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番外]碧川,上,

 “傅舒然,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许再去找小音,”

 “哈,他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

 “小音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安稳的生活,你非得去打扰他是吗,”

 “可小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才是他阿爹,”

 “这无关紧要,”

 “——你说什么,无关紧要,碧川,你有没有心?!当年小音一生下来,你就把他抱走,从此之后不让我见他,他长这么大,我只能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偷偷地看他一两眼,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呵,也是,你的心肝肺都是石头做的,你的血早就失去温度了,你知道个屁!”

 “我不是补偿你了吗?别太贪心!”

 “房子跟钱换得了我的亲生骨肉?”

 “行了!闭嘴!”

 “最让我恶心的是,他明明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去喊纳兰雪卿那个贱人做阿爹?每年给他磕头上香?”

 “傅舒然——!”

 “怎么?我骂他一句你就心痛了,那我呢?我这些年来受的苦算什么?”

 “傅舒然,你以前不是这样恶毒无礼的!”

 “你也不是以前那个一呼百应威风八面的碧家家主了碧川!”

 “嫌贫爱富——”

 “没错!我跟儿子分隔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他继承碧家的,现在碧家早已灰飞烟灭了,我为什么还要温柔小意的去迁就你?!你配吗?别开玩笑了,一个老掉牙的一无所有的男人!!”

 满头花白的男人紧紧地捂住胸口,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可是傅舒然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去拿药,也没有去叫医生,转身进房,狠狠地拍上了门。

 “啊!老爷,您还好吗?夫人?夫人?唉——老爷,药拿来了,您快点吃药!”

 碧川吃了药,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精神,他挥了挥手,让他现在唯一的仆人下去,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浑浊的眼神,微微弯起来的腰背,整个人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

 自从碧家彻底败落后,碧川和傅舒然搬到这个远离中央帝都中心的平民区里,这样的争吵,就一日复一日,仿佛永无休止。

 碧川的身心都彻底苍老下来了。

 他现在没有工作,谁会请一个又老又多病的人干活呢?而且碧川毕竟是曾经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人物,跺一跺脚中央帝国就要震上两震,他无法完全放□段去从事那些苦累脏钱少的工作。

 现在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就是每个月碧海音寄过来的那笔钱,再有帝国每半年发一次的人鱼生活补贴,家里唯一的仆人则是木月空买下来送过来的。

 碧川早已察觉到木月空对儿子不同寻常的心思,他没有拒绝,如果失去了木月空的照拂,他昔日的仇人绝对会把碧海音生吞活剥的。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有心无力了,他能够活下来还是木月空帮了一把手。

 现在还有谁把他放在眼里?他现在不过是个人人耻笑的废物罢了。

 碧川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狭小的还没有他昔日厕所三分之一大的院子里,在一个小土坑前站住,他们刚刚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种着一棵矮矮的桂花树,可惜被傅舒然命人给砍了,连树根都挖出来扔掉了。

 桂花树啊······

 如果雪卿泉下有知,看到他现在这么落魄,会很开心吧?

 碧川对纳兰雪卿,既恨又爱。

 恨,怎么能不恨,他爱雪卿爱得几乎发狂,可雪卿给的永远只是疏离的笑容,冰冷的温柔,甚至还给他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跟老情人生下了一个贱种!

 可是也爱,怎么能不爱?这辈子唯一值得他去爱的只有纳兰雪卿了,傅舒然?哼,只是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调剂品而已,如果他不是碧海音的亲生阿爹,碧川早就把他打发走了。

 碧川对雪卿一见钟情。这是真的。

 作为一名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碧川没到滥情的程度,但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人,谁想到“一见钟情”那种玩意儿,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初见雪卿是在一个三流小贵族举办的宴会上。

 那一天,碧川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他是中央帝国顶级的太子爷,除了皇子,最大的就是他了,一个三流小贵族举办的宴会哪里请得到他?最后还是几个比较玩得来的朋友戏说宴会上有很多美人,可以去撞一下桃花运,看看谁的桃花最盛最美。碧川一时被勾起了兴趣,就去了。

 宴会上衣香鬓影美人众多,应该是一个大型相亲宴,碧川的朋友很快都找到目标纷纷展开行动去了,只有碧川还是自斟自饮孤身一人,对着那些温柔的火辣的奉承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有些腻味,对撞桃花的游戏也失去热情了。

 他不着痕迹的走到阳台的一个角落里,想站到帷幔后清静一下,却不小心撞到一个比他早一步躲进去的人,那个人就是纳兰雪卿。

 只一眼,碧川的心就沦落下去了。

 太干净了。

 碧川从来没有见过气质如此干净剔透的人,宛如误入凡尘的天使。宴会上所有的美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一个,这样的人,是不应该降生在这滚滚红尘中的。

 碧川对雪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可是他那无往而不胜的魅力在雪卿这里却失效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雪卿温柔依恋的目光始终追随在苍狼身上。碧川说动父亲跟纳兰家定下婚约,更是近一步引起雪卿的反感。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碧川最终还是得偿所愿,雪卿成了他的妻。碧川对妻子百般宠爱,想着只要自己持之以恒,总有一天,雪卿会忘记苍狼,爱上他。

 只是,很可笑,他的这个愿望,直到桂花败了,雪卿死了,他老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还是没有实现。

 明明他离雪卿那么近,为什么雪卿从来就不属于他呢?

 他比苍狼好一百倍一千倍,为什么雪卿就是看不到他呢?

 碧川这辈子所有的爱恨都给了纳兰雪卿,可是纳兰雪卿回报给他的却只有恨,他所有的爱都给了苍狼,那个从孤儿院里长大的浑身长满臭虫的苍狼。

 还有那个孽子。

 那个孽子跟雪卿极为神似,还是绝无仅有的进化人鱼,可是碧川只要一想到他是雪卿跟苍狼的孩子,是雪卿背叛他的证据,就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如果他还是权势滔天的碧家家主,他一定会用尽办法弄死那个孩子,就算跟纳索魔的战琰正面对上他也在所不惜。

 苍狼的贱种,没资格活在世上!

 “咳咳咳咳——”碧川咳得撕心裂肺,痛苦的弯下腰来。

 “老爷,院子里风大,还是进屋里去吧!”仆人劝道。

 碧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进去了,“阿克,把那个土坑填了,别往里面扔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知道了老爷。”阿克搔搔头,之前夫人说不让填,现在老爷又说要填,真不明白一个土坑有什么好争执的。不过夫人总没有老爷大,还是填埋了吧。

 一进屋,就看见傅舒然靠着门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是讥讽的笑。

 碧川不由大怒,“你笑什么?!”

 “笑某些人自作多情,给谁看哪?哼,人家活着的时候都不在乎你,死了还会在乎吗?”傅舒然见碧川脸色大变,不由凄然一笑,转身进房,砰声关门。

 他如今跟碧川是分房睡的。

 关上门,傅舒然随手拿起柜台上的花瓶狠狠往地下一摔。

 “纳兰雪卿——!!!”

 同样都是落魄贵族出身的少爷,你除了长得漂亮点,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就能够被那么多人宠着爱着,而我就只能做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你这个狐媚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勾着男人的心,让我不好过!

 还是碧川,直到现在还记挂着那个死贱人!

 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发泄了一通,傅舒然无力地倒在床上,一滴眼泪悄悄地滑了下来,这些年来,他不停地算计,日不得安宁夜不得安寝,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吗?

 和一个又老又丑一无所有的老男人,在这栋简陋的小房子里,过着天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忧愁的贫困生活?碧川视他如恶鬼,他唯一的孩子,他的海音,骂他贱人,说他恶心,恨不得他立刻去死,这些就是他算计来的吗?

 他的荣华富贵呢?他穿不完的精美礼服和珍贵珠宝呢?他温柔体贴的丈夫和乖巧伶俐的儿子呢?他令人羡慕的完美的贵族家庭呢?为什么全都没有了?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

 他害死了纳兰雪卿,他来报复他了······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那天吵过之后,碧川和傅舒然之间就进入了冰河时期,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视对方如无物,吃饭也是各自回房间里吃。

 阿克在背后偷偷叹气,这哪里像个家啊?不过好像听谁说,他们家的夫人其实是专门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勾引了老爷害死了原来的夫人?原来是半路夫妻······要是真的,这两人都忒不是东西了。

 阿克勤勤恳恳地服侍脾气越来越坏的碧川和傅舒然,但心里真心看不起这两个人。等碧川和傅舒然都把他当成出气筒,他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那就直接恨上了,尤其是傅舒然,刚刚烧开的热水直接就泼到阿克身上,阿克没钱去医院,只敢在夜里偷偷用一下治疗仪,留下一身丑陋的伤疤。

 不过阿克是个奴隶,是生是死都由主人说了算,也不敢做些什么,当然这个平民区里碧川和傅舒然的名声不免更臭上一层楼。

 又一年过去。

 傅舒然试图避开碧川,偷偷去帝都雅尔维斯城寻找碧海音,他想告诉碧海音他才是他真正的阿爹,纳兰雪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希望碧海音可以把他接过去一起住,他跟碧川再也过不下去了!

 傅舒然准备得很周密,他也的确成功找到了碧海音所住的地方,可是他没能见到儿子,却见到了如今中央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木月空。

 “我来找小音,”傅舒然被木月空的气势压得气都差点喘不过来,强自镇定,哆哆嗦嗦的道:“我才是他的阿爹。”

 木月空银色的瞳眸没有任何波动,“不,海音的阿爹永远是纳兰雪卿。”

 “为什么?”

 木月空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瞳仁中散发的全是无机质的光芒。。

 傅舒然心中狠狠一跳。

 木月空唇一掀,“很简单,海音不需要一个名声脏透了的阿爹。”

 傅舒然咬着唇,“小音不会嫌弃我的。”

 木月空的眼里流过银色的光晕,“他会伤心。”

 一个从小想到大的,被构筑得分外完美的正室阿爹,一个是风流艳史传遍帝都,曾经长期霸占娱乐版头条的小三阿爹,想来也知道对碧海音的打击会有多大。

 “不、不······”不什么?碧海音不会伤心吗?还是他不是一个会令碧海音伤心的阿爹?傅舒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木月空凝视着傅舒然,空气仿佛窒息,“要么回去,要么死,二选一。”

 傅舒然失魂落魄的被送了回来,他了解木月空这种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毒的就是蛇,最狠的就是狼,最恶的就是鬼的话,像木月空这种人一旦被激怒了,他会比毒蛇、饿狼、恶鬼还要可怕一百倍。

 认回儿子无望,和碧川又早已撕破脸,如今形同陌路,傅舒然几近绝望,到底出错了?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不是吗?

 是了,是了,自从纳兰雪卿那个贱种出现后,一切就变糟糕了。君海澄、君海澄······傅舒然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他恨不得吸君海澄的血,吃君海澄的肉,可是君海澄是纳索魔帝国元帅之妻,战琰的爱妻之名早已人尽皆知,现在的他能把人怎么样?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活得这么不如意?”傅舒然茫然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恍惚间,镜子里的人变成了被软禁起来的那个纳兰雪卿,苍白的肤色,黑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傅舒然吓出一身冷汗,随手拿起一样东西砸了那镜子,“纳兰雪卿!你已经死了!你害不了我的!”

 碧川从他门外走过,面无表情。

 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傅舒然背着碧川跟平民区里的一名年轻力壮的男人偷偷有了往来,傅舒然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毕竟是人鱼,还是成功生育过一个孩子的人鱼,对于那些没有人鱼也没有子嗣的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如此暗中往来了半年,直到有一天,碧川出去后又突然回来,听到傅舒然房间里传来的淫/靡之声,顿时脸都黑了,叫来阿克,令他直接把门踹开。

 门开后,两具纠缠在大床上的白花花的人体登时大白天下,傅舒然的鱼尾还紧紧地缠在男人精壮的腰上,一股浓郁的情事之后的味道扑面而来,可以想象得出刚才这两个人战斗得有多激烈了。

 碧川立马就晕过去了。

 等他醒过来,那个没看清楚长啥样的男人已经跑了,傅舒然穿着薄薄的人鱼裙,对着镜子一脸淡定的给自己梳理头发。

 “傅舒然,你这个、这个无耻的——”碧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傅舒然转身看看碧川,忽然露出温柔的笑,“阿川,你知道,我最爱的是你啊,跟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用当真。”

 “别叫我恶心了!”碧川大喊。

 “恶心?”傅舒然收起笑容,“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碧川捂着胸口努力地喘气。

 “当初你不也是口口声声说爱着纳兰雪卿,然后一边跟我上床,我现在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哈,我爱你呀!再说了,你都已经不行了,凭什么阻止我去另寻新欢?没准我还能给你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呢。”

 碧川眼睛瞪大到极点,喉咙咯咯了半响,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克,进来服侍你家老爷。”而傅舒然只是冷眼旁观,他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他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这一次后,碧川不得不病卧在床上,而傅舒然变本加厉,青天白日的就跟那个男人在他的房间里光明正大地偷情。碧川听着隔壁房间里传来的不堪之声,只觉生不如死,当初他怎么会认为傅舒然温柔可人、善良纯真?!

 他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夫!

 碧川积攒了一点力气,从厨房里摸出一把刀来,傅舒然那里居然连门都没有关好,碧川睚眦欲裂,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他推开门,举起刀就朝最上面的男人刺下去!

 “啊!去死吧!”

 不过碧川毕竟久病,没什么力气,最终只是把那个男人刺伤了,人家还能欢蹦乱跳地逃跑。碧川扶着墙,气喘吁吁地死盯着傅舒然。

 傅舒然瞳孔一阵紧缩,不过他看出碧川已经是强弓之末了,露出讥讽的笑意。

 “我要你死!”碧川一字一顿地说。

 “哈哈哈哈哈!”傅舒然趴在床上大笑,“好啊,我们一起下地狱,我要上刀山,你也得下火海!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碧川的刀铿锵落地,仰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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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问一声:如开新坑,兽人,野人,筒子们更喜欢哪一个?或者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