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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林木,狗子,老大,老大的女友花春,徐晨,徐晨的新女友(他老换,记不住名字),阿赵和阿赵的老婆一起吃饭,然后去了紫云轩喝茶,然后狗子说喝茶没意思,越喝越清醒,大家就移位去了旁边的酒吧。

这一干人是北京夜晚必不可少的风景,你可以放心,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在那儿,你只要打个电话——喂,你们在哪呢?你便不会孤单了。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他们,北京就不再是北京了。

林木在艺术研究院当差,每天耗到半夜,第二天一早还去上班。他像那种老式的江南文人,热衷诗词歌赋、醇酒妇人。诗是真看,酒是真喝,妇人只是用来谈。

我们都给林老林介绍过姑娘,徐晨带给他的就更多,只看见他跟姑娘谈心,以后就再没下文了。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不信哥们找不来!”徐晨很是不服,当时凌晨一点,我们正在东四的永和豆浆吃鸡蛋饼。

“别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老林的眼睛忽然直了,“就在你们身后,过一会儿再看,有两个姑娘!”

“你的梦中情人?”我闻到一阵香风,直着脖子问。

“差不多,差不多。”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徐晨想回头。

“别回头!一会儿再回头,别让她们发现!”

“发现又怎么了?姑娘巴不得被人看呢!”

“是嘛?那好吧。”

等我和徐晨回头一看,几乎背过气去。——那是两个刚下夜班,或者没找着活儿准备回家的三陪!长得那个俗,穿得那个傻,脸像没洗干净似的,风尘扑面。

我和徐晨互望一眼,看看林木,这个白净书生有点紧张,不像是拿我们开心,我们恍然大悟。

“我说你怎么老找不着中意的!他身边都是女学生,白领,知识妇女,哪有这种人啊?咱们也不认识啊!”我说。

“这还不容易,我现在就过去给你问价。”

徐晨站起来就向那两个女的走去,而老林则飞快窜出门去,当街上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跑了。

老林的名言:“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月白风清的,一种是月黑风高的,我只中意后者。”

狗子我早就认识,一直不怎么熟。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倒霉的第一次见面我一直对他敬而远之。那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来了认识不认识的三十多号人,主人给大家介绍,说:“这是狗子。”他说的“子”是重音,三声,和孔子,孟子一样的叫法儿。这个被尊称为狗先生的人就坐在了我旁边,他看起来已经喝多了,有点摇摇晃晃,但总的来说颇为安静。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女孩,服务员忙着加凳子,椅子就放在了我和狗子中间。这个倒霉的女孩救了我,一直闷声不响,看起来颇为羞涩的狗子忽然作了出惊人之举——突然吐了,吐了那新来的女孩一身!这对狗子不足为奇,他作出过在酒馆里连续喝三十个小时的吉尼斯记录,吐一两次稀疏平常,但我还是惊着了,后来每次看到狗子我就担心自己的裙子。

喝了这么多年的酒狗子一直保持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温顺表情,一副酒鬼特有的天真无邪,关于他的故事少有别的,都是关于酒的。慢慢地我倒有点佩服他了,如此任性的人也真是难得,但我还是担心我的裙子。

狗子喝醉以后有时会大声朗诵诗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紧锁着,一个声音高叫着:‘怎么他妈的都锁着!’”

精彩。

阿赵也是个著名混混,他的名言我记忆犹新:“社会的歧视,家庭的羁绊,经济的拮据,都不能阻止我继续混下去!”

这些人一无例外都是拿笔混饭吃的,我看着他们闹酒,划拳,谈文学,互相揭短,彼此谩骂,折腾到凌晨四点,直到阿赵开始把酒吧的椅子一把一把地往街上扔,我才实在撑不住溜了。

我来这儿鬼混是为了不去想陈天,至少有一个晚上不去想他。

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