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忠正站在水龙边呆呆地出神,身后的那扇门“吱嘎”一声吓了他一跳。三老倌手里捧着一只黄铜水烟壶从门里走了出来。

“是你啊,”三老倌说,“我说怎么听见外面有响动。”

“上个月你寿辰的那天,我被家里的一些事耽搁了。”赵少忠想了一下,说道。

“是啊,那晚我让侄子去叫你来喝酒,他说你们家的一口缸破了,那会儿你正在灶堂里用木瓢往外泼水哩。”

“水缸上的一只铁皮箍散了。”赵少忠说。

他依稀想起那天确实看见皮匠在庭院里晃了一下,他像是不小心踩了柳柳一脚,柳柳当时还叫了一声。

“这些天,我一直也想去看你,可腰疼得厉害。”三老倌说着,把赵少忠让进了里屋。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将桌上的油灯拨了拨,屋子顿时亮堂起来。赵少忠记得她像是镇上哪家的闺女,平时在街上也时常碰到,可就是想不起名姓,他将手上的漆盒递给她,女人朝他浅浅一笑。

“这些日子生意还好吧?”赵少忠说。

“生意倒是不错,”三老倌说,“可让人心烦的就是河边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船上的货都没地方卸,成捆的棉纱堆在铁匠铺里,天一热溅上火星烧起来,连救都来不及。”

赵少忠没有搭腔。

三老倌将一支软纸卷成的引捻吹得红红的,凑在烟筒上咕咕咚咚地吸着水烟。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找你说说。”三老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

“子午桥头倒是有一块不错的地方,我想把它买下来。”

“你是说那处断墙残壁?”

“是啊,那处地方几十年来一直荒着,你还不如把它卖给我。”

“我倒没有想过这件事。”赵少忠笑了一下。

“你出个价吧?”

“先前镇上也有人找我买那块地,钱倒是小事,只是那块地是祖上传下来的……”

“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三老倌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少忠心事重重地在桌边坐了半晌,一时找不到话说,便站起身来,三老倌寒暄了几句也没有强留。

赵少忠走到门边,不留神将墙角的一只养着乌龟的陶盆踩翻了,水溅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