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收成很差,竹溪坝的人都觉得大祸又要降临了。不久就传出一个消息:收成不好,是坝子里要生出一个妖怪。坝子里人心惶惶。

八个多月了,裕聪还没回来,杨雪娟彻底绝望了。

一个傍晚,她隐藏在暮霭之中悄悄离开坝子。她沿着阿墨河向西,一直走到深潭边。站在大青石上面,她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她很感谢三嫂给她的一切折磨都做得密不透风。正像她默默地来到这个坝子一样,她决定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这时候,她真诚地感谢坝子带给她的一切欢乐和磨难。她望着昏灰的天空,很想再听一声画眉鸟的鸣叫。她喊了一声“小哥哥”,任何清规戒律都约束不了她了。那个世界自有那个世界的法则。最后一次浮出水面,她心里想:“三嫂爱三哥才这么做。”她记起自己也曾希望过裕慧和程秀英早点死,就原谅了一切。

三天后,她还在水潭里打旋儿,衣服被激流剥光了。她和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捞上来后,人们吃惊一个大门不出的寡妇肚子竟大了。

小仁武也突然病了,高烧不止。程秀英找到公公,冷冷地说:“这个家要断子绝孙了,老四家的怀了一个妖怪,仁武眼看叫缠死了,裕聪不回来就没办法。”

坝子里的老人也发现了这两件事的关系,都拥进周家大院。那时,杨雪娟躺在床上,身上罩了一张白棉布床单。几个老太太掀开单子,看见一个泡得惨白的大肚子。

“老哥,是真的,还在动哩。你救救小仁武救救坝子吧。”

周恩隆坐在圈椅里,黯然叹息:“家道衰败,非人力可以挽回。”

独眼铁匠挤进来,“大哥,仁武得的是邪病,当年我家小苦瓜也得过,请了和尚念经才治好的。”

周恩隆眼睛一亮,看着程秀英说:“你想点法子。”

程秀英说:“试试。”

当下在院子里摆了神案,程秀英披头散发作法,半舞半歌跳唱一个时辰,气喘嘘嘘地从神案上拿起一张火纸,装模作样看起来。

周恩隆忙问:“应了吗?”

程秀英烧掉火纸,“神的意思,要这个家的青壮男人杀死这个妖精,别的没法治。”

曹秋雁哭着扑过来,“狗屁神灵,你这个巫婆,人死了你也不能放过。我看见你叫仁武吃了药才病的。”

“大胆!”周恩隆喝道,“家里的大事,妇道人家不要管。我还没死哩!去叫裕聪回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