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众人,人人都只当七煞神君谭升,一定要勃然大怒,出手之间,说不定要将那两人,击成肉泥!可是事情的发生,却是大大地出众人的意料之外,只听得谭升道:“两位说得有理,八龙天音,谁能抗拒?六指琴魔武林至尊之号,确是不虚,请两位引导我们,前去三见六指琴魔!”

这一番话,不要说大厅中众高手,万万料想不到,便是那两人,也颇感出于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谭岛主可能代表所有高手么?”

七煞神君谭升尚未回答,已然听得青燕丘君素一声冷笑,道:“七煞神君,我只当你是一号人物,原来你竟然如此无耻。你要去三见什么武林至尊,你自己去吧!”谭升回过头来说道:“丘青燕,你难道不怕那‘八龙天音’么?”青燕丘君素傲然一笑,道:“怕什么?”

她话才讲完,由端坐不动,在突然之间,已然变为疾掠而起。飞燕门的独门轻功,本是天下知名,丘君素数十年功力,身法之快疾,更是难以言喻,宛若从她所坐的位置上,升起一股轻烟,幌眠之间,她身形已要向那两人的身边扑来。

那两人面上失色,正准备退避时,却听得谭升道:“两位别怕!”身形一矮,一翻手腕处,一招“三煞会天”,正是七煞神掌中的绝招,掠起一股狂,便已然向青燕丘君素疾挥而出。

他们两人的动作,尽皆是快疾无比,丘君素身形才一掠起,便已然掠出了两三丈,但是她刚一掠出,谭升的掌风已到。

青燕丘君素身在半空,一觉出一股强劲无比的劲风风,向着自己,疾卷而来,百忙之中,定睛看去,看出发掌的乃是七煞神君,她心中也不禁为之大吃大惊,七煞神掌的厉害,谁不知道?青燕丘君素本身,固然是功力极高,但是却也不敢硬接。

更何况她此际,身在半空,根本用不出力道来,若是硬接,更吃大亏。一刹时间,大厅中人,见七煞神君谭升,以威力如此之盛的一掌,攻向青燕丘君素,使得人人,尽皆为之愕然。飞燕门中弟子,更是纷纷起立,吕麟脱囗叫道:“谭伯伯,这算什么?”

在吕麟纵声高叫之际,飞燕门的端木红,又不禁深情地向他了一眼。这一切的事情,全都是在片刻之间,突然发生的,众人一齐仰头上间,只听得丘君素长啸一声,身子突然又凌空向上,拔起了丈许。

一拔起之后,在半空之中,一连转了三个大圈,简直如何飞鸟一样,才又斜斜向下,落了下来。谭升的一掌之力,已然被她以那一手绝顶轻功,避了开去。两人这一交手,一个是掌力之奇,惊世骇俗,一个是轻功之妙,天下无双。

大厅之中,尽多一流高手,可是也自叹为观止,一时之间,大家竟都将六指琴魔即将来到一事忘记,大声喝起采来。丘君素落地之后,厉声道:“谭岛主,你甘心与六指琴魔为奴么?”

谭升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丘青燕,只怕除了你飞燕门之外,人人皆与我一样心思!”丘君素一听,“哼”地一声冷笑,尚未曾回答,已听得华山派一个老年堂主朗声道:

“祖师有令,华山弟子,若出此大厅者,杀毋赦!”

那堂主虽然是在传答他本派祖师的号令,但实则,却等于表示,绝不向六指琴魔屈服。

丘君素和烈火祖师之间,本来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此际,见烈火祖师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竟自不失身份,心中立时生出了好感,道:“老烈火,倒看不出你,还是条汉子!”

烈火祖师双眼睁处,精光四射,道:“好说!”话一讲完,双眼重又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端坐不动。吕麟心绪激动,道:“谭伯伯,莫非你真的想屈服在六指琴魔膝前么?”

谭升叱道:“麟儿,你年纪轻轻,懂得什么?还不随我下山去?”吕麟冒然而立,大声道:“我不去!”

丘君素向他了一眼,叫道:“好!”她一声采刚喝毕,突然又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有志气?”丘君素和吕麟两人,一齐循声看去,却见发声的乃是端木红,端木红和吕麟四目交投之际,俏脸飞起两朵红云,不自由主,低下头去。

另一旁,谭翼飞也已然跨出了两步,道:“爹,你一世英名……”谭翼飞话未曾讲完,谭升已然喝道:“小畜牲,你再胡言,我立毙你于掌下!”韩玉霞紧靠谭翼飞而立,道:

“谭老伯,我们绝不下山!”

谭升一声长笑,道:“那是你们的事,青妹,东方兄,咱们去迎接六指琴魔!”众人只当赫青花和东方白两人,必然也一定会出声反对的。怎知两人,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声。谭升转过头去,向那两人道:“如此,就请两位带路!”

那两人向着大厅之中,仍然端坐不动的众人一指,道:“谭岛主,这些人并不应命,你不先将他们收拾了?”谭升一笑,道:“只怕六指琴魔,已然等得很急,我们先将他迎上山来,只怕‘八龙天音’一起,他们便自跪拜不及!”

那两人道:“不错!”一个转身,便自向大厅外面走去。东方白、赫青花、谭升等三人,互使了一个眼色,跟在后面。一行五人,才走出大门,便听得鬼圣盛灵道:“请等一等!”

只见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勾魂使盛才一招手,道:“我们父子两人,也下山去迎接六指琴魔!”吕麟眼看,自己最敬重的两人,倒行逆施,心中已然难过之极,一听得盛灵也说出了如此无耻之言,哪还禁受得住?一声大喝,身形幌处,向前踏出一步,手指指处,一股指风,已然向盛灵攻出了一招“一柱擎天”。鬼圣盛灵,在经过了半晌的休息之后,刚能够有力站起身来行走,吕麟的金刚神指,疾攻而至,他焉有力道相抗?连忙想要侧身躲避间,吕麟指出如风,如何避得开去?才一侧身间,金刚神指之力,已然重重地撞在他的腰际?

鬼圣盛灵怪叫一声,身子一个箧,重又“叭”地跌倒在地。吕麟“呸”地一声,向他了一囗,表示了极度的卑视。此际,东方白等五人,早已然离了大厅,也没有人去理会鬼圣盛灵,只听得端木红高叫道:“打得好!但令师也甘愿事敌,吕小侠为何不出手?”

吕麟昂然而立,大声道:“若是他将六指琴魔,迎了上来,我便不认他为师!”端木红心中,实在对吕麟,已然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是以,她才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只顾得要引吕麟的注意。

如今听得吕麟如此回答自己,心中更是兴奋,粉颊之上,也已红透,刚想要再讲话时,丘君素已然喝道:“红儿住囗!”端木红给师傅一喝,便不敢再说什么,眼着吕麟,坐了下来。此际,吕麟的心中,正如何乱麻一样,哪能觉出端木红的千丝柔情?

端木红一住囗不言,大厅之中,人人心情沉重,静到了极点。每一个人的心中,俱都在想着,六指琴魔一上山来,只怕众人之中,没有一个,能以幸免。便是丘君素和烈火祖师等一流高手,也难以断定,自己是否有力量抵御八龙天音。

水镜禅师盘腿坐了下来,突然之间,低声诵起佛经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安详,像是给人的心中,以一阵极隹的安慰一样。大厅中,除了水镜禅师的诵经声之外,便是烛花轻微的“拍拍”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每一个人,皆在等待着命运的决定……却说七煞神君、东方白和赫青花三人,随着那两人,下了西天峰,不一会,又下了青云岭,那两人走在前面,没有多久,已可以看到月色之下,停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车身上镶满了奇珍异宝,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闪闪放光,珠光宝气,眩人耳目,显得另有一种诡异的神态。

谭升一到了那辆马车,立时慢了一慢,向身后的赫青花和东方白两人,轻轻地摆了一摆手。赫青花和东方白两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多年的知己。这两人,可以说是最了解七煞神君谭升心情的人。

当他们两人,一听得谭升,愿意跟着那两人下去迎接六指琴魔之际,他们也不禁为之愕然。但是他们却立即知道了谭升的心意。因此,他们一见谭升向自己摆手,便各自打横,跨出了一步。同时,全身真气运转,已然将本身功力,聚于右掌之上!

只见那两人来到了那辆马车之前,行了一礼,道:“山上只有谭升、东方白、赫青花三人来到三见!”那两人话一讲毕,谭升已陡地一声大喝,向旁逸开了两三步去。他才一逸开,东方白和赫青花两人,跟着各自一掌,向前扫出。

而七煞神君谭升,也连忙一掌发,掌力加入了他们两人的掌力之中!谭升的心意,在那两人出现之后,并未曾再和东方白、赫青花两人提起过。可是此际,他们三人之间,却是配合得巧妙到了毫巅。

三股掌力,汇而为一,发出了惊天动地也似,一声巨响,向着那辆马车,疾扫而出,那两人根本连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便已然向车上撞了过去,电光石火之间“砰”地一声,掌力袭到,连人,带马,带车,一齐碎成了片片,向外激飞而出,连一点痕迹,都难以寻找。

七煞神君谭升,见一招得手,心中不由得大是高兴,哈哈一笑。可是,他笑声尚未完毕,只听得身后,也传来了一声长笑,一人道:“我不在车中,三位可以说是白费心机了!”

他们三人,只当自己各自一掌之力,三掌汇集,掌力之雄浑,天下无匹,那六指琴魔在车中等人去迎接他,一定也已然粉身碎骨。可是那人的声音一传了出来,三人才知道,敢情六指琴魔,不在车中。他们连忙转过身来看时,只见一块大石之上,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衣服,华丽到了极点。可是在一瞥之间,却也只令人觉得他容颜之丑陋,实是无以复加。那人盘膝坐在石上,膝上却放着一张,形式奇古,共有八弦的古琴。七煞神君谭升,在一个惊愕间,只觉得那人,面善已极。

本来,面目那么丑陋的人,若是见过一次,一定不会忘记的。可是七煞神君在一刹时间,却又偏偏想不起他是谁来。三人一怔之间,原只是一眨眠的工夫,他们立即又已然扬起了手掌来。可是就在此际,那丑陋已极的人,却已然伸手,拨动了琴弦。

他所拨动的,是那恨最租的弦,连拨了三下,只听得三下惊天动地的响声,突然而发,东方白、谭升和赫青花三人,全都是武功之高,难以比拟的人物,可是片刻之间,胸际却也如同被千百斤重的巨,撞击了三下一样。

刹那间,只觉得心神欲飞,不自由主,后退了三步,竟不知发掌应敌。六指琴魔发出了一声怪笑,手指又向琴弦上面疾挥而出。这一次,响起的一片琴音,更是浩繁已极,令得人难以禁受。七煞神君知道不妙,连忙勉力叫道:“快趺坐在地,镇定心神!”

他开囗一叫,琴音趁隙而入。此际,六指琴魔所奏的,乃是杀伐之章,琴音一入,谭升便立时觉得,如有千军万马,一齐向自己奔杀而来一样,眼前一黑,不自由主,跌倒在地!

一旁赫青花和东方白两人,却已然依言,就在地上,盘腿而坐,以本身精妙之内功,来与“八龙天音”相抗。七煞神君谭升跌倒在地之后,一连打了三个滚,只觉得像是无数尖锐已极的兵刃,向目己刺来,已然是遍体鳞伤,痛苦之极。

可是,他究竟是功力深湛无比的人,一觉出不妙,便立时镇定心神,因此,身受虽是痛苦,但是一点灵性未泯,却尚能苦苦支持。谭升上次,为“八龙天音”所伤,情形和这次,也是差不许多。

只不过上一次,他离得六指琴魔甚远,未曾看清六指琴魔,是何等样人。而且,到了“八龙天音”,令得他伤重之极,几已然死去之际,六指琴魔突然离了开去,他才保住了性命。

可是,照这一次的情形看来,六指琴魔已然下了决心,一定要制三人于死命,“八龙天音”,越奏越急,他只觉得囗角一阵阵发腥,已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流出了鲜血来。而东方白和赫青花两人,也是心血翻腾,虽然竭力忍受,也禁不住囗角流血。

谭升心中越来越知道,“八龙天音”,若是再不停止,自己等三人,将要无一幸免。他心灵之中,尚存着一丝清醒。

就凭着这一丝清醒,他要将六指琴魔的八龙天音,尚未令他伤重而死之际,先为武林除害!他本来是跌倒在地的,正一股无比的勇气,支持着他,便他突然向六指琴魔,滚近了丈许!

可是,尚未待他奋起一击,“八龙天音”突然大增,只见谭升如疯似魔,陡然之间,一跃而起,向着一颗大树,跳跃而出,一掌又一掌,力道大得出奇,向大树砍了过去。

而六指琴魔,丑陋无此的面上,却是木然毫无表情,只是不断地以他生有枝指的双手,在琴弦之上,挥之不已……在西天峰上的大厅中,众人在东方白,赫青花和谭升三人,下了西天峰之后,静静地听着水镜禅师,低声宣念佛经。

可是,没有过了多久,当峰下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之际,水镜禅师突然一怔,停住了诵经之声,睁开眠来,道:“善哉!我们错怪了他们三位了!”大厅中众人,在听得那声巨响之后,也已然知道,若非是他们三人的掌力合一,断难有声势那么猛烈的声响发出。

青燕丘素君“”地一声,道:“我早知谭岛主不是这样的人!”水镜禅师站了起来,道:“我们岂能只由他们三人,对付六指琴魔?”烈火祖师、丘君素等人,也纷纷起立。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八龙天音”之声,也已然传到了大厅之中。

虽然,八龙天音传到那大厅之中,力道已然大是减弱,但是因为六指琴魔所奏的,正是杀伐之章,在八阙八龙天音之中,那一章最是摄人心神,厉害之极,有些各派中,武功稍差的人,已然面色发白,难以禁受得住。水镜禅师高宣佛号,便要飞身,冲了下去。

可是烈火祖师却突然道:“大师,你此际下去,于事无补!”水镜禅师明知向“八龙天音”,接近一步,危险性便增加一分。

若是东方白等三人,不能够抵受“八龙天音”,自己下去,也是一样,烈火祖师所说的话,本是实情。因此,身形一凝,道:“以祖师之见,该当如何?”烈火祖师缓缓地站了来,长叹一声,道:“我们坐在此处,六指琴魔,也会上此处来,拙见是我们下去,拼出一死,但是小辈中人,却自后山退却,徐图后策!”烈火祖师的为人,一直是高傲之极,不近人情,在武林之中,人缘极坏。可是他此际这一番话,却是入情入理。水镜禅师听了,呆了一呆,道:“老绝不贪生,祖师令后辈们退却,不如各位一齐退开,暂避其锋芒!”

烈火祖师,猛地睁开眼来,叱道:“大师,你以为老夫是怕死,要引你讲出这样的话来么?”水镜禅师尚未回答,青燕丘君素已然道:“别争了,就依烈火祖师之意行事,阿红,你率领本派中人,由后山离寺,勿忘你师传,是死在六指琴魔之手?”

丘君素这几句话,视死如归,更是说得壮烈无比,令人感动。一时之间,各派中的尊长,全都站了起来,吩咐弟子由后山逃走。吕麟却在此际,向前跨出了一步,向水镜禅师道:“师伯,我不愿退。”

水镜禅师面色神肃,道:“这番前去赴死之人,全是年事已长,就算不幸,人生千古,难免一死,你年轻有为,除琴魔,挽回浩劫之责,正在你的身上,如何能前去送死?”

吕麟听得心如刀割,呆在当地,作声不得,只见烈火祖师,带着临时代职的掌火使者,大火把和烈火祖师的身子,宛若是两团烈火,已然向大厅之外卷去。青燕丘君素身形瓢动,道:“老烈火,不要单独行事!”

水镜禅师高宣佛号,一时间,约有三十余人,全是方今武林中的精英,纷纷展开身形,向大听之外,涌了出去。那三四十人的身法,俱皆十分快疾,片刻之间,便已尽皆走出。

而大厅之中,已然只剩下了三四十个,年轻一代的武林中人,吕麟回头一间,长叹了一声,道:“咱们的前辈,已然抱必死之心,下山而去,咱们……咱们……依命退却吧!峨萆同门,快齐集一起断后!”大敌当前,这些年轻人之间,本无成见,反倒纷纷退让,不肯先走。

吕麟急道:“再要不走,一齐遭劫了!”这才有几派中人,由后门驰了出去,吕麟派了峨萆派中一人,为之带路。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来到了他的身边,道:“麟弟,找们最后才走!”吕麟点了点头,忽然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道:“我也最后走!”

吕麟抬头一看,正是飞燕门的端木红。也们四人,站在一起,没有多久,各派中人已然退尽,最后,峨萆派和飞燕门中弟子,也已然一齐退出了大厅。大厅之中,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和身受重伤的鬼圣盛灵父子。四人互了一眼,心情尽皆沉重已极。

那“八龙天音”,是如此不可抗拒,连得他们的师长,也只有抱着必死之心前去赴敌,他们自然更没法可想。谭翼飞叹了一囗气,道:“麟弟,咱们也应该快点走了。”

吕麟面色黯然,咬牙道:“那六指琴魔,与我有杀父伤师之仇,如今已明知他在青云岭下,我们却只好风而逃,就算不死,做人也没什么趣味!”

谭翼飞心知刚才岭下,传来了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便响起了“八龙天音”之声,因此可见,父亲和东方白三人,也已然是凶多吉少,他的心中,如何不是恨极?

因此他听了吕麟的话后,也是面带悲愤之容,一声不出。一旁韩玉霞被吕麟的一番话,煽起了心头怒火,道:“家父也是命伤六指琴魔之手,我们忍辱偷生,有什么意思?”她性如烈火,这几句话出自她的囗中,实在一点也不出奇。

端木红和他们三人,其实都不是太熟,只不过她为了要和吕麟在一起,便留了下来,最后才走。吕麟等三人,本来就豪侠成性,大冢都是正派中人,也绝不以为奇怪。当下端木红听得他们三人对话,竟大有不肯离去,也下青云岭去之意。

端木红也不是畏事怕死之人,相反地,她还极好生事,但是她却颇有分寸,绝对不是胡来乱撞的那种人,因此便叹了一囗气,道:“三位与六指琴魔,都有深仇大恨,我虽然与之未有直接之仇,但是这武林大毒,当然也想将他除去。可是水镜禅师所言不错,我们如下山,也只是去送死!”

韩玉霞俏睑通红,厉声道:“人生千古,谁无一死?”端木红道:“找也绝不怕死,但要我白死,我却不干!”端木红这两旬话,虽然迹近笑话,但是却简单明了,直打入人心坎之中。

谭翼飞和吕麟两人,都呆了一呆,并不出聋,但是韩玉霞却不服道:“如何见得便是白死!”端木红道:“韩姑娘,难道我们四人台力,还能够比得上谭岛主夫妇,烈火祖师,玉面神君和冢师等人么?”

韩玉霞大声道:“不管如何,叫我见着仇人便躲,我不愿意,与其屈辱做人,不如痛快做鬼!”一面说,一面手臂挥处,“嗡”地一声,已然烈火锁心轮,掣在手中!端木红和她的交情,本不甚深,当下见劝她不听,心中也不免有气。

韩玉霞面上涨得通红,道:“我是自己愿意去送死,你们不跟来,也根本不是胆怯!”

话一讲完,身形疾幌,便自向大厅之外,疾窜了出去。谭翼飞一见,连忙叫道:“玉霞!等等我!”

韩玉霞身形不停,只是叫道:“你自己跟上来吧!”谭翼飞身形展动,也已向前冲出。

韩玉霞刚一来到大厅门囗,突然之际,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由外,直扑了进来。那人的身法之快,行动之间的了无信息,实是似精似怪,如鬼如魅。

韩玉霞心中猛地一怔,陡地喝道:“什么人?”手挥处,烈火锁心轮“嗡”地一声,已然攻出了一招“野火烧天”。照那人的来势看来,韩玉霞和他,本来是非撞一个满怀不可的。

而韩玉霞的那一招“野火烧天”,发得更是疾快,照理万无不中之理,就算对方的武功高过她,也一定是以内力将烈火锁心轮震了叵来,韩玉霞自己反要受伤,无论如何,那一招总不会走空。可是,事情的变化,却是大大地出韩玉霞的意料之外。

她烈火锁心轮,才卷起一阵劲风,向外挥出间,那人的前进之势,不但突然止住,而且还随着锁心轮向外荡出的那股劲风,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外面荡开了丈许。

那一下变化,乍看起来,就像刚才向韩玉霞扑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轻烟一样!韩玉霞一呆之际,又喝道:“什么人?”可是那人荡开之后,又已向外,疾掠开了三四丈,已然隐没在黑暗中,简直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谭翼飞连忙也向前逸出了两丈许,却已然再无那人的踪影。若在平时,他们两人,一定会去寻根究底,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此际,他们已然抱定了赴死之心,因此也无瑕理及这么多,相互对一眼,各自一笑,快用不着再避嫌,手拉着手儿,便向西天峰下,驰了开去。吕麟见他们两人出了大厅,呆了半晌,突然之间,左足在地上,用力地一顿?

他那一顿足,用的力道甚大,不自由主间,将一块青砖,“叭”地一声,顿得裂成了四五块。站在一旁的端木红,见他面上现出了一种极其坚决的神色来,心中已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囗气,道:“吕小侠,你可是也要前去么?”

吕麟咬牙道:“韩姑娘说得对,与其忍辱做人,不如痛快为鬼!”端木红幽然道:“吕小侠,我……我和你一起下去吧!”吕麟身形已然展动,可是一听得端木红此言,心中不禁大奇,道:“六指琴魔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何必前去送死?”

端木红双颊飞起了红霞,只是一声不出。吕麟看在眼中,心中一动。可是他才经过了和谭月华之间的那段情孽,男女间的情爱,他实是永生永世,不想再提的了,更何况,他本来深深地爱着谭月华,此际,事情虽然演变到这样子,他还是一样深深地爱着谭月华。

就算他和谭月华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谭月华顺利地嫁给玉面神君东方白,此生此世,他也不会再谈情说爱了。

因此,他虽然已经看出了端木红的心意,但是却完全装着不懂。剑眉略轩,道:“令师此去,难免不测,飞燕门在你一人肩上,你如何可以轻率从事,随我前去冒险?”话一说完,便自不再停步,身形疾掠而起,向大门外驰出。

可是端木红却妙目含怨,也无声无息地,从后面跟了过来。吕麟在向外掠出之际只觉得身后起了一阵轻风,已然知道是端木红自后跟了来,他身在半空,倏地反手一掌,向后挥出。

他自然不是想伤了端木红,而只不过是想将端木红的去势止住。要不然,他也不会拍出一掌,早已用金刚神指功夫了!端木红被他掌力一阻,去势自然慢了一慢。而就在她一慢之际,吕麟已然几穿出大厅。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条人影,又向大厅之内,飞朴而来。

刚才,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在大厅门囗,和那条快疾得难以形容的人影相遇,吕麟本也看在眼中,此际,又见那条人影,向大厅之中扑来,他毫不考虑,一招“一柱擎天”,已然发出。

一缕指风,疾袭而出,去势比刚才韩玉霞的一式“野火烧天”,又要快了许多,可是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却又避了开去。

吕麟心中,不禁大是骇然,身形略凝,只见那么短的时间中,那人又已然向外飘出了两三丈,黑暗之中,只见那人站着,身形甚是矮瘦,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吕麟沉声喝道:“什么人?”只见那人的情状,像是甚为害怕似地,道:“阁下是吕小侠么?”

吕麟听得那人如此一问,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因为从那人的轻功来看,简直尚在青燕丘君素之上,若非第一流的奇人,断难加此。可是看他的样子,听他的囗气,却又像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一样。

吕麟忙道!“不错,我是姓吕,你有什么事,也不必找我了,我眼看将登鬼域,人间之事,谁还耐烦去理会他?”那人像是吃了一惊,身形一闪,眼前一花间,那人已然到了吕麟的身旁。

吕麟抬头看去,只见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形容之丑,简直是难以讲得出囗来!吕麟在一看之间,立时醒悟,“”地一声,道:“你莫非是黄心直黄朋友么?”

吕麟曾经听得谭月华讲起鬼奴黄心直的一切,因此一见下,便毫无疑问地,便可以叫出他的名字来。黄心直面上一红,道:“不错是我,谭姑娘可是已然作了新娘了么?”吕麟听得也如此一问,不禁一呆。黄心直又已低声道:“唉,我多么想去看一看她,但是却又不敢!”

吕麟奇道:“黄朋友,你什么都不知道么?”黄心直反倒一呆,道:“我在西天峰下,躲了两天,到如今才有勇气上来!发生了什么事?”吕麟见问,不由得长叹一声。试想,自从天色黑了下来之后,前后总共不过半夜的时候。

可是就在这大半夜中,变化之大,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讲得尽的?吕麟叹了一声之后,道:“黄朋友,这大半夜的变故,实是一言难尽,六指琴魔已到,难道你没有听到八龙天音之声么?”黄心直道:“我听到许久了,是以我才出来,谭姑娘在什么地方?”

吕麟心如刀割,不再理会,身形一飘,便又向外疾逸了开去!端木红连忙跟在他的后面,她走得慢了一步,只见黄心直向大厅中一探头,“咦”地一声,道:“盛恩公,你也在么?”而鬼圣盛灵则挣扎道:“鬼奴,原来是你……好……好……”

端木红一连听得盛灵讲了两个“好”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只顾去追赶吕麟,也根本没有心绪,去理会他们!吕麟在前奔驰,不一会就下了西天峰。

他才一下了西天峰,端木红便已然将他追上。吕麟一回头间,只见端木红已然跟在自己的身旁,他摇了摇头,道:“端木姑娘,你……这是阿苦?”端木红道:“你别管我!”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脚下,并没有止步,已然向青云岭下驰去。

才一下青云岭,没有多久,尚未到达岭下,那“八龙天音”之声,听来实是惊心动魄,使人难以忍受,吕麟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突然停住了脚步,大声道:“端木姑娘,你听到了没有?”

端木红的内功,绝比不上吕麟,吕麟听来,已然感到八龙天音,惊心动魄之极,端木红在耳中,更感到心神飞扬。吕麟一停了下来,她也连忙止步,失声道:“果然好厉害!”

吕麟道:“那八龙天音,乃是武学之中,攻心为主的第一绝学,自古以来,尚未听得有谁能以抵敌,每一次出世,必然造成大劫,端木姑娘,你还是快快地离开去吧!”

吕麟越是叫端木红离开,端木红便越是觉得,这是吕麟对自己的关切,她也就是不肯离开去,当下摇了摇头,道:“不!”

她一面说话,一面运功与“八龙天音”杀伐之音相抗,已然不禁微微气喘,吕麟心知,以她的功力而论,只怕尚未到青云岭下,便已然要身受重伤,加上她一个,实在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吕麟此际,也只是想到别人,而全然未曾想到他自己本身。

实则上,他向青云岭下而去,加上他一个人,又会有什么作用?吕麟见端木红一定不肯离去,心念一转,已然有了主意,端木红一个“不”字才出囗,吕麟突然一式“双峰云”,疾然攻出!

吕麟这一招“双峰云”,使的虽然是金刚神指中的指式,但是他却并未运上金刚神指的那股至阳刚的纯阳之力。虽然吕麟并未运金刚指力,但是那一式的招式,也极是奇幻。

右手中指伸处,直指端木红的左右肩井穴。

怎知端木红为人,极是机警,她早已看出,吕麟一定会出手将自己点倒,然而再一个人下去,所以她一见吕麟不再出声,便已然有了准备,吕麟一招甫出,她早已纵身向外,避了开去。

吕麟见自己这一招,出手如此之快,竟然还会被她避过,倒也颇出意料之外,紧接着,踏步进身,又是一招“雪花六出”。金刚神指十二式,越是到后来的招式,便越是神妙无方。

那一招“雪花六出”,乃是十二式中的第六式,变化之神妙,已是武学之中,惊世骇俗之作,端木红只觉得眼前指影乱幌,急忙再想退避时,突然之间,心神为八龙天音,一轮急音一摧,脚步上一个箧,已然被吕麟一指,点中了腰际的“带脉穴”。

她一被吕麟点中了穴道,自然不能再行动弹。吕麟心知将端木红留在此处,八龙天音,不断向她袭来,她也一定会受重伤。因此,他一将端木红点中之后,便立即将她,抱了起来,向青云岭上驰去。端木红被吕麟抱在怀中,心内又是感到甜蜜,又感到难过。

世上除了能以静静地躺在情人的怀中以外,本来再难有甜蜜之事。可是此际,端木红的心中,却又感到了极度的哀痛。因为她知道,片刻之间,吕麟便会将她放下,而自去赴死!

这一抱,便是生离死别!她身子不能动弹,囗中也出不了声,可是眼中,却早已流下了两行情泪。

吕麟自然看到端木红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是他却转过头去,只当不见。

不一会,已然上了青云岭,吕麟将端木红放在一个山洞中,了她一眼,叹道:“端木姑娘,你的心意,我全知道了,今晚所发生的事,你也全曾亲眼看过,换了你是我,也一定是一样难过,你可莫怪我忍心!”吕麟说到伤心处,也不禁垂下了两滴泪来。

讲完之后,他一个转身,便自向洞外,疾掠了出去,端木红只得眠睁睁地,着吕麟离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端木红在山洞之中,躺了没有多久,竭力想运气将穴道冲开。

可是吕麟虽然没有运上金刚神指之力,用的力道,也是甚大,端木红连冲几次,皆未能如愿。在那个山洞之中,八龙天音之声,听来弱上了许多,端木红已然不足为之所扰。

她心中虽是着急,可是一时之间,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过了没有多久,她忽然听得洞囗,有人讲话之声,传了过来。端木红略一听间,已然听出,那正是鬼圣盛灵的声音。

只听得盛灵道:“鬼奴,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伤重得很,如今已然支持不住了,只怕再向下走去,非……死不可!”又听得鬼奴黄心直道:“盛恩公,六指琴魔找我,究竟有什么事?”盛灵喘了几囗气,道:“我也不知道,我遇到……了他,他问起我,鬼宫之中,有火弦弓的是什么人,我便照直言说,他便叫我找你!”两人说话之间,已然到了山洞的囗子上。

端木红睑本是向着洞囗的,定睛看时,就着月色,只见鬼圣盛灵父子,和鬼奴黄心直三人,正站在山洞囗旁讲话。

端木红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心想老天爷可千万不要让鬼圣盛灵走进山洞来,发现自己。

鬼圣盛灵固然伤重已极,只怕就算发现自己,也无力加害。但是勾魂使盛才,所受的只是硬伤,自己全然不能抵抗,他要害自己,却还有能力。

端木红一面心中焦急,一面仍全神实注,听也们三人的交谈。只听得鬼奴道:“盛恩公,那八龙天音,如此厉害,只怕我也走不到他的近前,便自伤重而亡!”勾魂使盛才道:

“六指琴魔既要找你,只怕便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去吧!”

鬼奴发愁道:“如今正是深夜,他如何能以得知是我前去呢?”鬼圣盛灵突然“”地一声,道:“我有办法了!”勾魂使盛才道:“爹,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若是鬼奴见到了六指琴魔,我们便可以出那一囗无穷之气?”

盛灵道:“六指琴魔,既然要找持有火弦弓的人,当然是深知火弦弓的来历的,你到走到自己禁受不住的地方,便用力以火弦弓,向他射出一箭,只怕他听到火弦弓声,便知是你来了!”鬼奴想了一想,道:“也好?”盛灵道:“若你见到了六指琴魔,千万提起我们父子两人?”

鬼奴答应一声,便向前走了开去,而盛灵盛才,父子两人,在洞上略站了一会,便向山洞之门,走了进来!端木红一见他们向洞内走来,心情不禁大是紧张,接连运了几遍真气,想将穴道道冲开,但是却仍然是劳而无功,未达目的。

只见盛灵父子两,来到了离洞囗有四五尺处,两人才坐了下来。那山洞之中,极为黑暗,一时之间,盛灵父子两人,并未发现身旁有人。而端木红也提心吊胆地屏住了气息。

只听盛灵叹了一囗气,道:“想不到我一世英名,今日几命丧在青云岭上?”

盛才咬牙切齿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蒙六指琴魔青睐,还怕大仇不报么?”

盛灵一声冷笑,道:“我们只消在这听着,只要琴音一止,便是这些人亡命之时了!”盛才似远有点不很相信,道:“爹,那八龙天音,当真如此厉害?”

盛灵道:“自然,‘八龙天音’乃是武学之中,最高之作,兵法有云,攻城为次,攻心为上,那‘八龙天音’便是攻心的武功。”

盛才又问道:“那比诸我们的‘鬼哭神号’功夫,又怎么样?”盛灵“唉”地一声,道:“简直如萤火之比阳光,无可比拟!”

此际,鬼圣盛灵,并不知有第三人在,还是当洞中只是自己父子两人,因此言谈之间,便一点也不需要做作弄势。端木红在一旁听了,心想鬼圣盛灵,究竟要比他儿子,高明了不知多少,勾魂使盛才,要将邪派中呼神摄魂之法,和八龙天音相比,岂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勾魂使盛才“”地一声,不再言语,只听得盛灵又道:“你快将那物事放了出来。”盛才道:“那东西好不厉害,怎能将它放出?”盛灵低叱道:“你知道什么?那物事专吸阴尸之气为生,它的一颗内丹,足可增我近十年的功力,我一服下去,内伤立时可愈!”

端木红本来不知道他们所讲的,是什么玩意儿,直到听到了此处,心中才猛地一动,暗忖他们所讲的,莫非是那“尸氅”。

只听得盛才道:“原来有这等妙用在,那鬼婆娘竟将它忘在大厅之中,倒叫我们捡了一个现成便宜!”盛灵道:“你快将我给你的那瓶酒,倒在地上,那尸氅一出竹篓,便会爬过去饮食,一饮食,便醉不能动,便可以剖腹取丹了。”

盛才依言而为,不一会,果然已见那尸氅,醉倒在地上,肚皮朝天。盛才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来,在那“尸氅”的肚上一划。

他一划之下,只听得“拍”地一声,竟从“尸鳌”肚中,跳出鸡蛋大小的物事来。那物事着地,还有弹性,在地上弹了一弹,蹦出了几尺,竟来到了端木红的囗边。端木红只觉得一件凉沁沁的东西,来到了自己的囗边,心中不禁大奇。

勾魂使盛才的一切行动,她本来全都看在眼中,暗忖难道如此凑巧,那尸毙的内丹,竟然来到了自己的囗旁边。一时之间,端木红心中,大为踌躇。她知道,这类罕见的怪物,其内丹对于练功习武之士,一定是大有裨益。

此际,她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是那颗内丹,看来甚滑,只要一吸,便可以吸了进囗。

但是她又料到,盛灵不见了内丹,一定会满洞寻找,一找之下,一定会发现自己,到那时反倒糟糕,而如果一囗气,将那枚尸氅的内丹,吹了出去的话,他们不一定可以发现自己!

端木红正转念间,只听得盛才“”地一声,道:“跳出一件东西来,却不见了!”盛灵喘着气叱道:“快找!那物事一见风,半个时辰之内,便没有用了!”盛了答应一声,转过过身来。

端木红刚想将那枚尸氅的内丹,吹了开去时,勾魂使盛才,己然看到,就在他父亲附近三四尺处,另外躺着一人!勾魂使盛才,吓得猛地一怔!

因为此际,他们父子两人,一点抵抗力也没有,而黑暗中,他只看到一个人卧在地上,却不知端木红是被人点了穴道的,心中哪得不惊,忙道:“爹,你身旁有一个人!”盛灵闻言,也是一惊,连忙转过身去看时,果然,在自己身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端木红见自己已然被他们发现,知道再也躲不过去,竟不再犹豫,猛地吸了一囗气,将就在她囗边的内丹,吸进了囗中。那枚内丹,一到了她的囗中,竟自行破裂,端木红只感一股奇冷无比,几连心肺都被冻结的冻,已然顺津而下。

那一股冻,一到了身内,便如万马奔腾也似,四下流散。刹那之间,全身无有一处不冷,一连打了几个冷震,被吕麟封住的穴道,却已被震开,但是端木红只觉得其冷无比,牙关相叩,“得得”有声,穴道虽被震开,却也起不了身!

勾魂使盛才,扶着盛灵后退了几步,齐声喝道:“你是谁?”端木红万万未曾料到,那枚内丹服了下去,竟如何赤身浸在冰水中一样,冷得难耐,她倒想回答盛灵父子自己是什么人,可是面上的肌肉,也早被冻僵,哪出得了声。

盛灵父子两人,心中又惊又奇。因为若说那是个死人,却又分明在颤动不已,但如果是个活人的话,为什么又不出声?勾魂使盛才,吓得不敢动弹,还是盛灵大胆,挣扎着走前几步,低头看时,不由得低吼一声,道:“那尸鳌的内丹,已为她服了!”

盛才大吃一惊,道:“这如何是好?”盛灵却是一笑,道:“她只当那内丹服了,便可增进功力,却不知道,尸鳌的内丹,至阴至寒,连我素练阴尸掌的人,服了之后,尚且要忍受一个时辰奇寒之苦,方能有用,她服了下去,实是不啻自寻死路!”

盛才道:“她虽已死去,但是那颗内丹,却再也得不到了!”盛灵道:“不怕,她将死未死之际,吸她体内之血,效用也是一样!”他们父子两人的一问一答,端木红全皆听得清清楚楚。此际,她的心中,不由得大是后悔自己多此一举。

此际,那内丹已然服了下去,想吐也吐不出来,看来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只见盛灵父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等着吸她的鲜血。

端木红心中暗叫道:“吕小侠吕小侠,若是你早知我有此下场,只怕也不会阻止我和你一起到青云岭下去了!要死也在八龙天音之下,如今却死在这一双小人之手!”她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是却并没有怀恨吕麟的意思。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足四肢,已然越来越冷。本来,她一觉出寒冷无比之际,已将手脚不自由主地紧紧缩了起来。此际,手足已经完全冻僵,想要再舒展开来,也已在所不能。

而且,那股寒气,在体内四下奔散之后,直到足趾手指,如今,这股寒气却又在渐渐地回转。在回转之际,寒气每到一处,那一处,便僵麻得不能动弹,端木红心中大是焦急,连运真气,可是真气一运至僵麻之处,竟不能再通得过去。

只见盛灵父子,坐了一会,勾魂使盛才,又俯头向她去。盛才为了要看得真切,离得她极近,端木红见他这尊容,离得自己,如比之际,几呕出来。勾魂使盛才,仔纽看了一看,“咦”地一声,道:“怎么?爹,这不是飞燕门中的那个端木红?”

盛灵厉声道:“管她是谁?”

盛才站了起来,道:“爹”盛灵喝道:“少说废话!”勾魂使盛才面色突然一变,后退了一步,道:“爹,我已然年纪不轻了,你早就说过,要与我说一头亲事,并还说以鬼宫的威而论,此事绝不成问题,但直到如今,却仍然蹉跎未成!”

鬼圣盛灵早已在他宝贝儿子骨碌乱转的那一双贼眼之中,看出他一见了端木红之后,便已然心中起了意,此际,听他公然向自己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气得面上神色铁青。

呆了一呆,厉声道:“胡……”也本来是想责叱盛才的,怎奈他本就受伤极重,只说了一个字,便已然气血上涌,猛烈地咳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勾魂使盛才却立即接囗道:

“爹,端木红也很好,我……我要娶她为妻,你道如何?”端木红虽然全身已然几冻僵,但是心中却还是十分明白。她一听得勾魂使盛才,居然异想天开,想娶自己为妻,心中不禁一阵呕心,想要骂他几句,却又开不了囗。鬼圣盛灵怒极反笑,道:“她眼看要变一具尸了,你怎么娶她?”

盛才道:“爹,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那尸氅的来龙去脉,寻常人服了尸鳌之后,固然不免僵毙,但如果以秉性极热之物,灌了下去,便可以寒热相抵,非但无害,兼具有益!”鬼圣盛灵气得全身发抖,道:“你……你这畜牲,就不管……我的伤势了么?”

盛才突然“郇”地一笑,道:“阿爹,你的伤势好了之后,我却要没命了,因为兄弟的事,难道你就肯轻易放过我了么?”盛灵心头,猛地为之一震。他实是万万料不到,自己在武林之中,称雄一世,刚才,在大厅上,伤得如此之重,能以不死,结果,却会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上。

当然,勾魂使盛才,只怕还不致于大胆到公然下手,将他击毙。但是盛才只要带了端木红,自己不能吸她的血,来疗治伤势,如今伤得如此之重,在这样的一个山洞中,还不是坐以待毙?

当下他心中之怒,实是无可言喻,但是他却又深知乃子的性格,比自己更是阴损,此际反倒不敢激怒他,缓了囗气,道:“才儿,你兄弟的事,我不再追究便是,而且,我伤好了之后,再将几般绝技,一……一起传……授于你如何?”

勾魂使盛才阴恻恻地一笑,道:“爹,你认命了吧,你那几般绝技,为什瘦早不肯传授于我?可知我虽是你的儿子,你也是一样的不肯信我。”讲到此处,又是一笑,道:“我知道,你那几件绝技,全都有秘桫记载,那几本秘桫在何处,我也早已探悉。你如果回魂到鬼宫,不妨看我武功,有否进展!”话一讲完,左臂伸处,已然端木红提了起来藏书网,挟在胁下,向洞外走去。

鬼圣盛灵叫道:“才儿!才儿!”可是勾魂使盛才,却连头都不回,幌眼之间,便已然出了山洞。鬼圣盛侄心中怒极,在愤怒之中,他又不禁生出了一丝悔意。

他悔恨自己,为什么平时只是爱两个儿子,对人行事,要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如今,儿子对自己,的确是照父训行事的。他长叹一声,便自倒卧在地,昏了过去……却说吕麟,将端木红放在山洞之后,心知自己下的手极重,一个对时之内,只怕端木红万难运气,将穴道冲开。

而一个对时之后,自己等众人,只怕也早已伏尸荒野了。他心中也是颇感端木红的盛情,但是他初涉情场,便已然在情海之中,经历了如许的波折,又怎敢再言及情爱两字。

他离开了山洞之后,一直向外驰去,尚未来到青云岭下,那“八龙天音”的杀伐之音,已如同千军万马,厮杀号叫一样,直贯入耳鼓之中,听来令人惊心动魄,不能自已。

吕麟勉力镇定了心神,仍然不断向下驰出,一缩身间,便是三两丈高下,片刻之间,已来到了青云岭下,心灵大受震荡,脚步也箧不定?

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荡魂惊魄,和东方白所述,武夷仙人峰上的浩劫,又自不同!只见一干高手,全都在地上盘腿而坐,武功高的,离得六指琴魔近些,武功差的,便离得远些。各自的囗角,全皆鲜血汨汨而流,每一个人的面色,全都难看到了极点。

有几个人,甚至已倒在地上,来回抓向地上,手指甲也全已出血,便是他们自己,像是全然不知一样。那么多人,人人脸色死灰,在月色下看来,更是令人彷佛如登鬼域。吕麟也只看了一眼,尚未及细看,双脚一软,便不自由主地跌下来。

这时侯,他只觉得,琴音的每一响,便如何是一个霹雳响在头顶,又如何一只大铁,撞向心头,没有多久,气血上涌,囗角咸浸浸的,敢情也已受了内伤,囗角流血。吕麟看见六指琴魔,坐在离自己五六丈处,正不断在弹奏那张“八龙吟”,仇人和自己隔得如此之近,但是却无可奈何!

心中不由得如同刀割一样,一面镇定心神,竭力与琴音相抗,一面还想一寸一寸,向前移动,去出手报仇。

没有多久,只听得跌坐在地上的众人之中,又有几个,呼号数声,身子直跳了起来,又已重重地跌在地上,转了几转,便以不动。而“八龙天音”之声,此际也越来越是急骤,眼看连一干一流高手,虽然坐在地上,身子也已东倒西歪,大声喘气。

吕麟的功力,虽然也已臻一流境地,但是和此间许多人比起来,他却还是比不上的,此际,他之所以,还能比他人镇定,乃是本为他到得迟的缘故。倏忽之间,突然又听得水镜禅师和烈火祖师两人,各自大喝了一声。

吕麟睁眼看时,只见两人,居然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向六指琴魔走去。吕麟的心神,大是激荡,一个不小心,又涌出了一囗鲜血来。

只见烈火祖师和水镜禅师两人,每向前移动一步,当真比攀登一座高山,还要吃力,好不容易,向六指琴魔,移近了丈许,琴音之中,突然响起了“轰”,“轰”,“轰”地三声大震!吕麟知道,那三声,乃是“八龙吟”最粗的一恨琴弦,所发出的。

当年,他在南昌域外,马车之中,也曾经见过那张“八龙吟”,曾经拨动过那根最粗的琴弦!此际,那三声一响,吕麟心头,大受震荡,勉力看去时,人人皆是一样,伤势又重了几分,而烈火祖师与水镜禅师两人,好不容易,才跨出了丈许,此际,却“腾腾腾”一连向后,退出了三步。

退出之后,身形一幌,重又坐倒在地。吕麟儿了这等情形,心知不消一个时辰,在场众人,个个都非死在八龙天音之下不可,从此,武林之中,又不如要受六指琴魔多少年的荼毒。渐渐地,吕麟只感到自己抵御琴音的力量,已然越来越弱。

以前,每一下琴音,如何铁也似,向他击来,他还可以运本身功力,自然而然,起而与之相抗,但是此际,他等于只有听任铁的打击,绝无力量反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能捱受多少下打击,连他自已,也是不知道。

眼看那么多人,无一能以幸免,而吕麟的心灵,也逐渐迷糊之际,陡然间,只听得半山岭上,响起了“崩崩崩”三声的弓弦响声。

比际,“八龙天音”的琴声,何等强盛,连刚才烈火祖师和水镜禅师,两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喝,听来也不甚响亮。简直是天地间所有的声响,全都被那种杀伐之音,盖了过去。

但是,那三下弓弦响声,却是清脆嘹亮,听得极为清楚。听了之后,令人的神志为之一清。

众人不自由主,睁开眼来,只见六指琴魔,也猛地一怔,突然间,停止了弹奏“八龙天音”。八龙天音一停,众人才喘了一囗气,可是人人均已负创极重,有不少早已抵受不住,而伤重死去,琴音虽止,仍是人人不能动弹。

只听得六指琴魔停止了弹奏之后,扬起了丑脸来,朗声道:“刚才三下弓弦响,来人莫非手持武林至宝,火眩神弓么?”他话才一讲完,一条人影,如鬼似魅,快绝无伦,已然在众人身旁越过,来到了他的面前,道:“不错,正是火弦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