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环的出现将镇恶堂见证唐斗成魔的江湖盛会化为了一场仙人布道。这令江湖上的风媒都发了疯。所有赶到扬州的风媒都骑上了最快的奔马,或者干脆运功奔跑如飞,将岳环成仙入道,下凡点化柳青原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遍了五湖四海。

一时之间,成仙问道成了大唐十三道各州各府的江湖好汉茶余饭后最爱的话题。岳环飞临扬州点化柳青原的桥段,更被人们耳口相传,越传越离奇荒诞。当日参加镇恶堂江湖盛会的武林豪杰纷纷指天发誓,亲眼看到岳环脚踩黑龙,乘云破雾,弄雷舞电,御风而去。

岳州芙蓉院前人满为患,连名门正派的子弟都蜂拥而来,人人都要领取足以羽化飞仙的神药。但是,岳环的提点言犹在耳,领了神药的人都将药收藏在身边,并不服用,只是翘首企盼天下能者尽快破解岳环留下的诗谜,得到化解魔人三劫的法门,然后再看看自己是否有福分成魔渡劫,飞升成仙。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柳青原和唐斗的身上。

“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纣王,阎罗谣传误子孙。”这四句诗谜从那一日岳环布道以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柳青原的脑海。他无心南返,就住在了扬州镇恶堂中,每日都攥着岳环留下来的诗谜反复吟诵。虽然镇恶堂已经过户到了鬼楼名下,但是唐斗死活赖着不肯离开。他和柳青原大眼瞪小眼,食同桌,寝同房,连出恭都不敢寸离,生怕他忽然间领悟出法门的密要,不告而去。

相比唐斗而言,柳青原对于诗谜破解的期望更加强烈。唐斗还没有饮下神药,也没练天魔大法,还是一个肉骨凡胎的普通人。但是他已经一只脚踏上了成魔之路,如果不能找到破解魔化三劫的法门,他就要永世沉沦,成为一个渐渐僵化的魔躯。自从受到唐斗那一日醉酒狂歌的影响,再加上岳环的布道,入魔以来的种种弊端渐渐开始令柳青原不堪忍受。天下第一的名声在他心中的魅力随着时日的绵长而逐渐淡薄,很多时候他午夜梦回,不禁会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如此执着于这空空如也的头衔,就象受了魔障。

这一日夜里,唐斗和柳青原终宵埋头在油灯之前,仔细琢磨岳环诗谜中字里行间的意思,忽然间一阵奇异的布谷鸟鸣从镇恶堂外响起。唐斗的一双小眼中精光一闪,他侧头看了柳青原一眼,沉吟良久,忽然猛下决心,耸身而起,冷然道:“我去出个恭……”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青原大为讶异,这些天来唐斗为了怕他悟通渡劫化魔的要义,整日里寸步不离,却不知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想要离开。虽然唐斗的离开对他而言是一件大松口气的事情,他甚至有了立刻带着诗谜远走高飞的冲动,因为这些日子和唐斗呆在一起,他已经被这个唐门大少诸多毛病和怪癖逼疯了。若不是有了渡劫升仙的机会,他不敢多增恶业,他早痛下杀手将唐斗宰了。但是,唐斗的突然离去,和他平日行径大为不同,这让柳青原心生戒备,也起了好奇心。他静静等着唐斗离去的脚步声忽然变得轻微的一瞬间,身子冲天而起,推开窗户,悄悄窜出屋外,从另一条近路绕到唐斗身后,小心地坠在他的身后。

唐斗果然如他所料,并不是去出恭,而是越出了镇恶堂庭院的围墙,来到了扬州的街道之上,在一处街角飞快地转向,隐入了一条僻静的胡同之中。柳青原贴着墙壁来到这处街角,提起一纵身,跃上附近的民房,整个身子趴在瓦顶之上,一点点挪到那片胡同之上,侧耳倾听。

“大少,你真的决定和柳青原之流同流合污,不再回来了?”那木讷沙哑的声音属于昔日的天下第一剑风洛阳。

“哼,至少柳青原不会和我抢心上人!”唐斗愤然道。

“大少,我已经和阿韶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喜欢的是菁儿,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风洛阳恳切地说。

“噢,那真是谢谢了,谢谢你把阿韶让给我。我唐斗只配拥有你风洛阳不要的女人。”唐斗厉声道。

“大少,你这话不但侮辱阿韶,更侮辱了你自己。阿韶乃是当世少有的奇女子,我和她有缘无分,是我的憾事。而你如果仍然尊重她,中意她,就不要自暴自弃,去和魔鬼做交易,去做一无是处的魔人。”风洛阳急切地说。

“为什么她会选择你不选我,我有哪点比不上你?我样子比你帅,性格比你开朗,势力比你大,真要动起手来,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为什么她偏偏会喜欢你这块呆木头。”唐斗愤愤不平地说。

“这是你离开的原因?大少!所谓各花入各眼,阿韶如何选择,她自己无法控制,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说天意弄人。自从你走后,她日夜忧思难解,终宵无眠,每日将自己埋在乘风会琐事之中,不肯和人说话。你的离去,对她而言,实在是沉重的打击。”风洛阳沉声道。

“很好。是时候让她受受我十三年来所受的苦痛。自从她十年前将我拒绝,我的心一直在滴血,十年来我和每一个女人上床,叫得都是她的名字,每夜醒转,我都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觉悟。我的人已经彻底被她毁了,但是她还觉得不够,还要喜欢上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唐斗没有爱人也没有兄弟,我什么都没有了!人们以为我唐斗多么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可是有谁知道,我唐斗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唐斗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嘶哑。

“唉……”柳青原听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感慨的笑容。当初他身中唐斗的智计,身败名裂,在江湖中被万人追杀,曾经对于这个狡猾绝伦的对手深恶痛绝,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现在看来,这个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唐斗却原来是他见过最可怜的江湖人。他心中对唐斗的怨气也不禁降低了不少,发现即使不去杀他,任他活在世间,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大少……”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嗓音忽然在胡同中响起。

“阿,阿韶……”唐斗此刻的声音已经哽咽,他狼狈而窘迫地朝后踏了一步,擤了擤鼻子,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凤凰客栈吧,不要再和柳青原这样的魔头为伍了,这些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所有人都没了精神。”鱼韶小心翼翼地劝道。

“那又如何?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本来我不过是要入魔,成魔之后我要好好和老风比试一下武功,看看谁才是最厉害的江湖霸主。现在不但要入魔,我还要成仙,成仙之后,也许我能够彻彻底底把你忘记,从新再来。”唐斗厉声道。

“大少,你真的以为,那些靠喝神药入魔的江湖恶人会有机会成仙吗?那不过是他们自己异想天开罢了。”鱼韶苦苦劝道。

“说我异想天开?再异想天开的事情我都做过。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唐斗留恋的东西,除了去死,我就剩下修仙了,你们谁也别拦我!”唐斗嘶声道。

“唐斗!”鱼韶愤怒了起来,“你够了!好好一个男子汉,一点担当都没有。我不就是不喜欢你吗?我不就是喜欢上洛阳哥吗?又怎么样?我和你一样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洛阳哥喜欢的是兰致慧心,青春无敌,比我年轻八岁的菁儿。我暗恋了他十三年,现在落下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不伤心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你可曾好好替我想过?没有了洛阳哥,你也离我而去,现在的鱼韶何尝不是孤身一人?情爱对我们而言,永远是虚无缥缈的梦,人生在世,但求知己而已,我从来没有放弃你这个朋友,你又如何忍心离我而去?”

鱼韶的话就象一声霹雳,不但打醒了唐斗,也让躲在暗处偷听的柳青原一阵惆怅。他的心忽然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自己拒绝的苏云烟。他想起自己成魔之前,苏云烟曾经到芙蓉院来找自己,她希望尽最后一份努力,阻止他的入魔。但是他的心已经被称霸江湖的幻梦所吞噬,他终于还是拒绝了她的情意。说起绝情,他比唐斗可要无情得多了。

“阿韶……”唐斗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柳青原几乎不敢相信唐门大少能够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伤心。但是,和你回去,再次看到你,这对我来说实在太痛苦了。我想逃开世间的一切,逃开所有人,我想要修仙。”

“修仙?你还没有打消入魔这个糊涂念头?”鱼韶哑声怒道。

“不,阿韶,你听我说。我亲眼看到岳环当日在镇恶堂前脚踏黑索,腾空而去。他是真的入了仙班。由魔入道,真的可行。”唐斗连忙说道,“他留下了一张诗谜,现在柳青原和我正想要将它破解出来。这很可能是成仙入道的第一个线索。”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你也应该回来和我们在一起。”鱼韶柔声道,“我是乘风会大当家,你想要解开诗谜,就需要去翻查乘风会的卷宗。如果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解开神仙的谜团,那就是我们乘风会了。”

“对啊!”唐斗兴奋地脱口而出。

“对啊!”在暗处偷听的柳青原听到鱼韶的话,也不禁精神一振,“我怎么没想到,风媒遍天下的乘风会才是解秘的关键。”

“这是诗谜……”唐斗飞快地在鱼韶的手上写下了岳环留下的诗。

“跟我们回去吧,大少,我们一起来揭开修仙之谜,这至少给了我们一点事做。”鱼韶哑声道。

“阿韶,和我一起修仙吧,离开世间的一切,离开所有的痛苦。”唐斗恳切地说。

“还是不了,和你一起升仙,到最后我怕是仍然要害得你贬落凡尘。”鱼韶苦笑着说。

“你对自己真有信心,唉,但是你说得很对,到了哪里我都忘不了你。”唐斗也苦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风洛阳咳嗽了一声,插进话来:“阿韶,我喜欢菁儿不是因为她比你小八岁,而是因为她……”

“闭嘴,我们走!”鱼韶挽住唐斗臂膀,二人同时腾空而起,风洛阳摇了摇头,跟在身后,三个人同时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柳青原望着他们的背影,得意地冷冷一笑,深吸一口,坠在他们身后,提气飞奔而去。

“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纣王,阎罗谣传误子孙。”鱼韶、唐斗、风洛阳和祖菁聚集在乘风会润州分舵的藏信阁中,通宵不停地搜索着奇中保罗万象的消息。丰都、万氏、比干和阎罗地府的资料被他们摆满了房间。四个人通宵不停地翻阅资料,已经五日五夜没有合眼。

“丰都无头又少根,如果是拆字谜的话,丰字无头又少根,不就是王字?”看到众人都一脸疲倦,祖菁忍不住问道。

“对啊!”风洛阳用力一击掌,一脸兴奋地说。

“难道第一句诗说的就是这个王字?”鱼韶难以置信地问道。

“如果都是拆字的话,万氏断头了无痕,我也猜出来了,这是一个方字。”唐斗说道。

“比干无眼,比干无眼?干字加两眼,岂非是一个平字?”鱼韶问道。

“阎罗谣传误子孙……嗯,这句诗……我什么都想不出来。”看到自己的朋友们一人猜出了一个字,风洛阳不甘示弱,一个人攥着最后一句诗,不停地思索,却终于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也想不出来。”祖菁和鱼韶都笑了起来。

“哎呀,果然还是和朋友们在一起想东西有趣味,我一个人躲在镇恶堂怀仁轩和那个柳青原食同桌,寝同房,生怕被他抢先悟出来奇中真相,那种滋味真是难受。”唐斗感慨地说。

“阿斗,那你就别去想着成仙了,和我们一起畅游四海,不是很好吗?”祖菁热切地问道。

“嗯……”唐斗看了鱼韶一眼,苦叹一声,“还是成仙的好,成了仙人,才能看破红尘。”

“大少,你想反了吧?”风洛阳轻声道,“只有看破红尘,才能成仙。只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人才会想着去修仙。你还有朋友,大少。”

唐斗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老风,你是最好的朋友,也许有些太好了,我想我唐斗怕是不配做你的朋友。你为我付出的永远比我为你付出的多。多了我,只是拖了你的后腿。”

“大少,你我这么多年兄弟,你现在和我说这种话?”风洛阳听到这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啦,对不起我不得不打断你们这对小情人儿的私话,我这里有了关于王方平的消息。”鱼韶从一堆卷宗中找出一页泛黄的宣纸,高声道。

“当真?!”唐斗兴奋地凑上前,探头望去。

“这里写着,王方平,王方平,对啊,我怎么会忘记了。王方平乃是传说中在平都山脚踩五色祥云飞升的道教仙人。王方平,阴长生历来被人称为平都二仙,当地人曾经造凌云阁来纪念这两位修道成仙的奇人。”鱼韶激动地说。

“这么说,这么说,岳环的师父难道是王方平?”唐斗比鱼韶更加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

“哦,对了,我想起来阎罗谣传误子孙的典故了,还是和丰都城有关,在江南一带不是流传着丰都是鬼城的传说吗?”风洛阳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道。

“对啊。鬼城不就是阎罗殿吗?但是……为什么说是谣传误子孙呢?”祖菁顺着风洛阳的思路思考道。

“故老相传,平都山乃是王方平,阴长生升仙之地。人们常常将王、阴二人说成阴、王二仙。结果一代代以讹传讹,终于将他们说成了阴王,就是阴间之王,更有人把阴长生说成幽冥之主,谁叫他老人家姓阴呢。结果平都山畔的丰都城就成了闻名遐迩的鬼城。人们以为丰都城就是阴曹地府。这自然是阎罗谣传误子孙啦。”鱼韶解释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岳环是希望我们去丰都城寻找王方平的线索?”唐斗问道。

“正是,否则诗的开头也不会说丰都无头又少根,这就是让我们去丰都的意思。”鱼韶沉声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如果有方法可以让江湖上所有的魔人都能成仙修道,那自然比让他们留在世上涂炭众生要好上千百倍,我们走吧。”祖菁激动地说。

“很好,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本以为魔潮即将席卷天下,没想到竟然会有仙人指路这样的好事发生。”风洛阳感慨地说。

“哼,我可不这么想。凭什么让这么多作恶多端的魔人去飞升成仙,太不公平。等我找到由魔入道的捷径,我就自己升仙,在把江湖中的所有和我作对的魔人全部铲平,第一个我要找的就是柳青原。”唐斗阴森森地冷笑道。

就在这时,藏信阁外忽然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响,颇似衣襟带风的声音。唐斗、风洛阳、鱼韶和祖菁同时从窗口大门抢出屋外,朝远方的夜空望去,只见一条奔驰如电的身影一转眼就隐入了茫茫的暮色,化为不可辨识的一个黑点。

“柳青原?”唐斗惊道。

“他蹑足潜踪的功夫已经高到让我们根本无法察觉,这样的修为实在让人震惊。”风洛阳沉声道。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诗谜的秘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丰都城,我们怎么办?”祖菁问道。

“哼,谁怕谁?我们连夜启程,立刻去丰都,赶到他的前面去。我就不信,他柳青原还能次次占到我的上风。”唐斗厉声道。

位于浦州和万州之间,地处长江北岸上游的丰都鬼城自古又有巴蜀别都之称。相传远古时期,氐族羌人所信奉的土伯神,也就是俗称的羌族鬼帝就曾经住在这座传说中的都市。两汉之时王方平,阴长生先后在丰都所处的平都山成仙飞升,更将一股飘逸的仙气注入了这片人文气息浓厚的神秘土地。汉人的仙道文化混合着氐羌鬼帝的鬼文化终于融会而成了丰都鬼城这座游离于尘世和阴司的奇异都市。

鱼韶、唐斗、风洛阳和祖菁跋山涉水,经历了漫长的旅程,终于来到了位于益州盆地东南边缘的名城,因为途中披星戴月的赶路,等他们到达之时,四人已经筋疲力尽。

“哎呀,我的妈呀,不服老真的不行啦,这七天七夜的跑下来,我的两条老腿都快断了。”唐斗龇牙咧嘴地说。

“大少,你也开始服老啦?看看我们的巾帼英雄们可还没有喊累呢。”风洛阳耻笑道。

“唉,不行了不行了,老风!”祖菁的声音在风洛阳的背后响起。风洛阳连忙露出温和的笑脸回头道,“菁儿,你怎么样?”

祖菁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扶到他的肩膀上,连连摇头:“我真的不行了,我的功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再走下去,我真的要垮掉了。”说到这里,她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道:“老风,我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人,对吗?”

“来,来,我背你走。”风洛阳连忙弯下腰,温声道。

“嘻嘻!”祖菁兴奋地一个雀跃,舒舒服服爬上了风洛阳的脊背,一边爬一边问道,“喂,我重吗?”

“不重,就跟没分量一样。”风洛阳咧嘴笑道。

“嗯,好,我趴在你身上睡一会儿,找到客栈叫醒我好了。”祖菁说完,双手抱住风洛阳的脖颈,闭上眼睛。

“呵呵。”风洛阳扭头看了看她沉睡的样子,心头一阵温热,傻笑了两声,转身朝一旁的唐斗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动。

“大少,你怎么了?跟被雷劈过一样?”风洛阳纳闷地问道。

“老风,你就这么被小祖当牛做马啦?”唐斗吃惊地说。

“你懂什么,这叫情趣。”风洛阳一仰头,得意地说。

“你这算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男欢女爱也不能这样啊。”唐斗震惊地说,“太没面子了!”

“难怪你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人,这些还是不适合你啊。”风洛阳一副过来人的泰然模样。

“你神气什么?你和小祖才不到一个月吧?”唐斗大感不满,忍不住埋怨道。

“这么多话干什么?快点赶路,找间客栈休息,明天还要办大事。”后面的鱼韶此刻赶了上来,沉声道。

“不如咱们来比一比,看谁先找到客栈?”风洛阳回头道。接着他也不等唐斗和鱼韶答应,一个人背着祖菁撒开腿朝着丰都城区飞奔而去。

“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看着风洛阳疯疯癫癫的样子,鱼韶无法理解地问道。

“据他说这是什么什么情趣!反正我是无法理解,让小祖爬到头上作威作福,简直丢脸啊。”唐斗连连摇头。

“好像忽然变成了小孩子,真是我都看不过眼。”鱼韶苦笑道。

“就是,这是智慧低下的表现,我就从来不这样。”唐斗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转头问道,“阿韶,你赶了这么久路,累吗?想不想……”

“不想……”鱼韶白了他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唐斗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跟上。

丰都城虽小,但是唐门和乘风会在这座鬼城之中仍然分别设立了两个分堂。唐门的丰都分堂的设立还能追溯到当年叱咤风云的万里公时代。那时的唐万里刚刚从龙城鬼谷天书博览会逃回性命,感到世事无常,人总有要死的一天,于是他在丰都城建立了一个唐门分堂,希望唐门子弟他日魂归地府,能够在阴间也有一席之地。这个分堂虽小,但是却是唐门历史最悠久分会之一,辖下有两个棺材铺和一个药材铺,同时还出钱建有一个道观,专门为唐门子弟和家属做法事。乘风会丰都分舵的历史比唐门近一些:当年鱼邀霞想在蜀中建立三个乘风分舵,方便在剑南传递消息。其中一个选在了益州,另一个设在了巴州,最后一个本来想要设在浦州,但是那时侯正赶上唐万里和唐万壑争多唐门家主之位,唐门子弟在浦州进行了一场大火拼。乘风会不欲介入其中,于是将分会移到了丰都城中。这一布置尽显鱼邀霞用心之巧妙,丰都分舵的风媒通过和在丰都做法事的唐门弟子的接触,获得了唐门的大量情报,很多唐万壑的生平事迹就是在那个时候收集的。

唐斗、鱼韶、风洛阳和祖菁来到丰都城,立刻有人通知了唐门分堂的香主。这位香主一辈子都没见过唐门的话事人,这时候听说唐门大少亲临丰都城,立刻带领所有分堂弟子一直迎到了城区主干道上,正好和想要寻找客栈的风洛阳等人撞上。

“在下唐门丰都分堂香主唐小柏,欢迎大少莅临丰都城!”一眼看到唐斗招牌一般的青衣斜帽,丰都香主立刻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

因为自己已经十年未在蜀中驻留,一直到看见这个唐门分堂的香主,唐斗才霍然想起来自己在丰都城还有一个分堂。他连忙走上前,将唐小柏扶起来,嘿嘿一笑:“哎呀,小柏啊,怎么样,最近丰都的兄弟们日子过得可还舒适?”

“回大少的话,棺材铺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纯利翻了五倍还不止,大概是因为江湖上魔潮大起,江湖中人多有死伤。药材铺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但是没有棺材铺那么好赚。买药的江湖人多是选购人参,茯苓,黄精之类的补品,很少有人买伤药。那些武林人士行走江湖一旦受伤,就直接去棺材铺订棺材了。最近的江湖当真凶险了不少。”唐小柏娓娓道来。

“嗯。”唐斗和鱼韶、风洛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脸色都严肃了不少。

“最近魔人大举,生灵涂炭,也难怪棺材铺这么好生意。不过小柏你放心,等我们忙完此间大事,江湖定然会恢复平静。”唐斗温颜道。

“大少英明神武,自然马到功成。小柏愿携丰都分堂所有弟子效犬马之劳。”唐小柏兴奋地说。

唐斗看了看唐小柏身后那五六个五六十岁的唐门弟子,顿时感到一阵滑稽,他忍住笑道:“小柏,好意心领了,你只需要给我们四个安排一处住宿之地,其他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大少请放心,丰都城最好的客栈就是望乡台客栈,我已经将所有最好的客房包下,请随我来。”唐小柏热心地说道。

“望乡台客栈?”唐斗、鱼韶和风洛阳同时皱眉问道。

望乡台客栈的命名虽然让人感到很不吉利,但是唐斗、风洛阳等人仔细想想,自己人已经到了丰都鬼府,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住在名叫望乡台的地方,反而让人有一种归属感,让人觉得安心了不少。这大概也是这座客栈以此命名的原因。

住在望乡台舒适的客房之中,唐斗等人顿时感到了一阵疲倦睡意,纷纷卧倒床上,沉沉入睡,唯有风洛阳翻来覆去,总是感到有些不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身,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手扶着腰畔新造的青锋剑,缓缓踱到客栈的院落之中,朝着客栈的围墙望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入竹林,竹叶拂动的索索声。他紧紧抿住嘴唇,迈着沉稳的脚步在客栈围墙墙角下缓缓走了一圈,侧头仔细聆听,将体内的气机延伸到望乡台客栈的每一处角落,希望找出任何令自己感到不妥的线索。但是望乡台内除了客栈伙计和掌柜轻微的呼噜声,还有唐斗、鱼韶和祖菁深沉悠长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

风洛阳感到一丝丝冷汗从脊背上滑落,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拼命平静住翻滚如潮的心绪,猛然拔出青锋剑,舞出一片灿烂如锦的光芒,开始一招招将三分不舍剑的剑招施展出来。


这些三分不舍剑的招式陪伴他度过了一生中最黑暗最不安的时光,陪伴他打败了一个又一个顽强可怕的对手,令他一次次走向人生的巅峰。它们本该让风洛阳感到安全,感到舒适,甚至感到享受。但是自从和柳青原芙蓉院外一场大战之后,这些剑招一瞬间失去了它们往日的魔力。因为柳青原近乎恐怖的存在,令这些前辈先人们苦心孤诣创造出的绝美剑招完全失去了克敌制胜的本钱。面对魔人无懈可击的防御,势如破竹的攻势和洪晃怪兽般的力量,这些攻守兼备,变化精妙的剑招都已经沦为无所适从的鸡肋。在魔人面前,没有任何单独孤立的招式足以克敌制胜,想要取得转瞬即逝的优势,一个剑手必须用一连串相辅相成的招式为自己制造机会。但是,显然柳青原已经知道了这种应对手段,所以他现在剑法的路数已经全部变为简单、直接、有效的疾风十三刺剑法,仿佛无情而残忍的剪刀,将他连贯使出的剑意一刀剪断。现在的风洛阳已经无法做柳青原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风洛阳的眼前幻化出柳青原阴沉惨碧的脸膛,他那一双璀璨生辉的金瞳妖异地盯着他,似乎能够看穿他的一举一动。他那金纹乱舞的松纹剑宛如张牙舞爪的魔龙朝自己扑面而来。风洛阳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舞动青锋剑连续划出七个剑环,每一剑都依着柳青原出剑路线的一个微小斜角切出,将从松纹剑上直贯上来的力道沿着这个斜角转向,而他的下一剑则依着这个斜角的路线刺出,他的每一剑无论如何和松纹剑相碰,他都想方设法将剑上的力道转移到一个微小的斜角上,于是这连绵不绝的斜角终于组成了一个参差不齐的怪圈。在风洛阳的眼中,松纹剑金色的龙纹化为了一片浑圆的光圈。他大喝一声,青锋剑斜斜一剑切出,斩断庭院中一棵青竹,接着他的长剑划出一个明亮的光环,卷住了被斩飞的竹干,连续转了七个圈子,那棵本该落到地上的竹干猛然间盘旋呼啸着飞入了七八丈的高空,在夜色中打了一个转,倒卷而下,“砰”地一声,深深没入挺远的泥土之中,只在地表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洞。

“呼……”风洛阳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阵欣喜之色,“应该是这样了,就是这样。”他笑了笑,将青锋剑收入鞘中,心中的那丝不妥终于烟消云散。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洒然转身,朝屋内走去。

在庭院围墙的阴影中,在一个风洛阳无论如何都无法察觉到的死角,黑暗中突然露出一双璀璨的金瞳。这双金色的魔眼中闪烁着嘲讽的神采:“风洛阳,刚才那样不成气候的剑法如何能打败我?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等到一切都结束之时,你和唐斗都不过是成就我一生荣耀的无聊注脚罢了。”

乘风会丰都分舵中存放着丰都城自建城以来江湖上所有的传闻和消息。因为丰都城地处益州之南,江湖人行踪罕至,所在分舵中储存的大部分是唐门和乘风会弟子的行踪资料。关于唐门和乘风会以外的江湖人信息宛如凤毛麟角。但是,在这稀疏的资料之中,鱼韶还是找出了一则非常有趣的消息。那是乘风会弟子根据一个年近百岁的丰都老人的口述,写下的一则消息,上面写道:贞观十九年,一仙风鹤骨的齐姓长者曾至凌云阁览胜。据数位长辈描述,他们俱亲见齐姓长者于凌云阁后殿踏云御风,长啸而去。

“齐姓长者?”唐斗和风洛阳同时惊呼道。

“齐姓长者?那会是谁呢?”祖菁好奇地问。

“不,不可能,难道是他?”鱼韶难以置信地说道。

看到其他三人都是一脸惊喜绝伦的神采,祖菁的好奇之心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齐姓长者,到底说的是谁?”

“他老人家你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鱼韶转头看了祖菁一眼,眼中露出复杂的神采,“毕竟你初入江湖,阅历未深。但是江湖中人时常听到关于一个齐姓长者的传说。据查此人姓齐,名笑云。江湖人称其为鹤神。”

“鹤神齐笑云,这个称号和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一种仙气。”祖菁无限憧憬地说。

“是啊。你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的事迹,但是他的弟子名满天下,你一定听说过。大弟子号称九州无二段存厚,他还有一个遮日帆的诨号,乃是第一代中原第一侠。”鱼韶说道。

“噢,我知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曾经在昆仑魔教做卧底,为了乔装成一个侏儒,硬生生用缩骨术潜伏二十年,以至于后来骨骼再也伸展不开,落下残疾。”祖菁连忙说道。

“正是。天山一定有很多关于段存厚的事迹,因为他晚年曾经和老友红天侠归隐天山。”鱼韶点头道,“第二个弟子也就是红天侠了。隋末年帮帮主曾经因为要解散年帮而被人废去武功,也是一代侠士。”

“哦,就是后来小红鹰红思雪红女侠的父亲大人,我知道我知道。”祖菁连连点头。

“第三位弟子乃是江湖上曾经大大有名的虬髯客宋烈,后来归隐江湖,称王海外。第四位弟子就是护国公李靖李大人,这个不需我细说。第五位弟子和李靖大人关系密切,却也是李靖大人代师而收,其中包含了一段江湖情史却也不足为我等外人道也。第六位和第七位弟子合称天地双绝,名字叫做诸葛辉和葛疾。”鱼韶如数家珍般将齐笑云的几个弟子娓娓道来。

“诸葛辉和葛疾!那不就是曾经封印战神天兵的江湖好汉吗?”祖菁双眼一亮,兴奋地说。

“是啊。他们认为战神天兵乃是世间唯一配师尊齐笑云使用的神兵利刃,想要将它起出,在齐笑云大寿之际献给他。可惜他们太低估战神天兵的魔力,最后双双战死于莲花山藏兵洞。不过最后,他们终于还是成功将战神天兵归鞘,没有让它出世害人。”鱼韶说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淡然一笑。

“可惜后来战神天兵还是出鞘了。”祖菁遗憾地说。

“这就要讲到齐笑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的故事了。他就是青州彭门始祖彭无望,号称青州飞虎。”鱼韶笑嘻嘻地说。

“是他,他是他的师父!?他是他的徒弟?真是……真是太神奇了。”祖菁瞪圆了眼睛,激动得呼吸急促。

“是啊,散年帮,收神兵,斩天魔,战恒州的青州飞虎,他一生都不敢说出师尊的名号,生怕自己侠举不显,辱及师门。直到后来李靖等人将他们的身份公告天下,世人才终于知道彭无望的出处。但是在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齐笑云的名号已经渐渐被他这群叱咤风云的弟子所取代,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位前辈先人。后来代代相传的,反而是这些豪杰好汉,而那位了却尘缘,追求仙道的齐笑云,却淡出了江湖人的视野。”鱼韶说到这里,不禁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成仙得道不过为了获得永生之权。然而像他老人家的这些弟子们,虽然尽都老死江湖,但是百年之后,人们仍然代代传颂着他们的豪情侠举,这岂非比空入天际,化为渺渺茫茫的仙人更加幸福。我是宁可做一个生老病死的江湖人,也不愿意去做修仙炼气,整日坐在树洞里的仙人。”祖菁嘟起嘴,目光炯炯地看着唐斗。

“小祖,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再试图劝我了吗?你怎么还这么咄咄逼人?老风,你的女人,你倒是管管啊!”唐斗狼狈之极脱下帽子挠着头,朝风洛阳瞪了一眼。

“但是……”风洛阳温柔地看了祖菁一眼,转回头来说道,“她并不是劝你,而是鄙视你,这种发自内心的东西是阻止不了的。”

“哇,你有了女人之后,脑子都变灵活了!”唐斗惊讶地说道,“也许你是该有个女人。”

“好了,我们还是专注于正经事吧。”看着风洛阳和祖菁之间交换的温柔眼神,鱼韶感到格外难以容忍,她皱眉道,“现在这则消息记载的如果真是齐笑云,那就说明了凌云阁这块地方是一处能够成仙得道的胜地。而且凌云阁正是为了纪念王方平和阴长生踩云飞升而建立的。如果说岳环给我们的诗谜有所指引的话,我觉得他是让我们去这个地方寻找化解魔劫的机缘。”

“事不宜迟,我们既然知道了去处,应该尽快出发。”唐斗急切地说。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橘红色的曳光从阴云密布的窗外直贯进来,擦着唐斗的脸钉在了侧面的墙上。四人同时转头望去,却发现射进来的是一根燃烧的火箭。

“混蛋,有人要放火烧死我们!”唐斗大吼一声,袍袖一掸,第一个合身从窗口蹿了出去。在他面前,数百枚燃烧的箭矢呼啸着朝他交箭而下,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道青红相间的光痕。

“去吧!”唐斗在空中断喝一声,双手同时一震,幻化为一片模糊的影像,数百枚夜花钉犹如一群蜂巢被捅的黄蜂,刮动着凄厉的风声布满了天空。天空中那数百枚火箭无一例外地被他的暗器击落在地,燃烧的箭头被折断,大部分插入了土地之中,化为串串清烟。

扑棱棱的弓弦声再次响起,又有数百枚火箭呼啸着飚入暗淡无光的空中。唐斗冷笑一声,身子打了一个盘旋,左手一甩,数百枚纤细的透骨钉同时射入空中,那数百枚火箭的光芒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地同时熄灭。唐斗身子再一个盘旋,右手一抬,右臂上的夜雨洗残荷被他肌肉牵动,同时开始了狂暴的咆哮。四蓬密集的青针覆盖了他面前方圆十数丈的区域,那些瞪圆眼睛,朝他疯狂射箭的魔人们纷纷按住自己的面颊,惨呼着躺到在地,一行行血水从他们纯黑色的魔眼中滚滚流下。

“柳青原,你爷爷我唐斗就在这里,有本事和我见个真章!”唐斗巍然屹立在上百名满地打滚的低等魔人面前,不可一世地虎吼着。

“唐斗纳命来!”十数个尖锐的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十数个金瞳火眼的魔人舞动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朝唐斗包夹过来。

“哼,看招!”唐斗双手连扬,两串青黑色的暗器之激流朝着迎面而来的魔人们喷射而出。唐门大少的狠毒暗器本来是江湖好汉们第一惧怕的催命符,但是这些魔人们只是狞笑着用手按住眼睛,合身扑来,密密麻麻的暗器打在他们的铜筋铁骨之上,只是徒劳地发出一阵丁丁当当的鸣响,就颓然落地。

“祖宗的,这太赖了!”唐斗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无奈,不得不转回身,大吼一声,“老风,兄弟我要糟糕,大家并肩子啊!”说罢身子一扭,灰溜溜朝着乘风丰都分舵的厅房里撤退。

“大少莫慌,风某在此!”风洛阳此刻已经拔出了青锋剑,从窗口窜了出来,对准第一个冲过来的魔人挺剑刺去。

这个魔人手中握的是重逾五十斤的精钢狼牙棒,看到风洛阳的出剑,他闪也不闪,只是一挽棒,一招“穿山式”迎面砸向风洛阳的胸口,使的是五凤朝阳刀的刀招。风洛阳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魔人乃是新使狼牙棍,本门的刀法走的是轻灵的路数。这一次是为了克制唐斗和风洛阳轻巧的扇与剑而特意选择的重兵器,目的自然是靠着一力降十会用蛮力取胜。这也是最近江湖中魔人越来越流行的作战趋势。以前江湖中那些轻灵精妙,以险奇小巧取胜的招式,随着魔人大行其道,渐渐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风洛阳抿嘴提气,将剑平贴到狼牙棒上,将棒朝身侧一引。那魔人新使狼牙棒,棒上附着的力道时断时续,被风洛阳一瞬间找到了气力断续的节点,本来长驱直入的狼牙棒仿佛一根稻草一般被引到了一侧。

“呀!”满心不忿的魔人瞠目怒吼了一声,运足力气轮棍横扫,想要将风洛阳拦腰砸烂。风洛阳身子一旋,让开狼牙棒的走向,长剑沿着一个微妙的角度斜斜一带。魔人只感到施展到狼牙棒上的力道成了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本来抡出的力道变为了拉扯的力道,似乎想要从他手里夺过兵器。他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风洛阳一眼。风洛阳此刻长剑已经划出了一个七扭八歪的怪圈,对准狼牙棒头用力一卷。这枚狼牙棒呼啸着脱手而飞,在风洛阳的长剑上风车一般打了两个转,呜地一声被甩到跟在他身后的第二个使关刀魔人的面前。那魔人大惊失色,挥舞关刀一挡,“当”地一声大响,关刀刀刃被沉重的狼牙棍砸成两段,倒卷的刀尖笔直地插入这个魔人的眼中,他惨嚎一声,轰地跌倒在地,气绝身亡。

看到同伴身死,一股强烈的恐惧涌入第一个使狼牙棒的魔人心头,他连忙伸出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风洛阳的长剑已经经天而起,从他两指之间穿了过去,妙到巅毫地刺入了他金瞳之中,他悲愤地惨嚎一声,倒地毙命。

剩下的十余个魔人看到这两个魔人一个照面就被风洛阳宛如探囊取物一般随手斩杀,无不噤若寒蝉地止住了脚步。

“都给我住手。”唐斗趁此机会张开双手,厉声道,“各位都是投到鬼楼之下的魔人吧?柳青原告诉你们要到这里来截杀我等,是也不是?”

“不错!”一个魔人厉声道,“少楼主说了,你唐斗若能成仙,必然会屠戮魔人泄愤,我等为了自己的安危,特意前来斩杀尔等。”

“胡说八道,我唐斗没事儿去杀这些成魔的同道做什么?柳青原他要你们来这里拦我,不过是为了让他一个人成仙而已。说白了,在他看来,只有他自己才配做岳环的师弟,成仙得道。你们这些魔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小人。他才不会将成仙之谜和你们分享。”唐斗大声道。

“大少,莫非你愿意将成仙之谜分享不成?”另一个魔人开口道。

“哈哈,”唐斗仰天一笑,“在江湖中为恶的魔人有升仙得道的机会,这对于江湖是好事,我当然要支持。为了表示诚意,我在这里就告诉大家当日岳环留下来的诗谜。”

听到他的话,众魔人都是一阵惊喜。一个看起来似乎头领的魔人分开面前的人群,来到唐斗面前,沉声道:“大少,如果你愿意将诗谜分享,我们发誓,绝对不会再以你为敌。”

“很好。”唐斗看了一眼风洛阳。之间风洛阳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自行处理。唐斗舒了一口气,朗声道:“听好了,这句诗谜就是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昏君,阎罗谣传误子孙。”

“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昏君,阎罗谣传误子孙。”这些魔人听到这句诗谜,顿时兴冲冲地反复吟诵起来,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各位,我干脆就为你们提示一下。”这个时候,鱼韶和祖菁双双走出乘风会丰都分舵,看到众魔人钻研诗谜的专注模样,鱼韶忍不住摇头笑道,“我们之所以会到丰都,就是因为参透了诗谜的谜底。那就是王方平三个字。而丰都正是王方平的成仙之地。我们此刻正要去凌云阁寻找王前辈的仙踪,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和我们一同前往。”

“王方平!凌云阁!?”众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同时怪啸一声,争先恐后地朝着凌云阁所在的后山方向疾驰而去,再也无暇理会现在的鱼、祖、风、唐四人。

“唉,魔人啊魔人,永远不甘人后。”望着他们的背影,祖菁喃喃地说道。

“是啊。”听到她的感慨,风洛阳、唐斗和鱼韶忍不住同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