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江海天只觉一股清凉的内息从长强、天阙、华盖、玉堂、中庭、鸠尾、关元、地藏各处穴道一路顺行下来,霎忽之间,任督二脉己是全部打通,真气纳入了丹田,全身舒畅。

    原来他因为服食了天心石之后,真气突然充塞体内,若以本身原有的功力收柬,依照那少年的的指点,最少也还得半个时辰,却不料正当紧要的关头,文廷壁与欧阳仲和各自打了他一掌,他真气充塞体内,这两掌非但对他毫无伤害,反而令他真气加快收束,等于助了他一臂之力,不到半个时辰,便即功行圆满。

    欧阳二娘那一剑刺出的时候:也正是江海天功行圆满的时候,只见他衣袂飘飘,好像里面充满了气体,衣裳鼓起,欧阳二娘一剑刺下,忽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劲力阻住剑尖,心头正自一颤,忽听得“卜”的一声,俨如一个大气翼爆裂,欧阳二娘受不了那股无形罡气的冲击,跌了个四脚朝天,宝剑也脱手落地。

    江海天一跃而起,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你一掌!”这一掌朝着文廷壁打去,文廷壁早已练成“三象归元”的邪派神功,这时刚刚消除了刚才所受的反震之力,想试试江海天的功力究竟增长到何种程度,遂硬着头皮,再与他对了一掌。

    双掌碰击,声如雷鸣,震耳欲聋,文廷壁“三象归元”的神功,竟敌不过江海天这一掌之力。文廷壁大叫一声,整个身于给抛了起来,去势如箭,直飞出门外。

    江海天道:“欧阳老伯,小侄也还你一掌。”欧阳仲和大惊,连忙叫道:“我女儿之事,我从此不再追究了,这一掌你也不必还啦!”扶起了欧阳二娘,两夫妻急急忙忙逃走。那柄裁云宝剑当然是不敢再要了。

    江海天哈哈大笑,解了谷中莲的穴道,随即以一掌贴着那少年的后心,那少年刚才与文廷壁对了四掌。元气颇受损伤,此时仍是委顿不堪,江海天贴着他的后心,内力源源输送进去,不过片刻,那少年己恢复原状,说了一声“谢谢”。

    江海天道:“今日全靠兄台舍命相助,你才是我要多谢的救命恩人。”谷中莲笑道:“你们两人都不必客气了,咱们赶快离开此地,有话慢说。”

    话犹未了,只听得外面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原来国王在这小岛上本来埋伏有许多武士,是防备谷中莲逃走的,平时未奉命令,却下许踏进屋内。叶冲霄逃出去时,这才颁下命令。要这些武士入屋拿人。

    江海天笑道:“来得好,我正想活动活动手脚!”不待他们进来,先迎了出去。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好在还有两天就是中秋,月光明亮:江海天打开大门,大摇大摆的出来,只见影绰绰的约有十多个人,散在屋外。

    那些人发一声喊,围拢上来,有人叫道:“是个小贼,”有个手持金斧的武士似是头领,大声说道:“殿下有命,除了那个女的不许伤她性命之外,还有两个男的,格杀无妨。”

    说时迟,那时快,当前一个武士,挥动一根铁棍,照头就打下来,江海天振臂一格,只听得一声裂人心魄的惨叫,那武士已是四脚朝天,口中狂喷鲜血,那根铁棍尚自牢牢地抓在他的手中,可是却已弯成了半月形了。

    江海天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竟是如此之强,不禁呆了一呆,颇为后悔,心里想道:“早知如此,应该只用三成功力。”

    那些人大吃一惊,刀枪剑戟纷纷戳下,江海天双掌一抬,只以三成威力使出了劈空掌的功夫,“乒乓”两声,最前面的那两个武土已是给他的劈空掌力抛了起来,刚好将后面的两个武士撞倒,四个人者变成了滚地葫芦。

    江海天不愿多所杀戮,信手夺了一根长鞭,一招“八方风雨”,长鞭挥了一个圆圈,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刀枪剑戟,满空飞舞,少说也有七八件兵器,被他一鞭就卷脱了手。那班武土几曾见过这等厉害的功夫,不由得斗志全消,登时四散。

    那使金斧的武士大怒,唤道:“好小子,我与你拼啦!”江海天长鞭一挥,卷着了斧柄,喝声“倒”!那武士兀立如山,竟未应声而倒,江海天心道:“这人本领不弱。”正待再加三成功力,忽见那武士一对眼珠突了出来,头上青筋暴露,片刻之间,嘴角、鼻孔、耳朵都流出血来,江海天吃了一惊,连忙松手,只见那武士头颅慢慢下垂,金斧“当啷”坠地,竟是死了。

    原来这武士乃御前侍卫统领的身份,这柄金斧乃是国王所赐,他生性倔强,不肯让江海天夺走他的金斧,故此拼命支撑,他的武功虽然高出济辈,却怎挡得住江海天内力的冲击,终于心脏爆裂,七窍流血而亡。

    江海天敬他是个好汉,将金斧拾起,放在他的脚旁,心中颇有歉意。那少年与谷中莲走了出来,谷中莲道:“咦,你大获全胜,怎的反而皱了眉头?”江海天道:“我内力突增,倘未能运用自如,误杀二人,实是不安。”谷中莲道:“双方交手,伤亡难免,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你了。别再发呆啦,走吧。”江海天默默无言跟着她走。

    谷中莲当前引路,走到湖边,那少年拨开芦苇,芦苇中藏着一只小船。

    这只小船正好容纳得下他们三个人,谷中莲坐在中间,那少年与江海天各坐一边划浆,他们腕力强劲,又都熟悉水性,比最老练、最强壮的水手还高明得多,轻舟如箭,不消一会,就把那小岛远远抛在后面。

    江海天松了口气,向那少年重新施孔,问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那少年道:“我有两个姓名,一个是汉名,我义父叶君山给我起的。……”江海天又惊又喜,叫道:‘你义父是叶君山,啊,那么,你,你是——”

    谷中莲道:“不错。他正是我的哥哥。”那少年说道:“我义父给我起的汉名叫叶冲霄,这名字己有奸徒冒用,我今后是不想再用它了。还有一个是我的本名。妹妹,咱们的名字是父王同时起的,你可知道了么!”

    谷中莲道:“羊皮书上写有我的名字,但我不懂得念,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我怕泄漏身份,一向不敢问人。”

    那少年道:“咱们的姓氏叫做‘唐努’父王将‘珠穆朗玛’四字拆开作咱们的名字,我的姓名是唐努珠穆,你是唐努朗玛。珠穆朗玛的意思是‘至高无上’,世界最高峰便叫做‘珠穆朗玛’峰,这本是藏语,父王借用来作咱们的名字。”

    谷中莲道:“你将来是要做国王的,我却不想做公主了。我师父对我恩深义重,以后我对人还是用我原来的名字——谷中莲,咱们兄妹之间才用家族的本名,你看可好?”

    唐努珠穆看了她和江海夭一眼,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做国王,不过家国之仇却是必须报的。”谷中莲插口道:“这个当然,我不用本名,并非是忘了父母大仇。”唐努珠穆道:“我知道。我即算将来做了国王,也不会强迫你留在这山国里做公主的。你这一生总是要和汉人在一起,用汉人的名字,自是方便得多。”他话中有话,谷中莲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面红过耳。

    江海天道:“恭喜你们兄妹团圆。”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

    “还有一桩可喜的事情,咱们师兄弟今月初次相逢。”江海天怔了一怔,叫道:“你说什么?”那少年笑道:“咱们虽是同年生的,但你人门在前。我理该尊你一声师兄,还望你以后多多教诲。”

    江海天大喜如狂,说道:“原来咱们是同一个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哪儿?”谷中莲此刻才知道哥哥的师门来历,忙不迭的也问:“我的师父见到了金大侠么?我被囚的消息是不是她告诉你们的?”

    唐努珠穆道:“正是谷女侠与我们的师父会面之后,我才奉了师父之命,到这里来的。他们都已经到了京城,准备参加后日的金鹰宫之会了。”

    谷中莲道:“你已经见过我的师父,我的遭遇,你是知道的了?”唐努珠穆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把我的遭遇,讲给你听。”

    原来就在丘岩向翼仲牟托孤,翼仲牟将谷中莲携上邙山的那罕,唐努珠穆的义父叶君山也遭逢了不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突然有一群蒙面汉子破门而入,杀死了叶君山,劫去了唐努珠穆。

    唐努珠穆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班凶徒乃是奸王派出来的。他派出两批人,一批来暗杀叶君山,一批来暗杀丘岩,目的就是要将咱们兄妹捉拿回去。也许因为我是可以继承王位的男孩,好王对我更为重视,派去暗杀我义父的人,武功个个精强,我义父当场就给他们打死了。丘岩则没有当场身死,而且还保护了你,不令凶徒得逞,将你携走,但他也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才有后来向翼帮主托孤之事。”

    谷中莲垂泪道:“这两位老人家对咱们兄妹的大恩大德,是没法子报答的了。就是为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无辜送命,咱们也该替他们报仇。”

    唐努珠穆道:“为咱们无辜送命的共有三位老人家。”谷中莲道:“还有一位是谁?”唐努珠穆道:“是隐居在喜马拉雅山的方老前辈,方今明。”江海夭问道:“是不是四十年前号称神拳无敌的那位方大侠?”唐努珠穆道:“不错,就是他了。”谷中莲诧道:“你也是和我们一般年纪,怎么知道此人?”

    江海天道:“我听师父说过,这位方老前辈是和天山掌门唐晓澜同一辈份的人,和我的师义也是忘年之支。我这次出来寻访师父,本来就拟好了计划,先上天山去拜见唐晓澜,倘若没有师父的消息,就再上喜马拉雅山向方老前辈打听。现在师父已经来到此地,我也可以少走许多路了。”

    唐努珠穆叹息道:“你料得不错,咱们的师父果然是到了喜马拉雅山探访方老前辈,可惜他来的那天,也正是方老前辈弥留的时候。”

    谷中莲问道:“这位方老前辈既是一位隐侠,何以又会与咱们兄妹之事发生干连?”

    唐努珠穆道:“说起来这位方老前辈的高风厚义,就更值得人敬佩了。父玉生前最喜结交武学高明之士,丘岩和叶君山就是他从中原聘来的客卿,临到危难之时,满朝文武逃避一空,靠了这两位客卿之力,才保全了咱们兄妹。

    “方老前辈不是父王的客卿,但他的大名,父王早就仰慕了的,因此也曾派遣使者,携带礼物,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他隐居之处,请他出山。”

    唐努珠穆继续说道:“方老前辈对那使者说他避世已久,不愿再履尘俗,礼物也没有收下,那使者只好失望而归。”

    谷中莲道:“他既没有应父王之聘,然则后来又怎会卷入漩涡?”

    唐努珠穆道:“现在再回过头来说我的遭遇,说下去你就知道了。”

    “我被那些凶徒劫走,一路西行,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有一天到了一座高山脚下,这座山很特别,双峰挟峙,山腰有个部份好像是被巨斧劈开似的,可以通过行人,有条河流从这山脚流过。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名叫“铁门关”,穿过‘铁门关’,就踏入本国的国境了。

    “那些凶徒走了好几天沙漠,都是疲累不堪:如今已到国门,附近又有水草,便在河边歇下来,放马喝水。他们大约是因心情愉快,便兴高采烈的谈论起来,所说的当然是怎样向好王报告领赏的事情啦。”

    “他们正在说得高兴,忽地存个老人从山腰裂开的那道窄门走出来,说道:‘把这孩子给我留下!’那些凶徒大怒,问他是什么人,他说:‘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们的谈话我都已听见了,你们的主人已经害死了这孩子的父母,这孩子我是不能让你们再害他了!’”

    严凶徒当代不会依从,当下一拥而上,与那老人展开了一场恶战。那老人赤手空拳,把十二个带着兵器的凶徒一个不留,全部打死。我看得心惊胆战,哇的哭了出来。

    “那老人将我抱起,说道:‘好孩子,别害怕,这些都是坏人。打死了他们,就没有人害你了。’我当时年纪很小,但也知道那些人乃是坏人,就收了眼泪,并向那老人道谢,那者人说我乖巧,更是喜欢。

    “从此那老人就带着我走,一路之上,对我照料得无微不至,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那老人道:‘因为我要报答你的爹爹。’我问他道:‘原来你认得我的爹爹,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老人道:‘不是你姓叶的那位爹爹,你另有一位爹爹。’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我睁大了眼睛望他。

    “那老人道:‘姓时的是你的义父,你生身的爹爹是个国王,他早已被坏人害死了。我也未曾见过你的爹爹,但他对我很好,所以我要报答他,我今晚就带你去祭你爹爹的坟。’这一晚他果然带我到一座坟前,叫我磕头。我虽然不懂事,但我相信这老人的说话,我知道躺在坟墓中的是我的爹爹,我就大哭了一场。

    “那老人却没有哭,他带了一个葫庐的酒,把酒都洒在坟前,洒完了酒,忽地仰天大笑三声。

    “只听得他朗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没有接受你的聘礼,但你当年派遣使者,跋涉万水千山来顾我的草庐,这份情意,我是永世下忘,如今我可以报答你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儿子抚养成人,扶助他恢复王位。’”

    “这老人你们想必可以猜到,他就是方老前辈方今明了。说来也真是奇遇,他已有二十年未下过山,这次是去探访他的女婿龙灵矫,在回程上顺路到马萨儿国,想打听打听前王是怎样被害的,想不到恰巧就撞上这批凶徒,而那批凶徒又以为附近无人,肆无忌惮的谈论,让他听到了全部的秘密。”

    谷中莲道:“哥哥,你的运气真好。刚才我听到你被那些凶徒劫持西行的时候,我真为你担心。”

    唐努珠穆叹口气道:“我的运气好,方老前辈的运气可不好了。我把灾星带了给他。想必是好王发现了他所派出的那一批人死在铁门关,他接连派出了几批人来搜索我们,方老前辈在路上遭遇了三次袭击,前两次他都大获全胜,把那些追兵打得跑的跑、死的死、伤的伤。第三次可不幸了,他订死了敌人,自己却也受了伤。

    “这次来的只有两个天竺和尚,后来知道就是那奸王的‘国师’——宝象法师最得力的两个弟子,这两个和尚用青竹枝,善点对方奇经八脉的隐穴,方老前辈稍不小心,给他们点中了‘带脉’的一处隐穴,方者前辈一怒之下,大施刚勇,用神拳击毙了他们。

    “方老前辈功力深湛,可是‘隐穴’被点,也给他带来了疾病,他一路强自支持,又受到不少风霜之苦,待回到他隐居之处,病况更为恶化,终于得了个半身不遂之症。但他为了照料我,自己做了一辆独轮车,每隔几天还要出去猎兽、拾柴草,做饭给我吃。他不能走动,只等待野兽经过,就用劈空掌力将野兽击毙,他除了猎兽之外、每天还传授我的武功。这样过了三四年,我已有八九岁了,才渐渐能够给他分劳。

    “到我十一岁那年,方老前辈病入膏盲,完全不能动弹,有一日我正在床前服侍他,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我后来的师父,方老前辈见了他,欢喜得很,把我的来历告诉了他,托他照料我,金大侠说:‘我正是为了打听他的消息来访问你的。没说的,要是你不嫌弃我教得不好,你把这徒弟让给我吧。’方老前辈马上叫我向金大侠磕头,他亲眼看我行了拜师之札,哈哈哈又大笑了三声,说:‘如今我是真的可以放心了。’他就在笑声中咽了气。”

    谷中莲不禁神色黯然,唏嘘嗟叹道:“这位方老前辈真是有古义士之风,令人感动。哥哥,这里的事情完了之后,你带我去祭扫他老人家的坟墓。”

    江海天想起一事,问道:“方老前辈的女婿是龙灵矫吧?”唐努珠穆道:“不错。他那次就是去探望女儿女婿的。”江海天道:

    “那几年龙灵矫夫妇有没有回去探望过他?”唐努珠穆道:“没有。

    他老人家死了这许多年,女儿女婿也没有来祭过坟,可能还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你问起他们可有什么事情?”

    江海天道:“我听得唐经天伯伯说,他在中印支界的大吉岭,曾碰见过龙灵矫夫妇,那时龙氏大妇刚从印度的那烂陀寺归来,在那烂陀寺曾拜谒过宝象的师父龙叶上人,龙叶土人托他们查访宝象的劣迹。可惜他们在行前没有去探望方老前辈,以致对宝象之事毫无所知。”

    唐努珠穆道:“我听师父说过龙灵矫是个武学奇才,功夫只怕还在他岳父之上。他若知道岳父之死,是由于受了宝象法师弟子所伤,一定不肯放过那厮。”江海天道:“金鹰宫之会在江湖上已闹得沸沸扬扬,龙灵矫夫妇根可能闻风而来,他们又是受了龙叶上人之托,要为龙叶上人清理门户的。哈,他们倘若赴会,那可更有好戏看了。

    一说起金鹰宫之会,大家都兴奋起来,谷中莲抬头一望,东方天际已微露曙光,笑到:“现在已是八月十四清晨,明天的金鹰宫之会,正好赶得上。”

    唐努珠穆把他抢回的那四颗天心石掏出,笑道:“妹妹,我正好和你每人分食两颗,明日之会,高手如云,咱们服了天心石,才可以有恃无恐呢。”

    谷中莲道:“我的内功根基太薄,怎能服天心石?”唐努珠穆笑道:“无妨,我有解天心石之毒的寒星石,而且我还可以担保,在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服食了天心石,可以毫无痛苦。”

    谷中莲诧道:“哥哥,你不是说笑吧?海哥那样深厚的内功,服了之后,还要发烧得死去活来呢,后来服了解药,也还要经过半个时辰的煎熬。我怎么可以毫无痛苦。”

    唐努珠穆正色说道:“不是说笑。你有所不知,江兄是因为他最早练的是邪派内功,故而受苦最大。我的内功入门是跟方老前辈练的,方老前辈功力深厚,但却还不是最纯正的上乘内功,后来我才跟师父练正邪合一的内功。三人之中,只有你是自始至终都练习正宗内功。故而我可以担保,服食了天心石,只有你可以毫无痛苦。”

    谷中莲喜道:“好,这一个月来我受尽了闷气,待我功力大增之后,我定要痛痛快快干几桩吐气扬眉的事情。你们猜,我第一件想做的是什么?”

    她望了江海天一眼,江海天还没有猜,她已禁不住自己先说出来道:“我要先揍那叶冲霄一顿。这厮太可恶了,竟敢冒充我的哥哥,还一本正经的端起哥哥的身份,劝我这样,劝我那样,说的都是我最讨厌的说话。偏偏还有人真的相信他是我的哥哥?你说气不气人?”

    江海天苦笑道:“他和你哥哥的相貌也真长得相像,说不定我今后碰见了他,也还会误认呢。”

    唐努珠穆笑道:“我这次随师父回国,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想看看这个冒充我的人呢。慎不知奸王是从哪里找来这个人的,和我这么相似?”谷中莲道:“哥哥,听你的口气,你早已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冒充你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努珠穆道,“这可得又从师父身上说起了。”江海天正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师父的消息,说道:“对,你刚才正说到师父将你收入门下,话题就给我打断了。你接续说下去吧。”

    唐努珠穆接下去说道:“方老前辈去世之后,师父和我就在他那间屋子住下来,白天教我武功,晚上教我念书,如是者过了五年,我十六岁了,武艺虽没练成,但亦已可以手搏猛兽,箭射兀鹰。师父就和我说:‘你的家国大仇,应该由你自己去报。

    但要报仇,就必须知己知彼,我给你到马萨儿国去探听一趟,看看你的敌人的虚实动静。’我本来想跟师父同去的,但师父不许。他说:‘以你现在的功夫,我可以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但我还不放心让你回国。反正我这次只是去探听敌人的动静,最多两个月就回来。’

    “师父果然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他给我带来了许多消息,我知道好王野心勃勃,聘请了许多武士,想统一西域,进窥华夏。但这许多消息之中,我最感兴趣的却是:奸王收了一个‘干殿下’,面貌竟然与我甚为相似。

    “我师父曾三次进过王宫,暗中窥探那冒称‘叶冲霄’的小于,那小子虽有几分本领,和咱们的师父可差得太远,当然不会知道。有一次他在御花园练武,师父暗中偷看,也颇感诧异,……

    谷中莲插口道:“为什么,他这点功夫,难道还会放在金大侠的心上?”唐努珠穆道:“师父不是诧异他的功大了得,而是诧异他的功夫家数。你可知道那小子最厉害是哪样功夫吗?”

    谷中莲道:“我师父只教我本门的纯正功夫,其他旁门杂派,我就一概不懂。”江海天道:“是不是大乘若若掌?”唐努珠穆道:

    “不错,这小子最厉害的功夫,正是大乘般若掌!”

    他歇了一歇,接续说道:“江师兄,你当然知道的了,这大乘般若掌乃是乔北溟秘籍中的功夫,威力仅逊于修罗阴煞功的一种邪派掌力。乔北溟秘籍自厉胜男死后就落到咱们师父手中,咱们师父早已将它毁了。据师父所知,天魔教主姐妹,曾获得秘籍中的一鳞半爪,但大乘般著掌是秘籍中最深奥的功夫之一,天魔教主决计不会。所以师父他老人家那晚暗中偷看,见这小子练的竟是这门功夫,心中自是不免有点诧异。”

    谷中莲插口道:“金大侠为何不将他当场拿下,问个水落石出?”唐努珠穆笑道:“这就有失师父的身份了,他的武功已被武林公认是举世无双,这是何等身份,岂能落个以大压小之名?

    还有一层,师父也不愿泄漏行藏,惊动敌人。”

    唐努珠穆续道:“师父因为大乘般若掌专伤奇经八脉。太过歹毒,本来是不想教给我的,但回来之后,却改了主意,用一年功夫,要我专练大乘般若掌,务必要胜过冒充我的那小子。”谷中莲笑道:“妙得很,这正是以毒攻毒,以邪制邪!”

    唐努珠穆道:“我练成之后,已是今年春初。不久。宝象法师要在中秋开金鹰宫之会,广邀天下英雄的消息亦已传来,师父认为时机已至,就带我回国了。我们是十天之前已到了,一直隐藏着踪迹,不让敌人知道。我按照羊皮书上的名单,曾拜访过几位父王认为最可靠的忠臣。你被囚禁在这岛上,就是一个假意效忠好王的内侍卫大臣给我探听的。”

    说到这里。天已亮了,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烟波浩渺,邱望去,就似从湖中跃出一般,染得湖水如金,耀眼生辉。谷中莲笑道:“还有一日,明日就是会期了。”

    唐努珠穆将小舟划到一座临猢的山峰脚下,谷中莲道:“怎么?在这里上岸吗?这可是个峭壁呀。”唐努珠穆笑道:“峭壁上别有洞天,你随我来。”将小舟藏好,三人施展上乘轻功,攀缘而上。

    只见山上野花杂升,流泉处处,谷中莲道:“果然好风景。”唐努珠穆笑道:“不只风景好呢,你瞧这里。”他推开了两块大石,露出一个洞口,说道:“这是父王宝窟之一,埋在洞内,咱们现在还不需用,且不理它。但这个地方,却正好供咱们作练功的静室之用,决不会给人骚扰。”

    谷中莲道:“不错,等会咱们服食了天心石,是需要一间静室练功。”走人洞窟,只见里面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堆有冻鸡、腊肉、面条等食品,还有几瓶酒和一口铁锅。唐努珠穆道:“我在羊皮书上知道这个所在,前几天我和师父就住在这几。”

    江海天道:“师父还会不会回到这儿?”唐努珠穆道:“这两天各地都陆续有人前来赴会,其中不少是师父相识的,所以师父前天就搬出去了,他和武当掌门雷震子、青城名宿萧青峰,还有莲妹的师父邙山掌门谷女侠等一班人,住在崆峒派一个长老的家里,布置明日赴会之事,大约是不会回到这儿了,他曾嘱咐我,叫我救出莲妹之后,明日径自赴会。”

    唐努珠穆打开了一瓶酒,接着说道:“师父这两年来很喜欢喝酒,这是他自酿的青稞酒,酒性很烈。我是不喝酒的,但服食天心石,却需用酒冲服,药力才能迅速运行,也只好破例喝一点了。”

    当下他取出那四颗天心石,与谷中莲分而服之,两人盘膝坐地上,不过片刻,只见唐努珠穆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谷中莲则如喝了过量的酒一般,醉颜酡红,但头顶却没有白气。

    两人再吞服了解天心石热毒的寒星石,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刻,唐努珠穆头顶的白气还未完全消散,谷中莲已是一跃而起,狂喜叫道:“我已气纳丹田,八脉畅通,只觉浑身是劲。无处发泄!”抓着江海天的手乱摇,江海天未曾防备,给她一抓,脚步踉跄,险险跌倒,但随即江海天的护体神功生出反应,也就站稳了。

    江海天笑道:“不错,你的功力已是比从前最少增了两倍有多。”原来谷中莲因为练的是最纯正的内功,所以得益也最大。

    江海天伸出一掌贴着唐努珠穆的背心,助他导气归元。过了一会,唐努珠穆头顶上的白气渐渐消散,遍体清凉,大功亦已告成。他站了起来,揩干了汗水,笑道:“江师兄,咱们玩个游戏。”谷中莲笑道:“哥哥,原来你也犹有重心,咱们玩个什么游戏?”唐努珠穆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走出洞窟,唐努珠穆拣了一棵粗可合抱的松树,以掌作刀,在树身上划了一圈,喝声“倒!”轻轻一推,这棵松树果然应声倒下。谷中莲道:“待我试试能不能办到。”依样画葫芦,也推倒了一棵松树,笑道:“哥哥,你是要玩拔树的比赛吗?”唐努珠穆道:“不是拔树,咱们来玩拔河的游戏。试测一下本身武力,顺便散功。

    谷中莲道:“用这棵树来玩拔河游戏?”唐努珠穆道:“不错,拔河本来是用绳子的,现在找不到绳子,就用这棵树来代替绳子。”江海天点点头道:“这倒不是游戏,莲妹,你现在不是感到浑身是劲么?正宜借此散功。”

    原来他们服食了天心石之后,真力突飞猛进,虽说业已导气归元,但身体在一时之间,也还未能完全适应,唐努珠穆知道自己与江海无可以无妨,却怕对妹妹有害,故而提议用游戏来“散功”。

    唐努珠穆道:“师兄,我与你先玩。妹妹,等下你再来抑强扶弱。”他与江海天各在一头,将那棵树抬了起来,各自运力将对方拉过自己这边。过了一会,江海夭使出了七成力气,猛的一拉,唐努珠穆“登、登、登”的往前移动了三步,笑道:“妹妹,你来帮我。”

    两兄妹合力一拉,江海天渐渐感到支持不住,用足了十成力道,相持了一住香的时刻,结果还是身不由己的向前移动了几步。原来他原有的功力大约是与唐努珠穆半斤八两,但他服了三颗夭心石,唐努珠穆兄妹则是服了两颗,故而较量起来,江海天自是要胜过唐努珠穆,但却又不及他们兄妹联手之力。

    江海天笑道:“我输啦。好了,咱们也可以歇息了。”双方改向前推,将掌力送出,只听得“轰”的一声,宛如雷鸣,那棵树干裂成了十几段。木屑散了一地。

    谷中莲搓搓手,喜极而道:“想不到我的力气突然大了这么多了,哈,我在想——”江海天笑道:“想打那叶冲霄一顿?”这说话本来是谷中莲说过的,所以江海天才这么说的,哪知谷中莲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江海天诧道:“你不恨他了?”

    谷中莲正色说道:“不是不恨他。我是在想这厮虽然可恨,但咱们最大的仇人究竟是那个奸王。”转过头对唐努珠穆说道:

    “哥哥,金鹰宫之会是明日举行,今晚没有事,咱们先去取那好王的狗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咱们的本领已经大胜从前,我是一刻也不能再等待了。”

    唐努珠穆报仇心切,绝不在他妹妹之下,但他比较谨慎,想了一会方始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明日便是会期,宝象法师和他的一干党羽必定是在金鹰官中布置一切。皇宫内的防范就要较疏了。这正是一个机会,咱们也不必马上就要那奸王性命,将他活捉更佳,明日便带他到金鹰宫赴会,他所聘来的那些高手,势必要树倒猢狲散了,对,这样做虽然冒险,却可以免去一场干戈,却也值得!”

    谷中莲喜道:“那么哥哥是赞同今晚去了?”唐努珠穆笑道:

    “去是可以去的,但你可得花点时间做做准备功夫。”谷中莲道:

    “什么准备功夫?”

    唐努珠穆道:“这座皇官是倚山修建的,层楼耸翠,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何止数十百间,咱们要进宫去搜索奸王,最少得对周围的地形和皇宫的构造知道清楚。”谷中莲道:“这可难了,急切之间,怎能知道?”

    唐努珠穆笑道:“幸而我早已有了准备,皇宫所在的地形和构造早已在我脑子之中。”谷中莲诧道:“你怎么这样清楚?”

    唐努珠穆道:“我虽然没有去过,但师父却是去过几次的了,他对宫中一切,了如指掌,曾画出图形,详详细细地对我解说,可惜我因为图形已深印我脑海之中,所以没有带出来,不过,我可以照样画出,丝毫无误。”

    谷中莲大喜道:“好,那你就画出来给我看吧。”

    唐努珠穆以指代笔,使出金刚指力,便在地上将皇宫的图形画出来,谷中莲聪明绝顶,凝神默记,不消多久,图形亦已是深印脑屯,再过一会,江海天也可以丝毫无误的照画出来了。

    笑道:“我今晚随你们去,你们报仇,我给你们掩护。”谷中莲笑道:“好得很,有你这位保镖,莫说奸王的王宫,就是虎穴龙潭咱们也尽可以闯得过去。”

    唐努珠穆正色说道:“妹妹,对敌应该胆大,但也要心细,虽然宝象法师今晚多半会留在他自己的金鹰宫,但王宫中的好手也还不少,不可太过轻敌。”谷中莲道,“我知道。到了其时,我听你指挥便是。”

    唐努珠穆抬头一看,日头已经过午,笑道:“咱们回去弄点东西吃吧。昨晚闹了一晚,大家都未曾睡过,也应该歇歇了。”

    饱餐之后,各人各自打坐休息、都养足了精神,已是黄昏时分,唐努珠穆道:“可以去了,皇宫建在孟积加比山上,就在这座山的北边,翻过山去,从上面走下来,不过三十多里山路。”

    三人都是一身上乘的轻功,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孟积加比山的主峰,从上面望下来,只见金碧辉煌的屋字重重叠叠,唐努珠穆行前引路,越过几重岗峦,“从一座峻岩爬下来,皇宫周围五里之内,虽有许多站岗的武土,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从峻峭的山上下来,问况唐努珠穆等人又都是身轻似燕,无声无息,他们哪能发现?

    扈努珠穆带头,飞过一重围墙,围墙内正是御花园。唐努珠穆忽然停下脚步,摸出了三枝碧绿色的短箭。

    谷中莲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唐努珠穆小声说道:“这是蛇焰箭,射上空中,会发出一溜蓝色的火焰和刺耳的啸声。妹妹,我和你分头去搜索奸王,江师兄,你藏在园中这座小蓬莱山上接应我们。在这座山上,可以望见王官各处。咱们之中,倘若有谁遇到强敌围攻,难以应付的话,就立即发出蛇焰箭报警。”

    唐努珠穆将蛇焰箭分给每人一枝,随后问道:“妹妹,这宫中的地形和结构,你都记熟了吗?”谷中莲笑道:“我一闭上眼睛,整幅王宫图形就会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不用担心,绝错不了。”

    唐努珠穆道:“好,我从东面搜索,你从西面搜索,你那条路线,特别要注意延庆宫,西乐苑、清华阁、逍遥殿这几处地方。不论是否擒获奸王,一打五更,就回到小蓬莱山集合。”谷中莲道:“我知道了。”当下三人分头行事。

    先说谷中莲这一路,西乐苑最近,她于是先到西乐苑侦查。

    御花园中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西乐苑是湖边的一幢建筑,谷中莲一到湖边,便听得苑中传出笙鼓之声,原来这是宫中教练歌舞的地方,国王经常会到这儿寻乐的。

    谷中莲最擅长轻功,服食了天心石之后,真气运用自如,轻功更加超妙,当下轻轻一跃,跃上琉璃瓦面、当真有如一叶飘坠,毫无声息。她从屋顶上望下去,只见一队官女,正在翩翩起舞,忽如蝴蝶穿花,忽如飞燕掠水;队形瞬息百变,端的是赏心悦目,好看煞人。

    谷中莲心道:“这奸王倒会享乐。”只听得一个似是教头模样的人说道:“好,还未十分纯熟,你们再练了遍,皇上说好今晚来的。”谷中莲心头大喜,“真想不到这么容易,活该那奸王丧在我的手上。”

    那群宫女鸾声呖呖的纷纷答应,正要再练,忽见宫门开处,有个少年走了进来,正是那叶冲霄。

    那教头模样的人连忙过来敬礼,说道:“殿下先来了,皇上起驾了没有?”叶冲霄道:“皇上今晚有事,不会来了。你们辛苦了,可以歇息去吧。”有个容貌很美的宫女,似是和财冲霄颇为熟秸,拉着他的袖子道:“皇上不来,殿下来了也是一样。我们练给你看吧。”时冲霄道:“你不要缠我,我也有事。”

    那宫女噘起小嘴儿嗔道:“谁缠你了?这小蜜舞还是你指定要我们练的,好呀,我们练熟了,你倒摆起架子来了。不看便罢,谁希罕你看?”

    这宫女和叶冲霄是打情骂俏惯了的,满以为时冲霄会向她赔罪,最少也看她一场歌舞,谁知叶冲霄却似有满怀心事,神色不欢,甩开了袖子,勉强笑道:“好姐姐,我真的有事。明天晚上,我早点来看你。”那宫女赌气说道:“好,你是贵人事忙,我不敢留你。去吧,去吧。”叶冲霄茶也不喝一杯就走了。端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谷中莲好生失望,猛地想道:“这小子是奸王派他来的,他一定知道好王在什么地方。”本想立刻跃下去将叶冲霄抓住,但随即想道:“我的武功虽然增强了两倍,相信可以胜得过这奸贼了。但要在十招八招之内,将他生擒,却也未必能够。一闹起来,这可就要打草惊蛇了。”于是改变了主意,心想自己的轻功现在已是远在叶冲霄之上,不如暗暗跟踪,从他的身上,追出好主的下落。

    哪知她只是踌躇片刻,待到追出西乐苑外,已是不见了叶冲霄的踪迹。附近没有房屋,以叶冲霄的轻功,决不能在片刻之间,就在她限皮底下消失,想来是另有秘道。谷中莲颇为懊恼,悔恨自己犹疑不决,错失良机。只好依照哥哥所规定的路线,继续向前搜索。

    走了一会,忽见两个宫女,打着灯笼走来,谷中莲闪到一块屏风般的假山石后,只听得一个宫女说道:“你杀过人没有?”谷中莲颇觉奇怪,竖起了耳朵,第二个宫女说道:“我连一只鸡也没杀过,我的心可跳得慌了。”先头那宫女道:“我也是呢。早知有今晚之事,我也不练什么武功了。我实在不想杀人,但皇上的命令,却又怎能违背?”她的同伴道:“好在皇上只是要她自杀。”

    先头那官女道:“可是她倘若不肯自杀,就得咱们动手了。”第二个宫女道:“唉,我但愿她一口气就眼了毒药,这样最快;要不然拿起刀来一抹脖子也干净利落,千万不要上吊,我最怕看吊死鬼的模样。”先头那宫女道,“但倘若要我动手,我就宁愿看吊死鬼了。”

    第二个宫女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倒楣,被派上这样的差事。喂,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谁?”这正是谷中莲心中的疑问,只听得先头那宫女说道:“我也是一点也不知道。听说关在冷宫之中己有十多年了,关在冷宫之中,大约总是失宠的妃子之类吧?”

    她的同伴道:“既然关了十多年,那是决不能触怒皇上的了。

    即算皇上不喜欢她,关了她十多年,也应该什么气都消了。为什么皇上却又突然下令将他处死?”

    先头那宫女道:“我怎么知道?是真德皇额娘将皇上的命令转交给我的。她只是说,要我和你去迫这个女人自尽,这件事情千万不可泄漏,否则你我性命不保。你想想她这样凶,我还敢多间半句吗?”她的同伴道,“这位皇额娘也是奇怪,她……”这两个宫女越行越远,说到这里,声音已是细不可辨。

    谷中莲心道:“听他们所说,看来她们也是不知道奸王所在的了。要不要救那可冷的女人呢?”本来她今晚的目的中是要刺杀国王,倘若不能在宫女身上,追查出国王所在,就不该管这闲事,以免打草惊蛇,但这件事关系一个人的往命,不知道也还罢了,如今已然知道,撒手不管、又似乎于心不忍。

    谷中莲正想从假山石后跃出,忽见有个黑衣人的背影正在山石之前,似乎听到一点声息,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谁在这儿?”谷中莲骈指一点,那人吞胸吸腹,平空挪后半尺,谷中莲心中一凛,知道是个劲敌,正要变招擒拿,忽听得那人喉头咕咕作响,“卜通”一声,已是倒在地上。

    谷中莲怔了一怔,只是还不明白这人何以会忽然倒下,后来心中一动,试把手指向石上一戳,只见石屑纷飞,火星迸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功力大进之后,已是练成了无形罡气,连她自己也未知道。无形罡气练成,倘能运用自如,可以在数丈之外,点人穴道,谷中莲现在还未到这境界,但刚才她的手指亦已触及那人的衣裳,虽没沾着皮肉,但罡气直透指尖,也就等于重手法点穴了。

    谷中莲大喜,心中想道:“此人武功甚高,想来不是一般卫士,难得他送上门来,且待我审他一审。”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拖到假山石后,一掌贴着他的后心,然后解开了他的穴道,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倘敢叫嚷,一掌取你的狗命,你明白了么?”那人情知谷中莲武功胜他十倍,惊惶之极,点了点头。

    谷中莲道:“国王在哪儿?”那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谷中莲道:“好呀,你敢对我隐瞒,我都知道了。”掌心微微吐劲,那人腹如刀绞,慌忙说道:“不敢相瞒,我虽然接了国王的命令,但却实在不知皇上在哪儿,命令是内侍卫长转交结我的。”

    谷中莲其实一点也不知道这人的事情,姑且吓他一吓,一吓就吓出他的实活,倒是个意外收获。谷中莲立即问道:“皇上给了你什么命令,快说出来。”那人道:“皇上要我去取一个人的首级。”正是。

    禁苑中宵窥隐秘,骇人闻听取人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