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斌良从高寒手中接过一封信,一封厚厚的信,可是,信封是空白的,上边什么也没写。

高寒:“这是我放署假回江泉时,霍涛给我的,我还一直没送出去!”

是一封检举信,手写后复印的。李斌良迅速看了一遍,内容正是揭发检举江泉高考中发生的舞弊活动的,落款是霍涛、郝柏生、华自安三人的名字。

高寒:“一切,都是因为这封信引起的,你看看,今年,江泉的高考问题太大了,光霍涛的考场就有三四个人作弊,他们都带着手机传呼进的考场,考试时,不时地拿出来看,肯定有人从外边往里传答案,这一定是有组织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组织起来的!”

李斌良:“这封信是霍涛交给你的?”

高寒:“对,他们说,寄出去一封,可是没有回音,就把这封给了我,让我返校时,在省里想想办法,看交给哪个部门合适,我回校后,还没想好送给哪儿好,霍涛那边就出事了,我当时也很害怕,既担心自己,又怕牵连了郝柏生和华自安,就没敢对你们说实情,可是,本来想躲事,事还是找上我了!”

李斌良:“这么说,我们上次来见你,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啊?”

高寒:“对,我一听说霍涛失踪了,就猜到可能和他举报这件事有关,可是,当时我顾虑很大,没有对你们说。”

李斌良:“可是,你把二明子供给了我们,你是怎么知道他和霍涛的失踪有关的……”

高寒:“霍涛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有一次二明子把电话打到他家的村里,威胁他,他担心二明子会不利于他。所以,我很快想到二明子有问题,想了想,还是提供给你们……对了,李局长,高考舞弊的事你们查到什么没有?肯定是有组织的!”

李斌良想了想:“可以告诉你,戴副校长已经承认,是他组织了这一切。”

高寒:“戴副校长……他……不可能,不可能,”摇起头来:“我了解他,一高的学生也都知道他,他胆小,不可能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他肯定是替罪羊,他的后边肯定还有别人!别的不说,这种事,要是校长不同意,他一个副校长敢这么干吗?”

又想到了一起。

李斌良眼前浮现起程玉芳的面庞和她和种种表演……高寒说得对,没有她的支持,戴副校长不可能这么干,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李斌良想到这里,心里又生出一种痛苦之感,作为教师素质的核心部分的师德,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起着奠基作用,师德水平的高低将影响着国家的未来,影响着社会风气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记得一个外国教育家说过:“一个国家是否伟大并不取决于它的疆域的大小,而是取决于它的人民的品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师的师德可以决定人民的品格。那么,程玉芳这样的老师和校长,会对学生产生什么影响呢?他们是“瞒和骗”的民族劣根性的滋养者,他们在制造中国教育界的耻辱!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校长,怎么能带好教师队伍、培养出好学生来……

打住,这件事的后边,难道只是她一个人吗?不,还有别人……

李斌良眼前又浮起一个人的面容,一双鼓鼓的眼睛。对了,最初,他对自己也那么亲热,肯定也有一份,甚至,整个高考舞弊案件,就是他主使的,是他和程玉芳合谋策划组织的……一个主管文教的副市长,居然亲自策划参与高考舞弊,真让人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李斌良把这些都藏到心里,没有说出来。离别前,他坚定地告诉高寒,他一定尽全力把一切查清,然后,又拉着高寒,到了辖区派出所,向他们反馈了情况,辖区派出所所长非常重视,立刻和学校保卫处取得联系,决心采取得力措施,确保高寒安全。这样一来,高寒不但放了心,胆子也壮起来:“我豁出去了,和他们斗一斗,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李斌良看到高寒鼓起了勇气,十分高兴,又嘱咐了一下派出所,就离开省城返回了。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猖狂大胆,在他的警车驶出省城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斌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号码,是神洲行。

手机中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声调不急不火的:“李局长,您就这么走了!”

李斌良奇怪地:“请问您是谁,有什么事?”

对方:“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就行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能决定你的命运。你信不信?”

李斌良:“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对方依然不紧不慢的:“我说过,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们这些人就行了,给你打这个电话,是看得起你,希望你给别人留条路,别把事情做得那么绝,这对您没好处。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需要什么帮忙吗?还有,你的女儿上小学二年级了吧,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呀,可别出个意外什么的!”

李斌良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对着手机大声叫道:“你他妈的敢,你到底是谁,有本事站出来……”

对方冷笑一声,放下了手机,李斌良急忙拨回去,可是,已经关机了。

沈兵停下车:“李局,怎么了?”

李斌良:“妈的,他们居然威胁我……”

李斌良的身体还在发抖,主要是气愤,但也不能否认,也有恐惧的因素。他可以不怕,但是,他们提到了女儿,因为白山的案件,女儿已经受过一次磨难和创伤,这次,他们居然又把罪恶的目光盯向她……

沈兵气得使劲砸了一下方向盘:“妈的,咱们不江泉了,去省厅,找谷局长,非查他们个底儿掉不可!”

李斌良稍稍镇定下来:“这……不,我们留在省城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们的战场在江泉。我把情况向谷局长汇报一下就行了!”

李斌良给谷局长拨了电话,谷局长听完后,又很震惊,但是,他告诉李斌良,他已经对厅长谈过江泉发生的事,厅长非常重视,刑警总队和打黑除恶别动队也开始行动,正在秘密排查黑恶势力活动的线索,因此,省城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让他回江泉全力尽自己的职责!

可是,李斌良还是忍不住发问起来:“谷局长,这几年,咱们公安机关没少下力气打击黑恶势力,我就亲手打掉好几个团伙,可怎么还是打不绝,有的地方好像越来越猖狂了!”

谷局长笑了一声:“明知故问。记得,你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呀,打黑除恶只是治标,消除黑恶势力产生的土壤才是治本!”

对,是这样,自己确实这么想过,这个观点也在省厅的征文中阐述过,可是,消除这种土壤,谈何易事?

谷局长:“斌良,对黑恶势力的斗争,绝不会毕其功于一役,这是公安机关一项长期艰苦的任务,让我们和他们斗下去吧。对了,我目前正在搜集某人的黑恶犯罪线索,可能,还要牵扯到你们江泉,你明白吗?”

李斌良大脑转了一下:“这……你是说……”

谷局长:“我是说,这个人已经从省城去了你们江泉,这回明白了吧!”

李斌良完全明白过来,急忙地:“明白,明白!”

谷局长:“明白就好,别看他今天跳得欢,就怕明天拉清单。所以,你要有信心。告诉你吧,我年龄也不小了,所以担当现在的职务,就是想在退下去之前,为全省人民干件好事,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李斌良:“理解……谷局长,我有一种感觉,你说这个人,很可能也把手伸到我目前查办的案件中来!”

谷局长:“让他伸吧,手伸得越长越好抓住他的手腕。斌良,不说了,你放心大胆的干,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不过,一定要特别注意保密,这是我们行动成败的关键!”

李斌良:“是!”

和谷局长通完电话,李斌良不但完全镇定下来,而且,熊熊的战火在心底燃起,可是,谷局长最后的叮嘱又使他很快冷静下来。

保密,是行动成败的关键。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很多行动都走漏了消息。

譬如,高寒这件事,他和江泉警方的联系,黑恶势力是怎么知道的?

他向沈兵提出了这个问题。

沈兵:“这……一定有人泄露出去的……对了,李局,你忘了,咱们那次来,碰到江三儿了,能不能和咱们的行动有关哪?”

这……

李斌良一下想起那次遇到江峰的情景,当时,他说是来省城调什么资金,自己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并非如此啊……对,他极可能知道自己来了省城,在盯着自己,或者,针对自己的行动搞一些手段……

妈的,真太猖狂了。

李斌良恨得心里咬牙。

可是,他马上又被另一个问号吸引了注意力: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来省城的?

还是有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或者说,泄露给他。

这个人是谁?

看来,这个问题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车驶入江泉,驶向公安局大楼的时候,他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外等待,下车后,又让沈兵跟自己走。

胡学正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外,李斌良打开门,让二人进屋,然后关上门。

02

“你们俩都坐下,咱们应该认真研究一下这件事了!”

胡学正和沈兵分别坐下,眼睛望着李斌良。

李斌良提出了问题,最后把问号抛给二人:“……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情况泄露出去的?”

胡学正和沈兵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眼睛还是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看我干什么?……啊,你们是让我把他说出来,那我就说,你们说,任铁柱这个人怎么样?”

胡学正和沈兵又互相看了一眼。

胡学正:“沈兵,他在你们中队,你说说吧!”

沈兵为难地:“这……我……我也说不好,怎么说呢,他虽然有缺点,不过,总的看还可以,难道,会是他,能吗……”

李斌良:“胡大队,你说说?”

胡学正:“这……我和他接触不是很多,觉得……还可以吧!”

李斌良:“都是还可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沈兵,你说说!”

沈兵:“还可以……就是……就是还行吧!”

李斌良:“还行?什么还行?”

沈兵:“这……就是说他为人哪,工作呀,破案哪……”

李斌良:“可是,我现在要问的是,谁把我们掌握的情况那么快泄漏出去了?是不是他?你们说说,是不是,是,说出理由来,不是,也说出理由来!”

胡学正和沈兵互相望望,都不想说话。

李斌良:“看来,你们已经被他蒙上了眼睛,或者说,你们已经被他收买了是不是?沈兵,他正在给你弄大本的文凭是吧,可能,还在帮你办别的事吧,胡大队,听说,你侄子也是他帮忙安排到一高补习班的,花了半费,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你们就犯起了糊涂?”

胡学正和沈兵都被说得不自在起来。

沈兵支吾着辩解道:“李局,别光说我们,你也是,苗苗,不是他给办到二小的吗?”

他居然提到这事,李斌良恼火起来:“是,是有这事,他帮我忙我感激他,可我头脑没发昏,还可以告诉你们,他不止帮我忙,还处处关心我,可是,正因为他太会来事了,我才怀疑他。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年纪这么轻,就把精力都投入到搞关系上,这种人能可靠吗?”

沈兵:“这……他可能是有些缺点,可是,难道……李局,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去省城,遇到牛强,不是他冲上去,把他的嚣张气焰压住的吗?他怎么会把消息泄露给他们呢……”

李斌良:“这很好解释,当时,他还不清楚案件后来会牵出什么,也有表现给我看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靠山要比牛强的靠山硬得多,他不怕他!”

胡学正:“这……对,他是年市长安排到咱们局的,当然不怕牛强!”

李斌良:“而且,在进饭店前,他还阻拦我进去,说不关我们的事,可是,进去后,马上又表现得特别激进勇敢,这不太矛盾了吗?这都说明,他既反映快,又特别会来事,而这一切,都是表演给我看呢!不瞒你们说,我所以怀疑他,还是钟老师的启发,他说过,这个人的文凭甚至历史都是假的,能有正直的胸怀吗?所以,从那以后,有些行动我尽量避开他!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们,钟老师向我们提到高寒的时候,只有我和小张、苗雨和任铁柱在场。小张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苗雨也不会这么干,剩下的就是我和任铁柱了,这意味着什么?”

沈兵结巴起来:“这……还别说,李局,那次,去省城见高寒时,不也是咱们四个吗……结果,从省城回来找二明子,二明子却提前得到消息躲了起来,难道也是他走漏了消息……”

胡学正:“我去找华自安的时候,华自安也提前躲开了……李局,我记得,你让我找华自安时,任铁柱就在你身旁!”

受胡学正提醒,李斌良也想起这件事,当时他好像是在自己身旁,后来好像又借故离开过,极可能趁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沈兵:“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他是江三儿的人,把消息泄露给了江三儿,不可能吧,江三儿不是咱们江泉人,他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些案件哪,任铁柱是年市长安排到咱们局里的呀……”

沈兵忽然不说了。

李斌良和胡学正也没有再开口,但是,他们的头脑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可是,这个念头太敏感了,他们无法说出口。

这时,胡学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应答了两声后大声地:“好,我知道了,马上向李局长报告!”放下手机看着李斌良:“李局,吴颖的母亲来了,非要马上见你不可!”

李斌良:“好啊,马上让她来我办公室!”

03

苗雨搀着吴颖的母亲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又给她沏上水,然后走了出去。这样,屋子里只剩下李斌良和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

李斌良打量了她,看上去,她比上次苍老了不少,人也显得非常孱弱,没等说话,她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硬面笔记本,一边就哭起来:“李局长,我……我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一堆破烂里找到它的,是吴颖的,不知对你们破案是不是有用……我信不着别人,就信着您了,就给您拿来了!”

李斌良双手接过这个精致的笔记本,辨出是吴颖的日记。他说:“大婶,谢谢你,我一定认真对待,把吴颖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吴母:“这……可是,这用查吗……我让人看了看孩子的日记,他们说,吴颖……是自杀的,我开始不信,可后来一想,那些日子她是有点反常,她爹上吊后,她哭了几声就不哭了,然后就开始不言不语,整天闷闷的想心事,有时,夜里还偷偷掉眼泪,有一回,眼泪都掉到我脸上了,把我弄醒了,正听她说:‘妈,女儿对不起你。’我还以为她说的是因为她爹上吊的事呢,现在看,她那时就打定了主意。再后来,她就来城里了,再也没回去……对了,您看看她的日记,就能明白了!”

李斌良:“这……好,我一定认真看,大婶,您……”

吴母:“啊,我得回去,天黑前还有辆长途汽车,一个多钟头就到了!”

李斌良:“别别,我派车送你……大婶,你生活挺难吧,这三百块钱你拿着,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再来找我,我一定尽量帮你!”

看着李斌良递过来的钱,吴颖母亲又哭泣起来。李斌良打电话叫来苗雨,让她亲自送吴母回家。吴母抽泣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李斌良开始看吴颖的日记,这是个做工精致的女孩子专用的日记本,还带有一个小小的铁链和微型锁,这里边锁着的,曾经是一个年轻姑娘的青春梦想,只是,做这些梦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了,锁现在已经被打开。李斌良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并慢慢地向后翻去。开头的一些篇幅没什么太有价值的,多数记载着一些名人名言,还有一些浪漫的爱情格言,虽然对破案没什么意义,可是,从中可以看出,她和所有年轻姑娘一样,也一样向往美好的生活和美好的爱情,其中一段引起李斌良的注意:“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尽管我们都没说出来。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必须奋斗向上,暂时,我们只能把这种美好的感情深藏在心中,让她滋润着我们,鼓舞着我们,让她化为青春花开的细雨和春风,一切,都留给美好的将来吧!”

这个他显然是霍涛。

李斌良继续向后翻着,渐渐接近了吴颖死亡的日期。果然,这篇出现了,而且是高考以后,死亡前不久的时间。日记中写道:

“理想已经完全破灭,而且不可能再生,不但我此生不能踏进大学校园,父亲又因此离开这个世界,而且,是因为我而离去的,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牵挂我的除了母亲,只有他一个人。他给我打来电话了,说要见我,我知道,他要和我谈一谈我们的关系,可是,他和我是同样的命运,我们即使结合了,又有什么幸福生活会等着我呢?即使我们真的结合了,将来有了孩子,他恐怕和我们是同样的命运,那样,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呢?算了吧,一切都让它去吧,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我对它已经完全绝望,还是离开它吧。

“只是,我还要再想一想,我还想见他一面,把欠他的情还给他,同时,我也想品尝一下那种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幸福的滋味,品尝一下他对我的爱,然后告诉他,今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知道,他还在想上告,揭发检举高考中的舞弊问题,我理解他的心情,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看到牛强那样的地痞流氓靠作弊进了大学,我们这样老老实实学习的却难以谋生,真叫人难以接受,可是,社会就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办法呢?霍涛说已经给上边写了信,可是,什么反响也没有,也难怪,有谁会重视一个穷孩子的话呢。说起来,我很为他担心,他要是坚持这么干,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他的性格,我劝不了他,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的话,我会保佑他的。霍涛,如果有来生的话,但愿我们能有好的命运,但愿我还遇到你……”

李斌良看着看着,眼睛有点模糊起来,嗓子也紧起来。

“……怎么死呢?我已经想过了,北郊公园附近的江水比以前清多了,看上去很纯净,那是个合适的地方,但愿我的尸体永沉江底,不要浮上来,我不想再见这个世界了……胶带已经买好,我已经试验过,自己完全可以用它把手腕缠上,先用手开头,然后再用牙帮忙就行了,这样,即使到时后悔也晚了……”

原来如此……

李斌良放下吴颖的日记,找来吴颖的案卷,找到尸检的照片,找到那张缠着胶带的手腕的特写,是的,这胶带缠的确定很乱,不像是别的人捆绑的,胶带的断头处确实不是刀割的,而是牙咬的……对了,她所以没有把腿捆上,是因为要靠双腿走到江水中去……

看来,她是真的想死啊……

李斌良闭上眼睛,好像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吴颖抱着即死的决心来到江边,和霍涛最后一次相会,并发生了性关系,之后,霍涛离开了,她却没有走。或许,当时霍涛要带她走,她找个什么理由又回到了他们做爱过的地方,最后一次回忆刚才的一幕,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这时,二明子出现了……

二明子奸污了她,可那不是她的全部死因,或许,只是起到了她坚定自杀决心的作用,加速了她的行动。

这,就是吴颖死亡的真相。

她是自杀的,是投水自尽的,是自愿离开这个世界的。

霍涛呢?他先是受到二明子的威胁,可是,他没有屈服,二明子就找来豁牙子对他采取暴力手段,他因此失足落水身亡。对了,霍涛那天晚上离开工地,去了北郊公园,还换了那件干净的格子衬衫,肯定还是想会吴颖吧,临走的时候,一定还满怀着憧憬和激动吧,想不到,却一去不归,随着吴颖死到那条江中。

奇怪,两个人居然都不是他杀,都是非正常死亡,而且,都是在一条江水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难道,暝暝中真的有命运吗?但愿,他们的魂魄会在江上相遇,再不分离……

可是,如果真有魂魄的话,他们能够甘心吗?

他们死了,都死了,都是非正常死亡,因此,没人为他们的死负责。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非正常死亡呢?霍涛为什么会落水溺毙,是因为二明子和豁牙子的追打,二明子和豁牙子为什么追打他,是因为牛强的指使,牛强为什么指使?是因为……如果没有这个因为,一切都正常发展,霍涛的家又不那么穷的话,他现在已经是新科大学的学生了,吴颖则可能继续重读,也可能上了另一所大学……

可是,他们都死了,都非正常的死了,没人为此负责。

不,应该有人负责,我要找出那些应该负责的人。

可是,怎么找?你查案的权力已经被人夺走……

不,他们夺走是非法的,应该把它夺回来,一定要把它夺回来,把案件查下去,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谁也阻挡不了我!

李斌良站起来,急促地在地上转着,思考着行动方案。

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传来胡学正激动的声音:“李局,又出事了……”

李斌良:“什么事,快说?”

胡学正:“是这样,我们接到110的电话,说有人报警,家中被盗,我们就赶去了,你猜,是哪儿?”

李斌良:“哪儿?”

胡学正:“一高家属楼。你猜是谁家?”

李斌良:“谁家?”

胡学正:“戴副校长……”

李斌良:“什么……你是说,戴副校长家被盗了?”

胡学正:“对,屋里翻个底朝上,可是,戴副校长他老伴却没发现丢了什么!”

李斌良:“你是说,这不是一起盗窃案?”

胡学正:“对,戴副校长老伴说,当时,她接到一高的通知,去学校替戴副校长开工资,回来后,发现的,就报了警。”

李斌良:“通知技术大队了吗?”

胡学正:“通知了。李局,你看……”

李斌良:“我马上过去!”

十几分钟后,李斌良赶到戴副校长家中,也就是他曾经来过、并可能占有一套住宅的那幢新建的家属楼。

技术员们正在勘查现场,李斌良站在门口向内探了探头,只见里边一片狼籍。

李斌良看了看门锁,门锁已经卸下。

胡学正走过来:“李局,门锁完好无损,看来,是用钥匙打开门进入的。技术大队要把锁头拿回去仔细检验一下,看是不是新配的钥匙打开的。”

李斌良:“戴副校长老伴呢?”

胡学正:“把她送到一个亲属家去了,我问过她家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她说没有……她吓坏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正常,问不出什么来。李局,你看……”

李斌良:“我看,应该马上去见戴副校长!”

胡学正:“这……”

李斌良:“你在这里走访调查,我和沈兵去见他!”

二十分钟后,李斌良和沈兵到达看守所。

04

这回,戴副校长态度完全改变了。他听说家里出事后,先是愣住了,接着追问起来:“这……床垫子翻过了吗?我是说,我家的床垫子被他们翻过没有?”

李斌良:“所有的东西都翻过了!”

“这……完了,完了……”戴副校长忽然大声骂起来:“妈的,肯定是他们干的,他们不是人,他们太不讲究了,居然给我来这一手……”

李斌良:“戴校长,你别激动,这种时候,你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他们是谁,他们在你家找什么……”

戴副校长:“这……他们……你们说的是真的,我家真的……”

李斌良:“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想了想:“好,跟你老伴通个话吧!”

李斌良先给胡学正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和戴副校长老伴联系上,让她把电话打到自己的手机上。过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李斌良放到耳边,没等说话,一个女人的哭声传过来:“老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干了些啥呀……”

李斌良把手机递给戴副校长。

戴副校长默默地听着,最后,轻声劝了老伴两句,把手机合上了,还给李斌良。

李斌良:“戴校长,这回,你该相信我们了吧!”

沈兵:“这回,你该说实话了吧!”

戴副校长的嘴唇颤抖着,可是,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终于开口了:“这……李局长,还是你说得对,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他们都是小人,信不得。已经到了这步,我也犯不上再为他们撑着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扔下我不管,你一定要把我的事管到底。如果你真的把这事是彻底查清了,该负责任的都受到了处理,我受什么处罚都不怪你!”

李斌良坚定地:“好,我答应你!”

戴副校长:“那好,我现在就讲。不过,这件事非常复杂,你们都不一定相信。这件事,是蒋副市长和程校长找的我,其实,我当时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他们软硬兼施……当然,我也有责任,因为,蒋副市长答应,如果事情办成了,就把我调到二高当校长,程玉芳提拔后,我还可以回一高当校长……总之吧,我最后答应了他们,出面组织了这次舞弊活动,可是,主要责任应该在他们身上。你们想想,只有我一个人能办这么大事吗?不但要安排人作弊,还得把监考老师、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搞定啊!”

沈兵:“这么说,你们把监考老师和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也搞定了?”

戴副校长:“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只管组织几个老师作答案,安排摄像接收车,别的都是他们搞的,到底怎么搞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高考过程中一点事都没出。”

听着戴副校长的话,李斌良好像看到,在严肃的高考考场上,在监考老师、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的眼睛下,一些考生公然作弊,不时地拿出手机,传呼机查看着,而监考老师们都视而不见。

如果不是亲自办案,真的很难想象会有这种事发生。

戴副校长继续说着:“可是,自你们介入后,他们慌了手脚,我也很害怕,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笼络你,都没见效,眼看着案子越查越深入,很快就暴露了,他们就决定把我推出来!”

李斌良和沈兵互视一眼,继续默默地听着。

戴副校长:“其实,这件事他们也是精心策划的,在你们要抓牛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嘱咐牛强顶住,如果实在顶不住,就让他承认高考时打小抄了,如果还是顶不住,就都推到我身上!”

沈兵:“而你就答应了……”

戴副校长:“不不,我是不情愿的。可是,他们说了,如果我不出来顶着,大伙都进去了,我也便宜不着,如果我一个人顶下来,进去后,他们会想办法在外边活动,帮我早点出来,而且还答应,别看我进去了,每月工资一分不少给我开,即使判刑了,每年至少保证我家有两万元的收入,一定把我儿子的大学供下来,他要念研究生,他们也保证供下去。他们还说,等我出去,他们还会继续帮我。”

原来如此。

李斌良:“这就是那天晚上你半夜才回家的原因?”

戴副校长:“对,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一起,在程校长家里。”

李斌良:“你们就这样达成了协议?看来,一定还形成了书面合同!”

戴副校长:“对,我怕他们说话不算数,就坚持要一个书面的东西,他们开始不同意,可是,我坚持不让步,他们只好写了一个,把答应的条件都写在上边,还签了他们的名字,我这才回家的。”

沈兵:“可是,你为什么第二天又要投江呢?”

戴副校长:“这……怎么说呢,我回家后,一宿也没合眼睛,想着自己干了一辈子教育,最后闹个这样下场,得到监狱里去度日子,还担了这个名儿,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越想越不想活了,象鬼迷心窍一样,就……”

原来如此。

戴副校长:“可是,等我下水之后,我忽然清醒了,如果我死了,他们还能兑现自己的话吗,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你们的人赶到了,其实,我要是真下决心的话,他们是救不了我的!”

李斌良:“后来,你被送进医院,产生了向我说实话的想法,可是,又被别人冲击了。是不是?”

戴副校长:“李局长,我知道你会看出来的!”

沈兵:“你把信藏到哪儿了,被他们翻走了吗?”

戴副校长又现出悲哀的表情,摇着头:“完了,完了,都怪我,当时,我光想着死不死的事,那封信就被我放到床垫子底下,还没来得及安顿它,肯定被他们翻去了,现在,我手里没有证据了,可是,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应该相信我,高考舞弊的案子是他们策划的,我是没办法,按照他们的意思出面组织的,我也是害怕他们哪,他们太强大了,告诉你们吧,他们不止是程玉芳和蒋副市长,后边肯定还有别人……”

别人?!

李斌良:“戴校长,你说什么,蒋副市长后边还有人,那会是谁……”

戴副校长:“李局长,这你还想不出来吗?刘书记知道不知道我说不准,可是,没有年市长支持,蒋副市长和程校长他们敢这么大胆?”

这……难道,这是由政府主要领导……不,应该说,这是由地方政府组织的一起大规模高考舞弊事件……

太不可思议了……不,完全可以思议,想想发生的一切吧,想想年市长的表现吧,自己一直认为他出于本位主义、出于维护江泉的声誉和个人的利益才有意无意地压制公安机关侦查这起舞弊案,难道不是这样,他也直接参与、甚至直接策划了这件事……

天哪!

李斌良控制着自己:“这……戴校长,你可别乱说……”

戴副校长:“我没乱说,我是有根据的。蒋副市长和程校长和我谈的时候,由于我不积极,蒋副市长就对我说,你放心吧,出了事,由市政府负责,你是在执行市政府的决定,有什么可怕的。所以……”

无需再问了,也无需再听了。

离开看守所时,李斌良对柳所长说,从现在开始,没有自己的话,任何人不得接触戴副校长。

柳所长:“可是,联合调查组……”

李斌良:“任何人的任何行动,都要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规范!”

柳所长:“我明白了。我早就觉得不是回事,明明是公安局的案子,怎么什么人都插手呢?看守所又不是剧院,谁都来出出入入的,长此下去,非出事不可。好,我听你的,从现在起,就是皇上二大爷来,也别想在看守所胡来!”

听着柳所长的话,李斌良放心地离开了,可是,车还没驶到公安局,就接到柳所长电话:“李局长,联合调查组的人又来了,要提审戴校长,除了纪检委、检察院的,还有蒋副市长和一高的程校长。我遵照你的指示,把他们顶住了,蒋副市长脸都气歪了,你有点思想准备吧!”

李斌良:“我知道了,谢谢你!”

放下手机,李斌良对沈兵:“不回局了,直接去市政府!”

沈兵:“这……下班了吧!”

李斌良:“那也去!”

05

真的已经下班了,李斌良走进市政府大楼时,里边空荡荡的,非常安静,可是,他相信年市长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传达室打了个招呼,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他要采取主动。蒋副市长碰了这么大的钉子,肯定非常恼火,肯定要向年市长汇报,与其被动地听他们在背后鼓捣,莫不如自己主动上门,看他们能怎么样!

李斌良大步走向年市长的办公室。

年市长的门还是关着,但是,他的声音却从室内清晰地传出来,一听就知道发火了。

“什么?他李斌良敢这么干,你没跟看守所说,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吗……这……行了,你回来再说吧!”

“啪!”

电话摔到话机上的声音,然后骂声传出来:“反了他了,反了他了……”

肯定是蒋副市长打来的电话,汇报的就是在看守所发生的事,现在,年市长正在为此发火,因为自己发火。

时机好像不太好,李斌良站在门外有些踌躇起来。

这时,室内忽然传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小哥,别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能蹦达哪儿去……”

是谁?在说这话。

声音在继续:“你表个态吧,用哪条道儿对付他,我看,还是两手一起下吧,我现在就动身回省城……”

年市长的声音:“别别,先别乱来,我想一想,你先去吧,我想好了再和你联系!”

“也好,那我先走了!”

一个人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李斌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又急忙站住,等待着。

年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江峰从里边走出来,猛地看到李斌良,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又传过来,这种气味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曾经闻到过,一时想不出在哪儿闻过,现在明白了,自己确实闻到过,当年,在铁昆、季小龙他们身上闻到过,后来,又在赵汉雄他们身上闻到过,尽管,这个人外表似乎和他们不同,但是,气味却是相同的。

他们是一类人。

幕后发生的所有带有黑恶色彩的行动,肯定和他有关!

两人对视着,江峰的表情稍显尴尬,但是很快就正常了,他向李斌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真面目暴露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那好,就让我们一决输赢吧!

可是,没有证据,暂时还不能动他。

李斌良大步走到年市长办公室门外,用力敲了两下门:“年市长!”

年市长的声音:“谁……李斌良……快,请进,请进!”

李斌良走进年市长的办公室,做好正面冲突的充分准备,可是,门打开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副热情的面孔:“斌良,这时候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一来,李斌良倒不知如何开口了,他脱口说出一句:“我刚才碰到江总了!”

年市长一愣,眼睛转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啊……对,他刚从我这儿离开,跟我说拆迁工程的事还有些问题没解决,着急处理,要不,我也早下班了,你也就碰不上我了……哎,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李斌良:“戴副校长家被盗了!”

年市长:“戴……戴副校长,哪个戴副校长?”

装得可真像。

李斌良:“年市长,我们江泉有几个姓戴的副校长啊?当然是涉嫌组织高考舞弊案的戴副校长。是他家被盗了!”

年市长:“这……他家被盗了,丢什么东西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李斌良:“我们刚刚开始侦查,目前我还说不出什么,不过,我感觉,这好像不是一起盗窃案,作案人好像要从戴副校长家长什么!”

年市长:“找什么,找什么呢?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李斌良:“当然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年市长,我觉得,这极可能和高考舞弊案有关系,可是,这起案件已经移交联合调查组,我们无权过问,因此,我来请示一下,这起盗窃案,是否由我们公安局继续侦破!”

年市长:“这……斌良,你怎么这么说话,当然要侦破,来,喝水……斌良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反复考虑了一下,高考舞弊的案子由联合调查组来搞不太合适,好像越权了,我咨询了一下法制局,他们说,这是你们公安局的案子,再说了,他们的工作也不得力,谁也不真正负责任,有事就推。所以,从现在起,还是由你们独立侦办这个案子,任何人不得干涉。当然了,有什么新进展一定要通报我一声,这可不是干预,而是想帮你们排除阻力和干扰……”

想不到,年市长会说出这种话。这……

李斌良大脑又转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可是,还没容他想清楚,门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猛地被推开了,蒋副市长一头撞进来:“年市长,这李斌良是铁了心跟我们对着干了,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哎,你……”

蒋副市长一眼看到李斌良,猛地怔住了,把说了半截的话也咽了回去。

年市长也略现尴尬之色,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蒋市长,你说什么呢?斌良哪儿做的不对了,他现在在这儿,你当面说清楚!”

蒋副市长:“这……我……”突然一拍桌子:“好,说清楚就说清楚!”走向李斌良,点着他:“你李斌良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校长,有什么权力不许我们调查组提审戴校长,啊?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太过分了,居然拿着不是当理说,看着他咄咄逼人的鼓眼睛,李斌良也火了:“你说谁给我的权力,党和人民给的,法律赋于我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副校长?你能不能在党章国法中找出一条依据来,你一个文教副市长可以提审犯罪嫌疑人?蒋市长,你是市领导不假,可是,越是领导越要带头遵纪守法。别说你没有这个权力,就是有的话,你外甥涉嫌高考舞弊犯罪,你还不该避嫌吗?怎么还亲自提审案件当事人,你这是严重违法行为!”

蒋副市长被李斌良的话噎住:“你……你……”又突然一拍桌子:“李斌良,你也太猖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非得把江泉搞乱才满意吗……”

李斌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同样一拍桌子:“蒋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猖狂,我依法办案哪儿错了,我怎么非要把江泉搞乱了?”转向年市长:“年市长,请你表个态吧,这到底是他个人的看法还是市政府的意见,我不能戴这顶帽子,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要向上级领导反映!”

年市长:“这……斌良,你别激动,这不话赶话吗,都在气头上,你别跟他一般见!”转向蒋副市长,瞪起眼睛:“你什么水平?说的是什么话?李斌良的作法是完全正确的,是无可指责的,我完全支持他。你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我正式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还要就今天的事情,在党组会上讲清楚。好了,你走吧,我们还有话要说!”

蒋副市长意外地眨起眼睛:“这……我……年市长,你……”

年市长向外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走吧,先冷静冷静,然后我再找你谈,走吧,走吧!”

蒋副市长不甘心地横了李斌良一眼,向外走去。

室内又剩下了年市长和李斌良。

李斌良努力平静着自己,看着年市长,等待着他说什么。

年市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斌良啊,蒋市长是不对,我已经批评他了,不过,你也是真得罪他了……得罪他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了原则吗。不过,你也给市里出了个难题呀,你想过吗,高考舞弊的案子真要捅出去,咱们江泉可怎么办……不说这些了。哎,你刚才怎么又想起提审戴副校长了,他都说了什么?”

李斌良:“啊……我刚才已经向您汇报过了,戴副校长家发生了盗窃案,为了争取时机迅速破案,我们不得不对戴副校长进行了询问,不过,他态度很不好,不管怎么问,都是什么也不知道!”

李斌良在演戏,他知道,年市长也在对自己演戏,他想知道戴副校长是不是提供了新情况,提供了哪些新情况。非常对不起,我本该向您汇报,可是,现在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该怎么向您汇报了……

年市长:“啊……对,斌良,你做得对,一切都要为破案服务。就这么定了,高考舞弊案你们还得接过去,今后,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告诉我,我保证全力支持你们工作。”

不愧是市长,虽然比蒋副市长年纪要轻,可是,表演技巧非常老到,没有丝毫漏底之处,要不是自己在门外听到他接电话时说的话以及和江峰的对话,恐怕,真要相信他了。

李斌良礼貌地向年市长道别,年市长亲热地把他送到门外,又嘱咐他几句别光顾着破案,还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作罢。

真是太客气了,实在是太客气了。

可是,这种客气是一种外衣,而外衣遮掩下的则是另外一副面容,一副丑恶而狰狞的面容。

恐怕,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你不能坐等,应该有所准备。

李斌良想得很对,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年市长的办公室不久,年市长就接到一个电话:

“小哥,听蒋市说,姓李的软硬不吃,烟火不进是不是?我看,还是我来对付他吧,你说,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年市长:“别别,你别乱来,他毕竟是公安局副局长,在上边还是挺有影响的!”

“这么说,还是先来文的了,那咱们就各用各的招儿吧,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