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庆回到家里,惊魂未定,那个小侏儒总在他眼前晃,小侏儒的笑声在他的房间里回荡。

这几天弄玉没有露面,大概是同屋女友的老板没有光顾。没有弄玉在屋里,老庆更感到恐慌。他索性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连厨房、卫生间的灯也打开了。

灯光辉煌,屋门洞开,老庆独坐床头,唱起《空城记》。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老庆拿起手机,没有声音。

他刚放下手机,手机又响了。

他又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声音。

奇怪。

老庆心里有点发毛。

阳台窗户的窗帘也已全部拉开,窗外景物一览无余,对面楼上各个窗口,或挂窗帘,或人影晃动。

手机又响了。

老庆不接,凝神屏气。

手机仍在响。

老庆还是不接。

手机响个不停。

老庆去接。

是雨亭。

雨亭说,手机信号不好,他正陪几个朋友在“钱柜”唱歌,金蔷薇茶屋被批准可以营业了,是运作的结果,特请老庆出山。

老庆说,我这儿事正忙,先让黄秋水、银铃执掌柜台。

雨亭说,和汪国真合作出诗集的事,你就王八吃秤砣——死了心吧。

老庆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写诗先放下,我写小说了。

雨亭说,你要写小说,多跟沙龙里的小说家请教。

老庆说,不用了,我是无师自通。有写《红楼梦》的,就有续《红楼梦》的,什么《红楼春梦》、《红楼复梦》、《补红楼梦》;有写《水浒传》的,就有《水浒后传》、《水浒前传》;有写《西游记》的,就有《西游补》、《大话西游》;有写《射雕英雄传》的,就有《射雕英雄前传》、《射雕英雄后传》,等等,不一而足。

雨亭笑道,我知道你正在创作《三只绣花鞋》,要当中国的斯蒂芬·金。柳岸已经对我说了。

柳岸,这个快嘴的小丫头。老庆暗暗骂道。

老庆说,我不是要当中国的斯蒂芬·金,我要当中国的克里斯蒂,美国的斯蒂芬·金,似乎浅薄一点,而克里斯蒂厚重一些,她的《尼罗河上的惨案》、《阳光下的罪恶》都是名作,写得也很精彩。我还要作中国的希区柯克,这位英国导演实在是怪才,他的杰作《三十九级台阶》、《爱德华丈夫》、《蝴蝶梦》等,是经久不衰的名剧。

雨亭说,那好,我去找黄秋水代理一段时间,你先忙你的。

老庆到卫生间洗澡,他脱个赤条条,拧开了电加热器的开关,水流,温温的,顺着他的脖颈、脊背淌下来,他感到十分舒服,不由得哼起小曲。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客厅内灯光明亮,卧室内灯光辉煌。

老庆微微睁眼,任水流洋溢、飞溅。

忽然,他来了灵感,这水流变成鲜血,淌了下来,淌到地上,血水融融地流进地沟……

这真是太奇妙了,构思如此奇巧,岂不是悬念小说的神来之笔。

卫生间的壁上出现血写的大字:BB。

梅花党的英文开头正是BB,BB在行动,梅花党在行动。

灯灭了,老庆家的灯都灭了。

一片黑暗。

老庆不敢动一下,他实在有些紧张,紧张得两条腿颤个不停,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怎么搞的?怎么这时停电。

水慢慢冷了下来。

一股暖流顺着他两腿间淌了下来,漾起淡淡的臊气。

老庆走下台阶,一伸头,正见对面楼内有灯光。

莫非是自家的保险丝断了?

老庆一步一颤移到抽屉前,打开抽屉,摸出一个手电筒,摸出保险丝,来到门边的电表前,他打开电闸,一股烧煳的气味。

保险丝断了。

他搬过一个木凳,爬了上去,一手用手电照光,一手安装保险丝。

灯亮了。

老庆从凳上下来,把木凳搬回原处,然后走进卧室。

阳台的窗户洞开,窗帘未挂,老庆就像一只剥了毛的鸭子亮相在窗里。

他来到阳台上,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下半身在阳台的栏杆围墙间忽隐忽现。

大自然是多么可爱,大自然是再美妙不过的景致了。

他想起DVD片中有一个影片:“伊甸园”,周末度假村裸体宿营地,凡是周末到此度假,都要裸身进入,园内风景宜人,游艺齐备,有泳池、射击场、狩猎地、果园、菜园、图书室、各种球馆,男女赤身裸体,彬彬有礼,举止文雅,相处融洽,决无非分之心,苟合之事,真是一方乐土。

老庆正想着,忽见一道闪光,他看到对面楼道有个人正对他偷偷拍照。

他不禁勃然大怒,迅疾转身,关掉灯,穿上衣服,拉开门,跑了出去。

他走进对面那座楼,一层楼一层楼地搜寻,哪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老庆正在惶惑,忽然有扇门开了,一个老太太伸出一个脑袋。

“同志,您找谁?”她问。

“我,不找谁……我想方便一下。”老庆语无伦次。

“什么?你到这方便来了。”老太太一听大怒。

“不,我就是想在这站一会儿。”老庆说着急忙下了楼。

老庆溜回房间,灯不敢再开了,躺在床上,感觉胆气壮了。

又是一个灵感。

敌特用偷拍的办法获取有用之资料,我公安人员龙飞前去追寻,敌特已无影无踪。

或者梅花党女特务正在洗浴,洗浴后掰开假乳房,乳房内藏有小型发报机,向台湾梅花党总部发报。我公安人员躲在对面楼上拍照、监听……

这些故事情节曲折而又奇妙,惊险诡异,实在是妙。老庆想到这儿赶紧拿出录音机,开始口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