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那个包确凿地隆起了,丝丝缕缕的血渗了出来,结成了一块铁硬的血痴。疼痛自然是不消说的,脑门上的血管还“扑扑”乱跳哩,仿佛那心脏的一半跑到了脑门上似的!一切都乱了套,左眼竟睁不开了,半边脸孔一夜之间竟长胖了许多,鼻子偏偏又不通气了。还尽爱放屁,一会儿一个,又响又脆,爆豆儿一般。小豆芽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两个万恶的洋毛子造成的!洋毛子会魔法哩!

是的!小豆芽断定洋毛子会魔法。倘或不会魔法,那两个洋毛子决不敢到清浦镇上来,即便来了,也绝不敢这么张狂!昨日夜晚,他跑得好好的,咋会一头撞在大柳树上?还不是中了魔法吗?他记得去的路上是不曾见到过那株柳树的——若是见到了那株柳树,他自会多加小心的,绝不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攻击那株柳树,他小豆芽又不傻!今日一早,在想到魔法问题的时候,他便动了一个念头,想到那洋毛子院外看看,那株柳树还在不在,若是那株柳树不在了,洋毛子的魔法便有了铁证,他便能理直气壮地告官了。然而,他不敢去,他被洋毛子的魔法搞怕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为侄儿的事告官,他也不敢。他怕官,他被县尊陈老父母枷过两回号,都因着一个“赌”字。若是那两个毛子道出他拐卖嫡亲侄儿的事来,搞不好又得被那陈老父母枷上一回,他才不上这个当哩!

然而,气得出,仇得报!洋毛子有魔法,他小豆芽有邪道!他想到了陆哥哥、钟哥哥,想到了自己的一帮结义弟兄——异姓结义图个啥子!不就图个人多势众,打架有个帮手吗?他得打!得打上一回!陆哥哥、钟哥哥也得帮着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他小豆芽有了难,哥哥们不敢同当,便也算不上什么哥哥了!

吃罢早饭,便去找陆哥哥。

陆哥哥不在家中,蒯氏说,他到“南宝”号的货栈去了。

于是,便找到货栈。

于是,便在货栈中将陆哥哥拉了出来。

于是,指着自己脑袋上的大包,论证起洋毛子的可恶,其间,似乎还滴了点眼泪。

魔法的事,小豆芽没敢讲,他怕讲出来惊闪了陆哥哥哩!

陆哥哥当即便火了,当即便骂了娘——一口气骂了十几声。骂毕,陆哥哥抓住小豆芽的辫根儿,仔细看了看那包的尺寸大小,肿胀程度,然后,拍着厚实的胸脯子,极有把握地道:“肖老弟,你放心!这事包在哥哥身上!就冲着这等好包,便值一百二十两银子!他毛子若不给,咱们便打!”

小豆芽一听头上这只包如此值钱,不禁欣喜若狂,当即想到了睁不开的左眼,不通气的鼻孔,以及尽放响屁的屁眼,妈的,这玩意儿说不定都值些银子哩!

经过小豆芽的提醒,陆哥又认真在小豆芽面孔上考察了一番,看出了点门道,说是那睁不开的左眼还值八十两银子,鼻孔的问题不好说,需到时再商量,而放响屁的问题似乎与头上的包关系不大,便不好提了。

小豆芽见陆哥哥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坚持——心中一算,也够本了:一个包一百二十两,一只眼睛八十两,便是二百两了,若是鼻孔的问题再赖上个十两、八两的,便是二百出头了!自然,他小豆芽讲义气,二百多两银子决不会一个人独吞的,最不济也得分给陆哥哥三分之一,再拿出几两银子请一顿客,否则便显得小气了。

小豆芽面前晃动着诱人的银子。

又有几个人跑过来看小豆芽头上的那只包。有些人一边看,一边还用手摸,小豆芽有些不高兴了,他知道了那包的价值,便不想让人看了,他用手小心地捂着那包,仿佛怕人抢了去似的。

——这等好包可不是人人都配有的!

一个老不死的家伙出了个缺德透顶的主意,他要小豆芽用凉毛巾敷敷,说是敷上几回便能消下去。小豆芽一听就火了:这不是存心算计他的银子吗?他冲着那老不死的家伙白了一眼,阴阴地道:“二大爷,您老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少管爷们的闲事!”

不过,这老不死的家伙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陆哥哥,陆哥哥怕小豆芽头上的那只包真的会飞了去,小褂往肩上一搭,拖起小豆芽便道:“走!找钟德亮他们去,和洋毛子打架是头一回,咱们得多去几个弟兄架架势!”

“陆哥哥说的是!是得多喊几个!赵老二他们也得喊上!”

“那是不用说的!”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

走到半路的一条窄巷里,陆哥哥看看四处无人,突然抓住小豆芽脑后的辫根儿,不管死活,便把小豆芽的脑袋往墙上撞,撞得那墙咚咚响。

小豆芽傻了,开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任着陆哥撞,撞了两下之后,脑袋吃不住劲了,方才拼命挣扎起来,哭喊道:“哥哥饶命!小的……小的不敢了!小的……小的,哥哥……哥哥且饶了小的一回吧!”

陆哥哥却低声道:“别喊!你狗操的别喊!哥哥是要为你多赚些银子来!一个包一百二,三五个包便是三五百两哩!毛子有钱,咱们不讹谁讹?”

原来如此!

陆哥哥端的高明!不愧姓着一个陆字哩!

没得说的!既然有许多银子好赚,便熬着点吧!

又撞了两回,头上的包已增加到三五个,三五个包都流了血,那半边没肿的脸也擦破了皮,陆哥哥这才住了手。歇了一下,陆哥哥极负责任地端起小豆芽的脑袋,仿佛欣赏什么杰作似的,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看了一个遍,然后,很满意地道:“行了!行了!这下子值三百两了!娘的,至少三百两!没有三百两,咱们爷们便和他洋毛子没完!”

晃动在小豆芽面前的银子又增加了许多,小豆芽十分感动,认定这银子是陆哥哥赏给他的,遂忍住脑袋上的剧痛,含着眼泪,极真诚地道:

“让哥哥费心了!这银子……这银子赚回来,我……我……我不会独吞的!我分一半给哥哥!”

“那自然!那自然!”

陆哥哥和自己的弟兄是用不着客气的。

小豆芽话一说出口,却又后悔了:怎么……怎么能分一半给陆哥哥呢!头上的包分明是属于他自己的,用他头上的包赚来的银子,怎好二一添作五的对分呢!后悔归后悔,说出口的话,却不好收回来,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豆芽不但义气,还很“君子”哩!

君子还作兴反悔吗?

随着陆哥哥穿大街,过小巷,疾疾地走了约摸两袋烟的工夫,来到了望海岩旁的下渔村。村里很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二人找到了一座小土院里,在一张悬着的破鱼网后面将钟哥哥找到了。

钟哥哥一瞧见小豆芽那破烂的脑袋便乐了,咧着大嘴一阵笑,笑得小豆芽怪不好意思的:

“我日你姨!小豆芽,你……你这脑袋是咋搞的?莫不是……莫不是染了‘绣球疯’了吧!”

陆哥哥忙道:“钟贤弟,甭要闹了,我们可是有正经事情找你商量的!”

钟哥哥又笑了一回,还用手端住小豆芽的下巴看了看,随后收敛笑容问:“啥事?”

陆哥哥推了推小豆芽:“小豆芽,你自己说吧!”

小豆芽便颠三倒四地说了起来,说自己如何前往洋毛子那里讨侄儿,毛子们如何不给,杰毛子又如何打了他。

“杰毛子……杰毛子拿了这么粗的一根顶门棍打我,头一棍便打到了我的脑门上,我倒在地上了,杰毛子还不罢休,又在我头上砸了几棍!他……他还用脚踢我,骂我是头公牛!他……他……”

钟哥哥没等到小豆芽说完就火了,脚一跺,可着嗓门吼:“反了!反了!这些毛子都他娘的反了!他这是欺咱清浦无人!走,哥哥为你出气去!你小豆芽头上有几个包,咱们也得叫那杰毛子头上生几个包!那杰毛子砸了你几棍,你也去砸他几棍,杰毛子敢动一动,钟爷爷便剥他的洋皮!”

陆哥哥却道:“钟贤弟,使不得哩!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咱们须得冷静!咱们也不好这般意气用事哩!我看,咱们不必再把杰毛子头上砸几个包了,只要那杰毛子答应出三百两银子便算了,若那杰毛子不出养伤银子……”

钟哥哥眼一瞪,鄙夷地道:“陆哥哥只认得银子!须知,世间还有比银子更值钱的东西,那便是志气!杰毛子敢把我家贤弟打成这样,就是欺咱清浦人无志,咱们若是为了那三百两银子便罢手了,岂不是要被洋毛子们笑话吗!得打!陆哥哥,这回说啥也得打!”

陆哥哥又道:“他们可是洋人啊!”

钟哥哥道:“那更得狠狠打!若不是洋人,咱们倒可以不打,讹点银子也就罢了!”

陆哥哥急了:“若是……若是杰毛子讨饶呢?若是他服了软,认了输,又答应给三百两……”

钟哥哥想了一下道:“讨饶……讨饶便罢了!银子吗,这个……这个银子吗,自然……自然也要要的!”

“好!钟贤弟快随我们一起去吧!”

钟哥哥二话没说,穿上小褂随着陆哥哥、小豆芽去了,一路上,他们又邀了赵老二、白二龙一并十余个弟兄,浩浩荡荡往杰克逊、李约翰的天福商号扑去……

杰克逊和李约翰的天福商号坐落在南寺坡下沿,铺面不大,店中正常有三个清浦人帮着照顾生意,那李约翰几乎不到店堂来。杰克逊每日上午来一下,一到吃晌午饭时便走了。

出事这日,杰克逊正在店堂后面和一个外地商人谈生意,他根本没有料到会出什么祸事——昨日夜晚的那一幕,他早己忘个一干二净了。

不料,正在生意谈得很热火的时候,店堂中却吵闹起来,“乒乓”一阵乱响,似乎还打碎了些什么东西。杰克逊想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一个伙计迎头禀报道:“杰……杰大爷,不好!陆……陆牛皮带着一帮人打进店堂来了,说是……说是要见大爷您哪!”

杰克逊很恼火,手一挥道:“什么陆牛皮,我不认识他!请他滚!”

“杰……杰老爷,那陆……陆牛皮可不是个凡人哪!南寺坡街面上都知道的,这小子泼着哩,杰……杰大爷,你……你便见他一见吧!我们……我们可是对付不了他!”

杰克逊肚皮一抖,气愤愤地骂道:“你的,猪猡,蠢牛!几个无赖都对付不了,还做什么生意!嗯?”

骂毕,把那倒霉的伙计往旁边一推,独自穿过窄弄,极具气派地走进了店堂,威风凛凛地往陆牛皮们面前一站:“你们,你们的,要干什么?我们的,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要干什么?”

那陆牛皮一见杰克逊,“嘿嘿”笑了,仿佛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他将头上隆着许多包的小豆芽推到杰克逊面前,大喝一声:“姓杰的,可认得我的这个兄弟?”

杰克逊歪起脑袋,伸长脖子,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能将小豆芽的面孔认将出来——脑袋上那几只包把小豆芽的面孔彻底改变了。

杰克逊摇了摇脑袋:“No, No,我的不认识!”

“我日你姨,你还想赖!”

钟德亮饿狼一般从陆牛皮身后蹿出来,一把揪住了杰克逊的衣领。

杰克逊抡拳想打,拳头举到半空中却又停住了。他看清了面前的形势,自知势单力薄,不是陆牛皮们的对手,遂换了副笑脸道:“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请讲清楚!”

杰克逊直到现在还没想起昨日夜晚的那一幕。

小豆芽仗着这么多的哥哥们在身边,极勇敢地打了杰克逊一拳,愤愤地道:“昨晚你打我!用顶门棍打我!我向你讨孩子时你打的我!你赖不了!”

杰克逊想起来了,脸气得发青,两手攥成拳头向空中挥舞着,嗷嗷叫道:“撒谎!撒谎!这是没有的事!昨天夜里,这位肖先生撞到了柳树上!是的!是他自己撞到了树上,我对万能的主起誓!”

小豆芽一见杰克逊叫了起来,也拼命叫道:“就是你狗日的打的!就是你打的!你用的顶门棍!这么粗!这么粗!”

“撒谎!撒谎!”

“打了!打了!”

陆牛皮脚一顿:“不要吵了!妈的!有话好好讲!”

转脸又对钟德亮道:“钟老弟,你先放手,这姓杰的跑不了!”

陆牛皮走到小豆芽和杰克逊之间,脸对着杰克逊,手却托着小豆芽的下巴:“姓杰的,瞧瞧我家兄弟这个脑袋!你睁大狗眼瞧瞧!这……这还像个模样吗?打成这个样子!你……你心好毒哇!”

杰克逊不认这壶酒钱,又叫道:“他撒谎!我的,没打!没打!”

“打了!打了!用这么粗的棍!”

陆牛皮威严地瞪了小豆芽一眼:“不要吵!听哥哥说!”

手依然托着小豆芽的下巴,仿佛托着一只破烂的夜壶,脸孔威严而正经,说出的话也极有感情,极有涵养:“你姓杰的说我家兄弟撒谎,可我知道,我家兄弟是从来不撒谎的!这街面上的人谁不知道?我这兄弟老实得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大伙儿都管他叫二傻子!你欺负这样的老实人,不缺德吗?不丧良心吗?”

杰克逊简直气疯了,可又不敢发作,他看出在这一帮人中,陆牛皮是个领头的角色,遂急切地向陆牛皮辩解道:“陆……陆先生,你的,你的听我说……”

陆牛皮手一摆,根本不听,硬邦邦地道:“姓杰的,你先听我说!人,被你打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能不管!养伤银你是要出的!多了我们也不要,就三百两吧!三百两银子拿来,我们走路,否则,便不要怪我们爷们不客气!”

杰克逊一听说要付出三百两的养伤银,实在是忍耐不住了。陆牛皮们爱银子,杰克逊也很爱银子哩!杰克逊的眼睛一直盯住别人的钱袋,自己的钱袋却是护得紧紧的。

这三百两银子他不能出。

“你……你们是强盗!你们,你们这是敲诈!我的,要告你们!到你们的官府!”

这一回轮到陆牛皮发火了,陆牛皮上前一步,抓住杰克逊的衣领,恶声恶气地道:“你他妈的还敢告官?爷们这就给你点颜色瞧瞧!说,三百两出也不出!”

“不出!我的不出!”

“好哇,反了你啦!”

陆牛皮冷不防扬起手臂,打了杰克逊一个耳光。

杰克逊“啊哈”一声怪叫,身子向后撤了撤,端出一副洋拳头,准备对陆牛皮发动攻击。他那两只蓝幽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牛皮的脸孔,一对大拳头抽风般地舞动着,嘴里胡乱叫着陆牛皮们根本听不懂的洋毛子话。

陆牛皮有了些害怕,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倒是那钟德亮又扑将上来了,他飞起一脚,先在杰克逊下巴上狠狠踢了一下,继而一个腾跃,双拳同时砸到了杰克逊身上。杰克逊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陆牛皮、小豆芽、赵老二几个一见杰克逊失去了威风,一窝蜂拥了上来,卷袖子撸胳膊要对杰克逊下手。

钟德亮喝道:“慢着,众弟兄休得胡来!这一回就让我老钟一人来教训他吧!大家都打,倒像是咱们欺负他了!你们且给我呆到一边去,小心血迸到身上!”

陆牛皮们住手了。

钟德亮让杰克逊从地上爬起来。杰克逊刚爬起来,钟德亮又一拳将他打倒。然后,让他再爬,爬起来便再打……

一直打了三五回。

最后,杰克逊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了,钟德亮却还没过足瘾,遂又不顾礼数地骑到杰克逊身上一阵乱打。

杰克逊熬不住了,终于讨起饶来,说是那三百两养伤银他认了,只求钟德亮饶命。

钟德亮却没听见似的,不理不睬,他已吩咐小豆芽去找大棍,发誓要在杰克逊的脑袋上制造出同样三个大包来。

陆牛皮却将钟德亮和小豆芽一起唤住了,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既然姓杰的认了三百两养伤银,那便饶他一回吧!我替这姓杰的说情,我做这个主!”

钟德亮却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行!陆哥哥,今日里我非揍死这头洋驴不行!陆哥哥你甭劝我!你甭劝,那银子咱不要,咱只要争这口气!你便让我打个痛快!”

拳头又高高扬起。

杰克逊见那陆牛皮尚可依靠,忙对陆牛皮道:“陆……陆先生,我的,求您啦!银子我的,我的认,请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陆牛皮不敢怠慢,上前抓住钟德亮的胳膊,硬将钟德亮从杰克逊身上拉了下来,嘴里还嚷着:“反了你啦!反了你啦!连陆哥哥的话也不听了!人家老杰认了错,还打个球?再打,不显得咱弟兄们没教养了么?起来,老杰,你起来!我做主,我做这个主!再打便打我吧!”

钟德亮被拉到了一边,杰克逊也从地上爬起来了。

陆牛皮又对杰克逊道:“早拿养伤银不就没事了么?你老杰也是找打!快!快把三百两银子拿出来吧,免得我这位钟贤弟再发火!咦,咦,老钟,你瞪什么眼?逞什么能?再打?我看你敢再打?再打我便不认你这个贤弟了,银子人家老杰会拿的么!你干什么?”

杰克逊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再说一个不字,只得吩咐店堂中的伙计去取银子。两个伙计在杰克逊挨打时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卖力地为陆牛皮们寻银子去了,寻了半天,零零碎碎的银子寻了二百七十三两五钱,据伙计们说,现银都在这里了,多的,再也没有了。

竟不够三百两!

也只好作罢。陆牛皮是宽厚大度、通情达理的,绝不愿为余下的二十六两五钱银子做出逼人上吊的事来。然而,陆牛皮认为,有必要最后教训那杰毛子一顿。

“老杰,二百七十三两就二百七十三两吧!余下的,我们也不要了!不过,这事你倒是要接受个教训才好!不要动不动就发你那洋驴的脾气!这一回便算了,下一回,你就是给三千两银子,我们也不会饶你的!银子……银子算他娘的!爷们争的是一口气!好!好了!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说罢,命手下弟兄掠起台面上的银子,扬长而去。空空荡荡的店堂里,只留下昏头昏脑的杰克逊和两个伙计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个胖伙计先打破了这难堪的沉寂,他怯怯地走到杰克逊面前,讨好地道:“银子……银子我没都给他们!这柜下我还藏了一百多两哩!”

杰克逊扬起手,狠狠给了那胖伙计一记耳光,叫道:“猪猡!蠢牛!猪猡,你们这些拖辫子的东西统统是猪猡!”

杰克逊打定主意要去告官!

杰克逊不能容忍这般野蛮的污辱与敲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