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鸟雀欢叫,外面吵嚷的声音隐隐传来。

七小邪睁开眼睛,床榻上只剩她一人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躺着,想必又是死猪般沉睡了一夜。她匆忙起床,侍仆已经将盛着清水的盆端了进来。一番简单的洗漱后,推门而出,阳光迎面扑来,舒服得直叫人想醉死在这暖空之下。

伸了个懒腰,七小邪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前面围着一群人,七小邪的好奇心被勾起,上前凑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身穿灰白色长袍的男子被丢出人群,在地上滑出去老远,弄得灰尘四起。

另外几个同样一身灰白色长袍的男子冲出人群,表情大骇。

其中一手持长剑较为年长的灰袍男子勃然而怒,瞪向一旁出手的水月,“你们休要欺人太甚,将我师傅关在屋内不放出来,还出手伤我万枯谷弟子,是想将关系恶化?”

水月妖媚一笑,尖尖的下巴轻抬,狐狸眸一挑,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挑衅意味十足。

又矮又瘦的老头百骨沙哑着声音:“几位别忘了这里是罗门教,在我们罗门教,我们想做什么,外人可管不着。”

一句话挑起万枯谷所有弟子的怒气,其中一弟子指着白灵,气结道:“你……都是你这妖女害的!半夜做什么安排女子来我们门口,还……还……”

还什么?看样子有情况啊……七小邪两眼放光。看样子昨晚辛天的事情还没解决,显然辛天的尸体被藏起来了,几个万枯谷的弟子还未察觉。

七小邪走近,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就她现在这灰不溜秋的样子,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

白灵一脸无辜状,看着为首那年长的万枯谷弟子,“远道而来即是客,我等定然要将几位侠士照顾周全的。怎么样,我们罗门教美人们的舞跳得不错吧?”悠然的笑意使几个万枯谷弟子涨红了脸,又是一阵口角。

肩膀被人一拍,七小邪忍不住一缩,转过头去,就见水月笑着:“小七姑娘是贵客,大可放开了看热闹,怎么跟个小人一样贼头贼脑地缩着。”

七小邪一顿,伸长了缩起的脖子,低声道:“这不是怕惹乱子吗,难不成我还搬着个凳子坐路中央看着你们又打又骂的?”

水月啼笑皆非,伸手点她,“小七姑娘怎么每次说话都能噎着人……”

七小邪浑身抖上一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嘴里念叨:“做什么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眼眸里流转着戏谑的光泽,水月弯唇道:“还知男女授受不亲,据我所知小七姑娘可是轻薄了教主一夜。”

七小邪嘴巴一张,刚要问他是怎么得知她霸占了穆灵端的床,就听耳边一声怒喝。

“要么放人,要么请你们教主出来理论!”万枯谷的几个弟子们已经忍到极致了,一个个都满脸愤怒。

不远处传来清水般好听的男音:“理论什么?”不缓不快,不急不躁。

万枯谷的几个弟子脸色一变,七小邪转头望去,只见戴着半边面具的穆灵端正在向这个方向走来。

万枯谷大弟子向前一步行一礼,以平和的音调说:“还请教主放出我们师傅。”

穆灵端盯着他,白灵等人均看着穆灵端,就等他做出下一个指令。

谁知穆灵端轻抬手,道:“去请辛谷主出来。”

一旁水月脸色变了,欲要张口说话,却被七小邪拉住。

七小邪抬头看他,“看好戏就成了,多管闲事小心被……”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水月身子一抖,摸了摸鼻子,果然不再说话。

白灵瞥了穆灵端一眼,侧过头示意蛇女等人下去。

几人犹豫一秒,不敢懈怠,匆匆掉头离开。

万枯谷几个弟子一见有人去请师傅了,脸色稍有缓和。但当辛天被“请”上来时,几人脸色变了。

辛天被蒙在白布下面,穆灵端示意一个侍从将白布拉下,露出辛天一张黑得发紫的脸。

唇部发白,脸部青紫,还有一股恶臭散发。看到师傅冰冷的尸体被抬过来,当即就有一个心理承受不住的弟子倒了下去。

万枯谷几个弟子一把冲过去围住辛天的尸体,悲愤地痛哭不已。在看到辛天身体的那一刻,均惶恐道:“是毒!”

其中那个大弟子偏过头,指着穆灵端愤愤怒道:“你们等着!”

说罢,几个弟子抬着辛天的尸体,还有两人扛着那个昏厥的弟子的身体,脚踩风似的凌空远去了。

一场闹剧结束,所有人都散开了。

七小邪站在原地还意犹未尽,白灵等人却是满脸的不安。一个没有谷主的万枯谷对罗门教来说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他们在为什么不安?

忽地,一道蓝影闪现,清冷的女声响起:“内贼恐怕已经出逃,我此次出谷查了一下,发现辛天被下的……是红花散。”

众人脸色大变。

七小邪看向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问清莲,刚才还在心里疑惑她去了哪里,原来是出去办事去了。

穆灵端眸子一闪,将问清莲递过来的白帕接过。

七小邪探头问了句:“红花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毒药。

水月勾唇一笑,自卖学问,首先回答她的疑惑:“是十五年前毒死……”说到这里他连忙打住,又继续说,“是十五年前的毒,堪称绝毒,不是说它的毒有多么厉害,而是使它的人,想不到十五年后又重出江湖。”

七小邪恍然大悟,“那使它的内贼想必一定是上了年纪的人,那好抓,看看山庄里少了谁,追去就行了。”

穆灵端淡然道:“谭伯失踪了。”

谭伯?七小邪在脑子里快速想着这个人的长相。

问清莲道:“是山庄掌厨的人。”随后又补充,“家住东瑶城。”

掌厨的?七小邪愣住,她经常偷吃厨房的东西,没准就吃到了准备送辛天去西天的东西,那她会不会也中毒了?不对,如果她中毒了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还有,住在东瑶城,她记得花无颜也是要去东瑶城……提到花无颜,七小邪就想起被她顺来的那块极品好玉,赚大发了……

她正傻笑中,只听穆灵端说一句:“去东瑶城。”

下午,几人就出发了。

问清莲等人留在山庄看守,以免万枯谷的那些人回来找麻烦,白灵、水月等人则是跟着穆灵端,一贯死缠烂打的七小邪要求也将她带上,于是就出现了清秀小公子与魔教教主亲密地挤一个轿子的不伦不类的场面。

水月在前面驾马,一旁单独骑着一匹马的白灵则是与他闲扯着。

轿子里七小邪一直没老实,掀开轿帘四处张望,不知怎么又突然缩回了头。

穆灵端疑惑道:“怎么了?”

七小邪苦着脸,微微低下脑袋,伸手指了指头上,道:“喏,有鸟屎掉我头上了。”

一向喜好清洁的穆灵端嘴角微微一抽,看着七小邪头顶上那一团黑色稀状物,鼻翼轻动两下,隐约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忍,再忍。他看着七小邪颇为楚楚可怜的脸,刚要开口安慰……

七小邪伸手一抹头顶,骂骂咧咧道:“哪天要给我知道是哪只不要命的臭鸟干的,一准把你打下来烤了吃,敢在我的头上拉屎,也不看看我是谁……”原本整齐梳起的头发被扯得凌乱散开。

穆灵端转回脸,闭起眼,决心不再管她。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穆灵端只当不知道。

七小邪又试探性地扯了扯,穆灵端干脆偏过头去。

不怀好意地一笑,七小邪收回了扯他袖子的手,又掀开轿帘探出头去看风景。

见七小邪不再扯他袖子,穆灵端竟有些忍不住低头看过去,却在注意到自己袖子上沾着的那些糊得到处都是的鸟屎时,嘴角僵硬。

七小邪侧过头来,试探性地看看穆灵端,见他脸色不太好,她立马见机行事,扑上去搂住他的腰,轻轻蹭了蹭,将他原本整齐的衣服弄得处处是褶子,嘴里讨好地道:“教主,我一个女子,总不能脏着手吧,与其擦在难清洗的轿子上,还不如牺牲一下教主的袍子……”

穆灵端忽然被抱住的腰身僵硬,玉面具下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刚要伸手推开七小邪,原本平稳的轿子忽然狠狠地颠簸两下。

七小邪的脑袋冷不丁撞上他的下巴,痛感传来,牙齿瞬间被磕得响亮。

外面传来白灵的怒骂声:“水月,你眼睛长脑门上去了?没看见地上那么大一块石头横在那里,你想颠死教主?”

略带反击意味的男声响起:“白护法不是看护教主出行的人吗,分明是你在玩忽职守,又怎能将这些都推给身为马夫的我呢?”

原本还打算继续讨好穆灵端的七小邪被刚才那一下颠得胃里上下翻滚,她怒气冲冲地掀起轿帘,看向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互击的二人道:“好好看路,教主身子金贵着,要给颠出毛病你们可担不起!”她借着与穆灵端同轿的身份也顺便享受一把使唤大护法的感觉。

“白护法,水护法,等回去记得领二十杖责。”穆灵端也掀起轿帘,伸手轻扶下巴道。

先是一个七小邪蓬乱着头发烦躁地伸出头,然后是教主红着眼睛冷冷责怪,白灵和水月当即顿悟出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一脸了然的表情,随即正过身去,规规矩矩地看着路。

收回头来,七小邪总觉得白灵和水月两人刚才看她的表情怪怪的,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她偏过头去,看见穆灵端仍轻触下巴,想到她刚才撞到他,忙扑上去热情道:“教主,我来给你揉揉。”

穆灵端见七小邪又凑了过来,忙拉开二人的距离,道:“不用。”

七小邪非要给他看,两人推搡间,马车停下。

穆灵端推开她,问外面:“到了?”

外面传来白灵的声音:“教主,到观海镇了,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歇息一晚再赶路?”

一听可以歇息,七小邪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颠簸了这么久,骨头架子都要散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穆灵端迟疑,低头见七小邪祈求的眼神,抬头道:“好。”

刚下马车,白灵和水月两人就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七小邪,七小邪有些不明所以,在看到穆灵端沾满鸟屎的衣袖时顿悟。

水月轻笑:“教主对你可真仁慈,一般人可不会活着下车。”

七小邪只当做没听见,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

天色昏黑,几人进了一家客栈,水月进去开了三间上房,白灵则是将行李全都提到了楼上。

七小邪皱眉:“明明四人,为何只要了三间?”

水月笑道:“你和白灵一间就可以了,我当然不能和教主同住,所以我和教主一人一间。”

七小邪听后瞪大杏眸,道:“明明带足了银两,做什么这么省?”

水月笑得万分妖娆,“罗门教的账全归我管,当然能省则省。”

七小邪不满地看向穆灵端,穆灵端清冷如玉的眸子犹如一潭深水,他轻点头,“再多开一间。”

在水月诧异的视线下,七小邪得意地扬了扬脑袋。

晚膳后,几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

穆灵端在屋内轻合双目小憩,昨夜一宿未睡,倦意已经很浓了。

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贼头贼脑的脑袋伸了进来,整个人都进来后又将门关上。

“回你的屋子。”

七小邪关门的手忽然一抖,她讪笑地回过头去,看着床上根本就没睁开眼过的教主大人。

“居然装睡。”不满地嘀咕一声,七小邪凑过去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她看着斜倚在床榻上的穆灵端,半边玉面具下一双眼眸此刻合上,长睫卷翘,青丝披散,已经换了另一身宝蓝色的长袍。

收回色迷迷的视线,七小邪道:“我那房给我退了。”

穆灵端忽然睁开眼,道:“为何退?”

七小邪伸手拿出怀里一锭纹银,呈上,学水月的话说:“能省则省……”

穆灵端清冷道:“再去开。”

再开?不要啊,人家可是专门跑来找你的……

七小邪转着杏眸,突然笑道:“房满了……我睡房梁!我现在在外是通缉犯,半夜要是被人抓走,叫都来不及。”

与她对视半晌,穆灵端轻叹口气,摆了摆手道:“先去洗洗吧。”

这家客栈的环境不算太好,洗个澡都可以看到窜过的老鼠。

七小邪已经看惯了这些,见怪不怪,若给一般女子见了,定是直接吓晕在浴桶里,给人占了便宜去。

啪的一声,一巴掌拍死墙上的蟑螂,七小邪套上那身男装,光着脚丫子套上白灵送来的一双靴子,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就这么散着,不施粉黛的脸如桃花,杏眸忽闪,小巧的菱唇红润欲滴。

将旧衣服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重新放在新衣服里,七小邪直接就向着穆灵端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穆灵端依旧一脸波澜不惊地斜倚在床榻。只是……地上横陈着几具老鼠惨死的尸体和一些怪虫已经扁薄的身躯。

打了个哆嗦,七小邪伸手摸了摸头,鼻翼飘过一丝清香。

她的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淡香,子画扇曾说过只要闻到这味道,他就知道肯定是她来了。长时间的颠沛流离,逃荒一般的生活遮掩了她的本色,曾经生活在臭气熏天的乞丐堆里,鼻子就是用来被麻痹的。想到乞丐,七小邪就想到了尹可,那个有着一双漂亮双眸的少年。

七小邪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两根竹子,看了看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的穆灵端,忽然咬了咬牙,一脸大义凛然地解下其中一根竹子,递了过去。

“这个给你。”

穆灵端忽然睁开眼,在见到七小邪的脸时,愣怔住了,视线下移,停在了她伸过来的手上,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根青翠的竹子。

他一惊,缓缓直起身子,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竹子。

七小邪咬了咬牙,道:“这就当是定情信物,收下你就是我内定的夫婿了。”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穆灵端忽然顿住,觉得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七小邪一皱眉,生怕他反悔,立刻将整根竹子塞到他的手里,嘴里念道:“反正你接下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除了花无颜的那块白玉配饰,这两根竹子就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穆灵端不语,七小邪刚要开口,就见他静静地盯着手心的竹子出神。

七小邪趁机凑过去,想要挤到床上。穆灵端回过神,伸手轻轻抵住七小邪的身子,道:“睡房梁。”

停下动作,七小邪咬了咬牙,抬头看了看屋顶那还没有她腰粗细的房梁,可怜楚楚地看向他,说:“可不可以不上去?你可都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了!”

令七小邪感到诧异的是,穆灵端并没有将那根竹子还给她,她以为他是默许了她的说法,又兴冲冲地继续凑近,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嘈杂而又慌乱的声音。

“出事啦——”

吵闹的声音不减,七小邪和穆灵端打开门,正好与水月打了个照面。只见这一楼层围满了人,有人将几个屋里的人抬出来,那发黑的脸和惨白的唇,使七小邪浑身一抖,一旁的穆灵端也攥紧了长袖下的手。

七小邪牙齿轻颤,“回……回来了?还是追来了?”

水月眼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道:“怎么会这样?”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拨开人群,跑向白灵的屋子。

七小邪紧跟在后,见穆灵端没有跟上,她又折回来拉着穆灵端的衣袖一起走。

白灵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异样,仔细检查了一番,她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没有一并被害,可能与她的身份和武功有关。七小邪长吁一口气。

穆灵端静静地看着,听着门外议论的声音。

“都没看见人影,就死了这么多人,这客栈真不能住了……”

“快退房吧,前头还有一家客栈,比这家客栈好多了……”

“快走吧,别看了,免得惹祸上身……”

……

呼啦一下子,整个客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小二慌慌忙忙地拦人,可没人理会。

只有几个胆大的跑江湖的人没走。一时间,客栈变得空荡荡的。

七小邪环视四周,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喃道:“这谭伯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们要去找他,这是要恐吓我们?”

穆灵端冷道:“不是谭伯。”

七小邪一愣,不是谭伯?

身旁一身穿道服的男子嘴里念叨:“恐怕这人,还在这里……”

七小邪伸手要将昏睡的白灵扶起来,在扶起她的一瞬间,七小邪顿住了。

耳边是道士说的话在回荡。

水月大惊,脸染上一丝惧意,“这红花散太可怕,我们还是赶路吧。”

七小邪将白灵扶起来,穆灵端难得伸手扶了白灵一把。

七小邪点头,“跑路要紧。”她抬头看向一旁的穆灵端,他依旧一脸淡然,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身穿道服的男子也自觉武力不敌,看了几眼正被抬走的尸体,急忙离开了。

穆灵端看了白灵一眼,道:“只是中度昏迷,明日便可醒来了。”

七小邪看了一眼水月,忽然道:“水月。”

水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七小邪低头,看向脚尖,声音不大,“为什么要害人?”

水月一怔。

穆灵端看向七小邪,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七小邪继续道:“你是喜欢白灵的,你不会害她,所以你只是给她下了迷药。”

水月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罗门教一共就那些人,你给辛天下毒,并非是想帮我,而是想嫁祸于我,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才是下毒的那个人,对吧?我知道他们都怀疑过我,因为我是最晚来山庄的,而且住在辛天隔壁。想要嫁祸给我很容易,但是有一个人相信毒不是我下的,所以才没有人提这件事。”七小邪抬头,看了一眼穆灵端。

穆灵端一身宝蓝色长衫,青丝用一根玉簪绾起,面具下看不清表情,眼睛如一潭深水,无言中给了七小邪莫大的勇气,她又继续说。

“谭伯要是想下毒,完全可以在饭菜里投毒,将万枯谷的其他弟子一并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既然留下祸端给人,必然是想要让这件事闹出去。你是想赶我走,让我离开罗门教。客栈的这次,你是想吓唬我,让我们回去。你轻功最好,但是还是被白灵察觉了,你怕她知道是你下毒,于是给她下了迷药。之前我一直都没想到会是你,直到刚才……我扶白灵起来的那一刻,看见地上有一条死蛇,自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是你了。”七小邪杏眸直勾勾地看着水月,“你怕蛇。”

水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七小邪说完抬脚刚要走出白灵的房间,咔嚓一声,耳后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大惊,回过头去,只见穆灵端伸出的手将水月的右手骨折弯。水月痛苦的脸上细汗汲汲,却始终没有痛呼出声。

穆灵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是失望和耻辱。

罗门教的护法,竟然是个叛徒。

穆灵端那双眼眸此刻泛着冷冷的光泽,他欲要将水月的左手也折断,只听七小邪一声惊呼:“不要!”

停下了动作,穆灵端看向她。

七小邪看着脸色惨白的水月,实在于心不忍,求情道:“他没有害过我们,辛天窥视武林盟主之位,死也是罪有应得,伤及无辜的话,断他一只右手已经够了,放他走吧。”

穆灵端放下手,却冷冷道:“罗门教教规。”

水月浑身一怔,绝望地低下头去,点了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下一秒,倒在了地上。

七小邪看着水月倒下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她抬头看穆灵端:“水月这是做什么?”

穆灵端冷冷地说:“入教都要吞一颗绝情丸,叛教或是重罪,最仁慈也是最残忍的惩罚,就是自行点通经脉,毒素四窜,气绝身亡。”

七小邪收回目光,心里上下翻腾,水月怎么会是叛徒呢?他到底是图什么?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七小邪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七小邪和穆灵端扶着昏睡的白灵换了新的客栈,七小邪与白灵一间屋子,晚上方便照看她,明日一早便赶回山庄。

看着白灵熟睡的脸,七小邪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白灵要是知道水月已经死了……会不会难过?

一大清早,七小邪便被白灵给吵醒。

白灵激动地穿着她刚换上的新白衫在七小邪眼前晃来晃去,还拉着她的手问:“七姑娘,你看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七小邪忙点头。

看样子白灵还不知道水月的事。用完早膳后,七小邪又鬼鬼祟祟地跑到穆灵端的屋子里去。

面对七小邪突然闯进屋子的行为,穆灵端已经见怪不怪。

七小邪拉扯着他的衣袖,扬起笑脸道:“教主,我们快赶路吧。”

穆灵端还未来得及戴面具,俊美的脸让七小邪不禁看呆了,欣喜之余,七小邪忍不住扑上去就要在他脸颊偷亲一口,却被穆灵端躲开。

穆灵端一顿,微微拉开距离,低头静静地将面具戴上。

七小邪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嘴上也不闲着:“教主,你不戴面具多好看,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

穆灵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道:“规矩如此,不得逾越。”

七小邪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仰起小脸说:“想不到我们教主这么墨守成规,呆子!”

被她笑话,穆灵端先是斜着眸子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首收拾着包裹。

七小邪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对了,教主,你喜欢问清莲吗?”她知道问清莲与他没有别的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口问他这个问题。

穆灵端一愣,摇了摇头。低首看向环在腰上的手,谁知那双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七小邪忽然弯起杏眸道:“那我就可以喜欢你了,你也得喜欢我,一定得喜欢我,而且不许喜欢别人。”

她霸道的语气使穆灵端怔住,虽不言语,他的嘴角却弯出一个很不明显的弧度。

出了客栈,白灵已经将马车牵了出来。

见二人出来,白灵忙迎上,四处张望,问:“水月人呢?”

七小邪刚要开口,一旁穆灵端已说:“他有事先回教了,我们也要回去,叛徒后来又回了山庄,已经被副教主等人发现。”

七小邪似笑非笑地看了穆灵端一眼,想不到教主大人说谎也不脸红。

被她看着,穆灵端竟也不别扭,反而好像在说真事一般。

白灵低头暗骂一句水月闪得快,将她那匹马与轿子上那匹马系到一起,然后驾马开始回山庄。

七小邪坐进了轿子里,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

穆灵端低首看向包裹中露出的一截翠竹,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七小邪望着,笑容满面,也拿出自己的那根翠竹,两根竹子一模一样,仿佛天生一对。

穆灵端静静地看着竹子上刻着的小小的“笛”字,忽然说道:“江湖曾经有过盟主。”

七小邪停下玩弄竹子的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有些结巴道:“不,不是说江湖素来没有盟主?”

穆灵端摇头,“是十五年前的盟主,后来被人害死了,当时的江湖是一片太平,不能说没有厮杀,至少不像现在。”

七小邪惊奇道:“被人害死了?”

穆灵端似漫不经心道:“盟主全家遇害,我却听说有个孩子幸存下来,被人偷偷抱走,如今应该还活着。”

七小邪试探地问:“你认识这个孩子?”

在七小邪紧张的注视下,穆灵端缓缓摇了摇头,却说了一句:“他会是我很重要的人。”他低头看向手心的翠竹,看着上面刻着的小小的字,“这是武林盟主的。”

七小邪僵在当场,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个魔教教主为什么对她百般纵容,对她百依百顺,只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原武林盟主的幸存的孩子,对他而言很重要的那个人?

她是七小邪,她爹是七不正,她娘是无名氏,家住铜雀城,她从来就不是他穆灵端所想的那个人。

他的好,原来都给错了人。

而她,永远都不配得到他的好。

七小邪笑着,眼中却满是伤痛,她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武林盟主的孩子,这竹子是别人送给我的。那个人或许会是你认识的人,但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看着穆灵端震惊而又错愕的神情,她强撑出一个笑容,伸手将他手中的那一根翠竹拿了回来。

“东西我收回来了,穆灵端,你不再是我的内定夫婿了。”

她杏眸忽闪,轻轻一笑,手中的两根竹子一撩,将车帘掀开,在白灵疑惑的注视中,脚下一点,迅速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在她离去的前一秒,她没有注意到穆灵端那充满错愕的眼神,和欲要伸出的手,以及他的眸中闪烁着的隐隐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