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原来挺热闹的五峰街21号大院,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哀痛的气氛在好长时间里一直笼罩在二约翰心头。二约翰心情郁闷,嘀嘀咕咕地和李响说,闹不好还要出事。李响不以为然,觉得也许因为没了江广金这个酒友,二约翰一时不适应,有些失落,便劝二约翰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院里。

没想到,还真出了事,竟出在小杰身上,——7月9日,也就是小杰放暑假的第三天,白志飞把小杰劫持了。

这时的白志飞真成了丧家犬。失去厂长职位后,势利的王婷马上就提出离婚。白志飞不愿离,王婷就起诉到法院,法院判离了。这一来,白志飞更无所顾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天到晚除了四处上访,就是借酒浇愁,整天醉醺醺的。

白志飞来带小杰时,二约翰和小杰都在家。小杰不愿走,二约翰也觉得没经李响的许可,不好让白志飞把小杰带走,便拨了个电话给李响,要白志飞和李响谈。

白志飞当时的口气就不对头,开口就说:“……李总啊,听说你是越混越好了,美国老子给了你2000万美元的遗产,江海洋又要让你做香港伟力董事局的主席,是不是?祝贺你呀!你这么忙,小杰肯定是顾不过来了。所以,我就来接小杰了。我是大闲人嘛,江海洋搞得我妻离子散,又炒了我,逼得我成了上访专业户……”

李响在那次电话里根本没有想到白志飞会劫持儿子要挟自己,便大意了,说:“小杰放假了,跟你去过几天也可以,只是有一条,请不要用消极的东西影响他,他才13岁,还是孩子……”

万没想到,小杰这一去,便成了白志飞手中的一张牌,再也要不回来了。白志飞以李响必须负担小杰的生活费为理由,要李响每月给他2000元。还要得理直气壮,说李响当了南方机器集团公司副总裁,是上市公司的高层领导,每月工资奖金加在一起2500多,又有2000万美元要继承,每月为小杰付出2000元的生活费并不算多,是合情合理的。

李响气得要死,拒绝支付这2000元生活费。

白志飞也不急,打电话告诉李响:“李总啊,你不给钱我们爷俩也得活下去,而且还会活得很有意义。过几天,我又要带小杰去省城,去北京上访了,——上访专业户嘛,不上访干什么去呢?我要让小杰从小就知道生活的艰难!哦,顺便和你说一下,小杰现在可真像个男子汉了,一气能喝三两白酒……”

李响说:“白志飞,你不要这么无耻!”

白志飞说:“我哪里无耻了?我问你要的只是小杰的生活费嘛!”

李响实在为儿子担心,只好让步:“白志飞,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只要答应把小杰还我,而且再不见小杰,我就一次给你五万。”

对李响的建议,白志飞根本没兴趣:“五万?李总,你现在有五万了,当初做狗崽子的时候有五万吗?为了你这个老婆,我入党晚了两年,提干晚了一年,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五万连给我的补偿都不够!我真后悔和你离婚,不离婚,2000万美元也得有我几百万!”

李响明确说:“白志飞,我父亲还没去世,这2000万美元还没分到我的名下;以后我父亲去世了,这笔钱我也不会要!我对我父亲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

白志飞说:“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现在一无所有,是上访专业户,我就问你小杰每月2000元的生活费你付不付?”

李响火透了:“你……你不要把小杰当人质!”

白志飞仍是不急不躁:“李总,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你不给钱我也不怕,小杰少吃几顿也没什么!我说过,要让小杰从小就知道生活的艰难……”

李响实在没有办法对付这种无赖,只好把7月份的2000元付给了白志飞。

白志飞拿了这2000元的第二天,就带着小杰轻车熟路地去了省城和北京,继续他无休无止的上访。这期间,还不断地让小杰写信给李响,并在小杰的信上批字:“已阅,同意发出。”“情况属实,希引起其母的重视……”

李响被折磨得再也受不了了,找到了江海洋,问江海洋该咋办?

江海洋听罢,很恼火地说:“这个白志飞也太卑鄙了!你要法律解决!”

李响问:“如果法院把抚养权判给白志飞呢?”

江海洋说:“不可能。白志飞现在没有工作,连他自己都养活不起!”

李响说:“这个人已经成酒鬼无赖了,他会没完没了地闹,搅得我啥事都干不成。我和你不一样,他告你,你不理睬他也就算了,我可是有人质在他手上!”

江海洋又出了个主意:“还有个办法。你尽快去香港上任,把小杰也带去。”

李响这才说:“海洋,我求你一件事行么?”

江海洋说:“响响,你的事不要说求。”

李响说:“还是让白志飞再回电厂吧,厂长是不能让他当了,就让他当个挂名的副厂长行不行?——你看看,白志飞害了我一辈子,可我最终还得为他求情。这就是女人。”

江海洋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叹了口气说:“响响,你知道咱接管电厂时,白志飞一年的吃喝费用是多少么?是322万!电厂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了,他还敢赊账吃,电厂的工人同志三次掀了他们的桌子。”

李响说:“这些情况我都知道,电厂有顺口溜的:白吃白喝白厂长……”

江海洋沉思了好半天,才下了决心:“——好吧,我同意让白志飞挂名当个副厂长,不过,不是在电厂,而是在电子元件二厂,把他摆在电厂,伍桂林就没法工作了,他会把电厂重新搅乱掉。”

李响心头一热,忙说:“谢谢你海洋,我和小杰衷心谢谢你!”

江海洋苦笑道:“响响,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违反原则……”

然而,李响没想到,她求着江海洋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仍没感动白志飞。

白志飞认为这是他顽强上访的结果,在电话里对李响说:“……这种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再咋着改革开放,党还有干部政策!我四处上访告状不是没作用的!从北京到省城,许多领导都知道我的事了!每个月都有我的申诉信转到平海来,你们当我不知道呀?!”

李响压着火气说:“白志飞,我再向你重申一遍,让你当电子元件二厂副厂长,与省里、市里任何领导都没关系,是江海洋违反原则照顾你……”

白志飞阴险地问:“你们是在床上谈妥这笔交易的吧?”

李响厌恶地说:“请不要这么无聊,我和你早就离了婚,就算我和江海洋有什么,也与你无关!”

白志飞又逮着理了:“李总,这么说你终于承认这个事实了?别忘了,你虽然离了婚,江海洋可还是有妇之夫,你们这叫堕落!好,我总算有证据了……”

李响无可奈何,只能听任白志飞在电话里大放厥词,听到最后才说:“……白志飞,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咱们还是谈正事,你把小杰赶快给我送来,自己到电子元件二厂上班,这对你真是最后的机会了……”

白志飞一口回绝:“我不去,也不会把小杰交给你!你转告江海洋,我要干就干电厂厂长,——既然伍桂林这个嫖客都能当厂长,凭什么我就不能当厂长?!”

李响完全绝望了:“既然这样,我只能靠法律来解决问题了。”

白志飞说:“很好,我会陪你把这官司打到底!我再说一遍,我是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