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我支开司机,和王萍一起去商店买东西。她不开口,也不看我,又不离开我,跟附骨之蛆一样。

服务员问我:“其它家具是什么颜色?”

我想该打破僵局了,“床是乳白色的,墙用天蓝地板漆刷过,角柜是淡紫色,组合家俱是雪青色,落地大窗帘是枣红色,用哪种胶贴装饰,我可作不了主,她是一把手,问她吧。”

王萍翻我一眼,对服务员说:“黑色的。”

我一边掏钱,一边说:“怎么样,好眼力吧,我心里其实早想起黑色了,由她说出来,就显出个主次关系。”说得服务员抿嘴笑起来。

一出店门,王萍剜我一眼骂道:“没想到你的无耻也是一流的。”

我见缝扎针,拦住她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还算婚前好友。”她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怕嘴粘住了,“赏脸吃顿便饭,化解一下仇恨吧。好的请不起,吃一碗过桥米线吧。”

吃着饭,局势就不那么动荡了。可心里怪不是味儿,到底我为了什么要与她和解,我不十分清楚。她小口小口抿着,我大口大口吞着,我一吃完,就一直用眼看着她说话。她反倒吃得更加仔细,一条一条捞出来鉴赏,又不时抬头望我一眼,或用手绢沾沾额上的细汗。

“你夫人对你帮助很大吧。”

这个突然的话题叫我打个结巴:“那,那当然,贤内助嘛,问这干吗,翻过的一页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捡起餐巾纸擦擦手:“最近有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本本份份过一天算一天呗。”

“这么说深圳的诗会你不想参加了。”她顿了一下说,“有人来征求我的意见,叫我定你去还是不去,单位旅差费早超支了,来回要花五六百块钱。”

“那,那就不去。”

“放心准备吧,我还没学会记仇。不过,这么一说,和你的关系在人眼里就不大正常了。”

“怎么谢你呢。”

“在深圳给我买一套水洗布套装,样式由你定,放心吧,会给你钱的。”

回去的路上,她就坐在我身边,懒怏怏地似睡非睡地把头仰在靠背上,一个个有灯火的地方掠过,我就忍不住地测过去看她一眼,每一次都有两潭水汪汪的东西照耀着我。一伸手,或许就能揭出一个新世界。可这双手焊在摄像机头上,把那个把头都捏细了。下车后,她不说话,一个姿势站在电杆旁。我只好陪她站了一会儿,也不敢再开口说话,最后还是下决心一个人走了。进门洞时,回头一望,一个白点还在那片夜幕上缀着。

一个月后,她穿着那套水洗布套装来了,进门就把一套男式衣服甩在床上。

“手里没现钱,用这个抵债吧。英国货,别问价了,我想第一个看看效果,没意见吧?”

我自然不会有意见。摸住扣子,硬是无法坦然地解,我咬牙对她说:“那,请你回避一下。”

她扭头把门一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