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什么?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般,躺下盖上眼。晚上八点“无月夜”准时开门。今晚是周末的最后一天,通常客人都比较少,因为要留着体力应付繁忙的周一。

 可是两个小时才走进来五个客人,也未免太清冷了吧?金鱼说:“八成是昨晚那个小青把客人都挖到他们那边。我还真不知道男人也能扮妖艳抢客人。”

 “你想的话也可以学学他,说不定能称为酒吧街的奇景,到时我们就可以收费入内了。”赵裕岷拿着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一盆水果色拉,一边吃一边说。

 “拜托!要我娘里娘气的扭屁股,门都没有!”金鱼白了他一眼,又被水果色拉吸引了眼光“我们吧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弄得很漂亮。”

 被他这么一说,我抬头看过去。水晶托盘里装了半满的杂果丁,色泽鲜艳,配上了蛋黄酱,让人食指大动。

 “这该不是我刚刚弄的那盘吧?”我一手把盘子夺过来,里面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本来是打算招待熟客的冷点,居然被这家伙吃了大半!“是吗?我看它就摆在冰箱里,还以为是为我准备的呢。

 虽然我不喜欢这么女性化的小东西,不过还是蛮好吃的。”赵裕岷说完,就差没像吃霸王餐的流氓一样拿牙签剔剔牙。“什么嘛!这是星期日的特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气得真想把盘子扣在他脑袋上。

 被他吃剩下这么点,难道还要给客人吗?!赵裕岷马上装傻“可这是放在小冰箱里的,我还以为是小悟悟给我准备的爱心夜宵呢。”酒吧厨房有三个冰箱,一个放生食,一个放熟食,另一个是给员工用的家用型冰箱。

 “可是大冰箱里没有位置摆得下这盘子,我才放小冰箱的。这么大一盘的东西,怎么可以全让你吃下去?!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会借用一下小冰箱的吗?”

 “好啦好啦,吃都吃掉了,小悟悟别生气嘛。”赵裕岷又使出赖皮狗的一招。看着他搞笑的样子,金鱼不客气的笑出声,我忍住笑只能无奈的摇头,这个家伙真是…“再弄一盘好了。”他不负责任的说。

 如果我现在手上有刀,我一定会扔过去。“你知道弄一盘要多费功夫吗?!”先要挑水果,削皮去核,切成大小相同的形状,而且还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不然在空气中呆过一段时间的水果会变颜色。

 “我去弄,不是我说的,我玩刀的功夫比你好多了。”赵裕岷这点都不是吹虚,只是他这种宰人的功夫能不能用在做水果色拉上,还是个疑问。

 “而且小悟悟的火气这么大,我怕你会把厨房也炸了。”他不知死的又加了一句,随即马上溜进厨房。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我跟他走进厨房,所幸我今天买多了一些水果,没有完全用掉,我指着那些说:“你知道怎么弄吗?”

 他大咧咧的回答:“当然!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你放心吧!”我打开小冰箱,怎么也找不到我下午花了千辛万苦才挖空的十个完整的火菠萝外壳。

 “裕岷,那些火菠萝的壳呢?”“啊?那东西?我还说你怎么放垃圾在冰箱呢,都让我扔了…啊,你干嘛打我?!”

 我从柜子里拿出水晶盘,用盘底连敲了他两下。“你这个笨蛋,那是用来盛色拉的!”居然全给我扔掉了。气死我了!“我怎么知道嘛…你今天的火气好大喔。”

 “吴哥,外面有人找!”金鱼推门探头叫,及时解除了赵裕岷抱头鼠窜的惨境。“谁啊?”我把盘子放下,瞪了苦笑的赵裕岷一眼才出去。靠着柜台坐的一名斯文男子,脸上带了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昂贵的名牌货。

 看他的样子不太像是熟客,可是样子又很熟眼,我偏偏想不起他是谁。“你好,我是岳文遄。”他伸出手来等着我握手,我却愣愣的“嗨”了一声。当他尴尬的收回后,我才察觉自己的失礼。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活泼多了。”“喔。”我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岳文遄和以前那个人联系起来。现在这个岳文遄,身上带了一股忧郁的气息。“你除了“喔”之外,不会说话了吗?我没有这么可怕吧?”“啊?”

 我马上意识到他的意思,笑了笑“不是,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一下反应不过来。”“是吗,”他似乎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收回,却说:“给我一杯酒吧。”

 “你想喝什么?”他想了一下“迷恋。”虽然觉得奇怪,我还是调了一杯晶莹剔亮的火红色液体给他。这不是情人间最喜欢喝的调情酒吗?他一个人喝,不会觉得很奇怪?金鱼在另一端对我挤眉弄眼,我耸肩摇摇头。神经,他岳文遄要是看上我那真是世界末日了。

 岳文遄浅呷了一口,才说:“我想请你帮忙。”我想起赵裕岷跟我说过的那件事,我摇头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任何事。”岳文遄苦笑的说:“你还不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事情就一口拒绝,赵裕岷跟你说了吗?”

 “没有。”我马上否认。他好奇的盯了我好一阵子,才缓缓的说:“我说的事和他说的事不是同一件事,看来他还是没有说。”我越听越摸不着头脑“究竟是什么事?”

 他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双手无力的托着前额,许久才听他慢慢说:“我爸爸,上个星期出狱了…他想见你一面。”

 “为什么?”我不解皱起眉头,这好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吧?“我爸爸,就是失手伤害了你母亲的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吧,他叫岳敬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神的震撼中过了多久,耳边只听到岳文遄的声音说:“这个我家的地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这里吧。”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一口喝下整杯“迷恋”

 “你调的酒,果然是最好的。”说完,他把钱压在杯底,如同喝醉酒般晃出酒吧。我知道,他没有醉“迷恋”是醉不倒人的。赵裕岷悄悄走到我身侧,担心的问:“小悟?”

 我回头看向他,猛然挥拳打在他的腹部。金鱼吓得拉住我“吴哥,你怎么了?!”我盯着抱住腹部,脸色发青的赵裕岷,恨声说:“你知道的,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赵裕岷抱着腹部缓缓站起来,痛苦的脸上硬是挤出笑容。“我不想看你背着仇恨过一辈子,不知道总是比较幸福。”我双手紧紧握拳,不知该再揍他一拳还是…“小悟。”

 “吴哥?”我看着两人不同的眼神,却都是带着关怀,我摇着头,夺路而逃。***刚听到母亲的进医院时,我还以为只是一些打斗事件,直到我赶到医院时,看见母亲美丽的脸庞被白布缓缓盖上,谷元恒一脸疲倦的对我们说,莱雅走了,她不会再回来。

 我楞楞地看着母亲被推走,所有人都在我们身边走开远离,世界仿佛隔开了一个大格,我们的这全是灰暗无色,被遗忘的角落…我被弟弟害怕的哭声惊醒,连我自己还不能明白死亡的意味,就要去安慰另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夜,弟弟在我怀里哭到睡着,隔天就发烧了,烧得神志模糊时,他拚命喊要“妈妈”报纸上很快出现了头版头条“情场争风喝醋,酒吧妒夫夺爱逞凶!”

 母亲的照片被放大又放大贴在新闻旁边,任由千人指点万人叹息“可怜喔,这么漂亮的美媚,刚刚捞了个金龟就见上帝了”报纸上只是微微提及行凶者是名“事业成功人士”那半年,我们连学校都不敢上,怕被穷追不舍的记者拍照访问,怕被学生们耻笑,怕被四周的人群像看怪物一样对待我们。

 在我对未来彷徨不安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凶手是谁的问题。母亲已经死了,弟弟被收养我们的男人虎视眈眈,我照顾弟弟的同时又要防着谷元恒,即使是所剩无几的时间中,谁是凶手这个问题,也只是轻轻飘过我的脑海,然后被更加重要的事情覆盖了。

 现在却突然被告之凶手是我认识的人的父亲?难怪赵裕岷那时总是让我和岳文遄保持距离,时时缠着我,是怕岳文遄找上我吗?

 他找我想干什么?他要从我这里得到赎罪吗?我恨他吗?我该不该和他见面?许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突然一下涌上心头。

 经历了这么多年,我本来已经快忘了那个美丽凄切的惨白色夜晚,如今又从记忆深层翻了出来。如果有人问我现在的感觉,混乱,也许是最贴切的。我低头走着,不觉已经在家的楼下。

 眼光飘向六楼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灯光。当我拧开门走进去时,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回来了?”“嗯。”我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声,径自走向自己的卧室。

 “你还在那个地方打工吗?”他跟在我身后问。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打工怎么养得活自己?”他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让我住在这屋子里就可以了吧?吃饭上课都是需要钱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给我零花钱,难道这些钱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我可以…”

 “算了吧,你连房租都付不起,还是留点精神打工吧。”我毫不客气的说完,关上房门。“对不起。”他隔着门说“等我出薪时,我一定会还你。”我没有理他,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他在门外等了一会,才见门缝下的影子移开。客厅的灯关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看着无趣的天花板,直到阳光射进窗帘。

 当我刚刚有点睡意时,就被呯呤嗙啷的声音吵醒。等了一会,外面安静了片刻,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跳下床开门出去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谷元恒穿了围裙,拿着刷子努力清洗锅盖,样子十分滑稽,但我笑不出来。“你在干什么?”我心情不是很好的走过去,一看之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昨天我用来做粥的锅被烧得焦黑,边上还有流出了的粥烧黑后的痕迹。他支支吾吾的说:“昨天我想热一热,结果忘了看时间,烧糊了一点。”

 我怀疑的看看锅内的厚厚一层焦糊结物,这哪是一点,根本是整锅粥都焦了!我夺过他手中的刷子和锅盖,生气的问:“那你昨天吃了什么?”

 “没…有,饼干面包什么的。”我刷了几下,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整个锅内都焦成一片,不锈钢的锅壁都烧得略带彩虹色,可想而知糊得多厉害。这个锅根本不能用了。我甘脆把整个锅用塑料袋装起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