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际公路白天

小康板着面孔驾车行驶,老范坐在一边闷闷抽烟,单鹃和刘川坐在后座上,单鹃心情愉快,刘川心事重重。

刘川家白天

小保姆路过刘川的卧室,发现刘川的床褥乱了,她跑到奶奶房里,对奶奶说:“奶奶,刘川回来了!”

奶奶:“刘川回来了?”

她连忙让小保姆扶着,一步一挪地来到刘川房里,刘川房里早已人去屋空。

奶奶:“人呢?”

省际公路白天

单鹃与刘川并肩坐在车厢后座上,单鹃谈笑自如。

小康从车头反视镜中看着单鹃的样子,心里又恼又恨。

途中小饭馆白天

老范等人在路边停车,单成功已经从车座下爬了出来。在大家一起到路边饭馆吃饭时,单鹃几乎不跟小康有任何言语交流。刘川看得出小康有好多次给单鹃递菜倒酒,用行动讨好单鹃,但单鹃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公路边白天

景科长的面包车也在公路另一侧的一处树阴下停泊。车上的便衣们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远远注视着对面的小饭馆和路边的煤车。他们看到,范家父子和单成功父女走出餐馆,走向煤车,随后,刘川也走了出来。

一个便衣捅捅景科长:“他们出来了。”

景科长等人注视着他们上了煤车,煤车开动,景科长的面包车也开出了树阴。

景科长:“别跟太近。”

省际公路白天

煤车均速前进,单成功父女与刘川并排坐于后座。

为了避免矛盾,避免刺激小康,刘川一路上尽量减少与单鹃的单独交谈,他更多的是和老单聊天。单成功不知聊到哪段往事,聊罢哈哈大笑。刘川也跟着傻笑。

刘川说:“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留作业,要大家用‘我是……’造个句子,像他们都造:我是一个少先队员呀、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呀、我是一个爱劳动的北京人呀什么的,最简单的,也造个‘我是一个男生’之类的。我那天回家问我奶奶,我说奶奶,我是什么?我奶奶正看报呢,挺不耐烦的,她说:”你是什么?你是人!‘后来我就造句:我是人!结果被我们老师扣了好多分。我奶奶为这事后来专门找我们学校去了,找我们老师辩论来着,她说,我是人有什么错呀,造句就是练习语法,主谓宾齐全就行了,别说’我是人‘没错,就是写’我是狗‘,在语法结构上都不能算错!“

单成功哈哈大笑说:“我小时候上学的事现在早忘了,现在还能记住的事都是打架。和我爹我妈打,我爹我妈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从小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刘川说:“和爹妈打架不叫打架,你和别人打架才叫打架。”

单成功说:“打呀,和我们邻居打、和老师打、和我们同学打,我那时候可浑呢,谁都恨,四面为敌。”

刘川问:“那你从小到大,就从来没对什么人好过吗,总有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人吧?”

单成功点头:“有当然有,我老婆就喜欢我。”

刘川:“噢,我这次在秦水,见过你老婆了,好像性子挺暴的,你平时在家是不是得听她的?”

单成功:“我们家,小事她做主,大事我做主。我老婆你见了?你以后得叫她干妈了。你别看她现在脾气不好,除了玩牌什么事都不干,游手好闲的,你没见过二十多年前,她长得那叫漂亮!人可温柔呢,和现在可不一样。我们第一次有那关系是在海边,在海边一个悬崖的下面,我们俩的头一次就在那悬崖下面,待了一夜,单鹃就是在那儿怀上的,你知道单鹃为什么叫单鹃吗,就是那天早上天刚亮,我们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就是那悬崖上头开着好大一垞子杜鹃花,那叫红啊,哎呀,好看极了!”

老范在车里睡觉,小康开着卡车。单鹃兴奋地插话:“我妈怀上我之前,和我爸就有过这么一次。那一次我妈也说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海边悬崖上的那片杜鹃花。一边是海上刚刚升起来的太阳,一边是比太阳还红的杜鹃花,我妈在那时候就下决心了,这辈子就跟我爸过了。”

单鹃的这段话,小康、刘川都在听,单成功笑问:“这事你妈啥时候跟你说的?”

监狱白天

一堂干警素质教育的大课刚刚结束,干警们从教室里走出来,小珂听到身边几个干警议论:“哎,你们最近谁又见过刘川没有,谁有他电话呀?我小孩老师的爱人在刘川他们家的一个什么厂里上班,最近说要让他下岗,我们小孩的老师托到我这儿来了,非让我求求刘川。我告诉她刘川让我们这儿开除以后就再没回来过,咱们这儿现在谁还跟他有联系呀?”

另一个民警说:“哟,你不知道啊,刘川好像出事了,听说在什么夜总会犯什么事让公安局给收了。”

民警:“哟,是吗!我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

民警:“都知道,不信你问小庞。”

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庞建东看了他们一看,未置是否,低头向前走去。在庞建东身后的小珂闻言却放慢脚步,若有所思。

钟天水走过小珂身边,低声问:“小珂,昨天你去看刘川奶奶了吗?”

小珂:“去了。”

老钟:“怎么样,老太太好点没有?”

小珂答非所问:“听刘川奶奶说,刘川昨天回家了,但又走了,他奶奶也没见着他。”

钟天水:“啊,你这几天勤去刘川家看看,老太太一个人挺孤单的,你去照顾照顾,安慰安慰,还是跟她说刘川是替咱们监狱到外地办事去了,别让老太太着急上火。过两天我抽出空来,也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啊。”

小珂点头,迟疑一下,问:“钟大,刘川不是让公安局弄起来了吗?如果他真犯了什么事,昨天怎么又回了一趟家?”

钟天水也迟疑一下,说:“也许,刘川真的到外地去了,也许他到外地去办什么事了吧。”

小珂百思不解地看着钟天水走开的背影。

公路黄昏

卡车行进,刘川看着窗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他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来时的原路,拐上了一条陌生的路线。这条路线虽然车少人少,但路面崎岖坎坷。刘川推推歪在他肩头瞌睡的单鹃:“哎,咱们这是奔哪儿去呀?好像咱们来的时候不是走这条路。”

单鹃迷糊着,身子向另一侧的小康歪去,小康让她靠得更舒适一些,然后冷冷地看一眼刘川,而刘川这时则完全关注于窗外,没有多久,卡车居然偏离了大路,向一个连路标都没有的羊肠小道开去。河边黄昏

很快,刘川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大河。夕阳金色的光芒照红了溶岩般的河水,也照红了原本苍郁的两岸。两岸层林尽染,如同到了秋天。

驾车的老范把车子停在一座废桥的前边,天上地下看不到一丝人迹鸟痕,他和与他一同坐在前座的老单下了车子,并肩向那座木桥大步走去。

单成功:“这就是泸沙河!这地方没人。”

刘川和单鹃也下了车子,跟在他们身后向桥头走去。小康最后一个走下车子,站在车头没动,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刘川看到,两个大人已经走上摇摇欲坍的桥身,扶着糟朽的桥栏向下探瞰。面对桥下滚滚而去的河水,单成功语焉不详,指指点点,朝老范说着什么,老范的声音则显得清晰而且浑厚,以至刘川可以听得一字不漏。

老范:“你们一共埋了几个包?一千二百万的票子,两个包装得下吗?”

单成功平静地答道:“装得下,一个包装美元,一个包装人民币。人民币只有三百多万,美元差不多九十几万,两个包正好装满。”

老范饶有兴趣地指着河水冲刷的一处河岸,问道:“埋在那边了?”

老单:“就埋在那边了。”

单成功记忆犹新地指着岸边一棵被水淹掉根部的大树,又说:“当时这一带大路小路都被公安武警设了卡子,见车就拦,见人就搜,连公共汽车都不放过,所以老三他们只能先把钱埋了。他们不知道这条河当时是枯水季节,埋完后突然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上面发了洪水,一下子就把埋钱的地方淹了。后来老三跟我说了这个地方,我专门来看过一次,我来看的时候水早落下去了,那棵树的树根都被洪水冲得露出来了,这一片河岸都冲垮了,钱当时也不可能深埋,我一看,早冲没了。要不说老三他们几个死得冤呢,干了这么大一单活,命都搭上了,最后落得颗粒无收,只能说是天意了。”

老范似乎听得心不在焉,他眯着眼睛,扶着桥栏,探出身子,仔细巡看着那棵躯干半歪的大树,和大树两侧荒瘠的泥土,他问:“你当时找对地方了吗,这地方是老三说的地方吗?”

单成功淡淡一笑:“一千二百万,我会糊里糊涂找错地方?”

老范直起身子,想想,又问:“老三会不会说错了地方?”

老单:“老三先说的这个桥,然后说桥下面这棵歪脖树,这儿就这么一棵树,他想错都没法错。”

刘川看他们嘀嘀咕咕地交谈,声音忽而模糊忽而清楚,大体意思他和单鹃都听得明白。刘川注意到,单鹃的神情略显紧张,来回盯着两个人的脸。那两张脸表面看全都温而不火,但听得出老范温而不火的声音,几乎是一场毫无信任的审问。

这场暗自较量的对话终于平静地结束,两个大人离开大桥向货车走来。小康似乎也看出父辈们的脸上,全都刻意掩饰着某种异样,不由向走在后面的单鹃低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单鹃没有回答。她没有回答也许仅仅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省际公路夜

煤车离开了这条大河,继续前进,重新回到了干线公路。在干线公路上他们又走了困乏的一夜,一路上除了一两句事务性的小声交谈外,同车五人全都默默无言。

夜间的公路,黑,静如时空隧道一般。

公路边早晨

刘川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清晨时他确定自己真的醒了,他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路边。虽然他的双目未睁,但耳中范本才和范小康窃窃私语的声音却近在咫尺。

刘川躺在后座上面,保持熟睡的样子,呼吸均匀,一动不动。范家父子声音显得有几分诡秘,这让刘川断定此时单氏父女肯定不在车内。

老范的声音:“我跟单鹃她爸有二十年交情了,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过来救他,他要是瞒我那就太不够意思了。我再看些天吧,是狐狸总有尾巴。”

小康的声音:“也许他真没得到那笔钱呢,这案子公安法院至少审了半年,老单要想保命,早该把钱吐出来争取从轻了。”

老范的声音:“这都难说,法院审他的时候他怎么说的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劫了这笔钱是当场分了还是由一个人拿着谁也说不清,就算是大家平分了,老单手上也应该藏着二三百万。我看那个姓刘的小孩说不定能知道一点内情,不然放着北京大城市不待非跟着老单到秦水来,如果不知道老单手里有货,来干什么?现在这帮孩子,一个赛一下猴精!”

刘川眼睛依然闭着,眼皮子却紧张得微微打抖。他听出老范父子说到了自己。他们说到他时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轻如耳语。

小康的声音:“老单才老奸巨猾呢,他兜里有钱连他老婆都能瞒着,怎么会露给这个小子?这小子我知道,他跟老单到秦水压根就不是为钱来的,他为的是他妈单鹃!前几天你一把他接到咱们家我就看出单鹃眼神不对,你还赖我冲单鹃发火,我不发火成吗。”

又是老范的声音:“要我说你王八蛋怎么一点出息都不长进呢,你整天就知道琢磨个女人,我看再下去你快废了……”

他们的声音又逐渐放大,但马上就被车门开启的声音搅混,从声音上听出他们同时从两边下了汽车,随着车门砰砰关闭,四周突然静无一声。

刘川睁开双眼,看到天已亮了,前座的老范父子果然已不在车里。他微微欠身,透过车窗玻璃悄悄向外张望,他看见老单和他的女儿,正在路边一个早点摊上买饭,老范和他的儿子小康,向他们漫不经心地打着招呼,晃着脊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秦水富豪装修公司小院内白天

老范父子领着单成功一家三口和刘川,走进装修公司的院子。这个院子挺大,到处堆着东西,很久没有清理,墙角还支着一个自制的篮球架子,漆皮褪尽,废置已久。院子的正面,有一间大屋,原是装修队的加工车间,两侧各有一间耳房,一间是个工具仓库,另一间是男女共用的厕所。

老范领着单成功四处巡看,说:“我这装修队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人我也让他们散了。唉,现在干什么都赔钱。我说你们还是到我家住去,你看我没说错吧,这院子太破了,多少天都没收拾了。”

小康领着单鹃母女在大屋里探看,介绍着屋子的历史和屋子周围的环境,单鹃在一堆木箱纸盒中看到一本旧画报,她的目光被画报上几幅刺青的图片吸引住了。

这时,老范和老单一起走进屋子,单成功说:“这屋子挺好,在这中间挡上这些木箱纸盒,留个进出的口子拉上个帘子,我和单鹃她妈住这边,单鹃住那边。刘川男孩子,我看就住那间工具仓库就行。我刚才看了,把仓库里的东西腾腾,可以搭得进一张小床。”

小%%%院屋内白天

老范的几个手下人帮助单成功一家打扫着大屋,单鹃母亲大声吆喝着,指使那几个汉子做这做那。单鹃则过来帮刘川在旁边的小屋里,搭上了一张木板小床。

小院晚上

小康带着几个人给老单一家送来两床被褥,还带来了些日常生活必需的用品,牙膏牙刷、锅碗瓢盆之类。小康还亲自动手为单鹃铺开被褥,挂起蚊帐。

单鹃问小康:“哎,刘川有被子了吗?”

小康说:“你放心,落不下他。”

单鹃疑心地看着小康,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小屋晚上

刘川打开一床被子,发现这是一床旧被,上面汗渍累累,闻一下,酸味刺鼻。小屋里蚊子成群,刘川脖子上胳膊上被叮了好几下子。

这时,单鹃在门外叫他:“刘川刘川。”

刘川应了一声:“啊。”

大屋晚上

几样从外面买来的小菜摆在了一只木箱上,啤酒倒在碗里,单成功端起碗来,说:“刘川,来,这是你干妈,这是你干姐,咱们一块儿喝了这碗酒,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来,干杯!”

刘川看看单成功的老婆,又看单鹃,单鹃热辣辣的眼睛也看着他。刘川赶紧回避了单鹃的目光,低头喝下了碗里的啤酒。单成功也喝了酒,说:“小鹃,你和刘川虽然就差了一岁,但你是姐姐,对刘川不能像对我和你妈那样,那么任性,你要像个当姐的样子。”

单鹃不答,眼睛笑着去看刘川。单成功又和刘川碰杯喝酒,说:“你们放心,我今天借着酒胆,跟你们说句大话吧,我单成功现在是龙翔浅底,虎落平阳,可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让我这倔丫头,让我这干儿子,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今天老爸喝了酒,不怕向你们说这个大话!”

单成功的话让刘川心里一动,他低头喝酒,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单成功的老婆嚼着菜,对丈夫说:“得了,又吹。”

单成功说:“吹什么,你别看我现在像狗一样求着范本才,求他赏我这床铺盖,赏我这口杂粮,我早晚有一天要过得比他好!你们信吗?啊!这两年咱们就卧薪尝胆,好好地装他一回孙子。反正这两年我也没法在外面出头露面,等这阵风过去了,没人再想起我了,我让你们跟着我一步登天。不行咱们出国找个地方,下半辈子咱们也享享洋福去!”

单鹃母女高兴地对视一眼,正在思索的刘川则慌忙应景地假笑一下。

小屋夜

刘川睡在小屋的木板床上,夜里蚊虫叮咬,刘川轰赶不散,只好烦躁地用那床酸臭的被子蒙着头,睡了一会儿,又翻身爬起,拧开电筒往床上看。他发现褥子正面反面,有好多臭虫爬动,看得他头皮发麻,嘴角发颤。

剧组白天

季文竹正在拍戏,那是一个下雨的戏,上面用洒水车喷洒着“雨水”,季文竹和一个男演员淋着“雨”互相凝视抒情。导演喊了声:“过!”表示着这段戏顺利拍完。

剧务喊了一声:“季文竹,有人找。”

演员和导演一齐朝剧务这边回头,他们看见一个警察站在一辆警车跟前。人人面露惊疑之色,大家一同转脸去看季文竹,季文竹全身湿淋淋的,瑟瑟发抖地走出人群,她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怎么把警察招过来了。

警察问:“你是季文竹吗?”

季文竹惶然点头:“是啊,我怎么了?”

警察拿出一只精致的手提纸袋,说:“这是你朋友刘川让我们给你送来的。”

季文竹疑惑地接过纸袋:“刘川?”她从纸袋里取出一只小盒,打开来,里面原来是一只精美发亮的大卫杜夫牌打火机。

小院白天

天上出了太阳,单成功和刘川一起把刘川的被褥拿到院子里晾晒,他告诉刘川:“臭虫怕热、怕干燥,太阳一烤自己就爬出来了。”他又让刘川找了一条木棍,然后用木棍在被褥上抽,他说:“就这么使劲抽,就行。那些玩意儿就都出去了。”

刘川接了木棍继续抽,抽完单成功又让刘川把床板和架床板的凳子都拿到院子门口,使劲在地上磕,把躲在木缝里的臭虫全都震出来了。这一晒一震刘川才知道里面窝藏了多少活物。那些肮脏的小生命黑麻麻地趴了一地,看得刘川毛骨悚然,老单却哈哈大笑:“看见没有!”笑罢,老单说:“这下就行了,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保证没人咬你了。”

刘川说:“臭虫还好说,我那屋主要是蚊子。”

老单说:“他们没给你送蚊帐来呀?那……回头我找老范再给你要一条蚊帐吧,你这两天先忍忍。”

刘川没有说话,老单又说:“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跟着我,不会白跟的。”老单转身向屋里走去,走前附在刘川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好多人都说蚊子能杀人,那可不是乱说的。”见刘川惶然,又说,“因为蚊子在杀你之前,能先把你烦死!”

老单笑笑走进屋去,刘川脸上更加惶然。

某餐厅晚上

剧组在这里吃关机饭,投资商张老板也来了。大家酒足饭饱后尽欢而散。在餐厅门口,大家各去开自己的车子,张老板问季文竹:“你去哪儿?酒仙桥,正好我顺路,我送你。”

路上晚上

季文竹在路上把打火机拿了出来:“张总,昨天你过生日,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昨天没时间给您送去。”

张老板一看打火机,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我看你年龄不大心可真细。本来我也正要找你呢,我下一步要拍个时装戏,里边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回头我把剧本给你看看。”

季文竹笑道:“哟,不是让我演女一号吧。”

张老板:“这个人物……应该是女二号吧,不过戏份很大,比女一号还讨巧。你先看看本子,你肯定喜欢。”

季文竹说:“只要张总让我演,女八号我也演,我听您的。”

张老板说:“那,那回头你到我这儿来拿剧本。哎,这个打火机多少钱?这个牌子的打火机很贵的。”

季文竹说:“没事,只要您喜欢就行。”

酒仙桥季文竹家外晚上

张老板一直把季文竹送到季文竹家楼下,季文竹下车,与张老板亲热地告辞,目送张老板的车开走了,才转身上楼。

季文竹家晚上

季文竹回到家里,宽衣解带,倒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了刘川的电话,手机中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季文竹怅怅然地有些想念刘川。她的目光停在床头她和刘川一起逛公园时的合影上,刘川笑得那么甜美开心。季文竹也禁不住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小院夜

刘川用被子蒙着头,抵御着蚊子的袭击。

小院白天

刘川在院子里冲凉,单鹃看见他身上被蚊虫叮咬得红斑点点,惊问:“哟,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川说:“啊?蚊子咬的。”

单鹃:“你把我的蚊帐拿去用吧。我不怕蚊子。”

刘川说:“不用不用,我也快习惯了,随它们咬吧。”

单鹃又说:“要不然这蚊帐咱俩共用?”

刘川说:“那哪行啊,咱们是姐弟俩,那不乱伦了吗。”

单鹃说:“那怕什么,又不是亲的。”

刘川说:“不是亲的更不行了,让你妈看见还不把我撕了。”

单鹃说:“我发觉你不怕我爸就怕我妈。”

刘川说:“可能吧,你妈那人,太凶。”

单鹃说:“那我凶吗?”

刘川说:“你一半随你爸,一半随你妈,你那沉稳劲儿像你爸,你要犯起浑来,估计也不在你妈话下。”

单鹃说:“我什么时候犯浑了,我跟你犯过浑吗?”

刘川说:“你跟小康犯过,我看见的。”

单鹃说:“别跟我提小康,小康那种人,你不跟他来浑的不行。”

刘川说:“我看他倒不跟你来浑的。”

单鹃说:“我借他胆!”

两人正聊着,单鹃母亲在大屋的门口喊刘川:“刘川,你来,帮我把被子晾上。”

刘川过去,犹豫一下,还是接了那床盖脏的被子,憋着气晾到铁丝上。

单鹃母亲又喊刘川:“刘川来,你去帮我买包烟来,要菊花牌的。你身上有钱吗?”

刘川:“我没钱了,还有一块五毛。”

刘川从兜里翻出钱,给单鹃母亲看。单鹃母亲皱皱眉,嘴里低声叨咕了句什么,转身回到房间。刘川看看单鹃,单鹃也看看他,刘川问:“你妈抽烟?”

单鹃:“打牌的时候抽。”

这时单鹃母亲又从屋里出来,拿了两块钱给刘川:“拿去买吧。”

刘川穿了衣服刚要出门,单鹃叫住了他:“等等。”她跑到母亲跟前,问:“妈,再给我五块钱。”

鹃母:“干什么?”

单鹃:“我有用。”

鹃母疑惑地看她一眼,回身进屋,又去拿了五块钱出来,交给女儿。单鹃跟到门口把五块钱交给刘川,说:“去买盒蚊香回来。”

杂货店白天

刘川来到离小院不远的一个冷清的街边杂货店里,刚刚让伙计拿了蚊香,就看见景科长手下的一个便衣从里屋走了出来。

杂货店后面的密室白天

杂货店里没有别的顾客,于是景科长手下的便衣用眼色把刘川延入店堂后面的一间密室。在这里刘川见到了景科长,两人做了简短交谈。

景科长问:“你怎么瘦了?”

刘川说:“废话!你没看我这些天吃的什么,能不瘦吗。”

景科长说:“没生病吧,睡眠好吗?”

刘川说:“睡眠?这几天在路上没睡好,昨天一宿又没睡。”

景科长问:“为什么?”

刘川没好气地把手里的蚊香给他看:“喏!”

景科长笑笑:“没受过这种苦吧,我看你从小就是娇生惯养,你们在公大上学不是有军训吗,你这总比军训舒服点吧。”

刘川不笑:“军训,军训至少被子是干净的,又没这么多臭虫蚊子,还有老鼠。我宁可军训去!”

景科长问:“你那‘干爹’连床干净被子都不给你呀,你那‘干妈’‘干姐’对你怎么样?”

刘川懒得多说:“不怎么样。”

景科长:“对你不好?”见刘川不答,景科长换个方法又问,“和这家人好相处吗?”

刘川沉默一下,才说:“单成功还行。”停了一下,又说,“单成功抢银行归抢银行,可日常为人处事上,至少表面还行吧。”

景科长问:“他老婆呢?”

刘川:“他老婆那人,怎么说呢,反正跟他挺不般配的,没什么本事又不会挣钱,还老爱赌牌,没钱就自己跟自己赌。家里活儿也是老范干,偶尔他女儿也干,反正他老婆不干。还老跟老单斗嘴,反正是单成功让着她。”

景科长:“她女儿呢?”

刘川:“她女儿倒不让着她。她女儿……咳,反正这娘俩脾气都不小。”

景科长:“我是问她们对你怎么样,让你干活儿吗?”

刘川:“让啊,单成功老婆使唤我跟使唤他们家佣人似的。哎,这儿有菊花牌香烟吗,我还得给她买盒烟呢。”景科长让一位便衣去前边看看有无菊花牌香烟。刘川又说:“我真没想到我能到这儿来,孙子似的给人干活儿听人使唤,我打小就没这么伺候过人!”

景科长:“反正你自己要处处小心,单成功表面慈善,可他实际上才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你千万小心。这个小杂货店秦水公安局已经做了工作,今后就作为我们接头的地点,以后身边要是有公用电话,也可以直接给我打手机联系。”

刘川点点头。

景科长又说:“你们从北京回来的路上是不是拐到泸沙河去了?”

刘川说:“对,泸沙河那儿有座木桥,老单说他们以前把钱埋在那儿了。”

景科长说:“泸沙河确实是他们埋钱的一个地点,那地方后来确实被洪水淹了,在洪水来到之前是不是有人抢先把钱挖走了,因为现场已经不存在了,所以现在没法判断。”

景科长的这番话让刘川感到非常别扭,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失落和无趣,他想自己抛家舍命亲历亲为的这个案子,他尝尽艰辛苦苦寻找的这笔巨款,也许压根就是一片早已逝去的汪洋大水,压根就是一个莫须有的主观猜测,他忍不住问了句:“那咱们这么折腾,这钱到底还有没有啊?”

景科长也说不准似的:“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嘛。”

刘川想了一下,说:“单成功昨天跟我们一起喝酒,后来喝高了,让我好好跟着他,他说他不会亏了我的。还说以后等风声过了,他让我们一步登天,还说要带我们到国外去。”

景科长点头,说:“是啊,那笔钱要是真让洪水给冲走了的话,那单成功怎么还会说出这些话来?”

刘川:“也许是他酒后胡言。”

景科长:“还是酒后真言?”

刘川接不上话了。

景科长看了看表,说:“你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单成功该疑心了。”

刘川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转身,说:“对了,借我手机我给我奶奶打个电话。”

景科长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刘川,刘川拨了家里的电话:“喂,奶奶吗,我是刘川。啊,我在南方呢,我现在在帮我们监狱办事呢,顺便和几个朋友在这儿跑一笔贷款,要是有了贷款,公司的事不也就好办了吗……您现在身体怎么样啊?每天得坚持走路……太好了!那您就坚持锻炼,我回去以前争取能走一百步,啊!那我不跟您聊了,我有事呢,真的有事,有空我再给您打……再见奶奶。”

挂了奶奶的电话,刘川问景科长:“我再拨一个电话可以吗?”

景科长说:“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别让单成功怀疑你。”见刘川拿着电话还是看他,便说:“那你快点打。”

刘川就拨了季文竹的手机,可惜,手机还是关着。

景科长见刘川情绪沉闷下来,关心地问:“没人接?”

刘川只能往好处想:“没有,关机了,她大概正拍戏呢。”

景科长说:“噢,你女朋友吧?”

刘川怏怏还了电话。景科长说:“哎,你上次托我们买的那个大卫杜夫牌打火机已经买了,是一千二百九十九块钱的,还剩二百零一块,等回去还你。”

景科长手下的便衣拿着一包菊花牌香烟进来了,刘川交了钱,景科长继续说道:“那打火机我们已经托北京市局的人给你女朋友送去了。她叫季文竹对吧?她是你女朋友吗?她爱抽雪茄?”

刘川笑了笑,拿了蚊香和香烟转身往门口走,在门口又站下,似乎想了想,才回头做回答:“对,她是我女朋友,她不爱抽雪茄。”

小院白天

单鹃母亲正在屋里自己用纸牌算命,刘川进来,把烟给她,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又低头看她的牌去了。刘川犹豫了一下,从摊了一片扑克牌的床上拿起那盒烟,从里边抽了一根,又拿了床上的火柴,点上抽了一口,转身走了。单鹃母亲怔怔地抬头,望着刘川的背影,心里不满,却又说不出什么。

小院夜

单成功一家人还没有入睡,单成功正在地上磨一把锈迹斑斑的尖刀,他的老婆还在抽烟玩牌算命,单鹃则在自己蚊帐里看那本关于刺青的画册。画册上的那些刺青有蝴蝶,有蝎子,有龙,有鱼……

单鹃问:“爸,你知道刘川属什么吗?”

单成功说:“按岁数,应该是数羊吧。”

单鹃翻看画册,她在刺青的图案中看到一只羊角,她又问:“爸,你知道刘川是什么星座吗?”

单成功:“星座?什么星座?”

单鹃:“他几月几号生的?”

单成功:“×月×号吧,我看过他身份证。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鹃:“×号,那他是射手。”

单鹃母亲不解地问:“射手?”

单鹃:“×月×号是射手座的。”她翻着画册居然找到了一只弓箭。

单鹃母亲:“哎,你没事不去找小康,怎么那么喜欢和刘川在一块儿腻着。刘川有什么出息。”

单鹃:“刘川怎么没出息,刘川上过大学,刘川还当过警察。小康有什么,除了拼狠,什么也不会。”

单鹃母亲:“当警察不是让警察给开除了吗,我看他上学肯定也不是个好学生。”

单鹃:“他是为了救我爸才让人家把官衣扒了的,要没他我爸还出不来呢。”

单鹃母亲:“不管怎么说,放着北京大城市不住,到这种憋闷的地方来,肯定是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呗。混得好也不会跟你爸过来。”

单成功:“别胡说了,刘川是我劝他过来的。这孩子不错,毕竟当过警察,素质还行,在我身边我好多一个帮手。”

小院白天

刘川和单成功一起动手,开始收拾这个杂乱肮脏的院子。他们把院里的垃圾清除出去,把不能清除的东西堆放整齐。他们还把那个虽然破烂但高度还算标准的篮球架修好,把下面的地面腾空垫平。刘川在院里一个角落的杂物中,还找到了一只磨掉了色的瘪气的篮球。

万和公司白天

季文竹到万和公司来找刘川,公司的总办主任反倒缠着她问了半天。

总办主任:“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们老板是什么时候,你们这两天通过电话吗?”

季文竹诧然地:“怎么了,刘川出什么事了吗?”

总办主任:“啊,没有,我们老板有好几天没在公司露面了。”

季文竹:“他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是不是在家?我打他手机他手机一直关着,他家电话多少来着?”

总办主任:“你前一阵不是跟我们老板一直在一起吗,他没告诉你他家电话?”

季文竹:“我一般都是打他手机,他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家待着?”

秦水街边白天

刘川把那只瘪气的篮球拿到街边一个修自行车的摊子上,花一毛钱打足了气。他把球在地上拍了两下,脸上露出笑容。

刘川家白天

季文竹来到刘川家,给她开门的竟是刘川过去单位的同事,那个年轻的女警小珂。

季文竹见到小珂不由一愣:“啊,刘川在家吗?”

小珂:“啊,他不在,他奶奶在,你进来吧。”

季文竹进了门,也许因为小珂知道季文竹原来和庞建东好过,所以季文竹在这地方与小珂邂逅多少有些别扭,好在小珂正忙着照顾刘川的奶奶喝药,和季文竹之间并无交谈或彼此默视的时间。季文竹进去见了刘川奶奶,小珂替她向刘川的奶奶做了个介绍:“奶奶,这是刘川的朋友,来找刘川的。”

季文竹问候奶奶:“奶奶,刘川不在呀?哟,您是不是生病了,要紧吗?”

刘川奶奶对季文竹有些陌生,点点头说:“还好,不要紧。你是刘川哪儿的朋友啊,是他同学吗?”

季文竹有点尴尬:“啊,不是,我们是后来认识的。我来过您家。”

奶奶才想起来似的:“啊,上次和刘川吵架的是你吧,我好像有印象,你和刘川他们那儿的小庞一起来的,对吧?刘川平常没那么大脾气,那天跟你们一吵,还冲我发了一大顿火。你们朋友之间以后有话好好说,吵来吵去让人家觉得没有修养,对你印象就该不好了,那样对你们可不利……”

奶奶叨叨不停,小珂拿药给她喝,这才打断了她的唠叨。季文竹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

街上晚上

季文竹走出刘家时天已黑了,街上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季文竹彷徨街头,不知该去哪里,寂寞孤独,油然而生。

小饭馆晚上

季文竹独自吃饭,服务员端菜上桌,季文竹拿起筷子,却无一点食欲。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前窗台上放着的一盆文竹上,又牵出了她对刘川的思念之情。

小院白天

篮球在篮筐上跳跃着,入网。

不干活儿的时候,刘川大部分时间就在小院里练习投篮上篮,篮球成了他的主要消遣,成了他排除烦恼打发寂寞的精神寄托。

单鹃站在篮板下,看着刘川投球,和刘川一起玩儿的,又多了一个小康。

小康身高体壮,篮下占优,但刘川技胜一筹,得势得分。刘川发现只要单鹃从旁观战,小康就有点成心撒野,非赢不可似的,打两下就脸红脖子粗了。

于是刘川就停了下来,擦了把汗说:“累了,不玩儿了。”

小康正输在气头上,认为刘川退出是故意晾他,所以粗口相向:“你他妈是输不起了吧,瞧你那样就不像个男人!”

刘川也不回嘴,自己向水龙头走去。单鹃笑着对小康说:“歇了吧你,再玩儿你也是输,打的臭球。”

小康赌气上篮,想要扣篮,不料篮球没扣进去,小康自己倒摔了一个仰面朝天。

单鹃格格笑起来,刘川回头,看小康狼狈的样子,想笑,又忍住了。

刘川的小屋白天

刘川正在换衣服,他闻闻自己的衣服袜子,酸臭难闻。

单鹃没敲门就进来了,吓得刘川连忙把脏衣服又穿在身上。

单鹃:“别穿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刘川:“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洗。”

单鹃看见床上的那双脏袜子,刚要拿,被刘川抢先拿到,塞进自己的裤兜,他红着脸对单鹃说:“袜子太脏了。”

单鹃说:“没事,我不嫌脏。”

刘川说:“我嫌,我嫌。”

单鹃看他,他也看了单鹃一眼,冲她感激地一笑。

小院晚上

单成功一家住的大屋里,灯光明亮。

老范来了。

老范和儿子小康一起,带着些酒菜,七碟八碗地摆在用木箱拼成的桌面上。两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互碰,边吃边聊,主要是两个长辈聊他们的那些陈年往事,小时候跟谁打架,谁的老婆跟谁又有一腿以及弟兄当中谁最讲义气之类的。老单的老婆和几个晚辈只是闷头听着,很少插嘴。

一瓶说不清真假的泸州老窖喝掉,老范的脸最先红了,他问单成功:“老单,你这次出事,你自己说,我范本才够不够义气?”

老单说:“当然了,你是大哥,我但凡有三长两短,就得靠你。要不我当初怎么把老婆女儿都托给你了。”

老范说:“你老婆你女儿在我这里,我绝对一点不亏她们。你给的那两万块钱,早就花没影了,你去问问她们,我啥时少她们一碗热乎饭了!”

单成功双手举杯:“大哥,我就大恩不谢了,你容我缓过这口气来,我一定加倍回报。我报不了,我儿子我女儿,接着报。”

老范说:“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啦,来,干了!”他和老单碰了杯,又碰了刘川和单鹃的杯:“来,我跟小辈的也干一杯。小子,酒量行吗?”虽然刘川连连摇头,但老范还是命令:“喝干了喝干了!”然后他自己也一仰而尽,喝罢对老单笑笑:“报不报的,不知道哪辈子的事呢,我这人做事凭交情,只问耕耘,不求收获。倒是我现在有点难处,你要是不多心,我就跟你说说。”

老单应了声:“噢。”且听他往下分解。

老范也不绕弯,上来一句:“我现在没钱了!冲我要饭吃的人太多,我养不住他们,他们怕是要造反了。这年头不给吃饱了谁能跟你!”

老单马上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说:“那是那是,这我都懂。你说吧,兄弟能帮你什么

忙吗?要不然,我们带着孩子到别处走走,至少给你省几份口粮。等你做大了,不在乎这点小钱了我们再回身投奔过来,你看怎样?”

老范摆手:“哪的话,你现在往哪走?到处都在抓你,你可别大意了。老单你是我兄弟,你老婆是我弟妹,我就是再苦,你俩的这口干粮,我省不下。单鹃呢,跟我儿子感情不错,我儿子愿意养她,我管不着。老单你现在也不可能抛头露面到处找活儿干去,你就在家藏着吧,现在出去不得。我看你就别让你这干儿子整天这么闲着了,让他也出去挣点钱吧,年轻轻的,别总让别人养着。”

老单看看刘川,刘川也看看他,没有说话。老单又看看老范,看他像是认真的,便说:“好啊,你当大伯的就给他找个事干吧,他年轻,吃点苦没啥。”

老范说:“我这儿的事,都在小康手上呢,就让他跟着小康干吧。”

小康并没去看刘川,他眼睛一直盯着单鹃。单鹃张口刚想说句什么,却让单成功抢先挡了。

单成功:“好啊,小康比刘川大几岁,就算是刘川的大哥吧。小康,刘川人生地不熟的,以后你费心多给他撑着点,省得让人欺负他。”

小康斜眼看看刘川,说:“刘川只要真心跟我,我罩着他!”

单鹃大概从小康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刘川的敌意,于是情不自禁地移目去看刘川。刘川低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