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里一切静好,如同我出去做了一次短暂的旅行,在我不在的期间,有个勤劳的女佣替我收拾得纤尘不染。

没有人给我留言,何家根感觉没有必要,或许他会在多年以后的安好阳光想起这段往事,然后嘲笑自己年轻时的孟浪荒唐。阮石从来都是通过嘴巴跟我讲话,除了在床上,我的生活里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丝痕迹,因为他的贪婪自私以及极其的慎密。

何家根的牙刷何家根的毛巾,何家根的拖鞋……都不存在了,他带着自己所有的痕迹,撤出了我的生活。

房间里的空气是清新的,有一丝阮石的痕迹,我知道他每天都会来,抽屉里的备用钥匙少了一串。

我站在镜子前跟自己说:不要伤心,尽管你差点把游戏当成了真的。

我开始上网,信箱里有何家根的邮件,我点着邮件主题,不知道鼠标是该按下还是移开,何家根的主题是:万禧,你听我说……

他会说些什么?此刻,我忽然地不想知道了,自从夏娃引诱亚当偷吃了禁果,做为接近肉体的幌子,爱情就诞生了,千万年演绎下来,又有几对生死不渝?像每次看结局圆满的电影,有情人终成眷属便谢下了幸福的大幕,永远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从此以后,他们进入幸福,而后来会怎样,谁又会知道?谁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点了邮件前目录,点了永久性删除,何家根被彻底删除出生活。

人的欲望,性欲物欲占有欲,如同一个疲惫的人行走时坚持扛着的负担,它们沉甸甸地让人疲惫,人却总是偶尔想着它们曾经或者以后将会给予的好,便是了不舍得丢弃,当人累坏了,在某段路程上卸下它们,轻松的美好,便豁然而来。

不再想爱情让我轻松。

性是两个彼此顺眼的男女在一起聊天,渴了便喝的一口水,喝完之后,忘记杯子从哪里来,不去想这只杯子是不是可以被你单独使用一辈子,心灵就不会被轻易地伤害到,这个夜晚,我终于决定,把心好好地隐藏起来,不再让它受到伤害,体表的伤口在剧烈痛疼之后会逐渐弥合无痕,而心灵的伤口,它让人疼一辈子,只要有机会,只要可以,它像一场痼疾,一生一世追逐着自己。

我躺在床上,阮石与何家根虎视眈眈对峙,像不停闪回的定格画面,在眼前不停地闪啊闪,彼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打败他!是男人秉性里的争强好胜,那一瞬间,在他们心里,我是不存在的。或许,在那一刻,跟爱情,亦无甚关系,有关的,只是男人的虚荣、霸道的占有欲。

是夜,阮石来,我躺在床上擎着一本书,门响让我缓缓地放下了书本,他有点紧张地看着我,第一句话,不知该怎么说。

我放下书,笑了一下,拍拍床,阮石迟疑着走过来,他垂着脑袋,自言自语一样,兀自叙说着分开的几个月,自己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想念我。

他去我们常去的川菜馆,坐我曾经坐过的椅子,在每一个他认为我可能经过的路口,慢慢地开着车子慢慢地走……

而,他向往中的细节,始终没有出现过。

我说:阮石,你向往的细节是什么?

你不经意间在街头相遇,然后对你说万禧,知道吗,我有多么爱你。

我轻描淡写地笑:阮石,现在你可以跟我上床,跟我做爱,但,请你不要说爱,永远。

阮石有些忧伤,他伏下身,深秋了,他的手指走过的皮肤很冷。

脑袋里不再飘着一些虚无飘渺的感觉,我只剩下了身体,像粟米所说,没有什么能够比身体给自己带来的快乐更纯粹。

我大喊大叫,身体疯狂地起伏,我不再是曾经的万禧。

后来,阮石躺在我的身边,攥着我的手告诉我,一直他有一种预感,不知道哪天,我们的爱情会死灰复燃。

我纠正他:不是爱情,而是身体纠缠。

因为不爱因为不在乎,我不想矜持着淑女形象给阮石看,在他面前,我开始生气,撒野,发脾气的时候扔碎了无数只杯子,男女在一起,注定其中一个要委屈自己,和阮石在一起,我不想委屈自己。

碎掉的杯子散在地上,尖利的玻璃茬和陶瓷茬,细细碎碎,阮石总是一声不吭,他蹲在地上,一捡就是一个夜晚。我冷静地看着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把他们稀哩哗啦倒进垃圾袋时,会叮嘱我:记得不要赤着脚下床。

在阮石面前,我越来越像了一个多变的妖精,撒娇发脾气,人都有自私的秉性,但大奸大恶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在阮石感觉,他背负着婚姻,能够给我的,除了烟花般的承诺,绝无其他,而他又受不了我与任何男人有染,在更多的时候他是内疚的,只能默默地,任由着我哭笑无常。

有时,阮石会问我,究竟有没有跟何家根上床,他应该无比的明了,与何家根不上床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但他还在不厌其烦地问,我知道,他想要一个相反的答案,即使明明知道我是在用谎言欺骗他。

涉及到何家根询问,我一概不予回答,缄默是我习惯使用的默认方式。

而阮石心有不甘,他像圣经中的那个被神所惩罚的家伙,不停地向着山上推石头,在他转身之际,石头又滚滚下来,与是他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徒劳的工作,何家根是滚动在他心里的石头,他一次次这样问的时候眼神焦灼而痛苦。

偶尔的,我会说没有,阮石会很高兴,一把搂过我,喃喃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冷冷地笑,这是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阮石的高兴只是暂时的,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就对这个答案失去了信心,追问再一次开始。

对于我,这都是无所谓的,更多的感觉,是在看一个神经出现了暂时短路的人,他反反复复玩一个相同的游戏,喜欢用残败的设想伤害自己。

2

生活像在原地旋转的圆圈,轻易的,我们回到了从前,不同了的,只有心境。对阮石,因为不再有类似于爱或不爱的思考,伤疼也就不在了,我们是一对相互寻觅快乐身体,他还会忧伤焦灼是因为在他脑海里行走着无数个假想情敌,这种虚幻的感觉折磨着他。

只要我上班,阮石准点接送,车子在杂志社远远的拐角处停下,看着我下车走远。

下班时过来接回家,陪到很晚,然后回去,有时,我会恍惚,他回家怎样向太太解释自己所有的上半夜的行踪?阮石总在我这里呆带近凌晨时才离开,尽管我已经不想,但在那段时间,我和他的太太在形式上把阮石一分为二,上半夜是我的,下半夜是她的。

我懂得阮石的全部心思,他腻在我的身边,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有可乘的缝隙。

有时,我会想阮石的太太,这个女子,是咬了怎样的一份委屈来维系这桩婚姻的?我始终无比地相信,在爱情里,每一个女子的直觉都是敏锐的,阮石太太不可能例外,发现我和阮石的私情,简单到可顺手捻来,她为何不呢?

有时也会想阮石的太太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从阮石的肆无忌惮,我猜想种种可能,一种是聪明,爱阮石爱到毫无原则,再一种,懦弱,敢怒而不敢言,凭着对阮石的直觉,属第一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寂寥的夜里,我会想女人的一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女人天性渴求温暖,真正意义上的家不是男人给她买了多大的房子多少珠宝,而是这个男人的心里有没有给她安装着一个温暖的家园,阮石的妻子,应该是陷在婚姻里的悲情女子,或许我就是罪魁祸首。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被一个男人娶回去却不被这个男人所爱。

阮石从未在爱情在形式上否定过妻子,但我知道,这个男人维系的着的婚姻不过是一种给别人看的形式,而非爱情。

即使爱情在岁月中渐渐淡漠,他们是曾经爱过的。

桌上的台历,在12月23日以后的日子,全部被我撕掉了,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伸出手,撕掉一张,印刷精美的图片一张张薄下来,离最后一张越来越单薄了,越来越多的话憋在心里,能够说给听的人,只有粟米,而她却不在身边,被寂寥追着,我会恨恨的一下撕下几张台历,而剩下来不能够撕的几天,漫长漫长,像进入极夜的南极,寂寞浓郁围拢。

夜晚,我和阮石躺在床上,我给他讲粟米的故事,讲她小时候的桀骜不训,讲她没有爱情的婚姻讲她唯一爱过的男人,讲她最爱的女人。

光线暧昧里,阮石听地一声不吭,这是他所不喜欢却是我喜欢的粟米。

我说:阮石,你知道粟米爱的女子是谁吗?

阮石歪过头:粟米最爱的女子躺在我身边,非一般的爱。

我哼了一声:明天,她就出来了。

终于有人陪你了。

3

第二天,阴天,冬天的肮脏雨水顺着窗玻璃,淅淅沥沥往下流,像浑浊的眼泪,天气一年年变暖,北方城市的冬天少有雪花飞落,寒冷的雨水夹杂着大气层携裹的粉尘落下,城市的街道,就是湿哒哒的肮脏而阴冷。

起床后,我在脸上细细地化了淡妆,粟米是个爱美的女子,爱帅朗的男人也喜欢看漂亮的美女,我不是美女,但在这个日子,我要让她看见她所喜欢的赏心悦目。

监狱在郊区,我叫了辆出租车去接粟米。

雨一直在淅淅沥沥,算不上狂暴。

灰暗的铁门里,粟米出来,她仰起头看天时,她的脖子那么细,细得像要支撑不住她的头,我举着伞跑过去,拥抱着她,粟米趴在我肩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轻轻吁了口气:好象一道高墙连空气都隔绝了,里面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我说粟米。紧紧地拥抱她瘦弱的身体,我说:粟米,我要好好的喂养好你的身体。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一把伞不能够完全地遮住两个身体,我把伞偏了一下,靠近粟米,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在身上,冰凉地沁透衣衫。

粟米默默地把伞扶正:万禧,记得,不要因为任何人而让自己淋着雨,如果被你遮挡了雨水的人爱你,她会疼的。

我哽咽,除了粟米两个字,说不出话,粟米看着我的脸突兀地,笑了:你化妆的样子更婉约了,这还了得,还让不让男人活?

冬季寒冷潮湿的空气里,她又回到了从前的粟米。

我们相互挽着彼此的腰,上车,在后排座,粟米从我的背后抽出自己的手,两只瘦而长的手相互捏指尖:万禧,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

我说:会比以前更好。

我不要比从前更好,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过分的好里会让我感觉搀杂了报恩的成分,在朋友之间,这是最糟糕的,是我最讨厌的感觉。

我拿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里,任何语言,对于她这般聪慧的女子,都是不必。

粟米顺势靠在我肩上,轻声说:想念你身上的麦子香,想死了,让我闻闻。

她总是说我的皮肤上有一股麦田的清香,我自己却从来闻不到,为此,我曾问过阮石,他听了,瞪着眼睛看,脸色越来越僵硬,不肯相信我的解释,很少有女人赞美另一个女人,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两只嘴巴加两只耳朵搀杂着嫉妒的友谊。

一路上,粟米坚持回自己家,她说一出来就住在别人家里让她有一种流离失所的感觉,如同这世界没了她落脚的地方。

开门时,粟米很认真地回头说:女人,在爱情上可以没有婚姻的家,但一定要有间自己的房子,当男人靠不住时,只有它不会走,像坚固的笼子保护着你,关上门,就密封了所有的心事。

我笑了一下:半年不见,你变成哲学家了。

不是我变成哲学家了,在监狱,没有挑选的余地,跟几个肮脏而陌生的女人拥挤在浑浊的空气里,夜里睡不着时,我想起伍尔芙的那本薄薄书《一间自己的房子》。

门开了,粟米的眼睛突兀的张得大大的,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迎着房门,一地的玫瑰,在冬季雨天的郁闷湿气里,它们开得生机勃勃,如同整个房间都在绽开绚烂到极至的笑容。

去接粟米之间,我买光了一家花店的玫瑰,用满屋子的花朵迎接她,给她一个新的灿烂的开始。

粟米轻轻回绕着走过玫瑰,惟恐一不小心碰着它们。

因为是雨天,房间里的空气郁闷而潮湿,我拿起空调遥控器,打算开空掉除掉湿气,粟米一把抓过遥控器,啪地关上空调:真是不懂得惜香怜玉,空调吹出来的热风太干燥,花会很快枯萎的。

粟米嚷着快脏死了,放热水洗澡,洗完了一件一件地套衣服,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套了个遍,在镜子前摆弄衣服。我静静地看着,心中泛上微微的酸,所有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都显得像大了一个码,她瘦了,白皙的皮肤下,肋骨细细的起伏,曾经曲线曼妙的腰臀之间,因瘦而曲线淡漠。

一个人的时装秀粟米终于肯停下了,换上一套绵软的冬季居家服,轻盈地跳起来,一头扎到床上,嘴里嚷着:真好,在自己家的感觉真好。然后拍拍床,让我去。

我们陷落在绵软的床里,有高天白云般的幸福在飘荡,粟米趴在我身上嗅啊嗅的,猛然抬头:真想把你当新出炉的面包吃掉。

粟米疯张起来常常做一些疯张的事,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她醉了,我送她回家,拉着我的后耍赖,一定要摸摸我的乳房,她瞪着眼睛看我:让不让摸?不让摸我就啊!啊……她大张着嘴巴,做痛苦流涕的样子。我只好让她摸了一下,她摸了一下,飞快抽出手来,脸上的醉意了无痕迹,满脸坏笑说:你走路时,它在里面蹦蹦跳跳,像被捆住了翅膀的小鸟,我一直想摸摸她。醉酒是她装的,只为了摸我小鸟样的乳房。

我打了她的手一下:别嗅了,你让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一块面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你吞进肚子里。

粟米怔怔地看了我一会,脸突兀地一红,说:我太久没闻到这么好闻的气息了,没吓着你吧?

你能吓着我?现在,除了阮石谁都吓不倒我。我说的是真话,真的怕阮石,他眼睛燃烧着的霸道总让我恐惧,不知什么时候,我会死在他的霸道里。

提到阮石,粟米便沉默了很久,末了,问:你要等他娶你?

我乐:正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娶我,我才跟他在一起,是身体娱乐而已。

粟米吁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如果你真嫁给他了,不要叫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了。

我懂粟米的意思,她和阮石彼此不喜欢到讨厌,甚至深恶痛绝,她可以容忍我现在和阮石彼此使用身体,却不能容忍我在心里刻上阮石的痕迹。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我让她到我家睡,她的房间久无人居,她又不肯开空调除湿以及雨天的关系,到处都弥漫这个湿漉漉的气息,因三面临海,青岛的空气湿度太大,关节炎和鼻炎在青岛这个城市属于高发的地域性疾病,我不想让粟米面临这样可能患病危机。

粟米想了想,口气坚决:不去,我要一个人,好好的,在花丛里睡一觉,恩,也算阅尽男人无数,还从没有人送我这么多玫瑰呢。

说着,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我走人。

只好,我上车,远远的她,在月色下,丢过来一个香啵。

4

粟米出来后,阮石来得更勤了,他明白粟米,一个聪慧而绝对有主张的女子,好象他不在的瞬间,粟米就能把我从他的身边策反。

有时,粟米来电话,他在一边不停地调换电视频道,一波一波的声音高低不一,跳跃着闪进话筒里,我常常要一边拿眼睛瞪着他一边跟粟米说话。

粟米和我外出的夜晚,他不停地打手机,粟米一生气就把我的手机给关掉。这时的阮石就像丢掉了孩子的母亲,焦灼万分地开着车子,环绕着整个青岛市找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我们有可能去的地方,他恐惧粟米会把我带进某个男人的怀里。尽管我一再跟他说:我真的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轻易上床,并不是因为我清高我纯洁,而是因为,我怕得病。

因为何家根的前车之鉴的,他不肯相信,虽然他无比愿意相信我与何家根并没有床第之事。

这年的冬天的一些夜晚,我们三个人像三个酷爱玩捉迷藏游戏的孩子,我和粟米不停地发现新的好去处,阮石焦灼地驾着车劈斩街道的夜色。

几乎每一次,他都是无功而返,却不放弃。

他越来越消瘦了,别克车的里程表和他脸上的疲惫相辅相成。

如果他累了,可以主动退出,多好,这是我想要的记过,所以,每次粟米约我出去,在出门之前,她关上我的手机时,我们脸上浮着心照不宣的坏笑,对他有点残忍,我却别无选择。

阮石如同洞穿了我的心思,他不发火,不生气,执着地寻觅在城市的黑夜里。

他洞穿我,胜于洞穿自己,从开始,就是这样的。

甚至,当我们在一起时,他比以前更温柔,用尽他所有能够的技巧跟我做爱,有时他会爬在我耳边说万禧,谁都不能像我这样对你。

我说:是的,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对我。

这句话里隐藏着另外一个意思,他应该是洞悉的。

5

那天,粟米打电话叫我过去,院子里停着她开了还不到一年的新车,刚刚打过了车蜡,锃亮锃亮的车漆散发着细腻的光泽,粟米抚摩着车身,从她眼里弥漫着的恋恋伤感,我知道她是要卖掉车子了。

要卖了吗?

卖掉它,我要开一间晚礼服设计室。

和李莫开公司时,即使有足够的聪明,粟米亦没想到,公司竟是葬送在一个庸俗到让她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女人的手里,前几年公司状态好的时候赢利都放在了扩大生产规模上了,她能拿到手的正好买了这辆车子,原以为开着它会一帆风顺到漫无边际的永远,公司的溃败简直可以用病来如山倒来形容。

我摸了摸车子:别卖它,我有点积蓄,再跟别人借点就行了。

粟米看着我嘿嘿地乐了一下:就你那点工资加上稿费?免了吧,我比较迷信,自从买了这辆车子,所有的倒霉事都接踵而至,还是卖了心里更爽朗些。

这是粟米的事,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卖车广告她早就登在晚报上了,下午,陆续的有几个人来看车。

一拨拨的人,来了去,去了来,粟米始终没松口,后来,来了个帅朗的男孩子和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转了一圈,问男孩子:喜欢吧?

男孩子抚摩着车身,有点羞涩地点点头。

中年女人拍拍他的手:喜欢就买给你做生日礼物。

然后是谈价钱,这次,粟米很爽快,价钱谈到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份上就停住了。

四个人一起去办理过户手续,到银行划款。忙得不亦乐乎。路上我偷偷拽一下粟米的手:你呀,连卖车都重色轻人。她狠狠的掐我一下,伏在我耳朵上:看我怎么下手钓他。

所有的手续,很快就齐备了,粟米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男孩子,然后做恍然大悟状:还有一串备用钥匙忘在家里了,你是现在跟我回去拿呢?还是留个电话我改天送给你?

男孩子看看中年女人,一脸等待批复的乖顺。

粟米看了就哏哏乐:就这点小事还要妈妈做主哦。

男孩子的脸腾地一下,红如关公,中年女人的脸由红转紫,像了熟透的茄子,恨不能满身长了嘴巴,却又是张不开口解释的尴尬。

恍然之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粟米很快回旋了尴尬:现在,车子是你的了,要不就算你借我用一下,我开车回去拿,你们开着自己的车子跟在后面,到家拿了钥匙,你们一人开一辆走就可以了。

中年女人一把拽过男孩子,上了她的车,我和粟米开着已经被卖掉的车在前面走,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一路上,想起刚才的场面我就乐,粟米很丧气,怒气冲冲:亏他长成那样,不吃软饭可惜他了。

我乐:这次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像老虎嘴巴里谋肉吃?

粟米不回答我,冲着方向盘啊呸啊呸地呸了几下。

粟米把车子停在大院门口,狠狠摔了一下车门:别开进去脏了我的院子。粟米虽然喜欢帅男人,但对吃软饭的男人透着一种骨子里的鄙夷。

回屋拿了钥匙,塞进我手里:喏,麻烦你送给他们,我怕多看一眼他们晚上吃不下饭。

我把钥匙递给男孩子手里,没说什么转身回去,听见中年女人在身后恨恨的嘟哝:想吊膀子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穷得连车都养不起了还吊什么膀子?!!

我站下来,对黄昏渐浓笼罩里的中年女人说:阿姨,你说错了,都是男人吊她,年轻漂亮就是本钱。

说完,我快步走,中年女人体格壮硕,再加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我怕是打不过他们。

回房间,跟粟米说了,我们笑成一团,也算解了粟米心头的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