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喜!”

苻融的眉毛一皱,可唇角忍不住漾开了一个笑。昨晚回京后,他甚至都没着家,直接就奔到了猎苑,与奢奢相聚一夜。

今早出了帐,他步行走到羽林军的宿营地取马。一路上积雪很软,踩在脚底下沙沙的。到了营地,就见自己的小厮小盒子早在那儿候着了。

才见面,小盒子施罢礼,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

——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可他心情好到懒得发作。被人提起的甜蜜有种更加奇特的幸福。何况小盒子擅笑,对自己也从来是真心的。可他望向小盒子的脸时,却见这小厮目光闪烁,脸上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眼神却犹疑不定。

苻融起了疑,冲小盒子道:“少胡吣,喜从何来?”

小盒子板起脸,正儿八经地道:“殿下还不知道吗?太夫人、清河王与东海王已为殿下做主,给您订下亲了,女方就是董尚书家的小姐。今儿小子听那府里的人说,董大人约了清河王,说要找个大媒,去跟皇上讨旨,求圣上亲口赐婚呢!”

苻融愣了愣,脸色登时一黑。

他招呼人备马,知道小盒子是在提醒自己,急急地就往城里赶去。


这日一清早,吕婆楼就收到了董府送来的厚礼。

他打开礼单一看——董荣出手果然阔绰,光瓜州那边珍贵的毰毢毯就有十数席,更别提那些金玉之物。本来苻融与董家的婚事纯是苻、董两家自己谈成的,不过按礼还缺个媒人,两边人一商议,就拉上了吕婆楼。

照说谢媒的礼主要该由男方出,没想董荣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吕婆楼也乐得占他便宜。他既然被拉来做了这个媒人,按董荣的意思,向皇上讨恩旨请赐婚这件大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按理说,吕婆楼觉得董家女儿并非苻融佳偶,但最近东海王这一边声势初起,在朝中文臣中却少有臂助。吕婆楼虽不看好董荣的为人,却也知道若要与太后强氏一族抗衡的话,苻坚和自己少不得在朝中要有支持。不管怎么说,董荣在皇上眼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他对这婚事也就乐见其成。

本以为求皇上御口赐婚该是件小事。以皇上平日宠信安乐王的程度,再加上黄眉之变中,苻融还刚刚立得大功,还不是小事一桩?没想他入宫面圣时,奏折才递上去,听太监读罢,皇上的脸色就变得很阴沉。

“董荣想把女儿嫁给小安乐?”御座上,苻生开口问道。

吕婆楼持筑上禀:“回陛下……”

他正待往下细说,没想他亲手拟就的奏折就这么直接从御座上摔了下来,耳边只听得皇上愤然一句:

“谁的媒你都敢做啊!她,配吗?”

吕婆楼一时不由怔住。

只听皇上发作道:“告诉他们,谁都别乱打小安乐的主意。我都还没见着能配得上安乐王的女子呢。他的亲事,自有朕挂心,旁人别在那儿瞎忙活!”

吕婆楼被斥得满面通红。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每回上朝,皇上虽然暴躁,却很少冲他发脾气。没想今儿,却摸到老虎屁股了。

苻融的马才停在宫中的马厩里,就有侍卫凑上前,对他低禀道:“殿下,皇上刚才正发脾气呢。”

“为什么?”

侍卫摇头:“不知道,只知是冲着侍中吕大人。您是这会儿去见驾还是过会儿再去?”他也是小心提醒之意。

苻融把马缰交给他,自去承明殿见皇上。

侍卫也知道安乐王不比平常人,是少有的可以不必规避皇上盛怒之人。

苻融才走进承明殿,就见皇上在偏殿的御榻上坐着,见着他,倒没见怒容,反倒一脸怪笑。他呵呵笑了声:“小安乐,你可来了,还不快点儿跪下来谢恩。”

苻融听他口气,心中暗呼了一声“不好”,生怕是要他谢御旨赐婚的恩典。

他这里正打着主意,却听皇上笑道:“一早上,吕婆楼就上了个折子,也不知谁撺掇的,竟要朕颁旨给你赐亲,跟董家的一个什么丫头……看,果然额头上冒汗了吧……放心,我一顿骂把他给骂回去了。旁人不知道你的心事,我多少还知道点儿。我估摸着你还不想成亲,给你拦下了。说说,你要怎么谢我才好。”

苻融听了大喜,笑嘻嘻地冲上面施了个礼。

——他身段儿好看,施起礼来也功架十足,皇上在御榻上看得哈哈大笑:“平日我老免你的礼倒是可惜,满朝的人,就你行礼的样法儿好,以后该叫你多跪跪才是。”

苻融笑道:“皇上,您就别调笑臣弟了。臣弟这肩膀上,现在可还疼着呢。不知皇上腰上的伤势可好利索了没有?”

苻生哼了一声:“好利索了又怎样,难道你还能劝我去猎苑打猎?这皇上当的也真他妈没趣,打个猎都要惹来一迭声的劝谏,我虽不怕,却也烦他们。”

说着,他拖长了声:“何况,听说西苑那边儿,如今都被你给占了啊。”

苻融知道他说的是奢奢的事儿,笑禀道:“皇上果然什么都知道,臣弟确是借了皇上的福地,在这里先谢皇上的恩吧。”

苻生“哼”了声道:“先别忙着谢恩,你空口谢了,就不用想着怎么报答我了是吧?这回我可不给你捡这个便宜。”

苻融笑吟吟地问:“那皇上倒要臣如何报效?”

只听苻生道:“还记得龙首原上咱们说过的话吗?当时你劝我的话我可都记着呢。如今,我已践诺,司粟内史的职我给你当上了,董家的亲我也帮你回绝了……可当时,原有一句话要嘱托你,可恨被那刺客给打断了。”

“皇上有什么话?即请吩咐。”

却见苻生的一只独眼望过来:“当时我就是要跟你说,你要当这个司粟内史也可以,不过,我这儿可有个条件。”

他的语速慢了下来。

苻融听得心头一跳,知道接下来必有为难的事。

可他只能开口请旨,问道:“皇上有什么要臣弟做的?”

“我就是要你帮我做件大事。”

苻生忽然一挥手,左右人等一见立马避了出去。苻融看见这架势,就知道事情麻烦了,挺直腰板准备好了顶雷。

见人都退去后,才听皇上慢悠悠道:“你也知道,朕的后宫缺人很久了……”

他稍一沉吟,终于决然道:“所以现在,我打算立后了。”

苻融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

——立后!

那可是国之大事。自己年纪太轻,照理皇上这事儿就不该跟自己商量。这么大的事,无论在宗室里、在朝廷中,要商议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可他也知道皇上的为难。

脑子略转,他就已明白了皇上想立的那个人是谁:该就是小盒子跟自己提过的那个年幼的小宫女吧?这宫女家世想来寒微,定不是出于氐人旧族。如果这样,别说太后那儿,光是朝臣、宗亲这块儿,料来也难掩住众人的口。

他正筹思着怎么回答,却听皇上道:“你要像别人一样,打算先跟我来番大道理,就给我省省吧!我问你,你可还想要鱼遵那闺女——好在是我,这事儿放别人那儿,窝藏叛臣之女,只怕就算大逆了。我也不罚你,怎么说呢,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在乎身世美丑。至于我要立谁为后,想来以你的消息灵通,现在该也知道了。她确实既无家世,也乏出身,可我烦那些有根有脉的。这事儿我还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你下去帮我好好想想,要怎么把这事儿给办妥了。办不成的话,你这司粟内史,连同你那个什么奢奢,就都别要了也罢!”

他简短几句,分明心意已决。

苻融却已听明白——皇上这次立后,除了确有些疼惜那个小宫女之外,该还另有深意。皇上说他不喜欢有根有脉的,分明也有所指。而欲行此事,无非就是想摆脱太后的控制。

想到太后,苻融一时也觉得头疼。

这事儿自己只要稍一插手,从此怕就要跟太后对上了。

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这绝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到时,坚哥、法哥、自己的母亲,连同所有与他们家交好的宗亲、朝臣,只怕全都得牵扯进去。

黄眉哥死后,他本已料到,朝争从此只会愈演愈烈。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前朝里还在说着立后这等大事,后宫里,此时却安然宁静。只要皇上不在,菖蒲宫里的诸人就都松了口气。

菖蒲宫里的光线很暗,这间偏殿也如别的房间一样,没什么装饰。

乌木的壁上按皇上自己的爱好挂满了弓箭、兽皮,那些干硬的兽头个个高耸,空洞的眼眶内有的插着一把匕首,有的插着几支箭——那是皇上闷坐无聊时射的。

——这儿本来归皇上日常起坐用。

皇上此时不在,小鸠儿斜靠在矮榻上,倚着张小短几,腿上盖了张熊皮。点上了几盏灯,她把手放在灯边取暖,一边拿眼看着这小偏殿里的陈设,感觉这里就像是个洞——没错,皇上最大的心愿怕就是住在一个洞里,只有进出的洞口射进一点光,其余的地方都要坚实紧密。

今儿本不是她当值,可她不想回增成舍。这几日她一直在心里跟洛娥姐姐闹着别扭。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日的穿着之事——那日皇上回京,她本想穿得光光鲜鲜、有模有样地出现在皇上面前,可洛娥姐姐还是让她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宫女装,怎么看都一副局促可怜的模样儿。

她恨这么一副模样儿。

她是不想再感到局促了。

小鸠儿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酒泉放羊,那时只有八九岁,身上的皮袄太短了,总是等不来新的,后腰那儿老露出一截儿皮肉,风刮过来时让人羞耻地绝望。她蹲在羊群边儿上,耷头耷脑地缩成一团,把后腰尽量找只羊靠着……那是局促。

入宫以后,月信来了,胸也开始膨胀。偏她又侍奉在菖蒲宫。不为皇上,单为那些年纪大些的宫女们耻笑的目光,她就老得把胸含着……这么走路整整走了一年,那也是局促……

想到这儿她把腿伸了伸,熊皮很宽大,怎么伸也不怕脚伸到外边去。

榻下的长祥躬着个腰侍立着——这个大太监,好些日子来,私下里一碰到她就叫她“娘娘”,她初听时还有些害羞,但一遍两遍不停地叫下来,被他奉承着,不由也慢慢就有些学会端着了。

端着的感觉真好,有什么念想儿,不说,等着人去猜,猜不着就是那人的错。不像以前人前人后地吧嗒着眼皮子,得偷偷瞄着众人,老想讨别人欢喜。

以前所有的地面上像都隐隐地写着个“错”字儿,走到哪儿都是错,站的地儿都没有。遇到的人——除了洛娥姐姐之外——个个都像把双手抄在袖笼里,两只肩膀高高地耸着,一双眼睛看都不看自己,却不知怎么就那么灵性,时刻等着给自己挑错儿。

那会儿,小鸠儿是觉得自己几乎站的地儿都没有的,连站着都会出错儿。

而现在……

汉人服侍起人来那真是一绝,真让人舒服。好多话,自己还没说,长祥就能猜度出来。自己还没动,人家已经把东西递上了。

这会儿,小鸠儿倚在矮几上拖长了声音说话——拖长声也是最近才学来的,贵人说话要谨慎,太麻利了会让人笑:总脱不了一副小宫女的样儿。

“那日,皇上回来后,背地里骂了董荣好多次。长祥,你知道是为什么啊?”

长祥侍候在那儿,不止腰弓着,两只肩也一起前勾,向怀里缩着——身体要尽量蜷缩,可脸上的皮肉却要尽量展开、舒展得要像个等着人摔打的面团儿,这是长祥能摆出的最高等级的恭谨架儿了。他在皇上面前都不至于如此,可小鸠儿的位份太低,自己不把这全套的架势做足,显不出这位新得幸的女孩儿的高贵来。

他打定主意要烧小鸠儿这孔冷灶,太后那儿第一个亲近的是果太监,皇上这儿也轮不着他插手——可这一个万一要成了呢?

当然不成的可能性居多,却也赔不了什么,不过就是卖点儿卑弱呗!而除了这个小鸠儿,宫里也没第二个这么好哄的了。

“回娘娘,是为董荣恳请了侍中大人吕婆楼来求皇上金口玉言,想请皇上给他女儿和安乐王赐婚。没想皇上恼了,摔了奏折,只说了句:‘她配吗?’就把这事儿给否了。董尚书这脸被打得生疼,这几日尽在家里哼叽着装病,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他见不见人还好说,终究还要出来上朝的不是?可他家闺女这辈子只怕都出不了阁、见不了人了。谁一说起,不会想起这么一段笑话,还肯跟她结亲呢?”

董荣虽是长祥叔叔,韶华也是他堂妹,但他刻薄起他们来也是不遗余力的。

可惜塌上这位涉世不深,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与董尚书之间的关系,显不出自己的不念亲旧、尽心为主这一点好来。

“那不也驳了安乐王的面子吗?”

“安乐王哪在乎这个?皇上这一驳回,安乐王只怕身价更涨,满长安城的这么些女孩儿,谁家不想嫁他呢?不说别的,先就踩了董尚书一头。”

小鸠儿是见过安乐王的。想起那个眉宇清挺的少年,她把眉毛皱了一皱,有些后悔当初竟然觉得这王爷好看。男人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英雄!

却见长祥稍向前靠了靠,摆出了一副有机密要奉告的架势,低着声音道:“娘娘知不知道,小人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了这个事儿后,这两天好像也打点起主意了,谋算着想给安乐王说亲呢。”

小鸠儿愣了愣,想起了太后那张容长的脸,不由就有些怕。

……以前偶尔路过时也听到别的年长宫女背后议论太后,她才走近,别人就收了声,神色一派俨然,一副“你这小不点儿也配听太后她老人家消息”的神情。

所以她更有兴头,身子朝前探了探:“太后怎么会关心这事儿?”

“还不是为皇上提拔了安乐王,要他主管司粟内史的职位。据外面说,安乐王果然有才干,这两天才到任上,就先去太仓里清点账目,立时查出好多缺漏来。二话不说,先把平准、均输二使都给罢了,那可都是些二千石啊!有皇上撑着,别人一时也不敢说什么。可娘娘你想……”

他声音放得更小了些:“……以前好多账皇上自己不管,那么些东西,都直接入了少府。少府可是太后娘家人主理的。以前司粟内史在朝中不过是个摆设,可这安乐王上任,司粟内史就再称不上是摆设了,那可是要跟少府令争权的。不过东海王一门最近势盛,太后一时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如借着说亲,把安乐王收拢过来,岂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再说,也可以讨皇上的欢心。毕竟皇上遇刺那日,这宫里,愣是没放期门军出去救驾。”

“那这事儿看来就成了?”

昏暗的灯光下,却见长祥暧昧地摇了摇头。

他那暧昧的神色更给了小鸠儿一股神秘感。她最禁不住别人卖关子了,洛娥姐姐虽真心对自己,可有很多事,见她来了就收起来,不给她知道的。

可那时自己是不敢问,现在……自己总想问什么就可以问了吧?所以她问话时也带着愉快:“你干吗摇头?”

长祥低着声音道:“您还不知道?安乐王的母亲苟太夫人,那可也是个厉害人。要说起提亲,太后这可不是头一遭跟她儿子提亲。”

——还给谁提过?

小鸠儿想了想,她知道安乐王还有两个哥哥,清河王苻法与东海王苻坚。她努力在自己脑子里搜寻着,却发觉自己知道的果然太少。以后皇上若真给了自己个什么名分,这些人名、事情她都不知道可怎么办?还是得这个长祥帮衬着才好。怪只怪,以前洛娥姐姐怎么什么都不肯讲给自己听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对长祥更多了分亲密。

“上次是给谁提的?”

长祥看到小鸠儿神色,知道自己可以再凑前一步了。他把整个身子挪到了榻边上,身子俯过去道:“是给清河王。您可能不知道,当年,咱宫中的洛女史在枋头时就服侍过太后,当然那时太后还不是太后。洛女史心灵手巧,从老帅开始,上上下下无有对她不称赞有加的。太后那么孤硬的脾气,因为她给自己挣了脸,也待她颇好。后来,入了长安城,洛女史就回家了。等一切稳定了下来,太后就亲自跟清河王的母亲苟太夫人提过一次亲,想把洛女史许配给清河王。”

小鸠儿怔了怔,这些……她竟都不知道。

——洛娥姐姐当年差一点儿嫁了清河王?

猛然间,她眼前似乎晃过了一只衣箱。那是去年春上,洛娥姐姐一个人在收拾箱子,她去找洛娥姐姐时,在窗子外面偷看到的。只见洛娥姐姐开箱时,猛地怔了下,她在那箱子底儿里翻出了一件氐人穿的窄身长袍。那袍子,看样式、看颜色,该都是男人的。洛娥姐姐翻到它时脸色就像怔住了……

她摆了摆头,想把自己晃清醒一点儿,可一时竟觉得嘴里有点儿干,这时顾不上喝茶,只管追问道:“那后来呢?”

长祥摇摇头:“没成。”

“为什么没成?”

“苟太夫人不愿意。”

小鸠儿更加奇怪:“为什么不愿意?洛姐姐长得还不够好看吗?论人品论长相,配谁也够了,怎么苟太夫人还看不上!”

她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势。

长祥伸了伸舌头:“倒跟洛女史的才貌无关。关键是,她先前服侍过太后,虽无婢女之名,却有婢女之实,又和太后亲近。那时又到了长安,咱大秦建了国,她父亲虽在将作监当了个大匠,毕竟也只是个工匠,没有品秩的。家世还是低了些。照说,清河王也不是苟太夫人亲生,是庶出的,她本可不在意。可苟太夫人肯定觉得:太后要把婢女配给清河王,又是在她丈夫死后,分明是想借此强压自己一头,所以竟死活都不愿意。据说清河王本人倒是情愿,无奈苟太夫人死活不点头,最后,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当年可把太后给气了个够呛。你没见逢年过节,太后都从来没邀过苟太夫人进宫走走?”

后面的话小鸠儿都没听进去。

她只听清了一件事:原来,洛娥姐姐当年曾差点儿嫁人的,要嫁的那个还是清河王。

可她终究没嫁成……不知怎么,想到这儿,小鸠儿心里却腾起点儿欢喜。她自己也不明白那点儿欢喜从何而来,却觉得,一点儿自己也不能深解的优越感在心底浮了起来:就是洛姐姐那样的才貌,终究也是没有男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