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室中,赫连万城面前金光浮动,细若发丝的灵气在半空勾勒出复杂图形,细细密密,繁复难辨,故而进度极为缓慢。

 侧室当中却传来*碰撞之声,夹杂征漠几声低喘,又或是林方生隐忍鼻音。一方寂静,一方却是jj无边,赫连万城置若罔闻,只将神识倾注面前符纹之上。那符纹乃上古真龙神通所衍生,端的是威力惊人,组合之间,晦涩艰深。就连赫连万城这等惊才绝艳之辈,亦觉解读困难。

 林方生几次欲生欲死,合欢符纹方才不再作怪,匍匐云床之上,再无半点声息。征漠不敢打扰掌门做事,抱起人事不知的师弟,悄然离开炼器室。

 待林方生醒转,征漠自是好一番开导,倒叫林方生惭愧起来:“事已至此,我却只顾郁郁,只叫师兄操心,当真不该如此矫情。任那些妖孽邪祟如何作怪,我总归是你师弟。”

 征漠听他如此说,心中亦是和暖:“师弟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此后赫连万城闭关炼器室,一晃就是月余。便有门中琐事,皆由长老代理,征漠与林方生则成日修行,又抽出时间,悉心指点弟子。

 恰逢万剑门弟子大比在即,林方生便与师兄商议,每隔一日,就在试剑峰习剑堂外,为众弟子传道解惑、指点修行。

 一时万剑门内,人人锐意进取,个个斗志高昂,一派欣欣向荣之相。

 这日由林方生主持讲剑,将历年领悟一一道来,更以符代剑,将那天罡地煞剑阵细细演示,这些时日,林方生经历受挫,心志打磨得更是出尘坚定,那剑阵亦有所突破,达到天罡十八金剑,地煞三十六黑剑,此刻以剑符于空中排开,暗含天地五行之真理,变幻无穷,奥妙难测。

 众弟子皆看得如痴如醉,有动心者,便想学那剑阵,林方生并不藏私,只将关键处道破:“剑阵初成时,必得有天罡六剑,地煞十二剑之数,我教你个法子,每日以笔待剑,神识操控,书写道德经。待分心操控十八支朱笔,书写道德经一字不错,且十八篇经文各个不同时落笔,逆写顺写,亦不同时完成时,剑阵即可初成。届时再来寻我,定当倾囊相授。”

 如此分心四顾,纵心有七窍亦不够用,林方生当真天纵奇才,世所罕见,众弟子愈发佩服,亦有那心性坚定之辈,将剑阵入门之法牢牢记住,回去刻苦修炼,以期他日有成。

 讲剑之后,就见师兄立在练剑场边缘,似在等候。他便迎上,笑道:“让师兄久候。”

 征漠道:“无妨。”随即握住师弟左手,二人御剑,却是遁往门外市集,征漠道“白掌柜有消息传来。”

 他二人在市集探听蛟龙与符纹消息已久,终无所获,如今林方生闻言,微微欢喜起来。

 白掌柜乃市集最大书阁小坤阁的掌柜,与万剑门甚是交好,如今见征漠林方生二人到来,亦是派长子迎接,白掌柜长子名唤白小楼,年方十六,万剑门外门弟子,如今倒是有炼气五层的修为,生得敦厚方正,见他二人进门,便恭敬行礼:“见过两位师兄。”

 小坤阁内客人来往,很是热闹,白小楼就引他们往二楼雅间而去。雅间专为贵客而设,可不受干扰,安静选购所需。小楼路上亦是补充道:“那消息非是家父所得,乃是探听之时,一位穆姓前辈称他可为探听消息者解惑,却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故而家父便请了他过来,与二位师兄见面。”

 听到此处,二人已有几分把握,真知jj者,自然不便将那消息传得人所周知。

 征漠便将一个储物袋交给白小楼,除却酬劳外,尚有几瓶灵药,一枚剑谱玉符,则是赐予白小楼的。少年神识一扫,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后便离开。

 林方生则当先推开雅间木门,走了进去。

 那人坐在太师椅上品灵茶,姿态威严,优雅高华,一袭紫衫衬得面容艳丽,不是司华钧是谁?

 林方生怒喝一声:“妖孽!”祭出灵剑,提剑便刺。

 司华钧不闪不避,只竖起两根修长有力手指,将那灵剑夹住,剑锋便如嵌入坚固石壁,动弹不得。

 那妖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掩去一身妖气与修为,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凝脉一层的落拓散修,他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正看着林方生低声笑叹:“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恩情又何止千日万日,如今见面就要打要杀,当真令为夫伤心得很。”

 林方生拔剑不出,干脆往前一顶,任他灵力如何催动,被司华钧钳制的灵剑依旧纹丝不动,干脆弃了剑,怒道:“休得胡言,你这妖孽害我至此,如今又所为何来?”

 征漠不发一言,只暗中戒备,那妖孽九阶红蛟,几与化神初期剑修比肩,并非他师兄弟二人如今能敌,故而他只想护着师弟,全身而退。

 司华钧却是松开手指,取出一枚乾坤戒,摊开在掌心:“我好心想来助你,万剑门待客之道,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那乾坤戒正是林方生之物,此刻接过手指,神识一扫,所有之物一件不少,就连那玄阴蟠龙剑与白蛇妖丹亦在其中。三十六柄天罡地煞剑失而复得,当真是令林方生喜出望外,便将那戒指套回手指,神色却依然警惕:“合欢符纹是你所种,如今却肯助我祛除?”

 司华钧含笑,自有一股雍容傲慢:“那符纹乃上古真龙衍化神通,岂有除去之理,只是其中种种奥妙忌讳,我若不说与你知晓,他日若是丢了小命,却是白费了我那许多苦心和珍宝——单那一池帝流浆,却去何处寻来。”

 林方生便沉默,他在水晶屋中进境神速,确是受益帝流浆良多。

 征漠却打破一室寂静,依然温润淡漠,连落在妖修脸上的视线亦不带丝毫情绪:“奉师尊口谕,有请司华钧道友入黄琰堂一叙。”

 却是征漠方才用传影玉符将房中种种报与赫连万城,得了命令。

 司华钧朗声大笑,站起身来:“正有叨扰之意。”

 二人一妖,出得市集,便御剑遁往淬剑峰去了。

 到得黄琰堂前,征漠等按剑落下,就有洒扫童子迎上。赫连万城已自炼器室出关,正端坐正殿主位,神色间光华内蕴,犹若世间万物都入不得眼,气息平淡,只是睥睨之间,自有雷霆万钧,众生拜服的气势。

 见他几个入内,赫连万城并不起身相迎,只是道:“坐。征漠,方生,你二人不需在此伺候,回去罢。”

 却将征漠与林方生两个徒弟遣走。

 司华钧见他二人退出正殿,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赫连掌门想是察觉了。”

 “五行失衡,中枢势弱,有溃散之兆。”

 “掌门好眼力。”司华钧击节赞叹“上古真龙最是贪婪,合欢符纹虽有许多好处,不过是龙族施加的烙印。带此烙印者,生死神魂,尽归真龙所有,若是被他人染指,便只有身死道消,死后连那神魂,亦只能入畜生道,世代浑噩无救。”

 “但你不过只得一丝真龙血脉,故而符纹威力打了折扣,至今不过构架之间,五行失衡。”

 司华钧颔首微笑:“与赫连掌门说话,当真畅快。如此掌门理应知晓,若是少了我疼爱,长此以往,你那宝贝徒儿迟早落个身死魂灭。”

 赫连万城不语。

 司华钧便补充道:“掌门舍不得徒儿,我亦舍不得百般努力,付诸东流。如此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

 那边厢司华钧将折中的法子娓娓道来,林方生却是独自坐在屋中,心绪烦燥,将乾坤戒中各种琐碎之物取出,却见那白蛇妖丹滴溜溜打转,大若核桃,碧绿浑圆,入手亦是一片沁凉,被他一剑刺穿之处,已丝毫不见痕迹。

 妖丹内灵气流转,雄浑无匹,竟隐隐有与他丹田呼应熟悉之感,林方生稍作思索即了然,那白蛇曾侍奉司华钧百余年,吸收炼化蛟龙阳精,比他只多不少。

 如今却也不过落得个身死道消,唯独留下一颗妖丹,反倒便宜了旁人。

 林方生将妖丹收入玉盒之中,便去寻了师兄,将那妖丹交予他。

 征漠所修之道,亦有个说法,名为不仁杀道,取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意。本是正邪难辨,故而亦有修真者,当它是邪道,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赫连万城当初却是洞若观火,了其深意,乃是顺天地真理,修千秋万世业绩的大道。此道上顺天机,下合六道,故而天地万物,皆可助其修行。

 就连那妖丹,普通修士若是直接服用,只怕被那妖气污了真元,反倒走火入魔,唯有炼化入药,只是效用怕是损了七七八八。征漠却可将妖丹化为己用,不受妖气影响。

 这样一颗五阶妖丹,必对师兄结丹有所助益。

 征漠便收下,道:“我正有结丹之意,只是如今门内事多,待那妖修离去,门内大比之后,便行闭关,如今且先为师尊分忧。”

 林方生自然称是,三五日内,又是讲学修炼,却不知师尊与那妖修去了何处。

 如此七日,征漠与林方生突然接到师尊剑符传讯,唤他二人到一处偏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