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莙还在回D市的汽车上,就在想着给王世伟的第一封信应该怎么写了。

她记得某个大文豪就是这样的,刚离开情人家,还走在路上呢,就边走边为下一封情书打腹稿,一到家就奋笔疾书,然后摸着黑到街边邮筒去寄信。

她忘了这到底是郁达夫还是鲁迅了,反正是个大文豪。

瞧瞧,人家这才叫爱情!

她觉得情书是爱情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个项目,浪漫的爱情如果没有情书,那就像画了龙而没点睛一样,飞不起来的。

回到D市,她马上铺开纸笔给王世伟写信,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一口气写了三大张信纸,正反两面,不按格子写,而是密密麻麻一个字接一个字,一行连一行。

她给父母写信还从来没这么才思如涌过。

写完后,她摸黑到外面的邮筒去寄信,怕信件超重会被退回来,特意多贴了几张邮票。

然后她就开始等回信,明知道两三天之内不可能有回信,她还是翘首以待,也许他也跟她一样,她刚走,他就写了封信给她呢?

她每天都跑到系里的研究生信箱去查看,查到了很多别的研究生的信,唯独没有她的。

又苦苦等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回信。

这下她慌了,把上次见面的细微末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若干遍,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是在做白日梦,你冒冒失失闯到人家学校去,人家不过是出于礼貌接待了你一下,你就想入非非了?

真是自作多情!

她把自己臭骂一通,又想起若干细节,似乎表明他还是喜欢她的,他不是还梦见过她吗?不是还叫她下次再去吗?如果他不喜欢他,怎么会说“下次告诉你”呢?

难道“下次”只是一种推诿?

她把自己猜测得精疲力竭,也没猜出个结果来,遂决定向大姐大讨主意。

大姐大像只猫头鹰,夜晚出去捕食,白天在寝室里睡大觉,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同屋小妹正在为爱情受着煎熬。

王莙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你说,如果一个男生,收到一个女生的信后不回信,那会是什么原因?”

“懒啰,还能是什么原因?”

“不会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女生?”

“也有可能吧。”

她心一沉:“那怎么才能知道他到底是因为懒还是因为……完全不喜欢这个女生呢?”

“是不是你给哪个男生写了信他没回啊?”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给男生写信?我是替一个朋友问的。”

“这两人什么情况?”

“情况?”

“你不把这两人的情况告诉我,我怎么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哦,是这样的,他们俩是同学,后来分到了两个地方……”

“两个什么地方?”

她撒谎说:“呃……一个在D市,一个在G县。”

“哪个在D市,哪个在G县?”

“女生在D市,男生在G县。”

大姐大很有把握地说:“那可能是因为男生觉得这事成不了。”

“成不了就不回信?”

“成不了还回信干嘛?白费力气。”

这个她完全不能理解。想当初,她明知和王世伟成不了,她照样辛辛苦苦地想他,每天到食堂去碰他。

她说:“那还是说明那个男生不爱那个女生,不然的话,他明知成不了,也会忍不住要做种种努力,不然怎么叫爱呢?”

“你那是说的女生的爱情,男生怎么会这样?”

“爱情还分女生的爱情,男生的爱情?”

“那当然啦。女生可以在纸上爱个一塌糊涂,但男生就不会满足纸上谈兵。”

“难道你们……老穆也是这样的?”

“他不是男人?”大姐大打个哈欠,“如果他不是这样,我干嘛夜里跑出去?写几封信给他不就得了?”

她相信大姐大的分析是不会错的,以前寝室里女生有了感情难题,都是交给大姐大分析,而大姐大每次都分析得很准确,说谁会成,谁就成了;说谁会吹,谁就吹了。

这次肯定不会例外。

她又坐上汽车,咣当咣当地去了B县。

这次,她就不去办公室丢人现眼了,直接跑到教室去找他,在窗外晃了一下,他看见了,跑了出来:“你来了?”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收到了。”

“怎么不回?”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没正面回答。

她问:“没想到我今天会跑来吧?”

“没想到……”

她见学生都挤在窗口看他们的西洋景,忙说:“快回去上课吧。”

他掏出钥匙:“给,我寝室门的钥匙,你先去那里等我,我下课就来。”

她马上接过钥匙跑了,听见身后有起哄声,那些学生肯定在调戏他们的王老师。

她真想做他班上的学生,每天都能看见他,不用坐这么远的车,呆不了多久又得回去。

她来到他寝室,就挽起袖子,把房间好好收拾了一番,还把他换下的脏衣服放进一个脸盆,拿到外面水池那里去洗。

正洗着,他找来了:“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到处找你。”

“我看见你换下的衣服……”

“哎呀,怎么能让你洗?”

“为什么不能让我洗?”

“脏。”

“就是因为脏,所以才需要洗嘛。”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说:“那我……到食堂打点饭菜来……”

她听到“食堂”两个字,便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愣愣地看着他。

他不解:“怎么?你不爱吃食堂的饭菜?”

“哪里呀,我听你说到‘食堂’,就想起以前,打饭的事。”

“打饭的事?”

“你等一下,我洗完了跟你一起去。”

他站那里等着,她洗完了衣服,两人一起回到他的寝室,拿了两个大搪瓷碗,去食堂打饭。

食堂比D大的小多了,只三个小窗口,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当天的菜名。

他说:“我们学校伙食不行,每天都这几个菜,你看看哪个菜还咽得下去?”

“都行,你吃什么就买什么。”

他把碗从窗口递进去,说了菜名,交了饭菜票,端出来两碗饭菜。

她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打饭,而且是为她打饭,她的心里又甜翻了。

两个人把饭菜端回寝室,一个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另一个坐在床上,开始吃饭。

她吃两口,就抬起眼来看他,见他正在埋头苦干。

她只顾看他,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吃动。

他终于察觉她在看他,问:“怎么了?不好吃?”

“哪里呀,我根本不知道这饭菜是什么味道。”

“是吗?”

“我还没回过神来呢。”

“坐车太累?”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啊……因为我还在想着以前跟踪你和她去食堂的事。”

他脸上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忌讳:“还想那干什么?快吃,都冷了。”

她试探他一下:“我不吃白菜梗。”

“给我吧。”

她把碗里的白菜梗都扔给了他,他头也不抬地吃了。

她好开心!王莙啊,王莙,你跟踪了四年,终于跟出了正果!

她把碗里的肉片也挑出来给他。

他很好奇:“你连瘦肉也不吃?”

“吃呀。”

“那你怎么都给我了?”

“你喜欢吃嘛。”

他显然很感动。

她坦白说:“我每次看见她把不吃的东西扔给你,我就想:‘如果是我,我就要把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都让给他’。”

他不吃了,两眼看着她。

她把眼睛转向一边,接着说:“我每次边想就边把你爱吃的菜夹到一边,但是——但是最后还是自己吃了,因为那时我没资格把菜给你吃。”

他小声说:“你,你这个害人精,到底还让不让我吃饭啊?”

“有好多次,我都是一边吃我为你拣出来的菜,一边流泪,别人看见了肯定觉得我有神经病。”

她被自己描绘的沧桑画面感动得呜呜哭起来。

他扔了手里的碗筷,一把抱住她:“别说了,别说了,你说得我心都痛起来了。”

她也扔了碗筷,躲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他用手给她抹泪,越抹她泪水越多。

她呜呜咽咽地问:“我们这是不是像小说一样?”

“嗯。”

“是不是很动人?”

“嗯。”

他把她抱到床上去,低声说:“今天我没问人借房间哦。”

她软绵绵地说:“我知道。”

“那你还敢来?”

“怎么不敢?”

“那你可是羊落虎口了哦。”

“不定谁是羊谁是虎呢。”

他脱她的上衣,问:“可不可以?”

她点点头。

他继续往下脱,问:“想不想知道我们寝室里议论你什么?”

“想!”

“就是议论你这个。”

“哪个?”

他朝她努努嘴:“这个。”

“哪个嘛?”

他俯下身来,她叫了起来:“啊,你干什么呀?”

他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在议论什么吗?”

“你们在议论这?”

“嗯。”

“那你也说了?”

“我……没有。”

“那你不喜欢我?”

“我没说,但我做了。”

“你做什么了?”

“做我刚才做的事了。”

“你,什么时候,做那个了?”

“在梦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你在梦里?”

“嗯,所以白天碰见你就不敢看你。”

“但是你那时不是有女朋友吗?”

“有女朋友怎么了?她还能管住我的梦?”

“你们男生,太可怕了!”

这话虽然听着很刺耳,但想到他白天不理睬她是因为晚上做了那样的梦,而他做那样的梦是因为喜欢她,又有几分欣喜,原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虽然不是她理想的那种“有”,但总比“没有”好。

她问:“那你以后还会在梦里跟别的女生——那样?”

“梦里的事你也计较?”

她怕他生气,赶快说:“我没说我会计较。”

“别傻了,男人就是这样的,看到性感的女生就会想入非非,但那不表示他不爱你。”

她刨根问底:“那你对我……到底是一时的想入非非,还是……爱我呢?”

“都是。”

她觉得这个答案还比较令人满意。

王莙听到“都是”两个字,就感觉底气足了许多,有点撒娇地问:“那你怎么不追我呢?”

“我哪敢追你呀?”

“为什么不敢?”

“你连市长的儿子都拒绝了,我怎么敢追?我又不是省长的儿子。”

“我连市长的儿子都拒绝了?谁呀?谁是市长的儿子啊?”

“许涛不是市长的儿子?”

说到这个名字,她才想起是有个叫“许涛”的男生找过她几次,长得其貌不扬,还有很重的口臭,每次都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好像自己口才多么了得似的,殊不知那么浓的口臭,简直可以熏死人。

她很迷糊:“他是市长的儿子?”

“是啊,难道他没对你说起过?”

“难怪他老是讲H市的权力之争呢,他爸是H市的市长?”

“是啊,他没告诉你?”

“可能告诉过吧,但我没注意。”

“呵呵,他可真是明珠暗投了。”

她都不记得自己拒过许涛了,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许涛追过她,许涛从来没对她口头表过情,也没写过情书,就是到她们寝室来过几次,在教室自习的时候,跟她说过几次话,她还以为就是同学之间的一点正常交往呢,没想到许涛是在追她,更没想到的是,许涛居然影响了王世伟,搞得他也不敢来追她了。

不过,知道王世伟是因为许涛被拒才没来追她的,她还是很高兴的:“你这么胆小?”

“不是什么胆小……”

“那是什么呢?”

“是有自知之明。”

“我们寝室的大姐大说,男生对那些追不上的人,就不愿意费力去追,是不是这样啊?”

“难道女生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啊!你看我,明明知道你有女朋友,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她把自己想象的那些凄美的场景都讲给他听了,他摇摇头,说:“你可真能想啊,连上坟扫墓都想到了?也不怕不吉利?”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

“没什么不吉利的就好。但如果你等到临死的时候才跑来告诉我你喜欢我,那又有什么用呢?”

“可以让你知道啊。”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难道你不喜欢有人……默默地爱你一辈子?”

“不是不喜欢,而是……没用。”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有用?”

他搂住她:“就像你这样,跑来看我。”

她也回搂他:“我会……喜欢你一辈子,你呢?”

他没吭声。

她有点不开心,但也不敢再问,怕他说出她不想听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很肯定地说:“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她一惊:“谁说的?”

“我说的。”

“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看了她几眼,咕噜说:“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抱你亲你,你就会——动情。”

她急忙声明:“我是动情了啊!”

他忍俊不禁:“你动个鬼的情!”

“我当然动了啊!”

“你怎么动的?”

“我觉得很甜蜜呀。”

“那叫动情?”

“不叫动情叫什么?”

“那叫动脑筋。”

“那你说的动情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

“说啊,到底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哎,我简直不能相信你这把年纪了还连这都不知道。”

她不快地问:“哪把年纪了?你的意思是我很老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女生到了你这个年纪,总该……懂得这些事了吧?不是说你们女生十几岁就……发育了吗?”

“是十几岁就发育了啊。”

“那你没看过闲书呀?”

“上大学了我爸妈不管我,我借了好多书来看。”

“你借的肯定都是琼瑶小说!”

“不是的,我还借了别的书的。”

“肯定也是跟琼瑶小说一路的,成天爱呀死呀,哭啊笑啊,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那你说的人间烟火是什么?”

“就是男女之间那桩事。”

“我这不是,在食人间烟火吗?”

“但是你,这样,怎么食人间烟火啊?”

他放开她,仰躺在床上,两手放到脑后。

她觉得他在生气,但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忍不住问:“那未必宗家瑛……不是这样的?”

他不吭声。

她穷追不舍:“到底是不是啊?”

他闷闷地说:“你真想知道?”

“嗯。”

“说了不许生气哈。”

“不生气。”

“她不是这样的,只要我抱她亲她,她就会动情。”

她不服气:“那就证明她喜欢你?如果她真喜欢你,她怎么会——甩了你呢?”

他不快地说:“因为她想到D市去想疯了!哼,我就不信那个男人真会跟她结婚,人家看她想去D市,就用这个做诱饵骗她。瞧着吧,那人迟早甩了她,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她担心地问:“如果那个老莫把她甩了,她会不会回头来找你?”

“哼,她回头也没用,哪怕她跪着求我,我也不会要她了。”

她见他说得那么坚决,放心了许多,声明说:“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真的。我不会像她那样。”

“哎,这些事谁料得到?她当初还不是信誓旦旦。”

“但是我跟她不同的!我说话是算数的。”

“你会愿意到我这里来教书?”

“当然愿意啊!”

“你爸妈会同意你到这里来?”

这个她没把握,不敢瞎说,但她对自己是有把握的:“我爸妈不同意有什么用?腿长在我身上。”

“腿是长在你身上,但如果你父母威胁你,要和你断绝母女关系,或者你妈妈要死要活的,你……怎么办?”

这个她还没想过,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那种人:“你放心好了,我父母都是讲道理的人,他们也希望我幸福,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幸福,他们肯定不会阻拦我。”

“我就是希望你尽早把这些都想明白了,不要一时头脑发热,过几天又后悔。你后悔没什么,屁股一拍走人。但你就把我害惨了,先把我抬到云天里,然后把我脚下的梯子抽了,让我重重地摔到地上。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个。”

她听到这个“再”字,心里有点疙瘩,这不就说明宗家瑛也曾经把他抬到云天里吗?但是宗家瑛的爱情怎么能跟她的相比呢?他把她和宗家瑛相提并论,这真是太侮辱人了!

她声明说:“我跟她不同的,我是真喜欢你,我不会为了去D市就——把你甩了。”

他又搂住她:“但愿你说话算数,我是再经不起一次打击了。”

她又有点不快,如果他不爱宗家瑛,怎么会为宗家瑛的离去受打击呢?

她真恼火这个宗家瑛,吹都吹了,人都走了,还阴魂不散,总在缠绕着他,看来这场战争是持久战啊!

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斗过宗家瑛,但她不会束手待毙。

她踊跃地说:“把她忘了吧,从现在起,我们都别再提她。”

“好。再别提她。”

但刚过一会儿,他就恨恨地说:“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她混得好,还是我混得好。她也太小看人了,以为我会一辈子呆在这里,殊不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日方长呢!”

她见他说不提不提,其实还是在提宗家瑛,而且还有一辈子跟宗家瑛飙劲的意思,心里感觉很恐慌,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宗家瑛从他心里一脚踢出去。

她搂住他,吻他,不让他再说宗家瑛。

他也回吻她,说:“那——我们来——试试?”

她领悟到他说的是什么,积极响应说:“试吧,试吧。”

“从来没做过?”

她摇摇头。

“怕不怕?”

她又摇摇头。

她知道这就是所谓“房事”了,她不敢睁眼看他,只紧闭着双眼,有点恐慌地等待着下文。

她感觉疼痛无比。

但她知道每个女人都会经历这一遭的,她相信他是尽了最大努力,所以她一声没吭。

她有点后悔,来之前应该问一下大姐大的,看看大姐大怎么说。大姐大肯定跟老穆做过这桩事,因为大姐大经常在夜晚溜出去,要么彻夜不归,要么很晚才回来,但从来没听大姐大抱怨过疼痛什么的。

不过大姐大的例子似乎不能为她翻案,因为大姐大肯定是爱老穆的,那么按照他的理论,大姐大会对老穆动情,当然不疼。

宗家瑛的例子也不能为她翻案,顶多证明不爱一个人也可以动情,但不能证明爱一个人却可以不动情。

她正在那里想办法为自己伸冤,就听到有人很重地敲门,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吆喝道:“世伟,你今天打不打呀?”

王世伟也扯着嗓子吆喝道:“打呀,怎么不打?”

外面那人嘿嘿一笑:“我看你女朋友来了,还以为你……”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外面那人嘿嘿笑着走了。

王世伟一个仰卧起坐,直起上身,然后下床穿衣服,边穿边说:“差点忘了,今天还要赛球呢。”

她问:“你要去赛球啊?”

“嗯。”

“和谁赛?”

“学生。”

“在哪儿赛?”

“就在学校操场上。”

“你们学校还挺重视体育活动呢。”

“重视个鬼,是体育老师想钱。如果我们学校球队得了名次,他可以拿奖金。”

“在哪里得名次?老师的运动会?”

“哪里有什么老师的运动会啊,是学生的运动会,我们教工是陪练。”

她听说是陪练,就觉得他也不是非去不可,很希望他能留下陪她:“你去赛球,那我呢?”

“你?就在寝室玩啰。”

“要赛多久?”

“赛到天黑就不赛了。”

她看看窗外,太阳还没落山,离天黑最少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禁咕噜说:“我一个人在寝室多无聊啊!”

“那你去看我们赛球?”

“可以去看吗?”

“呵呵,就一个大场坝,又没围墙,谁能不让你看?就怕你看不懂,觉得无聊。”

“不会的,看不懂可以看热闹嘛。”

“那你快起来吃饭,不然迟到了。”

她急忙穿了衣服,开始吃饭,饭菜都有点凉了,她从热水瓶倒了点开水,泡着吃,稍微好一点。

她边吃边问:“是什么球啊?”

“足球。”

“你刚吃完饭,就去踢足球,对身体不好吧?”

“没事,还有十分钟呢。”

“饭后休息十分钟不够吧?”

“不会那么准时开始的,不是等这个,就是等那个。”

“为什么要等呢?”

“就这么几个人,不等怎么办?”

她三口两口吃完饭,跟着他来到操场,发现已经有些人在那里了,基本都是男的,有的穿着背心短裤,有的只穿短裤,光着上身,大概都是参赛的人,没什么观众,更没女观众。

他一到那里,就开始脱衣解带,然后把一堆衣裤塞给她:“帮我抱着。”

他说完就跑到背心短裤们那儿去了。

她到处看了一下,没板凳,也没椅子,只好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下。

球场很简陋,没绿茵,只有泥土,地上用白石灰画着一些线。两边的球门是树干做的,一边粗,一边细,连漆都没刷,门上也没球网。

比赛开始后,场上热闹起来,队员们都吆吆喝喝的,裁判的哨子也吹得很勤。

她不懂足球,也不认识人,看了一会儿才看出点门道来:半裸体的是学生队,背心短裤的是教工队,大家身上都没背号码,还有的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在踢球,看得她胆战心惊,老觉得某个队员的脚趾甲要被踢翻了。

还好,她的他是穿着鞋的。虽然没号码,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真是鹤立鸡群,怎么看怎么舒服。他穿了件白背心,蓝短裤,肌肤比别人白,个子比别人高,尤其是他的鞋袜,白色的,好像是场上的唯一。

修长的双臂,倒三角的腰背,健壮的大腿,精瘦的小腿,整个腿的线条流畅优美,脚脖子那里尤其好看,细,长,被白色的袜子裹着,下面接着白色的运动鞋,简直就是美不胜收。

她以前只看见过他军训和打饭的样子,现在看到他在球场上奔跑,更加仰慕了。他往前跑的时候,就像一匹骏马,头发往后飞扬,大腿和小腿似乎夹出一个直角,迈动得那么快,给人脚不点地的感觉。他往后退的时候,两腿几乎垂直,膝盖像是没动,但却能神速地退回自己的大本营。

她最爱看他带着球左冲右突地过人了,简直就是个魔术师,明明看见他被人拦得死死的,但不知他怎么一晃,就把拦截者摆脱了,那人还站在那里发呆呢,他已经冲到了人家门前。而那足球,就像粘在他脚上一样,他怎么晃,怎么跑,那球都死死跟着他。

他是教工队的灵魂,其他人得到了球,都想方设法传给他,战略战术方面,都听他的,连学生队都把他当成重点防守对象,有几个学生不惜犯规,想把他撞翻,但都被他轻轻躲过,有时还把想肇事的学生给撞翻了。

她抱着他的衣裤,坐在西下的夕阳里,看他像一匹骏马在场上奔腾,眼里是他轻捷的身影,耳边是他雄浑的嘶喊,背景是一片金红的天空。

她,醉了。

一直到天黑定了,实在看不见了,球赛才告结束。

他和几个教工边说话边向她走来,她站起身迎接他。

那几个教工跟她打个招呼,再开他几句玩笑,就都知趣地离去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衣裤,但没穿,说:“走,我们回寝室。”

她边走边说:“你的球踢得真好!”

“那还用说,我差点进了省二队的。”

她不知道什么“省二队”,但听他的口气,知道是赫赫有名的所在,不由得敬仰地说:“是吗?那你怎么没去呢?”

“嗯,我家不让我去,说没前途,而且球衣球鞋住宿吃饭什么的,也挺贵的,我家拿不出那个钱来。”

她为他感到遗憾:“你要是去了,肯定踢进国家队了。”

“踢进国家队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

“中国的足球不行。”

“你去了就行了呀!”

“足球是一种集体运动,光靠我一个人有什么用?”

两人回到寝室,他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上脸盆和毛巾肥皂,说:“我去洗澡。”

“学校有澡堂啊?”

“有个破澡堂,今天开男生。”

她不能跟去,只好呆在寝室等他。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跑回来。

她诧异地问:“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哪里呀,我还没洗呢。给你借了本书,你可以看看解闷。”

她看他这么细心体贴,十分感动:“你快去洗澡吧,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他跑去洗澡了,她打开他借来的书,发现不是什么书,而是一个备课本,但里面不是备课笔记,而是手抄的小说,字写得很漂亮。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抄本”!

她有点预感,但更多的是好奇,翻到第一篇看起来。

不得了!光是题目就把她看得脸红心跳:《强奸犯使她第一次获得性高潮》。

这“强奸”两个字太禁忌了,她平时都不敢说这两个字,非说不可的时候都是用“那个”代替的,现在劈头盖脑看到这两个字,而且还跟着一个“性高潮”,直把她看得心儿咚咚乱跳,砰的一下合上备课本。

他干嘛借这么本书给我看?是不是想试试我看黄书有没有反应?

这书不能看,万一有反应,不是给他看笑话了吗?

但她又很好奇:我看黄书到底会不会有反应?

她忍不住又翻开备课本,很快地溜了几页,王世伟就回来了。

灯光下,只穿着背心短裤的他显得更帅了,头发湿漉漉,显得油黑发亮,脸儿红扑扑,连胸前都有点红,不知道是赛球热的,还是洗澡水烫的。

她发呆地看着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书看了没有?”

“啊?”

“我问你看了我借回来的书没有。”

“我……”

“肯定看了吧?看你那想入非非的样子。”

“我没有。”

他拴了门,跑到床边,把她拉到被子里:“你肯定看了,你肯定看了……”

她软绵绵的。

他抱着她亲了一阵,在她耳边低声说:“让我检查一下。”

王莙看了那么多爱情小说,还从来没看到过王世伟这样的男主。他的相貌身材能力才华可以和那些男主媲美,但他在床上更像那个手抄本里的强奸犯。

她很失望,甚至有点反感。

但她跟那个农村妇女一样,不敢逃。

他倒没拿出尖刀来威胁她,但他有比尖刀更让她害怕的东西。

她怕逃掉会让他以为她不爱他。

那就太冤枉了!

她刚才看手抄本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在脸红心跳,身体也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体,反正她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可以说她的大脑不能控制她的身体?

但他肯定要说大脑爱谁都不算数,要看身体爱不爱。

如果她怎么说他都不相信,那怎么办?

谢天谢地,他好像并不在意。

她安心了许多。

于是就开始注意到他在干什么说什么,于是发现他身体使用的是手抄本里的动词,嘴里使用的是手抄本里的名词形容词和感叹词。

整个就是一手抄本!

她不知道他是本来就这样,还是照手抄本学的。

如果他本来就这样,那他是不是没有改变的可能了?

如果他是学来的,那他是不是把她当成农村妇女那种女人了?

她知道自己跟那个农村妇女不同,没有抗拒着抗拒着就喜欢上强奸犯的攻击了。

她没抗拒,也不喜欢。

没抗拒,是因为怕他不高兴。

不喜欢,是因为这跟她憧憬的爱情大相径庭。

第二天,她被闹钟吵醒。

他也醒了,松开她,欠起身把闹钟的铃声按停,梦呓般地说:“正睡得香呢!”

她问:“几点钟啊?”

“六点半。”

“你这么早就起床?”

“平时是这么早起的。”

“你们学校这么早就上课?”

“不是,是踢球。”

“早上也赛球?”

“不赛,练球。”

“那你还不起床?”

“练球么,去不去都可以,”他搂住她,“有你在这里,我哪里舍得起床?”

“那你今天不上课了?”

“课哪能不上?但现在还早嘛。”

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老说这种话?”

“哪种话?”

“下……流话……”

“这怎么是下流话呢?”

“这都是你那个手抄本里的那个煤矿工人说的。”

“煤矿工人说的就是下流话?”

“怎么不是呢?他是一个——那个——犯罪分子。”

他呵呵笑起来:“犯罪分子说的话就是下流话?如果他说‘开饭喽’,那我连‘开饭喽’都不能说了?”

她也觉得自己的逻辑有点兜不住水。

他说:“其实那人不算什么强奸犯,刚开始他是强迫的,但后来那女人不是——很愿意了吗?严格说来,他应该算那个女人的性启蒙老师。”

“但是连题目都说他是……那个……”

“题目嘛,当然要搞得耸人听闻一点。那人最后不也没被抓去吗?谁判他是强奸犯了?”

她不想继续探讨手抄本,更不想听到“强奸”两个字:“我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反正我不喜欢听那种话。”

她生怕他会生气,会说她装,或者把她赶走。

但他只愣了一下,就回答说:“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啰。”

他果真不说了。

她心情大好。

他们之间因为是女追男,所以她一直有点怕他,觉得他能接受她已经是很看得起她了,似乎稍不如意,他就会把她拒之门外。现在看来他也不像她以前想象的那么容易生气,那么容易得罪。她说她不喜欢什么,他也能唯唯诺诺照办,跟那些男追女的没什么两样。

但她有种直觉,他之所以能对她唯唯诺诺,俯首称臣,是因为他有求于她——他想做那事,就只好对她让步。

其实即便他不让步,她也会让他做那事,因为她怕失去他,怕他误以为她不爱他,但他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以为不顺着她的意思,她就会离开他。

太好了!以后也不能让他知道她那么害怕失去他,要让他以为她是个很霸道的人,如果他不听她的,她就不让他做那事,甚至还会离开他。

那样他就会服服帖帖听她的。

虽然她觉得这可以算是耍手腕,但她太希望有点什么能抓住他的心了,只好耍手腕。

他躺了一会,很不情愿地起了床:“唉,刚好今天第一节就有课,不起来不行。”

“那你快起来吧。”

“你几时走?”

“下午走。”

“今天就走?”

“明天有课。”

“你怎么总选个有课的时间跑来呢?周末来不是能多呆几天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怕周末来——找不到你的人。”

“怎么会找不到我的人呢?”

“你周末不回家?”

“我回家干嘛?”

“看你父母啊。”

“那要到寒暑假才会回去嘛。”

“难道你周末就守在寝室里,哪里也不去?”

“如果你要来,我怎么会跑外面去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权把他定在寝室等她了,不由得兴奋地说:“那我以后就周末来。”

他也很开心:“就是嘛,周末来就不用这么匆匆忙忙往回赶了。”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

他说:“打上课铃了,我先去教室露个面,把学生安置好了就回来,你接着睡。”

他拿着饭碗水桶什么的跑掉了。

她老早就要上厕所了,等他一走,马上穿戴起来,到宿舍尽头去上厕所,然后回到寝室,脱了外衣,又钻进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把稀饭馒头放在桌上:“我给你把早餐打回来了,洗脸漱口水也打回来了,你就在寝室里洗漱吃早饭,吃完了不许到处跑,等我。”

她问:“你从课堂偷跑出来的?”

“嗯,我让学生自己看书呢。”

“学校领导知道了不说你?”

“怎么会让领导知道呢?我现在就回课堂去。”

他跑回教室去了,但好像才去了眨个眼的功夫,又跑回来了。

她刚刚漱洗完,正在吃早点。

他搓着手说:“还没吃完早点?你怎么这么慢?”

“要那么快干嘛呀?”

“我待会儿还有课嘛。”

“有课你就去上啰。”

他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手抄本:“还是看黄书吧。”

“我不看。”

“那我念给你听?”

“别念,别念。”

“那我讲给你听吧。”

“你看过?”

“肯定看过啰。”

“你干嘛还要看黄书呢?”

“呵呵,男生哪有不看黄书的?大学四年,黄书看得比教科书还多。”

“难怪你这么黄。”

“你肯定看了四年的琼瑶。”

“怎么了?”

“难怪你这么傻!”

王莙撒娇地问:“我傻吗?”

“你不傻怎么会喜欢我?”

“喜欢你就是傻?”

“当然啦。”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无所有嘛。”

“谁说你一无所有?你有才,又有貌,还这么会踢球……”

“这些有什么用?”

“那你觉得什么才有用?”

“这要问你们女生了。”

“女生都很喜欢你。”

“但不是像你这样的喜欢。”

“我是哪样的喜欢?”

“你呀,是不顾一切的喜欢。”

她笑起来:“那不正好吗?你一无所有,我不顾一切……”

“我这段时间神思恍惚,如在梦中。”

“为什么?”

“不敢相信啊。”

她又骄傲又感动地搂住他:“现在相信了吗?”

“有点相信了。”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动情了。”

她擂他两拳:“又乱说!”

“是真的,你自己感觉不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中午还是两人一起去食堂打饭,吃过饭后,就到车站去买票。

奇怪的是,这次她不像上次那么生离死别般的难受了。

而他倒显得很不舍:“刚来,又要走了。”

她开玩笑说:“走了不好?走了你可以安安心心给学生上课。”

他瞪起眼睛:“你这么想走?”

“不是我想走,是你想我走。”

“乱说!我怎么会想你走?”

“我走了你可以一个人睡一个床嘛,没人跟你挤。”

“但是我喜欢跟你挤。”

她好开心,许诺说:“我过几天再来。”

“过几天?”

“过——两个星期?”

他叫起来:“要过那么久啊?”

“我好多书都还没看呢。”

“你可以带到这里来看嘛。”

“但我还要做实验啊。”

“就差那么两天?”

“马上就要考试了。”

他没辙了,哭丧着脸。

她就喜欢看他这么急迫要见她的样子,虽然她怀疑他见她的目的就是那事,但仍然喜欢看他急迫的样子,就像吃奶的孩子急迫地寻找妈妈一样,很可能孩子寻找的是奶头,但妈妈总觉着孩子是在寻找母亲大人。

这次回D市的路上,她已经没功夫打情书腹稿了,一直都在昏睡,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张着嘴睡,趴在前面的椅背上留着口水睡,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瞌睡,好像这两天她一直没合眼一样。

回到D市,她先去学校澡堂洗澡洗头,然后用电水壶烧水泡方便面吃,吃饱了才拿出纸笔来写信,但刚写了几个字,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干脆上床睡觉。

第二天,她忙忙地上了好几节课,还去实验室干了半天活,回到宿舍已经很疲惫了,情书的事只能再往后挪挪。

一挪就挪了好几天,终于逮住个空子坐下来写信,但发现才思好像枯竭了。

上次真不该写那么多的,四年的暗恋,一封信就写光了,这次写什么呢?

但她还没彻底破除“谈恋爱一定要写情书”的迷信思想,所以还是写了一封,硬撑着写了三张纸,但只写了正面,没写反面。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她顺路把信丢进了邮筒。

这次她没指望他回信,回信反而来了。

大姐大给她从系里带回来的:“给,你的情书。”

“哪里有人给我写情书?是我爸妈的信吧?”

“肯定不是,这么鬼鬼祟祟的,连回邮地址都不留,会是你父母的?”

她很好奇是谁写信不留回邮地址,打开一看,连落款都没有。

但一看内容,就知道是他写来的。

通篇都是“我想你”、“你什么时候来呀?”、“再不来我要死了”之类的话。

信很短,就一张纸,还夹杂着很多手抄本词汇,但她仍然很开心,因为这是他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看来他是越来越深地掉进情网里来了,虽然他的情很可能是“性”,但怎么说也是掉进网里来了。

大姐大问:“是他写来的吧?”

她装糊涂:“谁?”

“你的王英俊同学啰。”

“哪个王英俊同学?”

“别跟我捉迷藏了,你对我不老实,我就不把重要情报告诉你。”

“什么重要情报?”

“先说是不是他吧,如果不是,这事就跟你不相关了。”

她只好承认:“是。”

“哈哈,我就猜到是他。看来我们俩都是属苍蝇的。”

“为什么是属苍蝇的?恶心死了。”

“苍蝇只叮有缝的鸡蛋嘛。”

她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大姐大的意思,马上声明说:“我不是叮有缝的鸡蛋哈,我是他们分手之后……”

“那不是缝吗?如果没这个缝,你挤得进去?”

“反正我觉得这不相同……”

“不管同不同了,只记住他女朋友把他甩了的消息,还是我最先透露给你的呢。不然的话,等你睡醒了闻到风声,他早被人抢跑了。”

这话她相信,因为她老早就知道喜欢他的不止她一个。

她真诚地说:“我真得谢谢你。”

大姐大告诫说:“不过你得当心点,我听说那个老莫的爹妈不赞成儿子跟宗家丫头搞对象……”

“为什么?”

“老莫是D市人嘛。”

“D市人怎么了?”

“D市人都把自己当很大一回事的,只瞧得起本市的人。”

“又不是老莫的爹妈搞对象。”

“但老莫是个孝子嘛,最听爹妈的话,他前面那个老婆就是被他爹妈搞散的。”

“为什么要搞散?”

“因为那个女的跟他爹妈处不好。”

她正在琢磨一个男人怎么会为了爹妈就跟自己的妻子离婚,就听大姐大说:“所以你要当心了。”

“我当什么心?”

“当心老莫和宗家丫头的事黄掉。”

她那锈逗了的脑子好一会儿没转过弯来。

大姐大提示说:“如果宗家丫头这头没搞好,肯定会回去找那头。”

“找那头?”

“找她的前任男朋友啊!”

她恍然大悟:“哦,你是在说这!但是……他说……他说过哪怕宗家瑛回头去找他,他也不会要她了。”

“这谁说得准?男人都是忘不了初恋的。”

“真的?”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大姐大感叹说,“女人哪,要当就当男人的初恋,如果你是后来的,哪怕你对他再是多好,他搞来搞去还是忘不了他那个初恋。”

她锈逗的脑子开了一点窍:“你们老穆……”

“他不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是这德性!你看他那个老婆,又丑又凶又懒,他还舍不得离掉,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是在等你毕业吗?”

“听他瞎掰!我对他说,如果他是因为我在读书不方便离婚,那我可以不读书了,马上退学。”

她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了,不拿个学位就放弃?”

大姐大笑了:“看把你急得!我试探老穆的嘛。谁会那么傻,为了个有家室的男人,把自己的学业给放弃了?”

“呵呵,原来你是在试探他啊?那他怎么说?”

“他?当然是花言巧语地劝我别退学,说他保证在我毕业的时候把婚离掉。我给他放了狠话了,说你这次如果说话不算数,我要把你在系里搞臭,让你在D大呆不下去!”

“怎么搞臭?”

“我把我们的来往信件都留着,照片什么的,也都留着,到时候往系里一交,再往他老婆那里送一份,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觉着有点恐怖,劝解说:“何必啊,这世界上好男人多得很,干嘛抢人家的?”

“好男人多得很?在哪里?你指一个我看看。”

她想说王世伟就是一个好男人,但她不敢说,怕把大姐大说动心了。

大姐大感叹说:“好男人早就死绝了,剩下的都是坏男人。”

“老穆呢?”

“老穆也是坏男人,背着自己老婆跟女学生鬼混,难道还不坏?”

“那你怎么会……喜欢他?”

“我只不过是矮子里挑长子,看在他是D大老师的份上,可以帮我读上研究生,还可以帮我留校,不然的话,谁看得上他呀?”

“他怎么帮你读上研究生?”

“呵呵,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别对人家说。”

“我不会说的。他怎么帮你了?”

“他帮我搞题啊。”

哇,这可太武艺高强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研究生考试的题也能搞到,幸好是她考完了才听说,如果考前就听说了,她肯定吓得不敢考了。考什么呀?人家连考题都搞到了,你考得过人家?

大姐大再次嘱咐说:“你真的不能告诉别人啊,不然我就玩完了,老穆也玩完了,漏题给他的更玩完了……”

她再一次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放心好了。那毕业分配老穆怎么帮你?”

“如果我跟他结婚的话,我就可以留校。”

“是嘛?”

“照顾夫妻关系嘛,我们系里有这样的政策的。”

“那宗家瑛如果跟老莫结婚,不是也可以留在大学部?干嘛要去附中呢?”

大姐大有点鄙夷地说:“她不同的嘛,她自己只是本科,老莫也只是系里管仪器的,怎么能跟我这个研究生和老穆这个讲师相比呢?再说老莫要不要她,还两说呢。”

她想到宗家瑛和老莫的事有可能黄掉,心里就惊慌起来,宗家瑛肯定会回头去找王世伟。虽然他说过即便宗家瑛回头找他,他也不会要,但看他那个念念不忘的样子,他肯定会要,哪怕是为了报复宗家瑛,都有这种可能。他可以先和好,然后狠狠甩掉宗家瑛,把心中那口恶气好好出一下。

也可能像大姐大说的那样,男人总是忘不了初恋,哪怕初恋背叛过自己,男人还是最爱初恋,后面来的,都是替代品,要打折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于是,呼啦一下,她又跑到B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