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十一时许,李斌良亲自带领四十多名刑警秘密包围了夏华商厦工地。

霍涛就在这里。

这是经过半天加小半宿的艰苦寻觅才确定的。

确认霍涛有重大嫌疑后,李斌良首先到一高了解他的情况,却知道他已经考入了省城的新科大学,可是,进一步了解后又得知,他虽然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入学。李斌良就派胡学正带几名刑警去霍涛在农村的家,却又扑了空,经调查,村干部提供在侧面向霍涛的母亲了解后说,霍涛到城里打工了,到底是哪个施工队说不清楚。李斌良只好把刑警大队全部调动起来,分成若干组,在辖区派出所的协助下,逐一排查本市所有的建筑工地。可是,正是建筑旺季,市区的大小工地不下几十家,要想找到霍涛谈何容易,万一清查时动静太大,他受到惊动而逃跑,就更麻烦了。因此,李斌良在思考之后,只能以例行清查流动人口为名,对各个施工点的民工进行清查,所以,进展较慢,一直到十点半,也没查到什么,如果再继续查下去,又扰民又不便,霍涛受惊后也容易趁着夜色逃跑躲藏……

这时,李斌良头脑又闪过一道灵光:既然吴颖和霍涛是这样一种关系,他们肯定保持着联系,怎么联系呢?当然需要电话,如果吴颖和霍涛真的有感情,那么,她死前很可能和他通过电话。如果通过,吴颖去了城里,又没有手机……

有了!

李斌良要沈兵立刻去查李秋莲家电话的通话记录,沈兵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兴冲冲地报告说:“李局,我们已经查了李秋莲家近几天的通话记录,有一个手机号码出现过好几次,她们家谁也没打过这个电话,也不知道这个手机是谁,可是李秋莲说,她看到吴颖往外打过电话,她问过她打给谁,吴颖说是打给霍涛的,可是,我们在电信公司查了,这个手机登记的不是霍涛,而是一个叫杨明山的人,我把登记的身份证号抄回来了。”

按着这个身份证号码,很快从户政科的微机中调出了这个人:杨明山,家住幸福乡杨堡村。

也是幸福乡,而且,这个杨堡村离霍涛家的村子不远。

这个杨明山肯定和霍涛有某种关系。

查这个杨明山也费了一番心思。当然,最简捷的办法是打这个电话,跟对方联系,看他是不是霍涛,如果不是,再问这个手机为什么会和李秋莲家通话,可是,这样做极可能惊动霍涛。最后,李斌良拨通了幸福派出所王所长的手机,要求他尽快查到杨明山这个人。不想,王所长说:“不用查,我知道,他在市里打工呢,在仁盛施工队……”

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明山极可能和霍涛有联系,如果杨明山在仁盛施工队,那霍涛极可能也在那里,他极可能是用杨明山的手机跟吴颖联系的。就这样,很快查明仁盛施工队承建的是夏华商厦大楼,民工们就住在工地的工棚里,于是,李斌良迅速带领刑警大队全体人员,秘密将这个工地控制。

他先带着胡学正、沈兵等人悄悄找到工地值夜的更夫,又通过更夫找到施工队负责人,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的。负责人来到后,说他管的事太多,叫不上每个民工的姓名,于是,他又把工头叫来。工头听说找杨明山,立刻说有这个人,就在工棚里,可能睡下了。李斌良又问霍涛是不是也在这里。工头反问:“你是说小伙儿吗?他在……”

李斌良:“不,我是说,他姓霍,叫霍涛!”

工头:“是啊,我也说他姓霍,大家都叫他小霍儿!”

小霍儿――小伙儿。原来是谐音。

李斌良:“对,我们也找他!”

李斌良带着沈兵等几个精悍的年轻刑警,随工头儿向工地深处的工棚走去。工头边走边告诉他们,这个小霍儿刚来施工队不久,是杨明山介绍来的,他们是一个乡,就和杨明山住在一个工棚,又问他出了什么事,李斌良含糊其辞地说:“没什么大事,向他了解点情况。”

工头看了一眼李斌良和他身旁几个虎彪彪的年轻刑警,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再问。

很快,一个工棚被刑警们严密控制住,工头说,杨明山和霍涛就住在里边。

李斌良凑近工棚听了听,里边传出高高低低的鼾声,显然,干了一天重体力的民工们都在睡着。

工头小声问李斌良,是不是自己进去把霍涛找出来。

李斌良:“不,咱们一起进去!”

李斌良带着沈兵和两个刑警,在工头的带领下悄然走进工棚。人虽然不多,但是,沈兵是擒拿格斗高手,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02

走进工棚,一股闷热立刻拥上来,闷热中还充盈着脚臭和人体汗腺等难闻的气味。因为没有亮灯,眼前一片昏暗,隐约可见地铺上睡着的一个个袒胸露腿的躯体,根本无法辨清哪个是霍涛,哪个是杨明山。

沈兵打亮了手电,向地铺上照去。

工棚很大,里边睡了二十来人,手电光依次在每个人的身上移动,民工们的被褥有的铺在地板革上,有的铺在破纸板上。沈兵把手电往民工们的脸上照去,以便看得更清楚。可能,人们实在太累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被惊醒,有的人眼睛受到电光的刺激,烦燥地掉过头去继续大睡。

很快,睡着的人全部查看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霍涛,他们又返回来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但是,发现一个空着的铺位和行李。

李斌良紧张起来,低声对工头:“哪个是杨明山,把他叫起来!”

杨明山很快找到了,他就挨着空着的铺位。这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被拨醒后显得很不高兴,当工头问他霍涛在哪里时,他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他在哪儿……”直到李斌良把警官证递到他眼前时,才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看身边的空位:“哎,霍涛还没回来吗……”

很快就问清楚了,霍涛吃过晚饭出去了,一直没回来。问去了哪里,杨明山也说不清楚,进一步询问,知道霍涛确实用他的手机往外打过电话,也接过别人的电话,是个女的,他还问过霍涛接电话的女人是谁,霍涛说是他的同学。“可我看出来了,他们不光是同学,没准儿还是对象!”问昨天晚上霍涛的活动情况,杨明山说:“他昨天晚上也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换了件干净衣服,好像去见什么人,回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只感觉到他老是翻身,今天白天干活儿也老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当李斌良追问起霍涛今晚离开时的表现时,他努力回忆着说:“这……他虽然好像有心事,可也不像出什么大事的样子,吃过晚饭,他还洗了洗身子,又换上那件带格子的干净衬衫出去了,好像去会谁的样子……”

洗了身子,换件带格子的干净衬衫出去了,好像会谁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霍涛就不是逃跑,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呢……

案情紧急,李斌良虽然不想打扰民工们休息,可也只好把大家都叫醒,一一询问情况。大家也说不出别的,只能证实杨明山说的属实,大家普遍反映,霍涛给人的感觉是不爱说话,平时总是闷声不响的,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别的就说不出什么了。对他今晚去了哪里,更没人能说清楚。

看来,在这里一时是查不出什么了。李斌良抱歉地让民工们继续休息,自己却带着人守在工棚外不远处,同时,布置人手严密地控制了整个工地。然而,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白色,红色,慢慢地,太阳出来了,还是不见霍涛的影子。

他逃跑了……

可是,守候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的民警报告说,没有发现霍涛的影子,出租车正在查着,目前还没有他逃出江泉的信息。

行动是迅速而秘密的,霍涛是不会知道的,他怎么恰好在这时失踪了呢?他是真的逃离了江泉,还是在哪里隐蔽了起来?

李斌良给幸福派出所王所长打电话,询问霍家的情况,王所长说,一切正常,霍涛没有回家。

那他会去哪儿呢?

无论如何,大部队在工地蹲守已经没有意义了,李斌良留下几个刑警继续守候,自己带着大部队撤回局里。

03

一夜未睡,可是,没有一点睡意。李斌良坐在办公桌后,翻着一部厚厚的书,大脑急速地运转着。

他翻的是一部小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还在大学时,他就读过这部书,当时很受感动,尽管认真推敲有些地方不那么真实,可是,它的教育、激励作用是不容否认的。手上这部是从霍涛的行李中发现的,民工们证实说,霍涛闲着的时候经常埋头看这部书。这个情况引发了李斌良的思考:看这部书的人能杀人吗?真是他杀了吴颖?他为什么要杀她……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在案发前他频繁与吴颖通电话,现在又突然失踪了?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抓到他……不,准确地说,是找到他。

可是,没有线索,怎么找?去哪儿找?

只有两个方向,一是霍家,二是学校,可是,霍家胡学正已经去过了,没有霍涛的影子,派出所也没发现新线索,学校呢,昨天已经进行了调查,没发现什么新东西,再去调查还有意义吗……

响起敲门声,清晰而坚定。

李斌良从思索中清醒过来:“请进!”

门开了,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四十七八岁年纪,消瘦的身材,消瘦的脸膛,一双燃烧着愤怒的眼睛。李斌良吃惊地站起来:“钟老师,是您……快请进,请坐!”

钟老师跨进屋子,回手关上门。

“坐这边……来,喝水……钟老师,有什么事吗……”

李斌良以为,这位老师可能是来提供什么线索的,想不到,他既不坐,也不喝水,而是用愤怒的目光直视着他:“李局长,你们凭什么怀疑我?难道我会杀人,会杀害自己的学生?”

这……

对了,因为李秋莲说过钟老师平日对吴颖比较好,所以,昨天苗雨和任铁柱去学校时,对他做了一点调查,可能方法不当,引起了他的不满。

果然,钟老师愤愤地说起来:“我知道,你会辩解,说没那个意思,可是,我不是傻子,我听得出来。对,我对吴颖是比较关心,可那是老师对学生的正常关心,因为我知道她家的经济状况,知道她重读不容易,也知道她思想压力很大,而我是她的老师,出于责任心也好,同情心也好,我确实比较关心她,也包括和她一样学生,我是常和她谈心,有时,也确实在生活上帮助过她,譬如,她家里接济不上的时候,我给过她钱,可她后来都还了,难道这犯法吗?这就成了你们怀疑我的理由?”

钟老师咄咄逼人地看着李斌良,嘴唇颤抖着,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愤怒。

钟老师:“我们当老师的是没什么地位,可是,我们有人格,而我钟育人一向最看重的也是人格,你们的怀疑是对我的污辱……对了,瞧你们调查我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他吗,就凭他,来居高临下地询问我,更是对我的污辱!”

李斌良:“钟老师,您别生气,您说的是谁,是苗雨还是任铁柱?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询问你?”

钟老师:“这……不是不能询问,只是……我不解释,你问他自己就明白了!”

看来,他指的是任铁柱,这么说,任铁柱和这个钟老师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

可是,他不想现在说,李斌良也不便追问,只能歉意地说:“钟老师,我还不知道你说这些,他们可能对你尊重不够,我向您道歉了。对不起,为了破案,我们可能急了些,可这是命案,我们也是为了早一点把案子破了,请您原谅吧。对了,您是吴颖的老师,难道你不想尽快破案吗?”

钟老师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啊……当然,我当然希望尽快破案,把杀人凶手抓住,可是,你们不该怀疑我……对了,李局长,我听过你的名声,都说你很正派的,还破过前市长暗杀刘书记的案子,正为此,我才向你发火的。不过,我现在正式向你们提一条意见。”

李斌良:“好啊,您快说!”

钟老师:“很简单,我觉得,你们的侦查方向是错误的,你们一直在围绕吴颖的关系进行调查,怀疑凶手是同学或者老师……对了,他们俩还反复问霍涛的情况,好像也怀疑他。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了解霍涛,他可能对吴颖有好感,也可能追求她,或许,他们俩之间也有隐秘的感情,可是,霍涛绝不会杀吴颖,他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

哦……

李斌良:“钟老师,你既然了解霍涛,那你说说,霍涛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什么不会杀害吴颖?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和理由?”

钟老师:“根据和理由就是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正派,学习努力,也知道尊重人,和吴颖的关系很好,他怎么会杀害她呢?”

或许,从钟老师的眼光看,这些就是霍涛不能杀害吴颖的理由,可是,对警察来说恰恰相反,这极可能正是霍涛杀害吴颖的理由。为人正派、学习努力的人并不一定就不杀人,杀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本性上十恶不赦的坏蛋,杀人的形式有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激情杀人,或者说叫随机杀人,就是说,凶手本来不想杀人,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了刺激,临时起了杀人之意,而霍涛极有可能是这种。技术大队已经检验出,吴颖死前有过性经历,根据尸检判断,极可能是初次,那么,对方是谁?如果真是霍涛,恰恰可能是因为这种关系而发生了冲突,导致命案发生……

不、不可能,这不是随机杀人,凶手是有准备的,因为,死者的手上缠着胶带……

这些,都在李斌良脑海中闪过,并没有流露出来。他温和地问道:“钟老师,那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譬如,你怀疑是谁杀了吴颖……啊,你别有顾虑,尽管说,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向别人说的。”

钟老师:“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你们应该把调查重点放到校外,去找那些坏人,找那些地痞流氓,只有他们才能干出这种事,譬如,二明子……”

钟老师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急忙把下边的话缩了回去。

可是,李斌良是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的,立刻追问下去:“钟老师,请说下去,二明子是谁?”

钟老师不说话了。

李斌良:“钟老师,看来您还是有顾虑?我觉得,您这个人很有责任感的,对学生也是有感情的,可不能知道什么不对我们讲啊!”

钟老师急忙地:“不不,我真的没什么证据,只是顺嘴这么说。”

李斌良:“那你怎么没说别人,偏说这个二明子呢?他到底是什么人,社会流氓吗?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钟老师只好说下去:“这……他原来也在我们学校呆过,和吴颖、霍涛他们一个班,但是,不好好学习,还专门给那些学习好的同学捣乱,后来掇学了,可是,还常到学校捣乱。”

钟老师的话还没都说出来,李斌良等了片刻补充道:“他同霍涛或者吴颖发生过冲突,是吗?”

钟老师低声地:“是这样,他掇学后的一段时间里,总带着一些社会混混儿到学校来捣乱,进不来校园,就守在校门外,专门找原来同学的茬儿,还调戏过吴颖,霍涛为此和他打过一架!”

原来是这样。

李斌良:“这个二明子在哪儿?最近到学校闹过吗?”

钟老师:“没有,现在,学校很少见到他了。不过,有一次,我和几个老师在饭店吃饭时碰到过他,喝得红头涨脸的,更像个流氓了,听说,他已经跟黑社会混到一起了。”

黑社会?!

李斌良听了这三个字,心里生出非常复杂的感情。担任刑侦副局长以来,他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和黑恶势力进行斗争,不但打掉了横行本市多年的铁昆集团,前年,还在破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件的时候,打掉了赵汉雄集团。正因此,他作为刑侦副局长,一直很重视打黑除恶工作,也觉得,江泉市可能存在少数黑恶性质的团伙,但,象赵汉雄、铁昆那样的集团,应该说还没有,想不到,钟老师现在说出这种话,他可能没意识到,这其实是对自己工作的批评。

为此,他不能不问下去:“钟老师,你说二明子加入了黑社会,你能告诉我,加入的是哪个团伙吗?”

钟老师垂下眼睛:“你是公安局长,江泉谁是黑社会你不比我清楚吗?”

这……

李斌良转而询问二明子的情况,钟老师没有提供更多的,只是说他在学校混了不长时间就不念了,对其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最后,他又用有些歉意地口吻道:“李局长,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过分了,您别往心里去,也别受我的影响,还是按自己的思路调查吧。你们不是调查霍涛吗?找到他没有?我看,你们还是找他本人谈一谈吧,这样,事情更容易搞清楚!”

李斌良心里说:我们是想找他本人,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钟老师站起来:“李局长,打扰您了,我还有课,该走了!”

李斌良也站起来:“我送您!”

李斌良送钟老师离开办公室,并顺着走廊向前送去,准备一直送下楼,钟老师很过意不去,李斌良说,自己当年也是学生,也在高中上过学,钟老师也等于是自己的老师,他发自内心地尊重他。

想不到,刚刚走出走廊,迎头碰上任铁柱。

钟老师停下脚步,看着任铁柱。

任铁柱也停下脚步,垂着眼睛小声叫了声:“钟老师。”

钟老师冷淡地应了一声,向楼下走去。

李斌良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他们曾经是师生,不过,从二人尴尬的表情上和钟老师刚才的话语中,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

李斌良告别钟老师回到办公室,发现任铁柱正在门外等着,李斌良打开门,把他让进去,没等问他有什么事,任铁柱就开口了:“李局,钟老师是不是告我了?”

李斌良:“看来,你心里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询问的时候没讲究方法?”

任铁柱现出委屈的神情:“这也不能怪我呀,其实,我跟他虽然没什么感情,可他毕竟当过我的老师,所以问话的时候我还是很小心的,可是,没等我问几遍他就烦了,后来居然说,我没有资格询问他,我也有点火了,和他吵了几句。”

李斌良:“肯定是你方法生硬……对了,你是他的学生?”

任铁柱:“是,我念高中时,他教过我。”

李斌良:“你们当时的关系怎么样?”

任铁柱迟疑了一下:“一般。”

李斌良:“怎么个一般?”

任铁柱:“这……就是一般的师生关系。”

李斌良想了想:“你当时的学习怎么样?”

任铁柱有点不好意思地:“也一般。”

李斌良:“是不是因为你学习成绩不好,他不喜欢你?”

任铁柱:“也许吧。”

李斌良:“后来呢,我是说,你高中毕业后怎么参加的工作?”

任铁柱:“这……后来,我考上了电大,毕业后在外地工作两年,调回江泉了。”

李斌良觉得心中有数了,转了话题:“你觉得,这个钟老师怎么样?”

任铁柱:“这……还行,事业心也挺强的,对工作也很负责,课也都得好,不是教高三就是教补习班……不过,就是脾气倔,现在好像比当初更倔了……对了,我们向他了解霍涛的情况,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刚才他没向你说什么吗?”

李斌良:“说了。他说,不可能是霍涛杀的吴颖。”

任铁柱现出轻蔑的神情:“他知道什么……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找到霍涛啊!”

是的,任铁柱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找到霍涛。

李斌良再次把胡学正和沈兵找来,决定兵分三路,第一路,由李斌良带队,再去霍涛家,动员其家人提供线索,查出霍涛可能的去向;第二路,由胡学正带队,继续对一高的师生进行调查,查霍涛在校就读时都有哪些关系密切的同学,从中发现其藏身之所;第三路,由部分刑警队员和城区派出所,对城区各旅店、饭店、洗浴中心等可以住人的地方进行清查,争取从中发现霍涛藏身的线索;第四路,技术大队即刻把提取的物证送往省公安厅进一步检验确认,尤其是卫生纸上发现的精液,尽快做出DNA鉴定。部署完后,李斌良亲自带着沈兵和任铁柱前往幸福乡霍涛家,苗雨听说后也要前往,她说,做思想工作女同志能起到男人起不到的作用,李斌良挡不住她,只好让她上了车。

04

一夜基本未睡,李斌良准备在路上闭一会儿眼睛,可是,车出城后,他反而更倒困意全无。夏末秋初时分,郊外是天高地阔,道路两旁是一片片黄绿相交的田野,看上去赏心悦目。李斌良本来就是农村孩子,参加工作后一直生活在城里了,可是,对农村依然有很深的感情,乍看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因为,田地里有很多农民劳作的身影,虽然偶尔也能看到大机械作业,更多的却仍然是人工劳作的情景,看来,农村的进步还是缓慢的。再看路旁的村庄,有的稍好一些,一幢幢新砖房举目可见,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幢新建的居民楼,可是,越往远走,也就是离城越远的地方,村庄的景象也就越差劲儿,好多还是茅草土房,给人以一种凋敝的印象。警车穿过一个村子,迎面走来几个青年,无所事事地游逛着,一个个穿得土不土洋不洋,看上去粗俗而又油滑。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现代农民?他们既没有先辈的勤劳朴实,又缺乏现代人应有的文化素质。说起来,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农民的整体素质并没有多大的提高,甚至有所降低,再看看这些屋舍,和十年前、二十年前比,又有多大变化呢?李斌良忽然想到一句话,那是某位高层领导批评一些地方领导的政绩观时说的:“把城市建得像欧洲,把农村搞得像非洲。”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实真的如此。好在刘新峰当上江泉的市委书记后,在努力改变这种情况,只是成效还不十分显著……

又想远了。是苗雨把他的精神又拉回到案件上来。

苗雨:“我觉得,吴颖不一定是霍涛杀害的!”

李斌良:“嗯,理由?”

苗雨:“理由很多,我不是跟你讲过吴颖母亲的话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吴颖就不可能是霍涛杀的!”

任铁柱引起了兴趣:“她都说什么了?”

苗雨:“啊……你还不知道,吴颖的父亲是因为吴颖自杀的……”

任铁柱:“什么……这……为什么?”

苗雨抑制着伤感和激动讲了起来,尽管李斌良已经知道,可是听起来仍然有点动情。原来,吴颖在上高中之前,一直在农村上学,而且成绩很好,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一高,全家人都很高兴。可是,女孩子学习没后劲儿,吴颖的学习好是靠刻苦取得的,到了一高后,好学生太多,她就不突出了,怎么学,成绩也是中等偏上一点,所以,去年没考上本科,如今,找工作太难,家里又没钱又没人,没本科学历找工作就更难了,所以,咬着牙让她补习了一年,高考后,全家人一直盼着通知书,希望她能考上本科。当然,他们所以盼望她考上本科,除了将来找工作容易一些外,更重要的是,正牌大学的学费相对低一些,要是到了三表,每年光学费就上万,再加上生活费,没有两万也得一万五以上,家里实在供不起。可是,怕啥来啥,通知书好不容易到了,她恰恰被录取到三表。全家看到后,都像挨了一棒子似的,父母倒不是不想供她,可是,在一高补习,一年的学费就五千多,再加上生活费,也得小一万元,他们实在没处去张罗钱了,可是,眼看女儿的前途完了,看着她悲伤的样子,当父亲的一时想不开,居然上吊了。

父亲死了,现在女儿也死了,只剩下那个未老先衰的母亲,她还能活多久呢?

苗雨继续讲着:父亲死后,吴颖哭得死去活来,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她整整三天水米没进,然后做出决定,她再也不念书了,要到城里找工作,就离开了家。农村的八九月份正是最忙的季节,父亲没了,当妈的还要起早贪黑在地里忙活,也没想别的,就让她那么离开家了,想不到……

沈兵:“可是,吴颖和霍涛的关系,吴颖母亲知道吗?”

苗雨:“大体知道。霍涛家和吴颖家是邻村,他和吴颖从小学和初中一直是同学,关系处得很好,上了一高后,两个人也在一个班,有时,星期天一起回家,返校时,霍涛会去找吴颖一起走。吴颖的母亲也想过,二人能不能搞对象了,可是看不出来。她还说,霍涛是个很仁义个小伙子,如果两个人真的都考上大学,真搞成了对象也是好事,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所以她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过女儿注意,并没有过多过问。”

李斌良:“别说太远了,吴颖母亲说过,霍涛给吴颖打过电话,她怎么说来着?”

苗雨:“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吴颖母亲说,前几天,霍涛打电话找过吴颖,但是,她们家没有电话,电话是打到邻居家的,是邻居找的吴颖,后来听说,是霍涛找的她。”

沈兵勾起了好奇心:“吴颖母亲说过没有,霍涛找她干什么?”

苗雨:“吴颖母亲问过邻居,邻居说,只听吴颖对电话说了些什么考学的事,后来又说了什么打工的事……对,就是接完电话第二天,她就到城里来了……”

看来,这是条有用的线索,如果找到霍涛,真是他杀害了吴颖,相信不难拿下来,不是他干的,也可能从他身上获得别的线索,使案件尽快破获,为吴颖报仇。李斌良不由又想起那句话:作为刑警,我们不能使受害者复活,但是,我们可以拭去受害者亲人的眼泪,为他们复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了,佛家好像是不讲究冤冤相报的,讲的是宽恕,可是,正义必须伸张,对那些邪恶的罪犯,宽恕只能使他们更为残忍和猖狂!

目前看,这起案件进展得还算比较顺利,虽然还不能确定就是霍涛作案,可是,起码有很多工作可作。如果案子真这么破了,好像太容易些了,应该再曲折些,这样,办公室出简报时也会写得更有趣些,电视台、报纸的记者也更可以妙笔生花,社会影响也更大些,万一地委领导看到了,也会留下印象,对自己的提拔也可能产生有利的影响……李斌良,你怎么这么无耻,想到这上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被人夺去了,你在破案的时候却想着自己怎样出名,好往上爬,是不是太卑鄙了……

李斌良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把思路收回来,继续往破案上想:是不是乐观了一点,案子真的能这么顺利就破获吗?万一凶手不是霍涛怎么办,万一霍涛也说不出什么线索怎么办……

一个多小时以后,车驶进了幸福乡,驶到幸福派出所门前,王所长匆匆迎出来,短暂地商议了一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所长借来乡里的两辆吉普,几人换了车,上了前往霍涛家村子的道路,路上,几人又商量好策略,决定先见村委主任,然后再和霍家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