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终于明白到为何以无姤子的高明,仍要在三数式内栽在席遥中,明白到因何法明对席遥的“黄天”如此顾忌。

席遥与雷轰电闪的天地融合了,消失在他的感应网上,眼前见到的似是个没有实质的影子和残像,他没法再凭灵锐的感觉捕捉他,把握他。

“砰!”

龙鹰的拳劲,被如墙如堵的黄天真气彻底封挡,反震得飞退坠地。

席遥却是四肢箕张,往另一方向飞退。

一道闪电在两人间作蛛网状裂破虚空,龙鹰忽然又回复对席遥的感应,一掌击地,借力凌空续往倒飞的席遥追。

“轰!”

惊雷爆响,一时间耳朵像失了作用,听不到任何声音。

雨势助威似的,忽然转大,无情地狂洒下来。

席遥直退至一所宅院的围墙上,单足点往墙头,来一个空翻,改变方向,反往龙鹰迎来,黄天真气挟着漫空风雨,天罗地网般朝龙鹰罩。

龙鹰又失了已与天地浑成一体的对的感应。不过他却不惊反喜,晓得席遥的“黄天”仍未功行圆满,只能断断续续的晋入的境界。

“砰!砰!砰!砰!”

两人在离地三丈的高空交锋,剎那间交换了三、四招。

龙鹰闷哼了一声,被他左腿扫中右肩膊,幸好席遥也占不到便宜,被龙鹰一指点在胸胁处,这一指的劲力虽被席遥的黄天真气硬卸一旁,未能戳实,仍有他好受了。

龙鹰喷出一口鲜血,应脚往左抛飞,黄天真气破开他的魔气,贯经脉而入,霸道至令他难以相信,一时间失反击能力。

席遥亦比他好不了多少,遇上未想象过的奇异魔气,惨哼一声,朝后抛跌。

“轰!轰!轰!”

激电不住照亮战场,忽明忽暗,不论明或暗,都令人睁目似盲,看不到任何东西。

龙鹰掉往地上,还不住翻滚。长街变成了一道河,水流冲奔。

席遥又来了,不过今次龙鹰已完全掌握他的来势,知他因负上内伤,没法进入“黄天”应有的境界,又以为他龙鹰失了反击的能力,故而乘势追击,务要置他于死地。

龙鹰感觉着周遭的能量变化,继续翻滚,拿捏时间、速度和位置,同时凭魔种的特性,迅速复元,还不住积蓄魔气,从散乱重归整合集中。

席遥离他已不到一丈,猛虎搏兔的凌空扑来,黄天真气宛如崇山峻岭般压体而至。

“霹哩啪啦!”

一道电火从天而降,在席遥后方丈许处裂开,席遥被电击余波所及,全身剧震,完美无瑕的厉害招式,立即现出不应有的破绽空隙。

龙鹰从地上弹起来,箭矢般朝这可怕的对投。

席遥再度消失了。人当然不会倏失倏现,但席遥的黄天,配合他的速度,确予龙鹰如此感觉。

就在龙鹰命中席遥前的当儿,席遥融入了雷电交加的夜空里,完全脱出龙鹰的气机感应,而下一刻他以惊人的高速,改变扑来之势,像有个无形大锤从上而下般,把席遥像根钉子那样,钉往雨水腾奔的街道上。

龙鹰不敢追击,猛提一口魔气,横越长街,落在另一所宅院的墙头。席遥如影附形的从后方杀至,一柱锋锐的真气直捣龙鹰背心。

龙鹰施展弹射奇技,觑准能量集中处,激射而。事实上他是要冒上生命危险,因为被电火击中的可能性,与席遥无分轩轾,可是他再没有另一个选择,因为他已落在下风,若仓卒回身应战,以席遥深不可测的黄天,配上精妙绝伦的法,一旦给他缠上,他肯定捱不过十招。

“轰!”

惊雷在他和继续御空而来的席遥间爆开,电光裂空,一股强大至没法抗衡的力量,将龙鹰送往前方,他的背脊如遭火灼,“喇喇”作响,可是不但没有受伤,外来的异力还增强了他的魔气,令他体内经脉能量澎湃,龙鹰闷哼一声,在抵达墙内大宅的檐顶前,来个凌空翻腾。

在电光下,天地一片煞白,但他不但感应到席遥的位置,还清楚他被电火激得在地上翻滚。

要杀席遥,此为千载难逢的良机。

足撑檐沿,脚心爆劲,“飕”的一声,龙鹰笔直射向席遥。

席遥从地上弹起来时,龙鹰双拳全力往他胸口轰去,狂流脱拳而出,雨水激溅往外,威不可挡。

席遥的头罩和上半身的黑衣已被电火化为灰烬,现出深藏的真面目。他年纪在四十许间,体型硕高,脸形狭窄修长,相格高古清奇,双目闪耀着智慧的光辉,不但非是大奸大恶的形相,且是一派智者高士的神采风范,留着五绺长须,现在虽是处境狼狈,却仍是气定神闲,临危不乱。

“砰!”

席遥两掌切出,硬砍龙鹰双拳,兼又脚踏奇步,移往一侧,务要将龙鹰势不可挡的拳劲卸往一旁,不论眼力手法,均教人叹服。

蓦地龙鹰一个急旋,在没可能变招的情况下变招,双拳改掌分上下两路,横切席遥。

“轰!”

劲气激溅,雨水四射。

席遥虽勉强变招改直击为横拨,分别拍中龙鹰蓄势而发的双掌,却抵不住如山洪冲奔的庞大力量,断线风筝般朝横抛飞,连续喷出两口鲜血。

龙鹰亦被他的黄天真气反震得往另一边挫退。没法追击。

席遥借势没入风雨深处,声音送回来道:“鹰爷果然名不虚传,席遥领教了。鹰爷若可分身,人必倒屣相迎,与鹰爷把盏共话。告辞哩!”

龙鹰伫立不动,看着席遥消失在茫茫雷雨里,大感痛快,亦不由心中折服,为这道门宗师的丰度喝采叫好。

天一园。浴房。

龙鹰立在灼热的温泉池水里。享受风流女冠的悉心伺浴。光阴苦短,龙鹰将苦候他的闵玄清拦腰抱起,直入浴房,立即与她合体交欢,过后。才在以云石铺砌、丈许见方的大池来个鸳鸯共浴。

池外的天地已雨歇雷敛,只间中从远处传来微仅可闻的雷鸣。

龙鹰感觉着闵玄清一双纤纤玉手温柔地抚上他背脊的曼妙滋味,回忆着激烈不下于刚才那场雷雨的缠绵爱恋、男女之欢。虽然一夜没睡,却是神舒意畅,精神和斗志无不处于颠峰状态。

闵玄清移至他前方。

他睁开眼睛,在热气腾升里,风流女冠的动人。仿如刚从池水诞生的神物,没有保留的展现眼前,不由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里去。

闵玄清“嘤咛”一声。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献上火辣辣的热吻。

吻罢。龙鹰笑道:“今次席遥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暴露行藏,只要我向武攸宜报上此事。包他吃不完兜着走。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不智,竟来行刺我的闵大家?”一边说。一边爱不释手地爱抚她滑如凝脂的香背。

闵玄清在他的魔手抚弄下,不住轻轻抖颤,小嘴凑到他耳边,娇柔的道:“你会这么做吗?”

龙鹰道:“大概不会,这样只会将他逼上绝路,后果难测。临别时他邀小弟去见他,正是有谈和之意,他比任何人更明白其中的得失。他为何要行刺你呢?”

法明对席遥的支持,可算是不遗余力。他敢冒天下的大不韪,摸上上智观去抢《无上智经》,乃深思熟虑后一石二鸟之计,针对的是支持无姤子的丹清子、闵玄清和他心爱的仙子端木菱。后又指示莫问常追杀丹清子师徒,如果成功,明心将落入法明的魔爪里,而席遥则声势大盛,凌驾于上清派之上。岂知给龙鹰横加破坏,令莫问常无功而回。

现时形势已变,因无姤子之死,使法明感到席遥再不受他操纵,席遥更威胁到法明在武林的地位,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法明被逼之下不得不放弃对席遥的支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席遥刺杀闵玄清,实在没有道理。

闵玄清道:“若非有你在场,席遥是不会现出真面目,只要我像无姤子般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推个一干二净,还可嫁祸法明。”

龙鹰摇头道:“仍是不合情理,即使怀疑杀你的是法明,但总是对席遥不利,如此借外力来剪除异己,会惹起道门公愤。席遥定有某一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方会冒这个险。唉!快天亮哩!我们再欢好一次,来个鸳鸯戏水,然后分头到福聚楼去,欣赏跃马桥在大雷雨后的美景。如何?”

闵玄清搂得他更紧了。

龙鹰坐在福聚楼二楼靠窗的圆桌,俯瞰雄跨永安渠的跃马桥。雷雨后的西都清晨分外妩媚动人,空气清新,朝阳斜照下,河水闪闪生辉,两岸种植的柳树婀娜多姿,绿油油地衬得岸旁宅舍更是规划整齐,气魄宏大。

由于时间尚早,龙鹰又是第一个光顾的人,楼上二十多张桌子,只两三桌坐有客人,耳根清静。

风过庭来了,坐到他身旁,看着他为自己斟茶,微笑道:“你这小子昨夜溜到哪里去?”

龙鹰愕然道:“你怎知我不是从玉鹤庵来的?”

风过庭忍着笑的道:“因为小魔女天未亮便起来,嚷着要到玉鹤庵找你老哥,万爷只好陪她们主婢到玉鹤庵去寻你这风流浪子。我则怕闵大家来早了,所以先到这里来,岂知竟是你在等我。”

龙鹰立告头痛,若仙子告诉小魔女自己半夜三更和闵玄清一道离开,小魔女会怎么想呢?若把在闵玄清香闺外大战席遥的事抖出来,更是水洗难清。

风过庭道:“昨天在下离开玉鹤庵。找闵大家告诉她明惠和明心的事,闵大家听罢立即去找上清派的元老清真说话,接着她是否到了玉鹤庵去?”

龙鹰苦笑道:“老哥猜得很准,玄清送小弟去见法明,谈了小半个时辰,接着雷雨交加,小弟乃怜花之人,只好亲送玄清返她在长安的家去,岂知遇上席遥来刺杀玄清。遂与他大战一场。嘿!这老小子的功夫真不赖,小弟出尽浑身解数,仍没法留下他。”

风过庭的眼睛不住瞪大,道:“先见法明,再战席遥。你不是在胡诌吧!”

龙鹰大喜道:“既然可以诓过你,肯定可骗过小魔女。不要这样瞪着小弟,前半截是确有其事,后半截则是和闵大家来个合籍双修,你定要助小弟隐瞒。唉!”

风过庭沉声道:“席遥有这么厉害吗?”

龙鹰道:“可以告诉你,若不是有这场雷暴,我很可能已被他宰掉。据法明说。席遥一直暗中修练他奶奶的甚么‘黄天’,法明要到检视无姤子的遗体,方晓得席遥的深浅,生出忌惮之心。”

风过庭的目光投往跃马桥。道:“你的魔女来了!”

龙鹰早看到小魔女英姿飒爽的一马当先,奔上跃马桥,后方跟着青枝和万仞雨两骑。出奇地小魔女没有丝毫怒意,还笑吟吟的左顾右盼。观赏跃马桥两岸的美景,轻松自在。整个人发光发亮,美得像可滴出蜜糖的娇嫩鲜花。

风过庭推他一把,道:“还不下楼迎驾?”

龙鹰在大门迎上小魔女主婢和万仞雨,相偕到楼上去。

小魔女贴近他道:“为何要去找法明那个大坏蛋?他既要杀你,和他还有甚么好谈的?”

龙鹰听得心中大定,知道仙子并没有向小徒弟透露他与闵玄清一道离开,也没有说出他何时离开,令小魔女误以为他见过法明后,直接到这里来,笑道:“不管他是大坏蛋或小坏蛋,只要能令席遥当不成道尊,便是好的坏蛋。仙儿明白吗?”

狄藕仙笑意盈盈的道:“不明白,也不去管你的事,人家和青枝不知玩得多么开心。是吗?枝儿!”

青枝在后面应道:“原来西都这么美,一点不在神都之下。呵!风公子在那边哟!”

风过庭起立迎迓,拉开椅子伺候众人坐下。

叫了早点后,风过庭道:“小陶到哪里去了?”

小魔女不知是否因“闯荡江湖”成功,心情大佳,“噗哧”笑道:“长得这么高大,该是大陶而不是小陶。”

万仞雨道:“显扬有急事,迟点才来。”

转向龙鹰道:“法明有甚么话说?”

龙鹰道:“他会去找武攸宜说话,请他施压令席遥暂时放弃道尊的梦想。”

万仞雨讶道:“他真的肯与你合作,教人料想不到。”

龙鹰道:“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何况他有把柄落在小弟手上。”又向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小魔女主婢道:“今天会忙得要命,没空陪你们去玩儿。”

小魔女喜孜孜的道:“谁要你陪?放心去办你的事吧!”

风过庭接着道:“不过今晚必须早点回家。哈!”

小魔女嗔道:“真没说错你们,蛇鼠一窝。”

万仞雨呼寃道:“我可没有说话。”

小魔女不理他,道:“天女不是来的吗?”

龙鹰作贼心虚,不敢答她,做出个茫然不知的表情,目光投往风过庭。

风过庭知机的道:“她为道尊的事忙个不休,不知会不会来呢。”

小魔女凑到龙鹰耳旁,轻轻道:“师父留你在玉鹤庵干甚么?”

龙鹰正要答她,一个年轻道人登上二楼,朝他们走过来。

众人目光全投往他身上去。

道人立定施礼,道:“贫道奉天师之命,特来邀请鹰爷到天师道坛一见。”

除龙鹰外,众皆大讶。

龙鹰起立向众人道:“等小弟的好消息。”

说罢随年轻道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