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血魔女喝道:

“不能让他逃走,快追!”

摩云手和武啸秋同时掠身而起,向前追去。

太乙爵哂然一笑道:

“他们都走了,本爵爷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大袖一拂,罡风如刀,硬生生的把冰血魔女剑式拂过一边,长身一起,刹时走得不知去向。

冰血魔女也不迫赶,冷冷的面容上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仰天吁了一口长气,喃喃的道:

“赵子原,赵子原,老娘若让你逃出京城,便不能算是‘水泊绿屋’二主人了!”

身子一晃,转眼也走得不知去向。

赵子原抱着母亲飞身脱离了战圈,和苏继飞一前一后向前飞奔,四下仍可听到喊杀之声,但两人都不知这喊杀之声究从何来?

在此时此地,两人也管不了许多,一连掠过两道院落,只听苏继飞问道:

“子原,太乙爵前辈方才说,外面尚有埋伏,为何至今未见动静?”

赵子原道:

“晚辈相信他老人家不会说错,大叔还是小心为上,待晚辈保着娘在前面开路!”

苏继飞点点头道:“小心!”赵子原道:“晚辈理会……”

话未说完,忽听“嘘”地一声哨音,四下火把突然齐作,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火把中但见人影晃动,看来总有两百人之多。

苏继飞急叫道:

“子原当心,他们手上都拿着弓箭!”

赵子原紧了紧手上剑子,道:

“我知道……”

忽听香川圣女道:

“子原,把我放下来!”

赵子原大急道:

“娘,这怎么可以?”

香川圣女平静地道:“临事需要镇静,娘自有处置之法!”

赵子原心头一颤,道:

“娘教诲的是!”

轻轻把香川圣女放在屋脊之上,垂手肃立一边。

苏继飞担心的道:

“大嫂,你这样太冒险了吧!”

他这时把口气也改了过来,原来香川圣女和苏继飞为了武林安危,一个甘愿牺牲色相,一个甘愿自贬身份。两人都光明正大,不知道的人到许会对他俩引起非议,知道的人却无不对他俩肃然起敬。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贱妾断事不如苏大哥,但临阵观摩,自信还可以应付得下来。”

她说话轻言细语,神色始终是那么镇定,苏继飞和赵子原顿时都有种安全之感。

香川圣女指着下面道:

“这片广坪足有二三十丈远近,纵是武功再高之人,那是也无法飞渡的过去了!”

苏继飞点点头道:

“正是!”

香川圣女道:

“然则要想飞渡这座广坪,又该用什么办法呢……”

她嘴里说着话,人似是已陷入一阵沉思之中,仰首望天,神色肃穆,忽地“哦”了一声,道:“有了,有了!”苏继飞大喜道:“有了什么?”香川圣女道:

“咱们下去!”

此话一出,苏继飞和赵子原都不由大吃一惊!

苏继飞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然道:

“下去?这……”香川圣女道:“咱们若不下去,难道谁有飞渡之能?”

苏继飞为之哑然,赵子原道:

“娘,咱们下去之后不是更危险吗?”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痴儿,如是我们身在半空之中不同样危险么?”

顿了一顿,又道:

“须知我们身在半空,对方两百多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射火箭火炮,因为上空空无边际,他们射不着我们,也无虑伤着别人,假如到了地面情形便不一样,他们如射不着我们,对面便是自己人,心有顾忌,火力自要低得多了!”

苏继飞一拍大腿道:

“高见,高见,大嫂真不愧女中诸葛。”

香川圣女道:“苏大哥过奖了!”

赵子原道:

“既如此,咱们采取行动吧!”

一手抱起香川圣女,当先飞身掠下。

屋下两百多名弓箭手见赵于原等在上面交头接耳说话,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由于屋子过高,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箭。只是调集人手,慢慢向房子围近。

待赵子原飞身而下,那下面的兵丁忽然发了一吉喊,四下一分,纷纷向赵子原弯弓搭箭,箭矢如雨射至。

香川圣女叫道:

“原儿,快奔人到中心去!”

苏继飞随后而至,双掌连挥,把那些弓箭纷纷打落,口中有道:

“不错!”

身子一起,掠入四面包围之中。

赵子原挥剑连挡,人也冲人包围中间,那些兵丁见赵子原他们不往外面冲,反而往中间钻,都不由大感意外,这些人头脑究竟简单,不暇多想,更是抽弓疾射,那些箭头都浸了雄黄,只要着物便熊熊燃烧,此际,香川圣女忽叫赵子原和苏继飞把身子伏下,四面如雨的箭矢从三人身上擦过,反而变成向自己人射去!

刹时,但听“暖唁暖唁”之声,此起彼落,忽地火光一起,中箭之人身上随之燃烧起来,情形不由大乱。

香川圣女喝道:

“快冲出去!”

赵子原身子一挺,道:

“孩儿知道!”

仗剑开路,乘着众人慌乱之际,银虹闪处,便有十数人中剑倒地,苏继飞的掌劲在后面助威,只眨眼工夫,已冲出一道缺口,飞身掠出!

待那些兵丁发觉再放箭时,赵子原和苏继飞已走得远了,赵子原对此所在已十分熟悉,左拐右弯,终于奔了出去。

来到一处暗角,赵子原轻轻将香川圣女放下,躬身道:

“娘受惊了!”

香川圣女摇摇头道:

“当事情起了变化之时,娘早就料到有这么一着,只是我们今夜这样一闹,以后要杀魏宗贤那就更困难了。”

苏继飞叹道:

“也许太乙爵前辈说的不错,大明朝气数将尽,才会出现魏宗贤这等权阉,大嫂,我看京中之事便到此为止了吧!”

他话中含着无限的感慨,赵子原听了也不禁心灰意冷。

香川圣女叹道:

“人谋不如天算,子原,你今在何处落脚?”

赵子原道:

“孩儿并无落脚之处,只和沈庄主他们一道。”顿了一顿,叹道:

“假如沈庄主知道今夜之事失败,不知他又要如何伤心!”

苏继飞道:

“非我等不尽心力,伤心又有何用?”

香川圣女道:

“沈庄主一生敬事张首辅,他希望张首辅无罪出牢,远比任何人都要迫切,子原,你去找他说明详情,明天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赵子原心头一震,颤声道:

“娘,那谢金印之事是……是真的么?”

香川圣女忽然低下了头,良久,才抬头说道:

“不错,是真的!”

赵子原寒声道:

“这样说来,孩儿……”

香川圣女突把脸孔一板,道:

“今生今世,都不准你认贼为父,此人理性早失,生平杀人无数,天下欲得他之人不知凡几,与其他死在别人手上,还不如死在你手上好!”

要知香川圣女原是通达情理之人,尤其处事之冷静,更非常人能及,但眼下之事却牵涉到她自己身上,谢金印既杀死了他的父母,又复杀死她的丈夫,而她对谢金印却毫无情感可言,二十多年隐忍,便希望能看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在愤极之下大失平常理智,态度也变得甚为严厉。

赵子原知道娘的个性,更知娘所受的委屈,心中哪敢不依,点了点头道:

“娘说得是!”

香川圣女道:

“千万记住,临阵之时不可稍存忍让,大仇不报,娘心不安,唉!二十多年了,娘多么希望有今天啊!”

声调幽幽,似是含着无比的伤痛与屈辱,目视苍穹,晶莹的泪珠已滚滚而落。

赵子原赶紧拜倒在地,颤声道:

“娘别哭,孩儿一定尽力施为!”

香川圣女忽然怒道:

“谁说我哭了?”

赵子原一怔,娘的眼泪明明掉了下来,她还说没哭,难道娘还是笑么?

他心中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嘴来。

香川圣女幽声道:

“二十多年期待一朝得偿,我连高兴都来不及,那里还会哭呢,原儿,你去吧,莫要忘了明朝之事。”

赵子原道:

“孩儿知道!”

香川圣女回顾苏继飞道:

“咱们走吧!”

赵子原关心的道:

“娘有去处么?”

香川圣女点点头道:

“我早已有了地方,你放心就是!”

赵子原迟疑了一会,道:

“明朝之事,娘会去么?”

香川圣女道:

“我得看情形而定。”

赵子原心中泛起了无比的矛盾,旋又问道:

“娘,明朝谢金印会走哪条路么?”

香川圣女道:

“原儿,如是他明朝不走那条路,娘也不会怪你,你只要按时前去便是了!”

说着,又对赵子原嘱咐两句,便和苏继飞从一条小巷走去。

赵子原道:

“恕孩儿不远送了!”

一会,香川圣女和苏继飞已走得远了。

赵子原望着天上的星辰,喃喃说道:

“谢金印呀,谢金印,我已不欲杀你,只是母命不可违,我只好……”

他呐然半晌,那“只好”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显然,他内心也痛苦之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就在赵子原走了不久,暗影里转出一个人来,这人望着赵子原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也不禁喃喃的道:

“太乙爵说的不错,他真是一个孝子,唉!我便成全他了吧!”

他的脸色木然,自从知道赵子原与自己有骨肉关系之后,一颗心怎么样也无法平息下去!

他,杀人无数,当没有人被他杀时,他便显得懒慵慵的,可是事隔二十多年,他要被人杀了。

而且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亲生骨肉,他一向无视生命何价,有时杀人为了高兴,有时也为了金钱,但他从不知道被杀者是怎么样的心情,今夜,他初次尝到了这种苦味。

他仰首苍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黯然长叹,心道:

“谢金印呀!这才是你最后日子到了,准备认命吧!”

突然,他感到自己这样死去未免太不值得,至少,他在临死之前应该把自己所想说的话,都告诉赵子原,那么他才当真死无遗憾!

大地是那样冷静,那样的静寂……

他忽然想起了太乙爵的话,子原是个孝子,我应该想个法子弥补才行。

对了,夺回“太昭堡”便是惟一可行之路,我不妨连夜起行,当赵子原明天要找我时,我早已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一想,谢金印顿觉心胸宽畅,他久受情感压迫,如今一旦得到解脱,当真轻松之极,大步向前行去。

走了一会,已到半山了,不知怎的,谢金印忽然感到眼前杀机大炽,他皱了皱眉头,心想不知又是谁想暗算于我!

他全身布满真气,用意是试探一下四周是否有人,如是有人,听到他咳声之后必会出现相见。

要知他一生杀人无数,就是比这更险恶情况也不知经过多少,像今天这样患得患失还是第一次。

他笑了一笑,心道:

“谢金印呀,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看看快到一棵枫叶树时,忽听一人冷喝道:

“站住!”谢金印一怔,旋忽问道:“朋友是对某家说话么?”

那人道:

“正是!”

谢金印冷笑道:

“何不现身一见?”

只见眼前人影闪动,一排走出两个人来,他认得左边那人是沈治章,却不识右面那人是谁。

谢金印拱手道:

“沈庄主久违了!”

沈治章淡淡的道:

“职业剑手好么?”

语含讥讽,谢金印此时个性已改了许多,但他仍忍了一忍,微微笑道:

“某家身体均安,刚才可是沈庄主叫某家站住么?”

沈治章冷冷的道:

“沈某是何许人,怎敢叫职业剑手站住,哈哈!”

他说到最后忽然笑了起来,谢金印也不知他为何发笑,目光投射到另外一人身上,问道:“然则是这位兄台了?”那人摇摇头道:“周某无此能力!”

原来这人正是圣手书生,他和沈治章在此时此地出现,不知是何原故?

谢金印见两人都否认,不由奇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人不成?”

沈治章道:

“不错!”

谢金印微怒道:

“既有第三人在,何不请出一见,似这等鬼鬼祟祟,某家可不耐……”

他话未说完,顿时脸色为之一变,低呼道:

“子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