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南当即命人撬开棺木,检查棺内的情况,待他一查验,登时蹙眉,暗叹不妙,这回可不是陈老爷找他要说法这么简单,而是他要找陈老爷问罪!

“陈老爷,这该怎么解释?”

陈老爷近前来,朝棺木内瞄了一眼,满脸不耐,“没发现什么异常,尸体不是还在吗?”

观察着他的反应,宋思南冷笑道:“陈老爷也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这棺木运了几个月,彭将军的尸身却保存完好,并未腐化,正常人应该惊诧的问一句为什么,你却毫无诧色,看来你早就知道尸身中有宝贝!”

闻言,陈老爷额前的皱纹越发深显,浑浊的眸光闪烁了片刻才否认道:“我只是为儿子的死伤心,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罢了!”

行至地上的尸体旁边,宋思南俯身而就,检查陈少爷的双手,掰开他紧蜷着的手指,找到一枚黑亮的珠子,冷眼瞥向他,未有丝毫同情,

“多行不义必自毙!”

陈老爷瞧见那颗珠子时,眸间一亮,难掩向往。

默了半晌,抱臂而立的孟怀毅道:“定是你们父子听来传闻,贪图这棺中的宝贝,才会给我们的弟兄灌酒,趁夜撬开棺木,偷取乌蝉珠。而后再把棺盖重新钉上,装作神不知鬼不觉的模样!”

此时宋思南心中的疑惑总算全部解开,“陈老爷,你儿子途中遇劫匪八成也是一出戏,为的就是引我们的队伍来你家借宿,门口会有人连夜敲打赶工,也不过是想掩盖你们撬棺材钉的声音。为夺取珠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接连两次救人都救到图谋不轨之人,袁峰只觉自个儿的一番善心皆被人耍弄,气极的他上前一把揪住陈老爷的衣领,

“盗取彭将军的遗物,你可知该当何罪?死几个儿子都不足惜!”

被揭穿的陈老爷再不敢狡辩,忙跪下求情,“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还请各位军爷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将此事捅出去啊!”

解开疑问后,宋思南将腿一伸,坐于一旁的板凳上拍桌质问,“老实交代,你从何处得知乌蝉珠一事?”

眼瞅着事情已然败露,陈老爷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交代道:“我在镇上有商铺,捯饬古玩珍宝的,有个时常奔走西域的商人出货时与我讲了个秘密,说是西域的乌蝉珠失踪了!

他们有人猜测,说珠子就在彭将军的遗体中,那珠子有定颜驻容的功效,可是西域的珍宝,价值连城,我这才起了贼心。”

被吵醒的清泉此刻正立在门口看他们破案,听陈老爷说起这珠子,她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会日夜看守棺木,原来正是为那颗宝珠!

痛失爱子,陈老爷悔不当初,“即便我儿子有错,也是受我教唆,他罪不至死啊!你们何必杀他?”

宋思南再次申明,“人不是我们杀的,我进来时他已经断了气儿。”

“怎么可能?”陈老爷只觉诡异,“不是你们动的手,他怎会暴毙?”

此时的孟怀毅正在附近查看尸身,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在颈间发现一处针孔似的痕迹。孟怀毅不由蹙眉看向宋思南,宋思南早已发现,是以并不惊讶,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吭声,而后又对陈老爷道:

“你只听说乌蝉珠是珍宝,可有听说它还是不祥之物?但凡有人从尸身中偷取此物,便会遭受诅咒,暴毙而亡!你看看你儿子,死得离奇,没有凶器,没有伤口,又死不瞑目,应是受到巨大惊吓所致,八成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陈老爷一听这话,顿感脊背发寒,下意识瞄了瞄四周,越发觉得这屋子阴森可怖!更坚信他们的说法,认为儿子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般。

此时宋思南已将那颗乌蝉珠重新放回到彭将军的遗体口中,对着他深深一拜,道了声打扰,这才又命人将棺盖合上。

真相大白,陈少爷咎由自取,陈老爷也不敢将此事声张,更不敢追究他们的责任,还反过来求他们不要问罪。

宋思南当然不想将此事闹大,便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军爷,陈老爷不敢得罪,哪怕死了儿子也要好好招待他们,请他们继续留宿,天明再走。

宋思南却不愿再留下,谁晓得这陈老爷会否怀恨在心,趁他们熟睡再下杀手,遂决定召集诸位兄弟,半夜启程。

背过人时,孟怀毅忍不住道了句,“那陈少爷的死状和那三名黑衣人很像,兴许又是千机阁之人。”

“你不会又怀疑云姑娘吧?她人已病了,根本就不在场!”

这回孟怀毅倒是没怀疑她,讪讪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在想你为何不对陈老爷说出实情。”

宋思南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扯什么千机阁,我们也甭想走了,估摸着得继续留下配合调查,不若借神鬼之说来忽悠,他那嘴巴不严实,肯定会将此事传出去,那些个商人听见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再轻易打宝珠的主意。”

这倒也是,孟怀毅兀自笑笑,暗想宋思南有时候看待问题比他灵敏且长远,倘若这小子今晚不回来,由他处理此事,他大约会将陈少爷的伤口指出来,那他们根本走不掉,这事儿必得惊动当地的官府。如此一来又得耽搁许久,得不偿失。

安置好之后,宋思南准备去找清泉,唤她起来,出得门口才发现她就立在外面,神情恍惚。

来到她身边,宋思南歉意一笑,“临时决定半夜启程,今晚你又不能睡安稳觉了。”

清泉无谓笑笑,表示理解,“无妨,喝了药感觉好多了。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更安心。”

孟怀毅提议直接前行,宋思南却担心清泉的病体,不愿让她熬夜赶路,遂借口说兄弟们可能撑得住,但两位姑娘撑不住,还是到前面找家客栈,好歹还能再休息两三个时辰,也好准备些干粮。

商议好之后,待弟兄们将棺木运出来后,一行人便提着灯笼赶起了夜路。

一路上袁峰都在骂骂咧咧,发誓自己再也不要救人,每回救人都惹事,真他娘的衰!

“都怪我贪小便宜住在陈家,若是花些银子住客栈也不至于生出这些是非。”

清泉则认为许多事都是不可避免的,“陈家人已经盯上珠子,即使你住客栈,他们应该也会想法子来偷,此事赖不着你,你无需愧疚。”

与她并肩而行的宋思南打岔道:“你就不该安慰他,实该训他一顿,也好让他长点儿记性!”

撇了撇嘴,袁峰面露不满,“南哥你也忒不仗义了,惯爱落井下石,我还是喜欢听云姑娘说话。”

那袁晨晓睡得正香却被人叫醒,此刻困得厉害,拽着她兄长的胳膊,闭着眼往前走着,仿佛随时都能睡着,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夜风放肆的呼啸,周围的枝叶如群魔乱舞一般,尤其是今夜发生这样的事,袁峰只觉阴风阵阵,不由打起了哆嗦,

“据你们所言,应是陈少爷偷了珠子准备离开时被人暗算,那就证明有人一直在盯着,那些人究竟在何处,我们从不曾发现,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说话间,袁峰暗暗观察着四周,孟怀毅劝他莫做无用功,“千机阁之人本就行踪诡异,除非自动现身,否则很难被人找到。”

“那他们跟着咱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南哥?似乎不大像,毕竟他们也曾救过南哥,为珠子,那也不对,陈少爷被杀之后他们的大可顺手牵羊啊!为何珠子没丢呢?”

宋思南摇头轻笑,“依他们的功力,想偷珠子易如反掌,何必假手于人?”

哪一种答案似乎都不成立,袁峰越发苦恼地锤着自己的脑袋,“所以他们究竟想怎样?难不成是朝廷派来暗中保护我们的?”

孟怀毅不以为然,“战乱时期,江湖中的门派或多或少会与朝廷有些牵连,但千机阁这几年来从不与朝廷来往,时局更迭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他们绝不会为朝廷做事。”

清泉并未吭声,暗自捋着他们的猜测,总觉得答案近在眼前,却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串联这些怪异的现象,越想头越疼,她干脆放弃,不再瞎琢磨。

“真他娘的诡异!一路跟踪,暗中保护,又不是朝廷之人,那他们究竟图什么?”

袁峰的思虑正是宋思南头疼之处,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黑衣人应是冲着他后背的奇怪刺青而来,那么千机阁之人又是为什么?难道也是为刺青?

他们神出鬼没,极易下手,若真为刺青,有的是机会将他带走才对,可千机阁之人从未对他出过手,相反还曾救过他们,若是为宝珠,今夜他们并未拿走宝珠,也说不过去,有这种不知目的的人潜伏在身边才最为可怕!

此事颇为怪异,众人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孟怀毅的目光再次投向云清泉,开始认真思量她的话,

“若然你所言为真,会不会是那个你曾经救过的千机阁之人来报你的恩,所以才一路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