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嫣说,后来变了?

江晓力说,变了倒好,就没那多牵挂,最多骂一句忘恩负义。就是一直都好,我才有了那样的冲动。百媚千娇地去向他示意。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茹嫣说,你呀,一时糊涂吧?热情过头是不是?

江晓力说,是也不是,人没缘分,睡到一起还分手呢。人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些年,多少男人跟在屁股后面,我是一个也没真心看上。就我那个前夫,在我面前,什么样的委屈都受过,不屈不挠的,没想到他后来竟敢欺负人。

茹嫣问,打你了?

江晓力说,打我倒不怕呢,谁不会打?他在外面养小的。这个狗东西腰杆子硬了。他老爹原来也是我父亲的下级,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两口子不知道到家来过多少次。后来他提上去了,我父亲退了,就不是他了。

茹嫣问,他和梁有关系吗?

江晓力说,没有,调走了。

茹嫣说,那梁晋生还有什么顾虑?

江晓力苦笑一下说,你问我,我问谁?再说,这也不是个原因。当然,在这个圈子里,婚姻是比较敏感的事,谁也说不准哪儿哪儿就咯住了。你想,这多年来,人事关系盘根错节,谁娶了谁家的女儿,保不准就生出说法来。

茹嫣轻声问,为什么给我做这个大媒?

江晓力说,让他过上好日子。

茹嫣说,你就这么自信?我就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江晓力苦笑说,不是对你说过,我这个人,看别人的事,很准的。见他感谢我,我是又高兴又心酸。

茹嫣说,他知道你的心思?

江晓力说,他不傻呀!可他就能让你觉得他不知道呢,说狡猾狡猾的也行,说善解人意也行。反正啊,这家伙让我吃苦了。年轻时都没有这么疯过……结果也没有疯出个名堂来。

茹嫣就想起,第一次与梁晋生见面,江晓力那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打扮,心里就为江晓力疼了一下。女人不管多老,总有一颗少女心在身子里面的。

茹嫣半真半假地说,我要用点心思,将他退还给你呢?

江晓力叫起来,你可别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啊!那样,我和他最后一点情意都没了。你日后对他好,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茹嫣说,他要不对我好呢?

江晓力说,怎么可能?在我这个老情敌面前,他都掩饰不住地幸福呢。只是有一点,我得提前打个招呼,当了领导,常常身不由己,有些不到的地方,不是他的本意。

茹嫣笑了说,你呀,真是一副婆家人的架势,我以后算是没好日子过的。

江晓力说,得便宜卖乖!人家恨不得明天就将你娶过去,说你架子大,给人家半年预备期,才让转正。

事情说穿,两人反倒松快了。干脆又折到西餐厅,一人要了两三样吃的,把晚餐也对付了过去。

两个女人,共事多年,至此突然有了一种金兰之交的感觉。一边吃一边聊,一个为另一个谋划几个月后的喜庆,一个为另一个出后半辈子的主意。一直到大地亮起万家灯火。

36

“青马”的五个人,到得后来,按毛子的说法,是“五马分尸”了。毛子的原意,是说他们风流云散各自西东,地理上相隔千里万里。达摩却觉得,另一种距离更让人伤感。

一次,在书店里,达摩不经意间看到毛子的一本书,匆匆浏览一下,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干脆将它买下,回家好好研读。

书是几年前出的。这些年来,毛子也出过几本书,每次都会题了字盖上章郑重送给达摩一本,让达摩一哂或教正。也会送给卫老师和远在异国他乡的几位。这次却提都没提此书。那次卫老师八十大寿,老人还特意问了毛子近来有何大著?也没听毛子说到此书。达摩认为,毛子最有锐气最有激情也最有新意的写作,是在八十年代,每每读到毛子的新作,达摩都会拍案叫好,骂一声,狗日的,又长进了!到了越往后,就越显平庸无力,奇怪的是,名声倒是越来越响,地位倒是越来越高。

书的勒口很宽大,印了毛子西服领带的标准像。简介中开宗明义地说,×××(毛子的官名),社科院哲学所所长,研究员。中共党员。省马列主义研究会副秘书长。还有一大堆其他名衔。然后列出一排毛子的著作和论文,再就是对此书毫不吝惜的评介文字。

再读正文,达摩就开始恶心了。他忍着身心两处的难受,花了几个晚上,将书读完。长叹一声,心里骂道,毛子啊毛子,你这狗日的何至于此呢?

达摩合上书页,忍不住,当即就给毛子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