然入睡了吗?”

永南王:“……”

苏成跟墨月今晚值夜。

到了明日,就要跟苏三爷他们分道扬镳了。

苏成本来是想跟着一起上京的,可苏三爷说什么也不肯,路途凶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正经事不在这里。

苏成把自己和普慧大师的猜测找了个时间跟他一说。

苏三爷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了,他们这一路,怕并非一伙人在抢人。

永南王手上有张图。

据说是七峰山那边有座矿山,永南王原先并没有什么争夺天下的心思,他一介武夫,脑袋不及郑王够用,脾气又火爆。

娶的妻子又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两人还生了一对儿女。

天高皇帝远,自己在南州那地方,就等于土皇帝,一人说了算,可不曾想,他家王妃不知道被谁说动了。

再加上,小世子无意间得了这矿山的地图。

永南王就是再没心思,也有了。

郑王嘛,那就是一装孙子的主,世人都说他老实,可他却半点不老实。

那流民起义什么的就是他组织起来的,再加上如今天下不太平,他手下还养了一群的风水术士,一算此时正是逐鹿天下的好时机。

郑王蜇伏这么多年,早就在云城待腻了。

苏成听完苏三爷的话,扭头看了两眼,跟龟孙子似的一老一少。

老的是郑王,少的是郑王的小儿子,郑王喜欢小儿子,对嫡子王妃一直看不惯,这才引起了长子与王妃的不满。

总之,他是想逐鹿中原,但他儿子却想反了他。

苏老头就是占了这样的便宜,还承诺待送了郑王进京,便求皇上让郑王长子继承王位,从此天高海阔。

苏成恍然,是起初自己想差了,那通风报信之人,怕是郑王大儿子。

苏三爷说完,望着苏成道:“放心吧,这里离京都已不远,顶多十日,你跟了去反而不美,再说了六皇子已派人在前方接应咱们。”

苏成只得跟他爹挥告别。

临行时,墨月突然道:“公子如果不放心,让奴婢跟着去吧,奴婢在暗中保护,也能多一份保障。”

苏三爷本不想要,苏成执意,只得让墨月在后面跟着。

墨月见苏成不放心,只得掷出老底,“公子真以为昨日咱们能那般顺利将那群人打走?他们即是想抢人,何故只有那么一点?”

苏成抽了口气,“那老和尚竟然派中暗中跟着我?”

这简直太没自由了,万一他,他……

墨月生怕他发火,向后退了一步道:“公子勿怪,大师也是怕公子有什么闪失,如今天下不太平,纷争四起,饶是苏三爷这样的带了两百人,这一路走来,也仅下二十多个……”

苏成:“……”

“行吧,你注意安全,进京之后,先不要急着回来,去打探下虎子的消息,若是可以,你们两人一道回来。”

简直太令人气闷了。

苏成气哼哼地上了马,从小到大,他貌似就没脱离别人的掌握。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苏成走后,永南王又活过来了。

喊着要吃点东西,不过没人理他,刘七道:“三哥不会被饿死吧?”

苏三爷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死不了,我们家阿成说,人只要给点水,基本能活半个月,咱们就是现在饿着他,每天给他两碗水,也能活着让他见皇上。”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跟南王的囚车离得近。

南王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又要暴起骂人,可一想到如今苏三爷才是队伍里的老大,遂开始哭唧唧:“苏三啊,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

苏三爷手中的马鞭一下子就抽了过去,吓得南王想缩脖子,可脖子被固住了,根本动不了,只听得耳边风声炸裂,吓得他心肝胆颤。

这法子也是苏成跟他讨论过的。

对付南王这种人,不需要太厉害的手段,只要他嘴贱的时候,你给他来一下,保准下次就长记性了。

“老子跟你可没交情,少在这里攀关系。”

南王:“……”

等老夫出去之后,一定要把那个小王八蛋碎尸万断。

小王八蛋苏成自从知道自己身后有人一直跟着之后。

就更加肆无忌惮地跑了。

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天黑实在找不到地方,索性原地躺一夜,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抹把脸继续赶路。

饶是如此,回到岳城的时候,已经五月初一。

临近端午,城里的百姓均是喜气洋洋,每年岳城城外的水域都会有划龙舟比赛。

苏成回到家泡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

孙嬷嬷在他身后瞧了好一会,不见墨月回来,奇怪道:“墨月姑娘呢?”

苏成累得都不想说话,嘟嚷道:“去京城了。”

孙嬷嬷先前听苏成说,想在京城买个宅子,把虎子打发过去了,如今墨月也被打发过去了,便笑道:“可是宅子的事情定了?”

苏成胡乱应了一声,孙嬷嬷又在那絮叨了几句,待转身时,发现苏成已经睡着了,半条腿还挂在床沿上。

孙嬷嬷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腿抬到床上,盖上毯子,这才转身离开。

苏成这一睡,便到第二天早上了。

一睁开眼,被眼前那面饼上还带着芝麻的大脸给吓了一大跳。

李七嘿嘿笑道:“你醒了?”

苏成倒吸了口凉气,小时候他初见李七的时候,这是个比小姑娘还要美的男孩子,苏成很喜欢跟他玩。

然而,十年过去了……

李七生生被喂成了大饼脸。

“七表哥好早!”苏成捶着酸痛的双腿,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七道:“不早了,我们明日起启回清西,你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成去看他爹,这一去一回差不多一周,原先用惯了的虎子,已经被他打发走了,近日身边没人,也不好让三丫帮他收拾,简单地洗漱后道:“还没呢,哪有买人的,先帮我买一两个。”

他身边人一直都不多。

孙嬷嬷管着内院的吃穿住行,还得想方设法地帮他赚点外块。

三丫跟虎子成亲了,指不定过些日子就要生孩子,到时候别说三丫没法再用了,就是孙嬷嬷也得减少工作量。

管大叔这个车夫还是从普慧那里拉来的。

至于门卫和后院的花匠也是普慧的人,他算算自己如今是光杆一个。

李七不用多想都知道他目前的处境,“我去找五姐,这两年二伯母把府里的一切都让她打理着,说是待嫁了人,就要操持家务,也好先在家里练练手。”

苏成:“……”

总感觉话里有话。

揉了把脸道:“行,那你快去帮我问问,我想今日就买了,等咱们回来,那些人也被□□得差不多了,刚好当用。”

李七:“……”

你这也太急了吧!

苏三爷当时买这个宅子的时候,离李家本就不远。

李七一去一回,不出一刻钟,身后跟着素韵,小姑娘道:“明日要回清西,姑娘今日不得空闲,让奴婢过来帮表公子先收拾收拾东西,买人的事,已经与周婆子说了,她那边现如今男孩子少,怕公子瞧不上眼,不过小丫头到是有几个不错的,吃过晒午饭便带来给表公子瞧瞧。”

素韵嘴巴快。

这长一串不带打嗝的。

苏成表示无所谓,先弄两个小丫头用着也成。

主要是虎子走了之后,他一切都得自己来,孙嬷嬷即要管家,还要照顾他,自己也是分身乏术。

苏成的东西不多,夏天就更好打理了。

年后从绵城过来的时候,李氏给他带了几件新裁的夏裳。

至今都没拆封,现在去绵城刚好带上,一些洗漱用品,他自己找了个小匣子装起来,倒也不用麻烦素韵。

唯一要归整的就是他春日里用的东西,帮忙收拾起来。

素韵不过片刻就收拾好了,规规距距地跟苏成行了礼道:“表公子瞧瞧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尽管吩咐奴婢。”

苏成挺受不了她这样说话的,扫了几眼道:“麻烦素韵姐姐了,没什么要收拾的了,一会若是周婆子来了,还麻烦姐姐与我一道挑人。”

素韵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苏成靠在窗前的榻上,翻了会书,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们家挑人的原则很简单。

一个岗位一个丁,绝对不能再多。

考虑到三丫的情况,孙嬷嬷觉得厨房是需要两个的,苏成这边需要找两个收拾屋子的。

最后算下来,顶多要四个人,若是有男孩子,再买两个也不错。

素韵道:“男孩子可能不大好买,岳城这边不比京城,鲜少有将自家的男孩往外推的,虎子不是回京了吗?公子其实可以让他从京城的庄子上挑两个过来,这样用起来也放心。”

苏成:“……”

我这智商真是好令人捉急呀。

下午周婆子带了几个人。

苏成领着孙嬷嬷、三丫还有素韵一起挑。

周婆子满脸黑线地站在一旁,跟她合作的人家不在少数。

像苏家这么奇葩的还是头一份。

当家主母不在,男主人也不在,就让一个半大的少年在那儿挑,还跟身后的婆子偶尔商量几句。

苏成自己没觉得这有什么毛病,面试嘛,自然是部门主管比总经理、总裁更了解,可不曾想周婆子一出他们家的门,就把这事给传出去了。

同时素韵回去之后,也将今日的情况向李五汇报了一遍。

“姑娘不知道,表公子说是让奴婢帮忙收拾,其实他那东西都规规整整的,哪需要奴婢动手呀,而且他那些东西他全知道在哪儿放着,奴婢瞧着那屋子平时就是他自个儿收拾的。”

李五低头看账本,一心二用,“可不是,他家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虎子去了京城,可不得他自个儿收拾。”

素韵道:“姑娘忘了他身边那位冷美人吗?”

李五:“……”

“我听三丫说那位叫什么墨月,瞧着这名字就有些不安份。”

“姑娘干嘛这么瞧着奴婢呀!”

素韵话说到一半,猛然发现李五瞧她的眼神有点怪。

李五也没急着收回视线,反而淡淡道:“你今日可是瞧着那位姑娘了?”

素韵摇头。

李五道:“即未瞧着,怎知她便不安份了?以后不了解的事,不了解的人别乱发表评论。”

素韵吓得心头砰砰直跳,一叠声地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元旦快乐!再几天我就不用教作业了,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