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强早已看出她神色不善,这一掴如何肯给她掴中?身形陡地一矮,左臂一抬,“嘭”地一声,手臂撞在卓清玉的右臂之上,不但避过了这一掴,而且还将她的手,震脱了开去!

曾天强的身子,也立即向后,缩了回去,怒道:“怎么,想动手么?”

在刹那间,卓清玉的心中,心念电转,不知想了多少事,但是她终于想到,这时即使和他翻脸,也未必胜得过他,而且,因为没有了他的带引,自己就见不了施冷月,那就当然不能再做杀人灭口的勾当了。

所以,她思索的结果,还是暂时不要翻脸的好!

她将心中的惊惶、愤怒、强自压了下来,脸上也渐渐地回复了常态,冷冷地道:“我怎敢和曾少堡主动手,快快见到了施冷月,我还要去复命哩,你带路吧!”

曾天强见她忽然之间,态度又来了一个大转变,心知其中,必然有鬼!但是他也懒得出声,又转身向前走去。

只不过他却心存警觉,提防着卓清玉在背后偷袭。然而刚才,他未曾得提防之时,卓清玉的确有偷袭之心,这时却已没有了。

他来到了那度闸门之前,仍然未觉出卓清玉的什么异动,心想那一定是自己多疑了。他和守在闸门之前的四个女子,打了一个招呼,道:“鲁前辈命我带这位……卓姑娘到小翠湖中去。”

那四个女子略一点头,也不加阻拦,两人一齐攀上了那度闸门,他们上了闸门之后,已经可以看到青翠碧绿,浩渺无涯的湖水了。

他们刚一站定,便有小船,飞快地划了过来。曾天强也不说什么,径自跃上了小船,卓清玉在后面,渡过了湖面,上了那湖洲,曾天强也不知道施冷月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他见人见问,最后,到了一座小院落之前,只见施冷月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廊下!

曾天强一看到了施冷月,便叫道:“施姑娘!”

施冷月猛地抬起头来,一见是曾天强,喜道:“曾公子,是你……”接着,她又看到了卓清玉,惊讶得叫了起来,道:“你也来了么?”

卓清主慢慢地向前走去,道:“是啊,我也来了。”

施冷月立即道:“那天晚上,我大声叫你,你有没有听到?”

卓清玉一听得这句话,连面色都变了。施冷月又道:“我实在吓死了,幸亏在我最无可奈何的时候,却遇到了他!”

施冷月一面说,一面向曾天强望了一眼。

就算是一个局外人,也可以在施冷月这时的一望之中,看出她心中对曾天强不同寻常的感情,更何况卓清玉是一个局内人!

她心中又陡地升起了一股怒火,冷笑道:“那么,他可以说是你的救星了?”

施冷月却未曾听出卓清玉话中那种冷然的意味,反倒点头道:“当然是,如果不是他,我不知要怎样了。曾公子,你不再和我分开了,是不是?”

施冷月那句“不再和我分开”,乃是指她一到这里,便被小翠湖主人,硬迫得她和曾天强分了开来而言的,但是卓清玉却不知道这一件事,这句话听在她的耳中,自然也变得刺耳之极!

她实在忍不住,厉声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羞也不羞?”

施冷月却瞪目不知所对,她绝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法,有什么可羞的。曾天强心知若要斗口,施冷月绝不是卓清玉的对手,他忙道:“卓姑娘,你已见到了施姑娘,那可以回去覆命了。”

卓清玉的心中,怒到了极点,身子陡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手中已扣了两枚小钢镖在手,道:“好,我回去覆命,你在这里陪她!”

她话一说完,便陡地转身,就在她转身之际,双手猛地一扬,两枚小钢镖,巳夹着“飕飕飕”地风声,向后激射而出!

她在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间,已将曾天强和施冷月两人站立的方位,认得十分清楚,是以那两枚小钢镖,才一出手,便是直奔两人的胸口射到的。

施冷月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她一看到有暗器向她射到,早已呆了。而曾天强也是未曾想卓清玉在忽然之际,会下此毒手,一见暗器飞到,身子陡地一侧,但还是慢了一步,小钢镖已钉进了他的肩头。

也就在他身子一侧之际,只听得施冷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曾天强大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向后看去。

只见施冷月的胸口,已被钢镖射中,那钢镖有两寸长,只有半尺许露在外面。施冷月面向天,跌倒在地,当曾天强回头望去之际,还看到她的手指,略动了一动,接着,便一动也不动了!

曾天强急得冷汗直淋,也忘了自己肩头的剧痛,陡地抬起头来,想去喝问卓清玉,可是他才一抬头头来,只觉得一股强烈之极的劲风,向前猛地扑面压倒!

在那股劲风压倒之际,他立时闭过了气去,而那股劲力之强,又将他的身子,推得向后,身不由主地退出了好几步去。

在蒙昽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有一条人影比电还快地卷进了院子来。但也在这时,他肩头上的剧痛,再加上被那一股劲风一逼,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子尚未站稳,便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却说卓清玉,她转身发镖,听到了身后施冷月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她连头都不回身子便向前,疾蹿了出去!

她本来是一个十分深谋远虑的人,但是施冷月的话,将她的怒火引到了顶点,她却不再多考虑,便猝然地下了毒手。

她一掠出了院子,便准备尽可能向前掠了出了,然而就在此际,一股强大之极的劲风,却已向她,迎面压了过来!

那股劲风的力道之强,简直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那股劲风,幸而不是向着她正面扑了过来的,而只是在她有身后掠过!但却便是在她身边掠过,她巳被那股劲风,扑得陡地向外,退出了七八步去,仍是站立不稳,“咕冬”一声,跌倒在地。

她在倒地的一刹间,似乎看到有一条人影,向院子中掠了进去。

那一瞥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然而卓清玉却也看清,那疾掠而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翠湖主人!

卓清玉不禁陡地一呆,么想,自己下毒手,还不只过是一刹那之前的事情,小翠湖主人的神通再大,也是难以立时赶来相救的。

她之所以会在如今这样的时候,卷进院子去,当然是因为凑巧!而小翠湖主人,是正在小溪边上,与修罗神君死战的,何以她忽然回来了?难道她巳经败下阵来了不成,卓清玉心念急转,不知道小翠湖主人何以回转,但是他却也知道,小翠湖主人,纵使败在修罗神君之手,但是要取自己的性命,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她在发现院子中的情形之后,是一定会追出来的,自己就算立时逃走,只怕机会也不多了,如何还可以久待在此处?

她手上地上一按,陡地跳了起来。

然而她才一跳了起来,立时又“嘭”地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当然是不由自主掉倒地上的,因为就在她提气向上跃起的时候,忽然之间,传来了一阵凄厉之极的尖晡之声。

那一阵尖晡声,令得人听了之后,心神皆震,在刹那之间,全身发软,再也提不起一点力道来,不得不向地上,跌了下去。

那一下尖晡声,是小翠湖主人所发出来的,那也就是说,小翠湖主人一掠进了院子,就看到了院子之中所发生的事。而她当然是心中怒极,所以才发出如此的尖晡声来的,卓清玉只感到心胆俱裂,她再度跃起,向前奔去,她才奔出了一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轰”地一声巨响,那一堵围墙,连着墙下的矮树,一齐向半空之中,飞了起来。

砖块在半空之中迸裂,卷起锐厉之极的呼晡嘶空之声,四下飞溅,卓清玉死命向前扑出,可是身上仍被两块碎砖弹中。

其中一块碎砖,正弹在她小腿弯的“委中穴”之上,她右腿一麻,一步也未曾迈出,腿一屈便跪了下来。而那小砖块上的力道,着实不弱,令得她跪倒地上之后,竟没有力道再站起来!

卓清玉心中暗叫:“完了!完了!”也就在此际,一大丛矮树,自天而降,恰在此时好压在她的身上。

卓清玉的心中,存了万一的希望,身子向前一扑,扑在地上,任由那一大丛矮树,将她压住,她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等小翠湖主人过来将她揪出来。可是她等了片刻,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她心头评枰乱跳,大着胆子,想转过身来,观看究竟,然而她的身子,才略动了一动,便听得修罗神君的厉晡声,铺天盖地似的传了过来。

卓清玉一听得修罗神君的来势,如此之猛,如何还敢再动下去?

随着修罗神君的厉啸声,便是千毒教主的怪叫声。千毒教主的怪叫声,也是迅速无比地传到,显然也是和修罗神君一齐向前掠来的。只听得他怪叫道:“老修罗,你敢去打扰她?”

修罗神君尖声道:“出事了,你不听她那一下尖叫声么?”

千毒教主道:“她是欢喜过头。”

修罗神君道:“欢喜你个屁,我与她夫妻多年,还不如你知他么?”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呼呼”两股劲风荡到,几乎将卓清玉身上的那一大丛矮树,也卷了开去,卓清玉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股劲风,陡然停止,在劲风骤停之际,卓清玉似乎感到连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那种静寂实在是太不应该有的,因之令得看不到眼前情形的卓清玉,心弦崩得紧极,几乎立即就要崩断了一样。

过了好久,才听和修罗神君道:“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

修罗神君连问了两声,他的声音极之柔和,极之温情,绝对难以想象是那是出诸天下第一恶人之口的!

千毒教主则“哼”地一声道:“怎么一回事?你看不到么?一个伤了,一个死了!”

小翠湖主人尖锐无比的声音,传了出来,道:“谁说死了?谁敢说死了?”接着,卓清玉便觉出有沉重的脚步声,向前走去,那当然是修罗神君和千毒教主两人,向内走了过去。只听得修罗神君道:“鲁二,这女娃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说她没有……”

修罗神君的话还没有讲完,突然传来了“嘭”地一声,接着,便是一个腾后地后退一步的声音,听来竟像是修罗神君中了一掌,向后退去。

卓清玉趁着这个机会,猛地一个翻身。

那一大丛矮树,仍然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子遮住,但是从枝叶之中望出去,她的视线,却可以穿过倒塌了的围墙,看到了院子中的情形。

小翠湖主人站着,她的手中抱着施冷月。

施冷月的心口上,插着一枚小钢镖,在伤口的附近,血并不多,只不过将她的白衫,染红了一些而已,但是她身子软软的,分明已死了。

小翠湖主人抱着施冷月,这是为什么?

卓清玉的心中,实在不明白。

修罗神君和千毒教主两人,巳站在小翠湖主人的面前,卓清玉只能看到他们的侧面,只见他们两人的脸上,都现出十分关切的神色来。

曾天强则倚着断墙,坐在地上,手摸在肩头上的伤口上,一动不动。他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是灰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看他的情形,倒像是在肩头上中了一镖之后,又受了内伤一样。但事实上,曾天强却并没有受什么内伤。他虽然被小翠湖主人赶到之际的那一股劲风,卷得倒退好几步,昏了过去,但是不久便醒了转来。而他此际,面上的神色,竟如此之苍白,也不是为了震惊于眼前一亮所发生的事,不是为了三大高手,突然在这里出现,他是为了心中极度的难过。

他是为了卓清玉竟然会将他和施冷月两人置于死在而难过!

他实是想不出,卓清玉为什么样要那样恨他。卓清玉恨他,纵使有理由,难道就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么?还有施冷月呢?她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卓清玉?

以前,曾天强虽然觉得卓清玉专横,不近人情,而且他也会和她剧烈地争吵过,但是,他的心,却从来也未曾将卓清玉当作坏人过。然而如今,卓清玉却狠心到要取他和施冷月的性命了!

对曾天强来说,这是一个极度的意外,他自以为很了解卓清玉,可是到头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认识、她,根本未曾看到他如此险恶的心!

这使得曾天强在震惊之余,感到极度痛心,连曾经和他共过这样的患难的一个年轻姑娘,而且如此凶险,那么以后,怎么和还人共处呢?又有什么法子知道对方不是一面笑着,一面想害你呢?

人心岂真是那么难测么?

曾天强一面想,一面只觉得一股股的寒意,向上冒了上来,以致修罗神宫和千毒教主两人,来到了他的身前,他仍是茫然无觉。

修罗神君到了他的面前,沉声道:“是谁伤你们的,快说。”

曾天强陡地抬起头来,和修罗神君打了一个照面,他突然站了起来,向后退出了一步。

谁是伤害他和施冷月的,他自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只要自己一讲出来,卓清玉是万万逃不掉的,他一张口,“是卓清玉”四字,几乎已要脱口而出。可是,他却未曾出声。

他不能讲出卓清玉的名字来。

卓清玉可以狠得下杀害他的心,可是他却狠不下这个心来,卓清玉曾经和他相依为命,他如何能眼看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卓清玉便要死在眼前呢?当曾天强张口欲言之际,躲在那丛矮树之下的卓清玉,冷汗遍体,全身像是浸在雪中一样,几乎把不住要发起抖来。

她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未曾经历过这样的惊恐。

她只当是曾天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讲出她的名字来,在这三个绝顶高手的搜索之下,她是绝逃不出去的,她要替施冷月偿命了!

卓清玉身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但是她却仍然在极度地怀恨。

她几乎要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然而也就在此际,她却听到了曾天强十分镇定的声音,道:“我不知道。”修罗神君道:“什么叫不知道,射出这两枚小钢镖的,是什么人?”

曾天强略一犹豫,便道:“我和施姑娘,正在讲话,这两枚小钢镖,突然透墙而过,来势极快,我要推开施姑娘时,已慢了一步,我自己也被射中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那堵围墙指了一指。

那堵围墙,在小翠湖主人一发现施冷月心口中镖之际,大怒一惊之下,反手一掌,已被击塌,那两枚小钢镖似否真的是“穿墙而过”修罗神君纵使神通再大,也无由得知了。

千毒教主一怔,道:“那会是谁?还有,卓清玉呢?”

曾天强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有心替她掩遮,她不知逃到那里去了,他只是道:“变故一生,她便立即出去,想是去通知你们了。”

这时,小翠湖主人抱着施冷月,走了过来,到了千毒教主的面前,将施冷月的身子,略略向上举了举,道:“是她么?”

千毒教主将施冷月的左手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了她小臂之上,两颗血红的红痣来,点了点头道:“就是她,她……已死了……”

千毒教主还未曾讲完,便立即住了口。

他倒并不是和刚才修罗神君那样,一句话未曾讲完,便被小翠湖主人冷不防一掌,击得向后退去,不得不打住了的。

他之所以立即住口,乃是因为小翠湖主人向他望来的那种阴森、冰冷的眼光。

小翠湖主人便以冰冷的声音,道:“谁说她死了?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怎地说她死了!”

千毒教主道:“她才中镖,身子自然没有冷得那么快的,唉,这也是气数,唉……”千毒教主的声音,竟显得十分哽咽!

小翠湖主人却冷声一笑,道:“正因为我来得及时,所以我可以令她不死。”

这句话一出口,千毒教主和修罗神君两人,都吓得老大一跳,修罗神君失声道:“你,你要用真心护元,死里求生之法?”

小翠湖主人断然道:“正是。”

千毒教主道:“这……这样一来,你和她……唉,你可曾仔细想过了!”小翠湖主人凛然道:“我当然想过了,她不是我的亲骨肉,我的女儿么?”这句话一讲了出来,千毒教主和修罗神君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

千毒教主神情黯然,道:“是。”可是修罗神君却直跳了起来,以一种难听之极的声音叫道:“鲁二,你说什么?”

曾天强也听得睁大了眼睛,事情会有那样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那是他万万料不到的,他一时之间,不知想些什么才好。而躲在树上的卓清玉,在听得曾天强未曾说出她的名字来之后,心中乱成了一片,好一会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在想些什么?

一直等到她渐渐不定期过神来时,却又听到了小翠湖主人的那句话,她实是惊愕得无以复加,不由自主,“啊”地叫了一声。

她一出声,又惊得面如土色,可是当她向外看去时,断墙中的人,除了曾天强向外看了一眼之外,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这三大高手,正处在影响他们一生的感情纠葛的最高潮之际,就算有数百人在一旁高叫只怕他们也是置之不理的,何况是卓清玉那一下尖叫!

卓清玉见了这等情形,心知自己是没事了,与其躲在树丛之下,还不如现身的好。

她身子一挺,便站了起来。当她站了起来,首先向曾天强望去。

只见曾天强像是根本未曾看到她一样,偏着头。但是卓清玉却知道他看到了她,因为在那一刹间,她看到他的面色,变得更苍白!

三大高手根本没有留意卓清玉已然站了起来一事,修罗神君尖声发问,小翠湖主人却并不回答,千毒教主道:“你看不懂么,她抱的,是她的女儿!”修罗神君猛地摇了摇头,他的面色变得惨白,而他额上的那一个红记,却是艳红得更加抢眼了。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发颤,道:“你……说什么?”

千毒教主道:“你听不懂么,那是我们的女儿。”

修罗神君的身子,猛地一震,陡然之间,发出了一声大喝,“轰”地一掌,向前击了出去,千毒教主反击相迎,“嘭”地一声响,双掌相交,千毒教主猛地向后退了四五步去。面色大变。然而他还是大叫道:“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样?”

修罗神君陆地转过身来。

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向小翠湖主人,责问什么的,但是小翠湖主人却已身形拔起,她衣衫飘飘,虽然抱着一个人,但是体态仍然是轻盈的像是飞鸟一样。

她在断墙之上,一掠而过,在卓清玉的身边经过,贴地向前滑了开去。

修罗神君忙叫道:“别走!”一顿足,也追了上去。

千毒教主怪叫连声,也向前疾驰而出。

刹那之间,三个人都看不见了,院子之中,只有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个人了。

卓清玉的心中,乱到要极点,一时之间,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怎样才好。曾天强像是僵住了一样,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他偏着头的姿势,实在是十分勉强的,任何人都看出来,他是为了不愿意和卓清玉正面相对,所以才这样子的。

卓清玉呆了半晌,才道:“你要是不愿意见我,何必刚才代我隐瞒?”

曾天强并不说什么,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卓清玉。

卓清玉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自然十分感激刚才曾天强未曾讲出害人的是她。可是这时,曾天强连望也不向她望一眼的神态,却又令她感到委曲、伤心。她竭力忍住了哭声,道:“你说啊!”

曾天强虽然刚才未曾说出卓清玉的名字来,但是那却绝不是说他对卓清玉同情,他心中只觉得痛心,可怕,这时,他的身子忍不住在微微地发抖。

他要勉力镇定心神,才能开口,他道:“你……你快快离去吧。”

卓清玉道:“你可怜我会被人杀害么?”

曾天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办法回答卓清玉的问题,他也没法子再和卓清玉在一起,即使是背对着卓清玉。

曾天强不再说下去,他足尖猛地一点,向前掠了出去,卓清玉大声叫道:“别走!”但是卓清玉那一声尖叫,却令得曾天强的去势更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以竟能以这样快的速度,向前掠出去的。

在他掠出了丈许之后,他的面前,便有屋子阻路,可是曾天强猛地一提气,人便巳蹿过了屋子。

卓清玉在叫了一声之后,便已住了口。但是曾天强地仍然觉得她不断地叫自己“别走”一样,因之他仍是疯了似的向前奔了出去,转眼之间,他已奔出了所有的房舍,他向房舍之后的一个山峰,疾奔了过去。

他一路之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事实上,就算他遇到了什么人的话,他也看不见的,因为他这时,心中想得只是向前奔,向前奔,奔得越远越好!

他直到了前面再无去路,几乎撞在一块大岩石上之际,才停了下来。

曾天强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喘着气,还想攀过那块大石。

然而,他才伸起手来,还未曾抓到那块大石的边缘,双腿一软,便已跌倒在地上。刚才向前奔来的那股劲力,完全消失了!

他勉力抬头,四面一看,自己正在一个小小的山谷中,那山谷十分幽静,只有一个入口处,也十分窄,刚才也不知怎么会奔到这里来的。

他背靠着那块大石,坐了下来,眼睛发定地望着那山谷的口处。

这时,他虽然已经乏力之极了,但如果卓清玉突然在山谷口子上出现的话,他仍然会一跃而起,向前疾奔了出去的!但是卓清玉却并没有在山谷的口子上出现。

过了一会儿,只觉得前面,有一下怪叫声传了出来,那一下怪叫声,传到了山谷之中,兀自震得四山谷,回声不绝。

那一下声响,一听便可以听出,是修罗神君所发出来的。曾天强不禁想起千毒教主的话来,施冷月是千毒教主和小翠湖主人的女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翠湖主人,不是修罗神君的妻子么?何以她在施冷月来的时候,在她和教主见面的时候,只将施冷月当作是施教主的女儿,但是在忽然之间,却变成是她的女儿了呢?

施冷月被钢镖射中了心口,分明已然死了,何以她又说可以令她活过来?

曾天强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他却无法想下去,因为这时候,他自己本身,已经够烦恼的了。

他不知道卓清玉是不是会追来,但在这山谷中,却绝不是办法,他想寻觅另一条出路,可是却又没有别的路可以通出去。

他只得向山谷口子走去。

他还未曾到那口子上,便看到谷口,有人影一闪。

曾天强陡地一呆,连忙站定身子时,巳见到谷多了一个人。曾天强在仓惶之间,只当那是卓清玉,连忙转身,向前奔去。可是这里才一起步,身边一阵轻风过处,一个人在他身边掠过,到了他的面前。

曾天强一怔,连忙招头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个中年妇人此际正一面惶急恼怒之色,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乱闯?”她连喝了两声,喘了一口气,才道:“你是什么人?”

曾天强心想,那妇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紧张?但或许这里是什么禁区所在,不给外人乱闯的,那就也难怪对方发急了。

他忙道:“我是误闯进来的。”

那中年妇人连连向前逼来,曾天强只得不断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便已退出了那山谷,那妇人才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曾天强道:“我是奉了鲁三先生之命,替小翠湖主人送些东西来的,湖主人留我暂住,但如今她……她显然自己有事,我想离去了,你可能替我带路么?”

那中年妇人连声道:“不能不能。我是绝不能离开这山谷的。”

曾天强心中刚在想,说什么你是绝不能离开这山谷的,我刚才来的时候,你难道在这个山谷之中么?他心中想的话,还未曾讲出来,那妇人已陪笑道:“你……见了别人,千万别说起刚才你来的时候,我不在山谷中,只要你肯代我保守秘密,我日后定有补报。”

曾天强心想,眼前叫你带路我出去,你都不肯,还说什么日后补报?但是他却并没有表示不满之意,因为他想到自己和卓清玉,如此出生入死,卓清玉尚且可以生杀害自己之心,自己和那中年妇人,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又凭什么要带自己出谷?

曾天强只是道:“好,我不向人说起就是。”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

却不料他才转过身,那中年妇人身形一晃,又到了他的身前,陪着笑,道:“你就这样说一句就算了么?总得想个誓儿才好。”

曾天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你若是不信我,就根本不该要我替你保守秘密,我既然答应了你,自己也不能对人胡说。”

那妇人满口道:“是,是,但是,反正你不会对人说的,起个誓词,又有何妨?”

转弯抹角,说到后来,竟然仍是要曾天强起誓,曾天强心想,这倒好,这妇人看来大有鲁老三之风,自己是强不过她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好,我若是对人说起,你曾不在山谷之中,教我不得好死。”

那中年妇人立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你这人真不错,我看你日后定然出人头地,成就非同凡响,是个少年英雄。”

曾天强更是啼笑皆非,他也不再说什么,那中年妇人又道:“你慢走,你肯代我保守秘密,我合该送些东西谢你,才是道理。”

曾天强道:“唉,不用了,我已然起了毒誓,你难道还不信我么?”

那中年妇人道:“不好,不好,你不要我的东西,我仍然不放心的,你要了它吧!”她一面说,一面从自己袋中,取了一把七柄匕首,晶光闪闪,长不过一寸的小匕首来,极之好玩。

那七柄匕首虽小,但是一看便看出,那是十分锋利的东西。七柄匕首,是以一条黑漆漆,十分细白的铁链子,连在一起的。

那中年妇人道:“你将它当作暗器用也可以,将它当兵刃用出可以,留着,留着!”

曾天强心想,自己若是不要的话,只怕她不知又要想出什么话来了,是以他不再出声,接了过来,道:“如此说来,就多谢你了!”

他绝不愿在此耽搁一刻,因之才接过了那柄小匕首,便立即向外走出,然而,他才走出了两步,便突然站住了!

他是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劲力,逼得硬生生地站住的。

当他陡地站定之后,他的面前,已多了一个人,曾天强连忙抬头向前看去,那人竟是小翠湖主人!

小翠湖主人的手中,仍抱着施冷月,而施冷月的肤色,表示她这个人,已在渐渐地僵冷。

她站定身子,连看也不曾向曾天强看一眼,便向前走来,曾天强连忙闪开身子,几乎被她撞了个正着,小翠湖主人直向前去,走进了山谷中。

曾天强见小翠湖主人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头,他转过身去,只见小翠湖主人一进山谷,那中年妇女,已迎了上来,满面笑容,道:“二姑,你来了,这个是什么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湖主人则道:“弟妹,没有什么,你别管,他可在山谷中么?”

曾天强一听得这两人的对答,心中不禁啼笑皆非!因为小翠湖主人既然称那中年妇人为“弟妹”,那么这妇人自然是鲁老三的妻子了,这一男一女,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那中年妇人忙道:“在,在,我一步也没有离幵过,他自然在。”

那中年妇人一面说,一面向谷口的曾天强瞪眼,那显然是要曾天强离去。曾天强虽然觉得事情又有出奇之处,但是这时,他除了想快一些离开小翠湖外,别的什么都不想,他一个转身,便向外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又是只走出了两步,便停住了。

这一次停住,并不是前面有劲力逼来,而是他身后的衣角,不知被什么东西钩住了。他回头看去,一看之下,又是一呆。

只见小径旁的矮树丛中,有一只枯柴也似的手,伸了出来,那手简直就是一根树枝,而五指更是瘦得如骨,若不是指甲其白如玉,闪闪生光的话,曾天强一定只当抓住自己衣服的,是一根树枝了。

曾天强猛地吃了一惊,已听得耳际有人说道:“别出声,她们以为我还在山谷中,其实,我已不在了,哈哈!”

那声音极细极细,但是传入耳中,却又十分清楚,曾天强心中十分奇怪,心知这其中,一定又有什么曲折的事情存在了。

他转过头看去,山谷之中,中年妇人和小翠湖主人,已向前走去,那躲在矮树丛的人,手臂长得出奇,他的手抓住了曾天强的衣角,可是曾天强转过头去,地却看不到人的模样。

曾天强急道:“你是谁,你拉住了我做什么?”

那声音又在他的耳际响起,道:“我冷静得很,要你来和我作个伴。”他话一讲完,曾天强还未出声反对,那条枯柴似的手臂,突然一缩,竟已将他整个人,提进了矮树丛中!

这一变化,可以说突然之极,曾天强连声都未出,便已跌进了树丛之中。他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的头顶之上,却立时有一只手掌,压了下来。那压在他头顶之上的手掌,力道极大,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曾天强仍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他只能看到,那人是盘腿坐在地上,他穿着一件十分华丽的长袍,长袍将他的下半身全部盖住,曾天强怕以能看得到,只是他的另一只手。

那一只手,丰腴洁白,十分好看,曾天强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那一只,本身绝没有什么可怕之处,但是刚才,他却看到的就另一只手,是如同枯柴一样的,一个人的两只手,竟能有如此不同么?

正因为他心中惊骇到了极点,所以他竟连抗议也来不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按住我做什么?”那人道:“别动,别动,她们出来了,你别再出声。”

曾天强听得那人说得十分严重,心中一凛,果然不敢再说什么。

只听得山谷之中,传来了小翠湖主人一声尖叫,道:“你说他在,他在哪里?”

曾天强一听得小翠湖主人的这一下尖叫,他已经有点明白事情的大概了!那中年妇人,一定是奉命在山谷之中,看守按着自己的那个人的。

那中年妇人曾经离开过片刻,所以那人溜出了山谷来,而小翠湖主人又恰好前来找他。

小翠湖主人前来找他做什么呢?小翠湖主人是抱着施冷月来的,难道她是来救施冷月的么?施冷月分明已经死了,但是小翠湖主人却说她有救,难道真有的救么?

事情和施冷月有关,曾天强便不能不焦急起来。

只听得小翠湖主人声音,越传越急,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那中年妇人语带哭音,道:“我不知道。”

小翠湖主人厉声道:“快去找他冋来,若是耽误了我女儿的性命,我定要你的狗命!”

那中年妇人尖声道:“我去找,我这就去找了!”山谷口子上,人影一闪,便见她疾掠了出来。

曾天强听到这里,再出忍不住,道:“有人找你救人,你听到没有?”那人道:“自然听到,她来找我救人,那人一定已经死了,是不是?”

这句话,听来似乎十分不合情理。但是曾天强一听,却忙道:“足,是,你能使死人复活么?”

那人“哼”地一声,似乎嫌曾天强这句话,问也是多余的,简直是在侮辱他一样。

曾天强不知道施冷月为什么会是小翠湖主人的女儿,但是他对施冷月本身,印象已经极好,就算只为了她,也会向那人求情的。

是以他忙道:“那么你难道见死不救么?”

那人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鲁老二的女儿?”

曾天强心中存万一希望,道:“可是,她……她却是我的好朋友。”

那人又笑了起来,道:“这更加好笑了,我又为什么要救你的好朋友呢?”曾天强呆了半晌,心想那人这样说法,那自己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是他心想,施冷月巳死了,若真能救活她,那只怕能救她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不近人情的怪人了!

自己和施冷月一场相识,就算要受那怪人的奚落,再求一次,又有何妨?他的头顶,始终被那人的手掌压着,压得抬不起头来,本来,他心中十分愤怒,但为了有求于人,只得隐忍不发,道:“你若真能救她,为什么不救,若是你救活了施姑娘,小翠湖主人一定大大感谢你的!”

那怪人忽然之间,像是大感兴趣,道:“施姑娘,什么施姑娘?你要我救的是谁?”

曾天强道:“就是小翠湖主人所抱的那个……已死去了的少女。”

那怪人道:“你莫疯癫了,这人是她的女儿,什么施姑娘?”

曾天强道:“她的确姓施。”

那怪人道:“小翠湖主人的老公姓常,她的女儿却姓施,这是什么话?若是叫她听到了,哼哼,你这条命还保得住么?”

曾天强还想说什么时,只听得山谷之中,突然传来了小翠湖主人,哀切之极的哭声来,只见她哭声道:“苦命的女儿,你出世之后,我一面也未曾见过,等到见到你时,你却已……死了。”

小翠湖主人给曾天强的印象,是平时不苟言笑,讲起话来,也是冷冰冰地,可是这时讲那两句话,却是讲得凄楚绝伦!

曾天强本是一个极富感情之人,一想起施冷月的天真可亲,自己与她一齐前来,却不料反倒累她送了性命,虽说下手的不是他,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不能无咎,因之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滴下泪来。而按住他头顶的那个怪人,却“桀桀”地笑着,竟像是十分得意,一面笑,一面还在道:“不知了,再过些时,就算神仙下凡,也救她不活了!”

曾天强听得那人这样说法,心中又恼又难过,突然之间,竟怪叫了起来!他为什么怪叫,在他怪叫之际,他自己心中,也是惘无所知,他只不过是为了胸中闷郁、愤懑,是以要借高声大叫来发泄。

由于他的怪叫声,来得如此突然,几乎连他自己,在事先也是不知道的,那人当然未能阻止,当他叫了一声之后,那人连忙向他的颊边弹去,曾天强立时出不声了,但不论那人的武功如何之高,已然发出去的声音,总是收不回来的了。

小翠湖主人一听得这下怪叫声,陡地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冷峻,道:“谁?谁在那边。”

那怪人咕噜道:“臭小子,都是你坏了事!”

他一面埋怨曾天强,一面道:“是我在这里,你来找我么,有什么事?”他才一出声,“呼”地一声,一股劲风,传了过来,小翠湖主人的声音,也随之道:“你在这里,你原来在这里,那太好了!”

她到了近前,衣袖拂动,一股劲风过处,将遮住了曾天强和那人身形的矮树,拂得一起连根拔了起来,那人却冷冷地道:“有什么好,我从山谷之中走了出来,你正该大发雷霆才是!”

小翠湖主人“嘿嘿”干笑了两声,她的笑声,听来十分尴尬。

小翠湖主人道:“以前的一切,都不必去说它了,你若能帮我救活这个人,我也不敢再将你留在小翠湖中,任你五湖四海,去任性遨游?”

那人冷冷地道:“咦,奇了,你怎地知道我喜欢五湖四海去遨游?”

这时候,曾天强仍然被那人按着头顶,他勉力抬起头来看去,只可以看到小翠湖主人的下半身,小翠湖主人的衣服,正簌簌地在无风自动,竟是她的身子,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只听得她道:“那……那你喜欢怎样?”

那人道:“我就喜欢被人囚在山谷之中,派一个人寸步不离地看守我。”小翠湖主人的声音,几首巳经充满了哭声,她哑着声音道:“你若是将她救活了,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我可以指天为誓,要你再不出手,我……女儿,她……她就活不成了!”

那人嘻嘻笑了起来,道:“其实,你可以不必来求我,你武功如此之髙,足以可以用死中求活之法,以你本身真气,使她活过气来,虽然从此元气大伤,但这也不值得么?”

小翠湖主人想是急到了顶点,那么高武功的人,这时竟然哭了起来。

她一面抽抽噎噎地哭着,一面道:“我已试过了,若是她武功稍有根底的话,那么我当然我可以牺牲自己,但是她却一点武功也不会,我真气无从入门,只有你起死回生的阴阳神手,还能救她,以往的一切,全都算我不好,你就高抬贵手吧!”

曾天强这时,虽然看不到小翠湖主人脸上的神情,但是从她的声音听来,却也可以听出她此际的心情,实是凄苦焦急之极!

然而,那人却是好整以暇,笑道:“鲁二,这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啊。”小翠湖主人道:“她……是我的女儿。”

其实这一点,那怪人是早已知道的了,可是他听了之后,却还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是你女儿,让我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显然是站起了身来,曾天强只觉得头上一轻,他本来巳被那人按了腰酸背痛,眼前金星直冒,好不容易等到头上一轻,连忙便要站了起来,可是他的身子未动,腰际又是一麻,身子立时僵硬,仍是半伏在地上!

曾天强又惊又急,但见时他既然被人家制了先机,封住了穴道,也是无可奈何。

只听得那人“嘻嘻”连声,道:“小姑娘倒长得很标致,但是不怎么像你,也不怎么像常老大,鲁二,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湖主人哀求道:“我一定讲给你听的,可是你先将她救活了吧!”

那人这才声音一沉,道:“鲁二,你将我囚在山谷之中,巳有二十多年了,难得你还有事求我,刚才你讲的话,可不能不算!”

小翠湖主人道:“当然,当然。”

那人道:“好,你将小姑娘放下,去吧!”

小翠湖主人迟疑了一下,道:“你……不要我帮手么?我……却放心不下。”

那人冷冷地道:“你放心不下,那么你就自己动手,求我则甚?”

小翠湖主人忙道:“我放心,我放心!”她一面说,一面将施冷月放了下来。施冷月一被放到了地上,曾天强便可以看到她了,只见她口唇发青,肤色灰败,实在是早已死了。

那人真的能有这样大的神通,可以将一个死去的人救活么?

如果那人没有大的神通的话,想来小翠湖主人,又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他的。但如果他真有这样神通的话,那么为什么他又会被小翠湖主人,在山谷中囚禁了二十多年之久?

曾天强心中思疑不定,只听得小翠湖主人的脚步声,虽然踌躇不定,但还是向外离了开去,过了片刻,曾天强只觉得那人一脚踢了过来,正踢在他的腰际,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挺身,立时站了起来。

可是他站起来之后,那人却已不见了,而施冷月则在地上躺着。

曾天强的心中,不禁大是骇异,忙道:“你人呢?你人在那里?何以答应了人家救人,人又不见了?”

他这里一叫,才听得那人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了过来,道:“我在你背后,你大呼小叫做什么?你不必转过头来看我,我始终是在你背后,除非你脑后长着眼睛,不然,你是看不到我的。”

曾天强心想,我看得到你,看不到你,那又有什么打紧?你若是再不出手,耽误了施冷月,那却是大事了。是以他不再转身四顾,道:“你还不出手么?”

那人却若无其事地道:“这人死了还不到半小时辰,就要我出手来救,这未免太笑话,我要救死了一年两年的人!”

曾天强大是发急,道:“那……那你刚才又答应了小翠湖主人,你……”那人“哈哈”一笑,伸手在曾天强的头顶之上,摸了一摸,道:“有你在这里,还怕什么啊!”

曾天强给那人的这一句话,说得毛发直竖,遍体生寒,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咦,这还不明白么?这小姑娘是你的好朋友,这不是你说的么?如今当然由你来救她,何必在我来出手?”

曾天强又惊又怒,道:“我若是能使死人复生,小翠湖主人也不必求你,只来求我了!”

那人“呸”地一声,在曾天强的头上,重重地凿了一下,曾天强被他一凿,弄得眼前金星直冒,正待大声发作,已听得那人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谁是一生下来就会摆弄死人?你就不会学么?”

曾天强定了定神,道:“你……你是叫我去救她,你来教我?”

那人道:“不错,你先将她胸口的小刀子拔了出来。”

曾天强心中,略为犹豫了一下,心忖若是施冷月此际是身负重伤的话,那么自己当然不能胡来的。可是如今她已然死了,也不能再死第二次,就依着他的话去做,又怕什么?

是以他略一迟疑,便走向前去,将施冷月心口的飞刀,拔了出来。

在施冷月心口刀之处,血迹殷然,但本也不多,曾天强一将刀拔了出来,居然又带出了几滴血来。

曾天强心中一喜,暗忖血还未凝,看来施冷月真的有复生的希望!

他拔出了小刀来,回头去看,仍是看不见那人,他只是问道:“然后怎样?”

他连问了几遍,听不到那怪人的回答,只得转过身子,他一转身对住施冷月,便听得那怪人道:“你去打她两个巴掌!”

曾天强一听,心中暗忖:这是什么话?那人分明是在胡混,那能有一个巳死的人,去打两下耳光,就会复原之理?他正在这样想,那人却已道:“我叫你去打她,你不去,救不活她,可以不关有的事。”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只得踏前一步,俯下身去,在施冷月的面上,重重在打了两下。

当他的手掌,接触施冷月的面颊之际,只觉得她的面颊,已然冰冷,显是死去已久,哪能再救得转?他心中一阵难过,已是泪水迸流。

他竭力将泪水忍住,道:“然后怎样?”

那人毫不在乎地道:“等着,等她醒了过来。”

曾天强听了那人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他不禁忍受不住了,他陡地转过身,仍是看不见那人,但是他却破口大骂了起来。

曾天强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来这么大的火气,足足骂了半个时辰,他才喘了一口气,道:“施姑娘若是死了,我就不是人!”

当他在大声咒骂的时候,那人始终不出声,像是早巳离了开去一样,曾天强也只当他既然没有法子救人,这上下当然也溜之大吉了,自己再骂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便住了口。

曾天强陡地转过身来,他未曾转过身来之际,心中的怒意,已到了顶点,可是当他一转过身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施冷月,巳然起了变化。

施冷月的肤色,虽然仍是极其苍白,但是看来却已然没有了那种青黑色。而且,她的口唇上,竟然有了一点血色,便令得曾天强吃惊的是,在她的双颊之上,有两个淡淡的手印,那当然是刚才自己两掌所引起的。

如果两掌是打在一个死人的脸上,那是绝不会生出两个掌印的。但如果说,就那样打上两掌,便可以将一个人救活,那么真也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曾天强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才好。

要将一个死人救活,当然不是打上两掌,便可以成功的,而事实上,当曾天强背对着施冷月,破口大骂那个怪人之际,那怪人正以他独门武功,“阴阳神掌”的掌力,将施冷月已断的真气续上,使得施冷月又有生机,曾天强只顾骂人,哪里知道身后有这等变化?

这时候,他呆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那人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道:“你怎样,你已不是人了,究竟是什么东西?”

曾天强硬着头皮,道:“她……活了么?”

那人“哈哈”一笑,并不回答,而事实上,也不必回答,曾天强也可以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因为施冷月的眼皮,已开始抖动了起来!

曾天强张大了口,想叫,可是,由于极度的惊讶,他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施冷月活了,施冷月的眼皮巳有颤动了!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岂是真的?

曾天强用力揉了揉眼睛,然而,当他再定睛看去时,更不容他怀疑,因为施冷月的眼睛已缓缓睁了幵来,眼珠也在转动了!

曾天强的声音,也在发抖,他强提了好几次气,才叫道:“施姑娘!”

施冷月分明已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她的眼珠,慢慢地向他转了过来。曾天强连忙俯下身来,叫道:“施姑娘,你……你真的活了?”

施冷月慢慢地张开了口,可是并没有出声。

曾天强还想说什么,可是忽然之间,他的肩头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向外抛去。曾天强在急切间,还当提起了他,将他抛出去的人是那个怪人,可是等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之后,才看到原来那是小翠湖主人。

小翠湖主人一俯身,抱起了施冷月,身形如飞,一闪不见。

曾天强手在地上一按,跃了起来,张口欲叫,头顶之上,又有一只手按了下来,将他的身子,按得直弯了下去,曾天强怪叫了起来,道:“做什么,做什么?”

那人笑道:“你说了的,若是那小姑娘活了,你就不是人,如今,小姑娘可是活了?你即不是人,那自然得四脚爬行,怪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