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指教,可是……这里有我一个R国人似乎就够了。”村正骏雄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脸色一变!因为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高崎英松,不会活太久了!

F国辛悉纳斯监狱,国际反犯罪组织指定的特种监狱,世界三大重刑犯关押地之一。

伴随着一阵“吱嘎嘎”的乱响,沉重的监狱大门缓缓地打开,在数名荷枪实弹的F国士兵监视下,一辆绿色的囚车缓缓地开进去。

这是进入监狱的最后一道门岗,高墙环绕下,铁丝网围着的大区域内,犯人们放风的场所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囚车快速开进,最终停在监狱内一座两层的办公楼前,车上跳下来四名全副武装的F国士兵,其中一个打开囚车后面的铁门,朝里面喊道:“出来!”

囚车里传来一阵铁锁晃动的声音,欧阳凯铐着双手和双脚跳下囚车,抬头望了天空一眼,在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那名F国士兵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甚至有些友好地笑了笑。欧阳凯权当没看见,把目光转向监狱灰色的办公楼,以及四外围墙上巡逻的F国大兵。两名狱警走了出来,直奔欧阳凯。

“拜托了兄弟。”那士兵将所有手续转交给其中一个狱警,又看了欧阳凯一眼,和另外三人重新上了车,囚车转了一个回环,朝监狱大门又开了出去。

“跟我们来。”狱警上下打量了欧阳凯一番,带着他直接进了办公大楼。

有些空旷的大楼里,欧阳凯脚下铁链发出的声音格外响亮,两名狱警直接将他带上二楼,进入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陈设比较简单,除了一个宽大的办公桌和几把椅子,那个坐在靠背椅上的胖子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一半的空间。

狱警的表情恭敬起来,将欧阳凯的手续资料放到胖子面前的办公桌上,又对欧阳凯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监狱长保罗先生。”

肥胖的保罗先生看了欧阳凯一眼,翻开那叠资料,很快示意两名狱警离开。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亲自将已经关好的门又重新关了一遍,这才转过身来,示意欧阳凯坐下,自己旋即回到靠背椅上,坐下去的同时,靠背椅发出痛苦的“吱嘎”声。

“M国的特工来过我这里许多次了,有白人,有黑人,还有棕色皮肤的南美人,可是黄种人,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保罗翻着欧阳凯的手续资料,似乎真的对M国的调查司空见惯,又将目光转向欧阳凯,表情说不上友好,但也不厌恶,说完又自我解嘲一般笑道,“你不要误会,杰森先生,我并没有种族歧视。”

“这没什么。”欧阳凯苦笑道,“这次的活儿有些棘手,我的同事们都乐得给我一次机会,您也许不知道,我已经足足三年没有加过薪水了。可是说实话我并不想来,假如我可以推脱的话。”

“我深表同情。”胖子监狱长很形象地挤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同时摊开双手,“你那些以前来这里的同事也都跟我抱怨过……好吧,我们言归正传,还是老规矩,进入犯人区后,你就没有任何特权了,我们将一视同仁,所有的事情都靠你自己去做。”

“我明白。”欧阳凯平静地回答。

保罗按动桌子上的按铃:“再次祝福你,杰森先生。如果你这次成功的话,一定会加薪的。”

“谢谢。”欧阳凯站起身,“从现在开始,您应该叫我高崎先生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刚才那两名狱警走进来,朝保罗点头致意后,拿上欧阳凯的资料,带着他走出门去。

“M国中央情报局怎么跟翼龙扯上关系了?”保罗望着已经关上的办公室门,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着,想了想,觉得这实在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又重新坐下来,从办公桌下的小橱柜里拿出一套精致的咖啡套具。

欧阳凯双手及双脚的铁铐被解开了,经过三道安检程序后,他在两名狱警及四名武装士兵的押解下走进狭长的通道内。

通道四面全部为安设了夹钢层的混凝土结构,顶端每隔几米便安设着一盏强光灯,整个通道一片雪亮,人走在里面,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高瓦的灯照得通道内燥热无比。随处可见的高清摄像头使得从这里走过的每个人身体的各角度都处在监控中。

整个通道内,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有一道悬空的自动控制铁闸门,要是有人妄想从这里逃出去,顷刻间便会被这些铁闸门阻隔在通道的任何一个位置。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电梯,两名狱警在电梯口的自动身份识别系统上输入指纹、任务码号后,又经过虹膜识别系统的验证,这才打开电梯,欧阳凯跟着走进电梯,明显感到那电梯运行的方向是地下。

十几秒后,电梯的门从另外一个方向打开,眼前的景象连欧阳凯都暗自惊叹:同样是全面一体的混凝土夹钢结构,整个监狱区的亮度一点都不比通道里低,摄像头更是密密麻麻地布设在各个位置,就像一只只令人恐惧的魔眼。

强光照射下,分成上下两层的监舍一览无余,精钢的栏杆内,罪犯们或坐或躺或站地在栏杆后面向外张望着。发现狱警押着欧阳凯走进来,上下层的罪犯们立刻发出各种刺耳的喊叫声、口哨声,全都跑到精钢栏杆后面观看。

“嘿!又来了一个!”

“黄皮肤的小老鼠,欢迎你步入人渣的天堂!”

“孩子,到这里来吧!我给你性高潮……”

罪犯们起着哄,用尽各种污言秽语歇斯底里地喊着,直到一群如狼似虎的狱警拿着高压电枪冲出监管室,挨个警告他们,这些家伙才算安静了一些,但还饶有兴趣地望着欧阳凯被狱警带到一楼的一间“登记室”。

防暴玻璃后面,几名在监狱区工作的狱警仔细地审核着欧阳凯的信息资料,然后将一套囚服从巴掌大的一个小格窗里硬塞了出来。一名岁数稍大些的狱警冷冷地说了一句:“高崎英松,编号10693,75号监室!”

欧阳凯脱掉自己入狱时的衣服,换上新的深蓝色囚服,胸前印着10693的编号。又有一名狱警走过来,将一枚特殊材质制成的手环戴到他手腕上,同时将一张纸摔在他身前:“三分钟时间,没有异议的话,签名,按指纹。”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各项监狱管理规定,三分钟的时间内根本看不完。事实上,欧阳凯连一分钟都没有看到,狱警就拿着红色的印泥走了过来,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想仔细看啊?按上你的指纹吧,里面会有人主动告诉你的,只要你在里面混得足够好。”

欧阳凯只好在那上面印上自己的指纹,随即在两名狱警的押送下走出“登记室”,朝二层的75号监室走去。一路上,犯人们就像看一个新鲜动物似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下。

欧阳凯低着头,目光却在密密麻麻的监室中搜寻着,但是直到站到75号监室的精钢栏杆门口,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目标,那个绰号叫“翼龙”的村正俊雄。

“第三十四个!”75号监室内,一个瘦得活像一只猴子的干瘪白人罪犯似乎对欧阳凯的到来产生了极大兴趣,他从自己的窄床上蹦下来,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他,甚至帮他铺好了对面的窄床——那的确是窄床,整个铺面的宽度绝超不过50公分!

整个监室的景象就在欧阳凯的眼前了:宽两米,长四米,除了那个乐得上蹿下跳的“白猴子”外,就只有对面铺设的两张窄床了,里面顶头的位置是一个盖着盖子的坐便器和一个巴掌大的塑料洗手池,再无他物。

“我叫多特,多特·阿伦斯,你可以叫我10167,也可以叫我多特,不过我不叫你的名字,也不叫你的编号,我就叫你三十四号!”多特真的十分热情,兴奋地望着坐在窄床上的欧阳凯,没等他说话,又抢着解释,“之所以叫你三十四号,是因为你是我入狱三年以来的第三十四个室友!”

“那你算是资深前辈了。”欧阳凯笑着说,“你前面那三十三个室友呢?”

“有九个转到了其他监室,有五个被重新提审后下落不明了,还有五个残废之后被运走了,剩下的十三个被打死了,只有一个幸运的家伙被保送了出去。”多特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那三十三个室友,说到五个残废和十三个被打死的时声音明显压低了,还下意识地向四外看了一眼,而说到最后一个被保送出去的时,满眼都是艳羡的目光。

“这里的犯人经常打架?”欧阳凯感兴趣地问。

“是的。”多特又压低了声音,“这里关着的一大半全是暴力分子,他们每天有二十三个小时在养精蓄锐,剩下的一小时吃饭和放风的时间就全用来打架……三十四号,你是新来的,你可一定要加倍小心啊,我那些死了、残了的室友有一多半都是刚入狱时出事的,这里帮派林立,比外面还乱!”

“谢谢你的提醒,多特。”欧阳凯并不讨厌这个室友。

“好吧!我们开始下一个环节!”多特向后一跃,轻巧地坐上了自己的窄床,“互相交流一下,先讲讲你的故事吧?先告诉我你是哪儿人?这里的罪犯构成包括:严重暴力犯罪分子、跨国有组织犯罪首犯、国际有影响力的重大案件主犯以及各国不便自行关押的罪犯,你属于哪种?”

“为什么是我先讲?还是先说说你吧。你应该不是第一种吧?”欧阳凯仿佛摸透了多特的性格,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故意说道。

“好吧!”多特并不介意地点点头,“我是F国人,如你所想,我不是暴力犯罪分子,妈的我属于第三种,可是我的确很冤,因为我犯的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国际有影响力的案子,可我被人故意整到了这里。三年前,我偷了一幅画,你不介意我是个小偷吧?放心,现在你一无所有,我偷不到你任何东西……我他妈的偷了一幅画,我根本不认识那幅画,我只是觉得那个该死的老杂毛平时把画放在大银行的保险柜里,只有招待挚友时才会派一批保镖把那幅画取出来,就觉得它一定很值钱,于是趁一次他取出画时跑到他家偷了那幅画。

“可我有些疏忽了,离开时弄出了响动,那老杂毛就像被我强奸了一样大喊大叫起来,指挥那些保镖没命地追我。我一怒之下把那幅画扔进路边一个烧着的柴油桶里,那里有一个老不死的乞丐在用废柴油生火烤偷来的鸡。那幅画砸在了烤鸡上,烤鸡和画一起掉进柴油桶里。老乞丐拼命抓住我让我赔他的烤鸡,那帮保镖追上来抓住了我。

“事情就这么简单,该死的我根本就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画,那画就烧了!我直到被审讯时才知道那幅画叫个什么《叼着豆子的鸽子》(注:毕加索的名画,价值不菲),是个什么名画家画的,值5000万F币!后来,那个老杂毛控告了我,想尽办法把我弄到了这里……”

望着多特懊恼的表情和惆怅的样子,若不是在执行任务,欧阳凯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次案件在当时的确轰动世界,现在自己居然见到了始作俑者,居然还感觉如此冤枉,真是滑稽至极!

“那么,你被判了多少年?”欧阳凯装作感兴趣地问。

“30年!”多特伤心地说,“也就是说,假如我不死的话,等我出去,也要变成一个老头子了!”

“没有办法可以缩短刑期吗?”

“有。”多特干脆地回答,可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除非有人可以拿出5000万F币的保释金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在外面没有朋友,最有钱的一个亲戚全部资产加起来也不过十万F币,而且听说我出事后,立刻与我家断绝了来往,妈的……”

多特又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那个无良的亲戚,一直骂了好半天,这才想起什么似地看着欧阳凯:“该你了!你的故事呢?”

“我是R国人,在F国杀了人。”

多特等了好久才确信欧阳凯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极为不满:“没了?”

“没了。”

“总得有个故事吧?”多特失望地抱怨,“怎么杀的?为什么杀?杀了几个人?杀一个人的话,不可能被关到这里吧?”

“我是一个职业杀手!”

“你?职业杀手?”多特一下子从窄床上蹦下来,上下打量着欧阳凯,忽然大笑起来,“别逗了!你这么英俊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个杀手呢?”

“杀手都不英俊吗?”欧阳凯反问。

“杀手嘛,总得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是?可是你看起来挺友好的,一脸的善良相,你怎么可能是杀手呢?”多特还是不相信。

“那么,翼龙呢?村正骏雄,他不也一样一脸善良相吗?”欧阳凯望着多特反问。

多特立刻僵在当场,笑容也变成了惊恐,并下意识地四外望了望,凑到欧阳凯跟前:“怎么?你认识翼龙吗?”

“我不认识,但我在R国时见过他的照片。我还听说,他现在就关在这里……”

多特脸色大变,颤抖着捂住了欧阳凯的嘴,几乎是哀求地小声说道:“哥们儿,我偷了一副破画就已经够倒霉的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再送命啊!咱们谈别的吧,别再说……他了行吗?我不问你的故事了,我再也不问了,咱们……他妈的咱们还是谈谈监狱里的生活吧……”

多特的样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这让欧阳凯都感到诧异,怎么这个“翼龙”会让他如此紧张呢?外面,一个个紧挨着的密密麻麻的监室中,翼龙到底在哪个呢?

一阵铃声响起,整个监室区立刻传来犯人们歇斯底里的欢呼声。

“放风的时间到了。”多特老道地站起身来,又有些同情地嘱咐欧阳凯,“记住,一会儿出去时一定要保持低调,千万不要招惹任何人。假如有人挑衅你,也要忍气吞声,这算是一个前辈给你的最好忠告,假如你不想让我尽快见到第三十五个室友的话。”

“谢谢你,多特。”欧阳凯坦然地笑着。

自动控制的监室大门缓缓上升,犯人们叫喊着、欢呼着,不等监室门升上去就纷纷从地上爬出来,直奔四面监室环绕下的中央大厅。

大厅里,大批狱警如临大敌般涌出来,手中的电击棍发出“噼里啪啦”的警告声,督促着罪犯们排好队。

欧阳凯站在两层监室的结合部楼梯上,放眼望去,整个罪犯队伍凌乱不堪,人渣们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嘴里不断说着污言秽语。

他缓缓地下楼,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村正骏雄,可是直到每间监室都空空如也,满大厅都站满罪犯,还是找不到他。

情报不可能错,一切也都在计划中,可是为什么找不到人呢?欧阳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闭上你们的臭嘴,否则立刻取消放风!”狱警头目大声地吼着,将电击棍捅向一个不听话的罪犯。那罪犯立刻惨叫一声,浑身抽搐地甩出去老远。罪犯们不觉得惊讶,反而大声哄笑起来。

这时,一层监室区的最里面传来一声并不响亮的咳嗽声。

这声音明显比狱警的怒吼和恐怖的电击棍更有效果,刚才还乱糟糟的场面立刻得到控制,罪犯们噤若寒蝉,连看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欧阳凯这才注意到,一层监室的最里面有一个特殊的房间,那里的门不是精钢栏杆,而是实实在在的铁门,关上门,里面随即与外面隔绝,而此时从那个门里走出来的人让欧阳凯心中一动。

50多岁的村正骏雄穿着一身休闲的深灰色长袍出现在大厅的一头,那些罪犯立刻低下了头,村正则像欧阳凯看过的影像资料上一样,脸上洋溢着微笑,像极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立刻有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自发地拥簇过去,站到村正骏雄的身后,黑人白人俱有,恶狠狠的目光扫向所有人。

狱警们脸上也带着献媚的微笑注视着村正骏雄在众人的拥簇下一步步走过来,而且那笑容越发明显,却在无形中带给所有人无限的恐怖。

这也算是一种气质。

村正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毫无意外地落到欧阳凯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笑容更加灿烂:“来了新人吗?”

“村正先生,这是新来的10693,哦!他还是个R国人呢!”狱警头目殷勤地走上去回答。

“哦——”村正的“哦”声足足拉了五秒钟,望着欧阳凯,用R国语言问,“你叫什么名字?”

“您是村正先生?久仰了!我叫高崎英松!”欧阳凯装作同样殷勤地用流利的R国语回答。

“高崎……英松。”村正闭上眼睛,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请您多多指教!”欧阳凯“献媚”地说。

“我没有什么指教,可是……这里有我一个R国人似乎就够了。”村正骏雄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脸色一变!因为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高崎英松,不会活太久了!

狱警们麻木地站在当场,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