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进了屋,首先引起云寄桑注意的便是桌上的一青一黄两个酒葫芦。那两个葫芦静静地立在那里,很有些古朴的憨态。他记得第一次见卓安婕时,她的腰间便挂着这样两个葫芦。每当她迈起那悠然的步子,两个葫芦便在她纤长的腰间摇摆碰撞,很是活泼。当时他痴痴地盯着这对葫芦,卓安婕知道他喜欢,还摘下那个青色的葫芦给他玩。从那时起,他对这位洒脱飘逸的师姐便始终不能忘情。那一年,他十三岁,卓安婕十九岁。

方慧汀见他望着桌上的两个葫芦出神,心中奇怪,试探着叫他:“云大哥,你怎么了?”“啊?没什么。”云寄桑笑了笑,问卓安婕道:“师姐,这青葫芦里还是当年那种酒么?”卓安婕微微一笑:“打开闻闻不就知道了?”

云寄桑等的就是这句话,上前抓起葫芦掂了掂,笑道:“好家伙!怕有二斤重?师姐的酒量又大了。”说着,拔开塞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香气虽淡,可直入肺腑,仅是闻着,便有醺然之感。一边的方慧汀耸动着鼻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这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云烟过雨’。”云寄桑轻声道。“云烟过雨……”方慧汀喃喃地重复着,期盼地望着卓安婕道,“卓姐姐,阿汀能尝尝么?”

“当然,我给你找个天青瓷的杯子去,喝这种酒,最好是用这种杯子。”

淡淡的雾气在青得透明的杯中升腾起来,在夕阳下闪动着一种梦幻般的颜色。方慧汀张着小嘴,捧着那一杯酒左看右看,却不忍心喝下去。“再不喝酒气就跑光了。”云寄桑警告道。听了他的话,方慧汀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闭起眼睛,猛地将那口酒灌了下去。然后瞪大了眼睛,眨了几下,长长地嘘了口气:“好喝……比金胖子的酒好喝多了。”她转头又看见了那个黄色的葫芦,奇道,“卓姐姐,那个葫芦里装的又是什么酒?”

云寄桑心中一紧,望向卓安婕。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那个啊,那是留给我自己喝的苦酒。”虽然卓安婕在笑,但云寄桑却从那笑容中看到一抹淡淡的惆怅。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便问道:“师姐,你对苦禅大师的死怎么看?”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卓安婕的神色恢复了冷静:“苦禅大师不会是死在外人手里。”

“师姐何以如此肯定?”

卓安婕望向窗外的景致:“你看不出来吧,这起霸山庄外松内紧,看起来留下来的没有多少人,但胡靖庵可是在很多地方布下了暗哨。即使在夜间,外人要想无声无息潜入山庄杀了苦禅也是决无可能。”

“暗哨?”云寄桑一愣,随即想到以胡靖庵的精明,若不布下暗哨才是奇怪,“不知这些人中,都有谁熟悉山庄的情况?”

“陆边、顾中南、班戚虎,他们三人都是山庄的常客,自然知晓。那个言森看样子和胡靖庵关系密切,说不定也知道。乔翼是铁鸿来极力拉拢的对象,应该也熟悉山庄的情况。只有任氏夫妇以及薛昊、金大钟好像没有来过起霸山庄。”

云寄桑点了点头,暗思这几个人的情形,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只有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害这几个人。”

“这是一个谜,不过我看你不需要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你只要知道凶手是谁、又是怎样杀害冷堡主和苦禅大师他们的就够了。”卓安婕淡淡地道。

云寄桑心中一动:不错,自己何必苦苦执著于找出凶手行凶的动机?只要勘破凶手杀人的手法,便能找出真凶了。现在看来,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嫌疑,但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只能就此等待下一起凶案的发生?不行,一定得主动出击才成。这样想着,他便向卓安婕告辞道:“师姐,我先回去了,阿汀就留在你这里,以免有什么闪失……”

“不要,阿汀要和云大哥一起走。”方慧汀突然道。

云寄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才道:“不行,我要去找凶手的线索。你跟着太危险了。”“不怕,你说过我的眼神好,我能帮你找到凶手的。”方慧汀固执地道。卓安婕笑了:“既然这样,师弟还是带上阿汀吧,我看这孩子说不定真能帮上你的忙。”云寄桑见卓安婕也这样说,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

出得门来,夕阳已逝,黑暗正无声无息地笼罩大地。浓浓的雾气如同噬人的噩梦,再一次乘着夜色向起霸山庄卷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