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钱,您就再也不怕落魂天了么?”麦兰子问疙瘩爷。

疙瘩爷摇摇头说:“不能这样说。鬼头上的生意那么愿意做么?那么好做吗?是谁都干得了吗?”

麦兰子沉了脸说:“既然不容易,就别干了,你不知道奶奶多惦记你呢!”

疙瘩爷愣了愣,眼睛忽然红了:“俺不干这个,还能干个啥?你知道,你爷是个呆不住的人哩!”

麦兰子说:“爷,干点啥不行呢?大雄那里需要您!”

“唉,你别劝俺啦,回去吧,跟你奶奶说,俺活得挺好。”疙瘩爷说。

黄昏了,海滩上游人渐渐多了起来。麦兰子还想再问下去。这对于她太新奇了。在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人的灵魂与躯体的安置问题。那停留的海浪头,如涌动的时间,将无辜早亡的生命推到捞尸人眼前。麦兰子想探究,在爷爷眼里生与死的关系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她还想问一问大鱼。

麦兰子看了看海,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问:“爷,你说这个世界啥最大?”

疙瘩爷笑了笑问:“你说呢?”

麦兰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海!”

疙瘩爷摇了摇头。

麦兰子白净的脸上异常红润,尴尬地想着。

麦兰子抬手指了指碧蓝的天空说:“天!”

疙瘩爷继续摇头,说:“还不对。”

麦兰子像淋了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疙瘩爷指了一下鱼网,胸有成竹地说:“网!”

麦兰子恍然,透过密麻麻的网眼儿望世界,天、地、海和人都被小小的鱼网罩住了。然后,麦兰子就按人生的阶段对号。记得老师讲课的时候说过,人的童年生活在馄饨和襁褓中;少年生活在猛醒和迷惘中;青年生活在花丛和憧憬中;中年生活在搏斗和果实中;老年则生活在回忆和失落里。全部的人生都在罗网中了。过了一会儿,麦兰子问道:“爷,您捞了那么多死人了,对死亡有啥见解呢?”

疙瘩爷叹一声:“唉,谁死谁可怜,不过,也早死早托生啊!”

“你想信死后再生么?”麦兰子问。

疙瘩爷说:“人死如灯灭,灵魂走了,肉体留下来啦!俺总觉得灵魂走了,就是去别处生根啦!留给俺的,是一具东西。拿这具东西换钱,灵魂是不知道的。”

“您真这样看?”麦兰子有些惊讶了。

“请俺娘做天师符的时候,俺就明白了。”疙瘩爷竭力辩解说:“兰子,你爷可跟你说,尽管俺吃着鬼饭,可俺没变坏啊!俺经常对着白纸门照一照脑袋。把所有杂念邪念都清理出去啦!”

麦兰子无话可说,一脸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