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进了灯光师的房间,门一开,她就像狐狸一样进了灯光师的房间,她年轻的质问声仿佛长出带有荆棘似的栅栏。然而,方姨却越过了栅栏,她不顾一切地审视着房间的结构,然后拉开了一道房间或另一道房间的门,她不顾一切地进屋,年轻的灯光师大声叫道:“你疯了,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我要报警了。”方姨终于平息了内心的风暴,她感到一阵窃喜,每一个房间都找遍了,萨克斯手并不在此地,她开始按照原来想的话语送给灯光师,她站在离灯光师很近的地主,审视着灯光师的脸,她并不漂亮,然而她清新,她的脸清新得像雨后一只只蓓蕾。灯光师却并不像她所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灯光师说:“我知道你是谁了。这事不会就此罢休,你并没有敲错门,你不过是在说谎而已。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会如此罢休。”她离开了,不管灯光师怎么对她说话,她都不再指责任她,因为她证实了萨克斯手并没有在此过夜。

她嘘了一口气,宽慰了自己说:“萨克斯手与灯光师的关系也许是纯洁的。然而,事情却被她弄糟了。萨克斯手有一天怒气冲冲地回家来,他掩上门,然后审视着她的身体说:“俗气,你满身的俗气,你为什么跑到灯光师家里胡闹,这是小人才做的事,真是无耻啊。”萨克斯手说完就出门了,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萨克斯手开始了对于方姨的真正的背叛,当他有三天三夜不归家时,她又一次出门了,这是她第四次面对灯光师的存在。之前,她试图用电话的方式寻找到她的男人,然而,任何一种电话的的联系都似乎被这个男人有意识地关闭了。她被激怒了,她决定让自己变得更加无耻和庸俗起来,因为只有无耻和庸俗才能醒目地引起男人的注意力,才能刺痛那个沉溺于音符中的男人的心灵。

她无耻地穿过许多城市斑马线,她仰起头来看着街灯,她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抑制在眼眶中。她无耻地进了戏剧团的住宅大院,门房老头已经认识她,之前,她曾经贿赂给老头一包香烟,从此以后,她就可以自由地出入了,仿佛她就在这里。她无耻地上楼,并把自己周身打扮得庸致极。这是萨克斯手最不喜欢的打扮,她化了浓妆,她穿上了令萨克斯手感觉到恶心的那条粉红色的灯笼裤,灯光师敞开了门,她进了屋。灯光师低声说:“他在我这里,你要干什么?”他在里面,在灯光师的书屋之中,她没有想到灯光师有如此多的书,那层层叠叠的书,而此刻,她的男人,正倚坐在椅子上,似乎并没有看她的存在,她咳了一声,以引起男人的注意。男人果然注意到她。男人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回答说:“我因为无耻和庸俗而到这里。”男人说:“你不要闹事,我们离婚吧。”方姨走上前去嗅了嗅男人的衣服说:“你衣服上弥漫着一个女人的味道,你背叛了我。”然后,又抓起灯光师的手臂仇恨地叫嚷着:“你是一个年轻的婊子。”灯光师并不畏惧地看着她说:“不错,我就是一个年轻的婊子,我勾引你的丈夫,你想怎么样?”灯光师站在她面前,仿佛用她年轻的身体向她示威着。她的内心呐喊着,然而,她控制住了这叫喊。回到家,她就写好了离婚协议,三天后,她和萨克斯手彻底地解除了婚姻。

这段真实的故事在之前方姨并没有完整叙述过,也许,她不便于讲述她把自己变得无耻和庸俗起来的那些片断。只有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变得真实起来,因为她要寻找到目标。已经被她所忽视过的目标,因为老萨克斯手患上了失忆症而冉冉升起了。

方姨说:“我们必须找到灯光师,我离婚以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因为萨克斯手后来没跟灯光师结婚,从而忽视了她。现在想起来,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是灯光师的存在导致我的无耻和庸俗。从而使我失去婚姻。啊,我的婚姻,所以,你必须作我的替身。去报复这个女人。”李水珠惊愕地张开了嘴,她没有想到,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所对付的性别角色由此而变换了,男人变成了女人。方姨驱车到戏剧团从前的住宅大院,那些房子依然存在着,只是守门的老头已经变换,变成了一个保安,他对方姨说:“这些房屋已经是危房,已经纳入 了拆迁房,住户们已经迁走了。”这么说,灯光师也迁走了。

方姨并不罢休,她想到了戏剧团,她驱着车,半小时后就到了戏剧团所在地。灯光师的名字早就已经不在戏剧团的档案中,一个行政干部告诉她们说:“灯光师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辞职了。她好像因为一次桃色故事而辞了职。”行政干部说到这里不愿意继续说下去。方姨睁大了双眼,对李水珠说:“这个故事让我感到人世间无聊透顶,然而,我还是想找到这个女人。”她们回到了住宅房,她们奔波得已经太累了,很显然,在这个时候,方姨对老萨克斯手的兴趣已经转移到灯光师的身上。

方姨用了三时间寻找到了灯光师的存在。在这三天时间里,李水珠几乎都在睡觉之中度过,她从内心希望方姨永远寻找不到灯光师的存在,因为她累了,她想早一点摆脱替身的生活。然而,方姨想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阻挡的。方姨的兴致又一次像手中的摇控器一样变奏着。灯光师和萨克手与方姨离婚走了以后,就公开地同居在一起。然而,谁也无法讲述清楚他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走下去,不久以后,灯光师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剧作家,她跟着这个男人离开了这座城市,同时也为这个男人辞了职。灯光师到了北京,在所有北漂的队队伍,她依倚着剧作家的手臂,在拥护不堪的人群中浮存着。她的目的想利用剧作家寻找到一个电影演员的角色,哪怕是一个小角色也能够满足灯光师的愿望。方姨讲到这里,大概已经累了,她说明天就带李水珠去北京,余下的故事到飞机上再继续讲下去。

北京是多么遥远啊,一听说明天要飞往北京,李水珠的心就开始悬在半空中央。然而,她无法阻止这一切,她无法改变这路线:因为,那个几十年前的灯光师此刻在北京。这个女人的存在已经使方姨战胜了腹痛,已经使方姨战胜了长久的疲惫不安。这时候,那个失忆的萨克斯手已经对方姨失去了意义。她把最后的目标投向了一个女人,经过回忆和熔炼之火的方姨再一次充满了复仇的激情。她们很快就来到了北京,然而要在北漂队伍中寻找到昔日的灯光师谈何容易。为此,方姨独自奔波着,在寻找一个人的时间里,她似乎不愿意让李水珠参与,她总是把李水珠抛在宾馆,单枪匹马地行动永远体现出了方姨那坚韧不屈的性格和决心。

李水珠一到宾馆就睡觉,她想用睡眠来克服漫长的苦役生活。她想投入到睡眠之中去,就像忘却一个残缺的梦一样。然而,方姨只用了三天时就把她唤醒了,方姨说:“我找到了昔日的灯光师,她被影视所抛弃,因为她连配角也无法争取到,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攀延在演员的梦幻之中了,当我看见她的时候,你猜她在干什么,她在整容,她最近出了一场车祸,她的脸完全被毁坏了,她正在想方设法地整容,她本来就长得不漂亮,即使是她最年轻的时候,她也只是长得清秀一些罢了。哦,她在整容,而对这个女人,我们如何对付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