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城大学医学院秋季开学之前,皮特和布朗两位博士一起辞去了原有的职务。老院长莫顿虽然对此感到有些突然,却依然笑眯眯地点头收下了他们的辞呈。当他得知他们将双双去就任内莉夫人创办的中医中药研究所的副所长时,他的眉头情不自禁拧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问:“有把握吗?”

布朗笑着回答:“等您把《我在中国当御医》看完后,答案就有了。”他的书已经出版,并在这之前送了老院长一本。

“好的,好的。祝你们成功。”莫顿院长的目光暗了下去,但脸上的笑意还浓浓的。

他们握别了,皮特感到老院长握别时手上还是很有力的。

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南端接近乔治城大学的高坡上,一座陈旧的红楼被粉刷一新,这就是新注册的洛克菲勒中医中药研究所所在地。门前没有铁栅栏围成的院子,只有黄杨构成的低矮绿篱和偌大一片草坪。让程少仲感兴趣的是,站在门前可以望得见远处波多麦克河畔的林肯纪念堂与阿灵顿纪念桥,以及它们周围浓密的美洲松在夕阳下的剪影。

内莉夫人基本上康复了,走路不再依赖双拐,但还有些虚弱,不过这不影响她对研究所工作的满腔热情。她让女儿海伦和护理员泰勒都介入了研究所的工作,给程少仲做助手,专门研究中医药膳及导引推拿。

索菲娅、玛丽,还有刘畅都以小时工的形式参与了研究所的工作。索菲娅和玛丽都是本专业的在校学生,自然也仍旧给布朗、皮特及程少仲当专业助手,刘畅是学法律的,便只能干些杂务。但她很高兴能得到这份比较固定的工作,也很希望程少仲的事业能给中国医生赢得应有的国际荣誉。

程少仲办理完进乔治城大学医学院学习的注册手续,只等开学报到。现在,他的英语已完全过了关,平日阅读英文书籍已没问题,便提前要来索菲娅他们那一届前一年的教材,从头翻到尾,觉得内容很贫乏,用十分之一的精力学习足矣,便打定主意,主要精力用在研究所,并分别与布朗及皮特确定了科研选题。与布朗的选题是金钱草有效成分和药理研究,与皮特的选题是中药麻黄的有效成分和药理研究。同时,由他口授海伦整理《中医药膳》,以及由他口述,泰勒整理《中医导引六十法》(程少仲把二十四导与三十六引加在了一起)。此外,根据内莉夫人的建议,程少仲指导马丁医生翻译中医理论名著《子午流注》。这样一来,程少仲每天的时间分配便很紧张,但他感到压力并不大。作为一名留学生,他能在留学同时兼顾这么多事业同步进行,他觉得挺幸运,也为能把父辈们传给他的知识成果与民族医学精华,在先进仪器检测中得到科学证实这一全新事业而鼓舞,因而焕发出极大的创造热情。另一方面,与内莉夫人幸遇,并得到她强有力支持这件事情本身,使他更加坚信待人真诚必有好报这一做人信念,也就更加乐于百倍真诚地投入这全新的生活与事业中去,累一些也便无所谓了。

但是,需要程少仲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上述这些内容,还有形影不离的索菲娅,他的必须有足够时间去爱的情人。

在索菲娅的人生词典里,是没有“暧昧”这一词汇的。她的逻辑也是她的风格,很简单、明确:爱,就要有激情,就要燃烧,因而就得轰轰烈烈。反之,就不要优柔,不要勉强,因而无须躲躲闪闪。这就给程少仲提出了个高标准与严要求:对待爱情不能偷工减料。当然,另一方面,索菲娅也很让程少仲钦佩——无论他同海伦,同泰勒乃至同玛丽,同刘畅如何密切接触,单独行动,她概不在乎,因为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有个重要词汇:“异性朋友”。也就是说,东方男女之间只有爱情没有友情的偏见,在她那里是被唾弃的。她认为异性朋友是生活不可缺少的内容,不承认这一点是荒谬的。所以,她给程少仲留有充分与其他异性交朋友的空间和时间,并且,只要是程少仲的朋友,便自然而然也是她的朋友,在她的眼里,被视作情敌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除非有事实证明对方确实偷窃了她的爱情。这一切,都使程少仲不能不自觉强化与索菲娅的爱情投入程度,时刻去克服一切猥琐与不磊落。他开始并不习惯这种太水晶化的情调,总是要强调些日月有别。可索菲娅根本不合作,她从不遮掩自己的爱,不管程少仲窘还是不窘,这让程少仲自惭比她缺少男人应有的磊落,日久天长,便也被训练得渐渐豁达起来。但出于性格基因的差异,他与索菲娅二人依然是一阴一阳两种风格。

“我们结婚吧,程。”读过程汉儒给布朗的信之后,索菲娅笑着说,“你家里已经这么认为了,这不很好吗?”

“再等一等,索菲娅。”程少仲说,“我已经在回信里提出了和你结婚的想法,我想家里会支持的。”

“家里要不支持,你就不和我结婚了吗?”

“不,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目前还不是时机。”

“时机是什么?我不要时机,我只要结婚。”

“索菲娅,你要理解我。我们现在没举行婚礼,还不是和结婚一样的吗?”

“不一样,我每次总想让你一直搂着我到天亮,可现在却不能。”

“索菲娅,这一天不会太远的,请相信我。”

“那你再当着大家的面吻我一次吧,这是条件,不许讨价还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