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甲喇嘛见识了英国十字精兵的大炮之后,突然想到:为什么不把西藏的大炮搬请到这里来呢?他匆匆离开隆吐山口,来到春丕,按照森巴军离开的踪迹追寻而去。但他走岔了。他走过了边沟、巴沟、普沟、拉沟的沟口,最后才来到米沟。

掌握西藏大炮的森巴军这时还在米沟,他们在赶走着黑道袍的英国牧师和卫队后,认为坚守这里就是坚守西藏最重要的边境阵地。他们在危险重重的边境一如既往地吃、喝、歌、舞,并不知道坚守阵地需要一种紧张严肃的战时姿态。仿佛他们是来比赛舞蹈的,人人充满了用西藏之舞打败洋魔之舞的信心。

桑竹姑娘从帐篷里窜了出来。她是唯一一个在森巴军里没有情人的姑娘。她是所有男人的情人,自己却从没打算找一个西甲喇嘛之外的情人。姑娘们幽会时,她就在奴马代本的帐篷里睡觉。为了让桑竹姑娘高兴,奴马是不会待在帐篷里的。他也去草丛里幽会了。桑竹姑娘一见西甲喇嘛,嚣张的美丽立刻变成了嚣张的捉弄。

“来了,丹吉林的喇嘛?你是想姑娘了吧?或者想知道姑娘们都在干什么?走啊,我带你去看看。瞧你害怕的样子,喇嘛也是人,人干的事情喇嘛们没有不干的。尤其是丹吉林的喇嘛,坏人里最坏,毒僧里最毒。”桑竹姑娘走过去拉扯西甲喇嘛的袈裟西甲左右看看,惊叫着往后跳。

她冷笑着:“我又不是女鬼,摄不去你的灵魂。你喇嘛修行的定力哪里去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被我吓死。”说着扑了过去,西甲喇嘛一转身,正好扑到他脊背上。她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喊道,“背起来,背起来,丹吉林喇嘛把我背起来。”

西甲吓坏了,尽管自己背起的这个女人是他曾经的爱人,尽管他跟她分手后他日日夜夜惦记着她,但他毕竟是教戒严格的格鲁派喇嘛,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跟女人如此接触?“桑竹,桑竹,快下来。”西甲乞求着,看对方越来越疯狂,便厉声说:“桑竹你如果想报复我,就把我杀了,但不要这样。”

桑竹说:“这就是杀你,我先杀了你的喇嘛心,再杀你的肉身。”

西甲说:“佛祖,快给桑竹一把刀,把我的喇嘛心和肉身都杀掉。”他如同尥蹶子的马,蹦跳着想把她甩掉。而桑竹姑娘就像有经验的骑手,用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双手牢牢拘住他的脖子。他们原地兜着圈子。很多人都来看:哈哈哈哈。

西甲惊恐地喊起来:“奴马代本,奴马代本。”

奴马代本不过来,似乎让桑竹姑娘为所欲为,才是他的心愿。他大声说:“你来得正好西甲喇嘛,我们都想你了。”

西甲吼起来:“摄政王迪牧活佛传来急令,黑水白兽的大炮已经轰响了,西藏的大炮为什么还停在这里不动?森巴军到了边境不能代表达赖喇嘛和摄政王架起大炮,赶走洋魔,就是对佛教不忠,佛祖的怪罪就要下来了。快去隆吐山。”

奴马代本和许多西藏人一样,脑子里只有玄妙而没有现实逻辑的地位。他不想想西甲喇嘛已来边境,怎么可能传达摄政王的急令?潜意识里就觉得只要是穿着袈裟的,都有超人的法力,什么事情做不到呢?不可思议正是活佛喇嘛的本性,只有神奇得让凡人想不通,才算是拥有佛法。何况让森巴军奔赴前线的指令就是西甲喇嘛传达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说不定以后还有无数次。

所有人,包括一心难为西甲喇嘛的桑竹姑娘,都毫不怀疑地听从了急令:起营开拔,奔赴隆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