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病人和治病的人都进入了睡梦中。院子里照明的灯在寒风里发出惨白的光芒。

高广厚和卢若琴抱着病重的兵兵,心急如火地来到这个希望的所在地。

他们找了半天,才找见挂着“急诊室”牌子的房门。里面没有灯光。大夫显然睡觉了。卢若琴敲了敲门。没有声响。

等了一下,高广厚又敲了一下门。兵兵在他怀里急促地咳嗽喘息着。

还是不见动静。

高广厚急得用拳头狠狠在门板上擂了起来。

“谁?”里面传来一声不乐意的发问。

“有个急病人!”卢若琴在门外喊。

“这天都快明了……明早上再来!”里面那人似乎翻了个身……又睡了。

“哎呀,好大夫哩,娃娃病得不行了,求求你起来看一下……”高广厚几乎是央告着对里面说。

“我们是从乡下来的,黑天半夜已经跑了十里路了!麻烦你起来给看一下。”卢若琴补充说。

过了一会,里面的灯才拉亮了。听见里面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听见开始穿衣服。

半天,门才打开了。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大夫冷冰冰地说:他们赶忙把孩子抱进去。

医生尽管对人态度冷淡,但检查病还很认真。他用听诊器在兵兵的前胸后背听了半天。兵兵吓得没命地哭。

大夫听完后,慢吞吞地说:“急性肺炎。需要住院。”他站起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开了个单子,说:“先交费去。”

高广厚突然对卢若琴叫了一声:“哎呀!你看我这死人!忘了带钱了!”

卢若琴立刻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沮丧地说:“哎呀,我也没。”

“这可怎办呀?”高广厚转过头,对大夫说,“能不能先住下,明天我就想办法交钱?”

大夫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那你们和收费处商量去……”他脱下白大褂,去洗手。

他俩只好很快抱起孩子来到门口的收费处。

仍然是打了半天门,才把人叫起来。

当高广厚向收费处这个半老头说了情况后,那人说:“预交住院费,这是医院的规定!”

“好你哩,你看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先救人要紧,你就行行好吧!我明天就交钱,肯定不会误!”高广厚又央求说。

“有!以前好些老百姓就是这样。可病一好,偷着就跑了,医院账面上挂几千块这样的钱,一个也收不回来!”

“我们是教师,不会这样的。”卢若琴说。

“反正不行!不交钱住不成!这是院长交待的!”他斩钉截铁地说。兵兵在剧烈地咳嗽着,呼吸异常地急促起来。

那位收费的人看见这情况,似乎也有了点怜悯之情,过来看了看孩子,说:“病得确实不轻!鼻子都有点扇了!”

他转过头对高广厚说:“娃娃叫你爱人抱着,你去给院长说说,他同意就行了。”

卢若琴脸“刷”地红了。

高广厚懊丧地对这人说:“她是我一个学校的同志……”

“噢,对不起!”他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卢若琴和高广厚。卢若琴也顾不了多少,对高广厚说:“你和兵兵先在这儿呆一下,让我去!”她掉转身就跑了。

卢若琴按收费处那人说的地方,找到了院长的宿舍。她敲了一阵门后,听见里面一个妇女问:“什么事?”

“有个急病人,叫高院长起来一下!”卢若琴顾不得详说情况。

“你找大夫去!我又不会治病!”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大概是院长了。

“有个事,大夫管不了,想和你商量一下。”里面竟然长时间没有声音了。

在有些医院里,患者经常就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当你急得要命时,他们好像世界上什么事也没。

卢若琴一看这情景,觉得毫无办法了。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她听哥哥和另外一个人拉话,似乎提到过医院院长的老婆是农村户口,说他的孩子想在城里的县立中学上学,但按县上规定,他们家离城远,应该在就近的公社中学读书,因此来不了。院长想让儿子上“高质量”中学,几次来找他,他很快就给办安了。记得那个人还对哥哥开玩笑说:“你以后如果得病……”

聪敏的姑娘顿时有了主意。

她于是又一次敲了敲门,说:“我是教育局卢局长的妹妹……”里面的灯“啪”地拉亮了,立刻听见紧张地穿衣服和拖拉鞋的声音。

这下灵了!

门很快打开了,光头院长披着棉袄出来,问她:“卢局长怎啦?我昨天还和他一块在刘主任家喝酒哩……”

卢若琴几乎要笑了,说:“不是卢局长病了!”

“他的孩子?”

“也不是。”

“你?”

“不是。”

“那谁病了?”他的态度又有点不太好了。卢若琴很快把实情给他说了。

高院长既然已经起来了,又见是卢局长的妹妹求情,只好跟着她来到收费处,对那个人说:“给办了……”办了!一切很快就办安当了!他们忙了一阵,就在住院部的病房里被安顿了下来。值班的护士立刻过来给兵兵打了针,并且把各种药也拿了过来。卢若琴和高广厚哄着让兵兵吃完药,护士接着又打了一支镇静剂,孩子就困乏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