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工人,钳工,要学徒三年,整天跟扁铲、手锤、锉刀过日子,为了苦练抓革命促生产的技术,手上伤痕累累。红烧肉说我傻,不如到生产岗位上当操作工,一上班就是二级工,比当钳工学徒每个月多挣十来块钱。可是我却喜欢干钳工,钳工技术学无止境,好钳工就成了万能工,车铆电焊啥活都能玩得起来,什么地方都离不了钳工。我跟叶笙楠不在一个单位,下了班才能找机会偷偷凑到一起,既怕别人说我们学徒工搞对象影响不好,又怕我爸我妈她爸知道了逼我们断绝关系,整天偷偷摸摸跟搞破鞋似的,甚至连搞破鞋的都不如,搞破鞋人家还能真的快活快活,我们在一起就研究革命理论,互相之间拉拉手都吓得直哆嗦。尽管这样谨慎小心,我们的事还是传到了我妈耳朵里,吃饭的时候她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警告:“大蛋,你给我听清楚,老叶家的姑娘咱家不欢迎,我跟你爸不能跟叶瑞方那样的人做亲家,这件事情你们两个都死了心。你们年龄都不小了,不要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我看看我爸,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支持,我爸正在搅拌碗里的面条,他放了太多的油泼辣子,面条都变成了红色。他像是没有听见我妈的话,也没看到我的祈求,专注地消灭碗里的面条。

我妈说:“你别看你爸,他跟我的意见完全一致。”

我再看看我爸,我爸已经吃好了,扔下饭碗抬起屁股回他的屋子睡午觉去了,这说明他确实跟我妈的意见完全一致。二出息埋头吃饭,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有小妹对我挤挤眼睛吐吐舌头,我妈立刻镇压她:“好好吃饭,挤眉弄眼的干啥呢?”

小妹嘀咕了一声:“我看叶笙楠挺好的。”

我妈立刻把矛头对准了她:“我没有说人家不好,我是说不同意你哥跟她谈恋爱,好好吃你的饭,少插嘴!”

小妹是我在家里的第一个同情者,我爸态度暧昧,二出息弃权,只有我妈持明确的反对意见,我从小就让我妈制服了,心里有了勇气,却不敢表现出来,我妈又逼问了一句:“你说,你跟叶笙楠断不断?”

我故作轻松地说:“啥断不断?我们本身就没有啥事嘛。都是同学,下乡也在一起,又是一个楼里楼上楼下的邻居,今天不见明天见,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能让人家搬走呀。你见了叶笙楠她妈不是唠扯得也挺热情吗。”

我妈瞪了我一眼,喝起面汤来。小妹捅了我一把,不让我再说,我就闭嘴了。

这时候不知道上面发什么神经,又开始搞反击右倾翻案风,政治形势又开始紧张起来,有些人开始给我爸贴大字报,说走资派还在走,甚至把矛头指向我妈,说我妈是地主家庭漏网的狗崽子。叶笙楠她爸也跟着造反派一起闹哄,想当市委常委,不知道谁从中挑拨离间,忽悠他就是我爸不同意他进常委,所以他对我爸恨之入骨,跟造反派勾得更紧了。我妈对这个邻居也非常仇恨,说他是老干部的败类,比造反派还坏,因为他能出坏主意,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家里吃饭的时候,我爸说:“楼上老叶又要有所作为了,听说正组织人给省委、省革委会写效忠信呢。还听说他们要求把他们的效忠信转递到中央文革去呢。真好笑,就怕中央文革不认得他们。”

我妈说:“你不要胡说,现在是啥时候。”

我爸说:“我是在家里说,又没有在外头说。”

我妈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我在这里给你们说清楚,跟姓叶那家子人少来往,说不定人家给咱们下药呢。”说到这里点着我说:“你要是跟叶家姑娘闹出点啥事来,我就把你的腿卸下来。”

我爸说:“那倒也不必,卸了腿卸不了思想。”

我妈立刻对我爸发威了:“你说的这叫啥屁话?亲不亲路线分,叶瑞方是啥人你不比我清楚?今天你当着你儿子表个态,要是你说你儿子跟老叶家的女儿搞对象你没意见,我今后也就不管了,我也会当好人。”

我爸一般情况下不得罪老婆,不惹老婆生气,我妈态度如此坚决,他哪里敢反其道而行之。他挠了挠头皮,问我:“你真跟叶家女儿好?”

我无法回答,让我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跟一女的好,那个时代一般人做不出来。况且我也不敢承认,承认了就势必跟我妈正面冲突,我可不愿意让我妈重操旧业,再用她那有力的食指和大拇指拧我这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的大腿根,虽然我的身高体重已经远远不是我妈所能对付的,我随便一挥胳膊就能把我妈甩二里地远,可是我妈要是真的对我动刑实施暴力,我还得老老实实受着,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妈呢。

“没那事儿,都是我妈自己神经过敏,人家跟我是同学,下乡也在一起,见了面总不能不说话吧?”我只好这样蒙混过关。

我爸边起身往他的卧室撤退,边嘻嘻哈哈地说:“我说嘛,人家同学之间来往一下,你不要太紧张了。”说完钻到屋里再不出来了。

我妈冷笑着说:“你当你老妈是傻瓜蛋,你身上穿的夹克服是哪来的?上一回好好的工作服是谁给你糟踏了的?今天你当着你爸的面说你们没有那个关系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到时候要是变了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反击右倾翻案风熬过去了,中央及时发了文件,不让搞扩大化,不让上挂下联,叶笙楠她爸跟造反派们折腾了一阵子,没有什么收获,她爸终于没能进市委常委。我爸也没怎么样,照样当他的市委常委、革委会副主任。可是,我们家跟他们家的矛盾更加尖锐了,我妈见了叶笙楠他妈装作没看见,不再跟她打招呼说话,我跟叶笙楠的联系转入地下,十天半月见一次面,见了面就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争取到我们应该拥有的权利。叶笙楠却比我有信心,她说:“我才不像你呢,我爸反对也罢不反对也罢,我就是我,我的终身大事就得我自己做主。你们家我看着怎么有点像封建旧家庭,巴金的《家》你看过没有?我看你就像那里面的觉民。”

《家》我在下乡的时候看过,可是我反感她说我家像封建家庭,就说:“我从来不看黄色小说。”

那时候像《家》这样的作品确实被列入了封资修的行列,只能偷着看。叶笙楠说:“胡说八道,那么好的书怎么是黄色的?你说这话也不怕老天爷惩罚你。”

我说:“不是黄色的难道是红色的?是红色的为什么不出版了?”

她张口结舌无法回答。我反过来说她:“还不是怪你爸,好好的处长造什么反?都在一个院里住着,也好意思给我爸贴大字报,不想想,低头不见抬头见,碰见了怎么招呼?”

叶笙楠好像并不在意我数叨她爸,她问我:“你见过我爸跟你爸碰面的情景没有?”

我想了想,还真的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人碰面的情景。叶笙楠说:“我可见过,那天你爸上楼我爸下楼,你猜他们怎么样?”

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样,但是我想总不至于像小孩子闹意见一样谁也不理谁。叶笙楠背了手边学边说:“你爸这样,我爸这样。”学完了还哈哈哈笑了起来:“就像小孩子斗气一样,可笑得很。”

一股寒气从我的脊梁骨升起,根据叶笙楠的表演,我爸上楼的时候背了手看着脚下的楼梯往上爬,硬是当对面没有人。叶笙楠她爸下楼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硬把自己装成是盲人。想到两个已过了知天命年龄、同在一个单位当领导、同在一个院里当邻居的人见了面竟然如此,没有深仇大恨也是相互极为厌恶。我对跟叶笙楠的事情有了一种恐惧感,我有些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态度那么坚决地反对了。我想象不出,我们能不能在这种家长敌对的态势下真的成家过日子,我更无法想象即便我们成了,今后两家人将会怎么相处下去。

见叶笙楠面临如此严峻的局面还嘻嘻哈哈的,我不由有些烦躁:“你觉得这事情好笑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我也一点都笑不出来。我真佩服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叶笙楠不笑了,柔情似水地依到我的肩上,梦幻般地说:“我觉得我们两家就像罗密欧跟朱丽叶两家,我跟你就像朱丽叶和罗密欧,我们俩的家庭是仇人,可是我们却是恋人,你说说这多么浪漫、多么富有诗意……”

罗密欧跟朱丽叶的故事我听说过,不就是两个人的家庭是世代仇敌,而他们却搞对象了,最后在家人们的坚决反对下想假装自杀吓唬家里人,没想到弄假成真双双殉情吗?我不是罗密欧,她也不是朱丽叶,我可不愿意死,我还没活够呢,我也不能让我爸我妈白白生我养我一场。我对她说:“什么罗密欧朱丽叶,你真是看黄色书籍中毒了。最终结果人要是死了,还搞什么对象?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我要的结果是大团圆,是最终我们成功。”

叶笙楠更紧地偎到我的怀里说:“人家也就是那么想象,当然咱们不可能真的去死,咱们的时代也不是那个时代了。说到底,如果家里真的不同意,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他们不要咱们了,你说还能怎么样?”

我倒没有认真想过如果我别着劲硬跟叶笙楠成了,家里会怎么样,叫她这么一说,我的脑袋豁然开朗,对呀,只要我们两个好,我妈大不了将我赶出家门,她爸也大不了把她赶出家门,我们现在都有工作,赶出来了不但不愁吃穿,还更自由。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好了起来。叶笙楠又说:“就算是让他们赶出来了,那也只是暂时的,等我们有了孩子,我就不相信他们能连自己的孙子都不认。”

“那我们就快点抓紧有孩子。”我调侃地说,紧紧拥抱了她,她的弹性和柔软让我激动不已。

“谁跟你有孩子,说话真不害臊。”她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自己可以说的话却不允许男的说,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正常的,男方重复一遍她就羞涩起来。

“咋样才能有孩子?你知道不?”我继续跟她逗趣,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双唇像绽开的花朵,忸怩着,我把自己的嘴唇压到了她的唇上,她接受了我,我们有些笨拙地互相吸吮着,我的手自然而然地探索到我最为关切的部位,隆起的峰峦让我血液沸腾,心跳如雷,我更加用力地抱着她,更加用力地将她的唇、她的舌、她的唾液吸食到我的口中,她也跟我一样,极力吸食着我……我已经冲动得即将爆裂。我们是躲在黄河岸边的红柳丛里,湍急的水流不知疲倦地哗啦啦流淌,我们这座小城市那时候没有公园,黄河岸边就成了情侣们幽会的地方,也是大人孩子饭后茶余漫步的乐园。

不远处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我们急忙分开,把脸转向河水,这样过往的人从我们身后经过却看不到我们的面孔,不加注意不会认出我们。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我的心剧烈地跳动,太阳穴像是有谁用小鼓槌在用力地敲击,大脑恍惚几乎弄不清自己身处何方。过了一阵冷静下来,我尝到唇边咸咸的味道,用手一抹,手上是殷红的血。

“你把我的嘴都咬破了。”我轻声告诉她。

她把手绢伸到我的眼前:“是你把我咬破了。”果然她的手绢上也有殷红的血,显然是她从自己的唇上抹下来的。我们俩同时悄声笑了起来。

一个女人领着她的孩子从我们背后经过,脚步逐渐远去,我们立即又抱在了一起,我们的唇又相叠起来,我们没有上一次的疯狂,有了些许从容,我们摩擦着对方的嘴唇、面颊、下颏……她对我更加宽容了,我的手配合着我的嘴纵情地爱抚着她,她半躺在我的怀里,向我敞开着自己,眼睛望向遥远的夜空,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泓弯月,看到了满天的星辰,看到了蓝黑色的夜空……起风了,背后的红柳丛发出刷啦啦的吟唱,远处传来了野猫发情的嘶鸣,凄怨悠长犹如婴儿啼哭一样在初夏的夜里久久回荡……

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妈还没有睡觉,这让我有些意外。她坐在刚进门的过道里,她是在专门等我。

果然,我妈脸色非常难看。“你咋才回来?明天还上不上班了?”我妈半询问半斥责地对我说。

我反问:“我爸回来了没有?”我知道我爸肯定没有回来,因为如果回来了,这会儿肯定能听到他发出的隆隆鼾声,即便没有睡觉也肯定会待在过道里跟我妈聊天。既听不见他的鼾声又没见他在这里聊天,由此我断定他肯定也没有回来。

“你爸回来晚了是干工作,你呢?是开会去了还是加班去了?”

“我找同学玩去了。”

“睡觉去!从明天晚上开始,过了九点钟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我赶忙顺从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二出息作出睡着了的样子,我却知道他肯定没有睡着,正竖着耳朵偷听我们的动静。果然二出息见我进来就睁开眼睛,悄声问我:“又跟叶笙楠在一起?”

我的事情不瞒他,可是有时候也烦他主动打听,尤其是今天晚上一回家就让我妈数叨了一顿,心里正没好气,就说:“睡你的觉,管那么多干啥。”

他吭哧了两声,没说啥又睡了。可是我知道他仍然没有睡着,果然,他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两条长满黑毛的长腿撂在床边晃来晃去的。

“大哥,你跟叶笙楠的事儿准备咋办?”

我心烦意乱地应付他:“没准备咋办。”

“大哥,我跟你商量件事。”

“啥事?”

“你跟她的事儿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给我个准信儿。”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总得跟小林子说一声吧?你拖着我们也不能总拖着呀,我们都二十四五的人了。”

我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倒提醒了我,我比他大两岁,他已经二十四五了,我就二十六七了,叶笙楠比我小两岁,也有二十四五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小林子他们家催着我办事呢。”

小林子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挺漂亮、挺文静,看上去很有家教的女孩儿,我妈我爸都很喜欢她。他俩是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混的时候挂在一起的,经历了上山下乡,年龄也都不小了,按常规也确实应该结婚成家了。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他们结不结婚跟我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我跟叶笙楠的事儿碍着你们了吗?”

“那倒不是,可是,你是哥,你没结婚我们就先结婚,让别人笑话。”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要是一辈子不结婚你也陪着我一辈子打光棍?”

“那倒也不是……”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

“是……是……算了,我不说了。”

他扔下这一句倒头又睡了。这一回他想睡我可不让他睡了,我过去掀了他的被子:“你别急着睡,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出来,别夹半截露半截。”

他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叹息着坐了起来:“是这样,谁先结婚谁就能住家里,后结婚的就得到单位要地方,单位要是没地方怎么办?所以你如果一时半会儿还通顺不了,我跟小林子可就在这屋里办事了。”

原来这小子是想占这间屋子,他说得对,像他这种情况结婚单位不会给房子,因为我家有房子,他们单位没有房子。如果我正常结婚,肯定我将留在家里占据这间房子,因为我是大蛋,按照先来后到的基本规则,他只能到外面另觅房子,或找一间单身宿舍安置他跟小林子的婚床,或等我再分到房子后把这间房子腾出来让给他。然而,我目前的状况无论如何不可能正常结婚,甚至可以说我到底能不能结婚跟谁结婚都是未知数。想到这些我的心更加烦躁。二出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

我说:“你不应该叫二蛋。”

“怎么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叫混蛋。”

“你骂人干吗?我这不跟你商量呢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再等等,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抢先结婚。”

“你的名字叫二蛋,问题想不清楚发混不就是混蛋吗?这不是骂人。我说你混蛋就是因为你跟我商量,这种事情有什么商量的?真要商量咱妈生你生我的时候你就该跟我商量好,谁当大蛋谁当二蛋。我说你浑你就是浑,我跟叶笙楠那事儿难题大着呢,不但咱妈咱爸不同意,他爸也不同意,拖到什么时候难说。你成熟了你就先办,这种事有什么可商量的?我能说我没结婚就不让你结婚,你结婚我能跟你们住在这间房子里吗?我肯定给你们让嘛。你就去给小林子说,啥时候办都成,到时候我叫几个人来给你们刷房子。”

二出息傻傻地看着我,半晌说:“你真的不在乎我结在你前面?”

我说:“那有啥在乎的,难道你还在乎我生在你前面,我叫大蛋你只能叫二蛋二出息?净扯没用的淡。”

“来来来,哥,抽根烟,咱们好好聊聊。”二出息激动了,兴奋了,从枕头底下掏出一盒压得皱皱巴巴的中华烟,殷勤地给我递过来一支,我伸手把他的烟全部没收:“该睡觉了,不抽了,留着我明天慢慢抽。”

他又眨巴眨巴眼,对损失这一盒中华烟十分心疼,可是又不好往回要。我估计他明天又得瞅机会到我爸的抽屉里偷烟,我敢断定这盒烟肯定也是他偷我爸的。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早点入睡,因为明天一大早我还得上班,可是睡意却像被通缉的罪犯,越想找到他越找不到。今天晚上我让叶笙楠闹得太激动,仔细回想着跟她在一起的种种细节,情绪激动辗转难寐。二出息通报他即将结婚的消息也让我心情复杂。我羡慕这家伙,这家伙干啥都顺,“文化大革命”中他在宣传队混,让我爸骂到省城之后玩得更加高兴还能混吃混喝。下乡的时候,我在知青点吃苦受累挣工分,他却先是被抽到公社宣传队,后来又抽到县剧团继续唱歌跳舞高高兴兴混饭吃。回城以后参加工作没几天就混进了党内,接着又以工代干坐了办公室,找个对象也是家里家外皆大欢喜,不像我,干啥啥不成,找个对象也跟红军长征一样,跋山涉水,万水千山,还有以我妈为代表的反动势力围追堵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得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