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路过来,甚少碰上人家,可说完全在荒野中摸索着走,也不知走的方向对也不对。

薛芸芸香汗淋漓,顶着当空的烈日,真是举步艰难,只累得她气吁咻咻。

正当他们又饥又累之际,前面却出现一道红墙,隐约在一片丛林之中。

刘宾看得精神一振,道:“芸芸,看,那不是人家吗?待本部过去要点吃喝,你等在这里……”

他扶着薛芸芸在一座树荫下休息,就要走了过去,薛芸芸却叫住他道:“义父,咱们现在可是流浪的寻常百姓呀。”

刘宾愣了一愣,方始恍然道:“嗯,为父一时忘了处境,谢谢女儿的提醒!”

薛芸芸困乏的闭上眼睛,刘宾方始往红墙方向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刘宾便来到一座华丽的宅院之前,那宅院被丈高红墙围住,林木稀疏,看来精致清爽,确是一座舒适的别墅。

刘宾伸手扣了两下门环,大门便缓缓拉开,走出一名悍装大汉,用一双灼人的大眼,看着刘宾。

刘宾见状,差点就摆出他的官架子,幸亏立刻记起薛芸芸的交代,忙将一股火气压下,拱手客气地道:“朋友借光!老夫和女儿路过宝庄,想讨杯水解解渴!”

那壮汉粗声粗气的道:“你这老头儿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刘宾道:“’还没请教片

壮汉道:“敢情你不知道我们这春花庄的名气?”

刘宾确是不知道什么春花庄,当然不好打诳,遂道:“老夫一向在江南,很少在外走动,所以不知道宝庄名号!”

那汉人却点点头道:“那么你待一会儿,我过去禀告一声,看看准不准给你茶饭吃喝!”

刘宾道声有劳了,那壮汉反手掩上大门,消逝在门后,想必通报去了。

刘宾在宅门前徘徊,渐渐不耐起来,就在此时,宅院大门“呀”一声开启,先前那壮汉领了一名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那壮汉一看刘宾还在原地,指着他对中年文土道:“禀总管,小的说的就是这老头儿!”

那中年文士盯了刘宾一眼,道:“一看阁下的相貌,非官即宦,怎会跑到这荒郊来乞食?”

刘宾道:“老汉迷路至此,乞食乃是不得已,还请总管担待这个!”

中年文土以一双锐利的眼光,细细打量着刘宾,然后淡淡地道:“哦?”

他转向那看门的壮汉道:“不是还有一位姑娘吗?”

壮汉还没回答,刘宾已道:“是的!小女就在前面树下休息!”

中年文上眼光突然掠出一层喜悦,道:“李秃子,派人带那姑娘回来,顺便吩咐准备酒菜给他们父女吃!”

他话一说完,立刻负手回身,走进宅院而去,理也不理刘宾。

刘宾要不是饥渴交迫的话,真想唾他一脸,这刻却不容他耍大爷脾气,他只好忍下一肚火气,随那李秃子走进春花庄内。

李秃子领着刘宾,直到庄内最后一排的下人屋前,才停步对刘宾没好气地道:“老头子,你进柴房里面坐坐,我找人带东西来,顺便接你的女儿去!”

刘宾忙称谢道:“有劳李兄费神!”

李秃子挥挥手,其是回了话,转身就要往回路走,可是当他走了两三步之后,却突然回头对刘宾道:“老头子,你可别在庄内四处乱跑,万一出了岔子,可有你罪受的,知道吗?”

刘宾道:“老汉记下了!”

李秃子随即离开,刘宾却忖道:“这春花庄透着不少古怪,待人竟也如此无礼,实是可恶之至!”

他心中忿忿不平,但不旋踵便被一阵食物香味所打消,却原来已经有人拿了一大盘肉和热腾腾的米饭,并一壶酒过来。

那人将酒菜放在柴屋的破桌上,掉头就走,刘宾也不客气,一个人自酌起来。

差不多将桌上饭菜卷光之后,却仍不见芸芸进来,使刘宾觉得事有蹊跷。

他一有这个感觉,便再也无心吃喝,乃推桌站起,就在这个时候,刘宾突觉场内一阵晕眩。

他正奇怪何以今天如此不胜酒力,双脚却已不听话,人倏地一软,整条肥躯,就如此栽卧在柴堆之上,动弹不得。

再说薛芸芸独自在路旁树荫之下,闭目养神,等候刘宾讨未吃喝的东西。

正当她昏昏沉沉,困倦欲睡之际,突觉有人推她的香肩,遂一惊而起,瞪大了双眸,注视站在她前面那名男子,神态甚是慌张。

那人对她笑笑道:“姑姑,令尊要我请姑娘送在!”

薛芸芸登时会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那么就麻烦你了!”

那人又是一笑,这一次笑得甚是诡秘,可惜薛芸芸正低头整理衣襟,并没有发觉了。

薛芸芸理好长发和衣襟之后,露出甜甜的笑容,对那人道:“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被薛芸芸优雅美丽的举止所吸引住,竟蠢然不知回答。

薛美美再问了他一遍,那人才尴尬回道:“哦,哦?这里吗?这里是春花庄!”

薛芸芸摇摇头,道:“春花庄?名字倒别具意味,可惜却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地方,离最近的县城有多远?”

那人想了想,道:“离最近的城镇,少说也在三、五十里以上!”

薛芸芸道:“这么说,此地一定很荒凉了?”

那人很坦白地道:“姑娘猜得不错,此地确是相当荒凉,附近甚少人家,过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薛芸芸发觉那人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乃又问道:“你家主人何以要选这么荒凉的地方住?”

那人道:“这个我们做下人的就不明白啦,不过家主一年难得到这里住一次……”

薛芸芸微点妗首,道:“我明白啦,这春花庄仅是你家主人的别墅之一,对也不对?”

那人点头道:“姑娘相当聪明,一猜便中,不错,此地仅是家主人的别墅!”

薛芸芸又问道:“你家主人一定有不少产业了?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倏然警觉地停下脚步,冷冷道:“姑娘问得这么多,是不是别有企图?”

薛芸芸讶然地望着那人,她的举止和表情,正和一名好奇多问的小孩被大人呵责一般,使得那人一时怪自己太多心,忙道:“姑娘别怕,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他面对这名美丽憨直的少女,竟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薛芸芸却歉然道:“都怪我太多话,我并没有见怪,请不用解释!”

那人脸上登时现出如释重负的畅快表情,喜道:“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话才出口,自己却觉得怎么会对这名陌生的女子如此客气起来。

因此那人很吃惊地奋力望着薛会芙,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对方的美眸中,意隐约有一股凛人的力量,使人一见之下,不知不觉会压抑住心中的欲念,完全消除侵犯对方的念头。

这个感触,在那人的脑海中仅是一转而已,因此那人并没有特别奇异的感受,好像理应如此的样子,所以那人就全未在意。

他很快地便领着薛芸芸走进春花庄,他们才进入庄内,便有人接替先前那人带路,将薛芸芸领到一处精舍之前。

薛芸芸进入精舍之后,却未发现刘宾在座,心中甚是奇怪,正想请教带她来的那名下人,却看到那人早已离开。

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之上,细细浏览着堂中的陈设。

只见这精舍花厅地方虽不大,但名画古玩,却相当珍贵,每一件摆设,好像都经过专人设计的。

薛芸芸忖道:“光凭这室内的摆设,便知道这家本人不仅富有,还是一名风雅人物,只不知这人是谁?”

她正在胡思乱想,外面却进来两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一名用盘子捧着洗漱用器,另一人则端着一套新的华美衣裳。

两名丫环向前对薛芸芸施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小姐请先沐浴更衣,再用便饭!”

薛芸芸站了起来,道:“这……这不太麻烦贵庄吗?”

那丫环道:“小姐不用客气,这是总管的吩咐,请!”

她说了一声“请”,也不管薛芸芸有否意见,转身就往室内走,薛芸芸耸耸肩,只得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薛芸芸便洗了一次爽爽快快的澡,容光焕发地回到花厅,配上那袭主人赐用的翠缎罗裳,使薛芸芸看来美若天仙,娇艳绝伦!

她站在花厅之中,使室内光采夺目,那份美比那些匠心设计的厅内盆花,更令人有目不暇接的感觉,连服侍她更衣沐浴的那名丫环,也看得由衷赞道:“小姐,你出落得如此标致,还是小婢生平仅见的。”

薛芸芸笑道:“美?你说我长得漂亮?”

那丫环道:“是呀!凭小姐的花容月貌,老庄主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薛芸芸不知道那丫环扯的是什么,讶道:“你说什么老庄主?”

那丫环反问她道:“难道小姐不是老庄主的……”

她才说到这里,另一名丫环却斥地道:“小翠,你胡扯什么?不怕总管罚你啊?”

叫小翠的丫环闻言立刻变了色,惶然道:“好小姐,我一时多言,还望小姐不要将此事说出来,否则我……”

小翠竟然哽咽说不下去,显然她心中惧怕已极,薛芸芸见状,遂打消将事情弄明白的念头。

她暗自想道:“听小翠之言,这里显然透着什么奇怪之事,可是以她们那种害怕的神情,必然问不出什么名堂来,算啦,我只要见机行事就行。”

薛芸芸一向沉着镇静,而且聪慧异常,要不然莫家玉也不会让她接近刘宾,盗取蜡丸秘件的。

那两名丫环服侍薛芸芸用过饭后,立刻施礼告退。

过了没有多久,一名中年人施施然走进花厅,‘背后还跟了两名一老一少的男子。

那名身材修长,双肩宽厚的中年人,先用一双锐利的眼光打量薛芸芸,然后回过脸对那年轻人道:“少庄主,这女子果然艳绝人寰,实是老庄主的福气!”

被他称为少庄主的年轻人,看来不过二十出头,长得鼠头獐目,一望使知绝不是一名良善之人。

他突然对那中年人道:“施总管,你怎能肯定我爹会喜欢她?”

施总管怔了一怔,道:“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可说是人见人爱,老庄主怎会不喜欢呢?”

那少庄主像是有意给那姓施的总管难堪,抬眼对他冷冷道:“这么说,施总管也必喜欢这女子了?”

施总管闻言忙道:“少庄主请别这么说,属下之意……”

那少庄主不待他说完,便挥手道:“好啦,好啦,你用不着如此紧张,我只不过随便提提而已!”

他转脸又对薛芸芸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薛芸芸发觉当他问她之时,鼠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笑容,看来滑稽之至,她道:“小女子叫薛芸芸,少庄主尊姓大名呢?”

那少庄主被她这一问,显然很开心,忙道:“在下慕由全,这春花庄由我管!”

慕由全不等薛芸芸再问,又指着那老者和那名姓施的总管道:“他是本庄西席钱棠老,这位是本庄总管施本才!”

薛芸芸对他们福了一福,道:“多谢贵庄如此招待,只不知家父用过饭了没有?怎不见他来此?”

慕由全哪里晓得薛苞谷为了避免将事情弄僵,才如此说话,他还以为薛芸芸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闺秀而已,当下忖道:“这女子看来全无心机,只要好好把她稳住,必然很容易使她就犯!””

他心下有这种想法,脸上就显出兴奋的表情,道:“令尊已经喝了酒吃饱饭,此刻怕已经睡熟了!”

他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薛芸芸却幽幽道:“唉!家父官场失意,却还不改他喝酒的习惯!”

慕由全道:“令尊是官场人物?真是失敬之至!”

薛芸芸长叹了一口气,那份凄凉的表情,看在在场三人的眼内,真使他们又怜又借。

她缓缓退回椅子之前,道:“家父确实显赫一时,无奈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如今我们父女东奔西跑,竟然连一个依靠的亲朋都找不到,真是惭愧!”

慕由全脱口道:“既是如此,你们就在本庄安身,岂不可以不再到处流浪了吗?”

薛芸芸心里好笑,忖道:“这春花庄的竟然把我当成三岁孩童哄,难道说这庄内竟是没有一位有主见的人?”

她还待设词试探,一直不开口的钱棠却道:“少庄主!这事应该由老庄主决定,本庄怎可随便收留人?”

薛芸芸心想:看来这钱棠比较老谋深算,我应该注意这个人才对!

慕由全却道:“这种小事何须我爹作主?”

钱棠倏地瞪了薛芸芸一眼,这一眼满含警告的意味,道:“少庄主纵使做得了主,但薛姑娘她们父女俩,也不见得就愿意留在本庄呀?”

薛芸芸当然知道钱棠言外之意,心道:“钱棠显然对我的来历有所怀疑,可是我要是依他的意思,拒绝留在此处的话,不是更坚定他怀疑的心意吗、”

薛芸芸的这种顾虑,确是有相当的道理。

她深知春花庄早已决定强留下她,好献给什么老庄主,而钱棠却收还拒,只不过是采取慎重的手段而已,因为他的眼光较远,城府较深,深恐被薛芸芸欺蒙而上了大当。

这回薛芸芸既已摸清楚钱棠的心意,心想:反正走也走不掉,如果拒绝留下,以后反倒脱身不得。

薛芸芸考虑这层利害之后,毅然道:“少在主的一番好意,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只是留与不留,乃须家父决定,待我们父女商量之后,再决定如何?”

慕由全道:“令尊之前由在下呈明便可,想来不会有问题才对!”

钱棠怕慕由全说溜了嘴,忙道:“这事还是他们父女私自决定的好……”

慕由全很不耐烦地道:“何须那么麻烦呢?”

钱棠正想暗示他,免得慕由全的话引起薛芸芸的怀疑,薛芸芸却道:“少在主的话也有道理.此事若无贵庄主主动向家父先提,以家父固执的个性,咱们非亲非故,想来他不会答应留此安身的!”

慕由全喜道:“这么说姑娘有意留在本庄了?”

薛芸芸徐徐道:“如果贵庄不嫌弃的话,小女子留在此当一名丫头小婢也甘心!”

施总管道:“以姑娘的丽质慧根,本座绝不敢派你操那贱役,姑娘放心。”

薛芸芸幽幽道:“多谢总管抬爱,这恩情小女子将没齿难忘!”

慕由全道:“这是在下早已决定的事,你不须感谢施总管!”

这话分明是为了讨好薛芸芸,同时暗示薛芸芸应该感激他才对。

薛芸芸道:“少庄主之情,小女子自然也很感激,总之各位对小女子的关心照顾,小女子都会永远记住的!”

慕由全道:“好啦,好啦.姑娘不必再说那些客套话,待我去与令尊说明,咱们好作个决定!”

他转身就要出去,钱棠却还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盯视着薛芸芸,看来对薛芸芸的身份来历,还不放心。

薛会芙黛眉微蹩,忖通:“这钱棠想来还不放心我,可是却又不放我走,我到底还有什么破绽,使得他生疑?”

薛芸芸既然知道她已经没有那么容易离开这春花庄,自然要先设法获得春花庄的信任,这样才有机会逃离魔掌。

因此当她发觉钱棠依然对她怀疑之际,立刻运心思索刚才对答时有何不妥之处。

她只回想了一会,立到恍然忖道:“对啦,我不应该如此贸然答应留在此地.起码我也应该先打听一些春花庄的底细,方始合理呀?”

薛芸芸的想法是对的,虽则她他称自己走投无路,但也不应该不明究竟地便答应留在春花庄,这就难怪钱棠依旧对她抱着怀疑的态度。

此刻钱棠虽已是提脚跟在慕由全之后走了出去,但他那充满怀疑的一瞥,却使薛芸芸不得不开口道:“请等一等,少庄主,小女子还有话说!”

慕由全早已走到门口,闻言回头诧道:“姑娘到底还有什么事?”

这时施本才和钱棠也停步回过身来,只听薛芸芸道:“小女子觉得少庄主此去会见家父,仍有不妥之处。”

慕由全问道:“还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呢?”

薛芙美道:“比方说,小女子根本还不晓得贵庄一向作什么营生,还有此地是什么去处,却擅自决定留下来,岂不要捱家父一顿骂?”

她这话一出口,那钱棠紧绷的脸孔,果然松弛了不少,薛芸芸看在眼内,越发肯定自己所料不差。

慕由全只怕对方改变心意,忙道:“既是如此,姑娘想知道什么,在下就告诉你什么,如何?”

薛芸芸笑道:“贵庄对小女子恩重如山,小女子自不敢随意质疑,刚才之言,纯系为了应付家父,想来少庄主不会见怪吧?”

薛芸芸这句话,仍然是说给钱棠听的,等于解释她为什么突然提出上述的顾虑缘故。

这回钱棠确是对薛芸芸放心不少,道:“姑娘如是怕令尊反对,那么我们就请他来此当面一谈,怎么样?”

薛委会矜首微点,道:“那再好也不过,只不知少庄主的意思如何?”

慕由全还待犹豫,钱棠却道:“少庄主不会反对的,老夫这就派人去请令尊来!”

慕田全经他这么一说,果然没有再表示意见,钱棠便吩咐随从去将刘宾请来。

不一会刘宾就被请到,他一进门看到薛芸芸,正想开口,薛芸芸却先道:“爹,午觉睡得还好吧?”

刘宾寻思道:“薛芸芸神色有点奇怪,她抢着说这句话显然另有用意,我且顺着她再讲!”

当下说道:“睡得好极了!”

那慕由全闻言笑了一笑,道:“只是下人委屈了老丈,没好好招待,还请老丈不要见怪!”

刘宾经他这一提,联想到被安顿在柴房的情形,顿时心里有气,但当地触及薛芸芸的眼光之际,硬将一口怨气忍了下去,道:“哪里,哪里,老夫这些年来四处奔波,几时有今天这样舒服过?”

薛芙美曾经提醒过刘宾,要他将自己当成寻常百姓,是以刘宾才会如此说话。

慕由全笑道:“这么说,若是敝庄有意收留老丈,老丈想必会答应罗?”

刘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还弄不清薛芸芸对春花庄的人,说了些什么话。

薛芸芸看得出刘宾的为难,乃是为了尊重她的话之故,忙道:“爹,女儿的意思是,咱们既然无处可投,倒不如就在此处安身?”

刘其不用花脑筋,也猜得到薛会会这句话是逼于无奈而发的,于是装出沉吟不决的样子,看着薛芸芸。

薛芸芸已知道刘宾会了她的意,又适:“爹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刘宾突然长叹一声,道:“这些年苦了女儿你,老夫实在也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只是……”

慕由全闻言兴奋地打断他的话,道:“老丈想是答应了?”

刘宾倏地冷冰冰地对他道:“你怎么欢迎我们留下来?”

这话凌厉之至,等于告诉慕由全,大家非亲非故,春花庄苦苦相留,莫非另有企图?

慕由全怔了一怔,他为人庸碌,确是没有想到刘宾话中之意,可是钱棠和施本才都知道刘宾已经怀疑了他们的用意。

钱棠乃道:“老丈这么说,莫非误解了我们的诚意?”

刘宾口气仍然很硬,道:“贵庄是不是经常如此善待外人?”

钱棠道:“那当然,故老庄主是江湖上闻名的大善人!”

刘宾道:“贵老庄主是江湖人物?怎没见到他?”

钱棠道:“老庄主居住在宣城近郊时日已多,这春花庄只是他的别墅之一!”

薛芸芸插言道:“宣城我们经过很久,却还没听过有什么大善人,否则我们早投奔他了!”

钱棠笑道:“你们听到过宣城近郊的竹林院吧?”

薛芸芸闻言心下大震,但她迅即低下头,所以钱棠等人以为她低头回想,就没注意她倏变的脸色。

薛芸芸寻思道:“这春花庄竟是竹林院别支,唉,看来我和刘宾自投罗网了。”

但她一念及春花庄诸人对她和刘宾的态度,心想这些人绝对还没接获竹林院命令拦截她和刘宾的消息,当下放心不疑。

因此当薛芸芸再度抬眼之时,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惶恐吃惊的样子。她缓缓道:“好像没听说过宣城有什么竹林院?”

她转问刘宾道:“爹,您听过没有?”

刘宾惘然摇摇头,他的沉着镇静功夫,却是比薛芸芸要强,表情自自然然,毫无做作。

施本才笑道:“钱老,他们不是江湖人物,当然不知道咱们竹林院的威名,这没什么奇怪的吧?”

原来钱棠正露出不相信对方之言的表情,经施本才这么一说后,方始转为释然,道:

“当然,当然,若是你们听过老庄主竹林隐叟的名声,就会毫不考虑地请求留在敝庄,你们信也不信?”

刘宾道:“经你们这么一说,老夫确是有点心动了。”

他停歇一会,又道:“不过……老夫仍然觉得此事若是如此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薛芸芸补充说道:“家父的意思,是要从长考虑,你们能不能给家父一个晚上的时间?

等我们父女计议之后,明天一早再作个决定?”

慕由全怕夜长梦多,正想反对,那钱棠却道:“如此甚好,让贤父女有较长的考虑时间,也免得显出敝庄没道理那么须要你们留下来!”

他这话一半是讽刺刘宾,一半是为自己着想,因为如此一来,他起码也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分析对方父女两人的真正来历。

慕由全听到钱棠对人家如此说.也就没有再出言反对,于是事情暂时决走下来。

慕田全领着钱棠和施本才两人相继辞去,并约好晚上要设宴为刘宾父女洗尘。他们三个人一走.精舍厅中,就只剩下刘宾和薛芸芸。

刘宾略略看看四下没人,走到薛芸芸之前说道:“芸芸!这些人是什么来历?怎会无缘无故要留下我们?是不是你自己先有意留下来?”

他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显见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薛芸芸道:“爹,咱们到外面花园走走!”

刘宾登时会意,薛芸芸怕隔墙有耳,所以提议到外面走走。他点点头,道:“好吧,出去舒口气也好!”

两人一先一后走到精舍外面的小花园,一抬眼立刻发现有两名仆役打扮的壮汉,站在月牙洞前,远远盯着他们。

不用猜想也可以知道那两人站在那里的用意,敢情是要防止刘宾和薛芸芸两人跑掉。

薛芸芸装得很自然地向那两人挥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轻扶着刘宾,两人走在花径之间,远远看去,就像赏花散步的样子。

两人绕了半圈,站在一处菊花圃之前,薛芸芸指着一朵黄菊,道:“促父,你可知道这春花庄是什么所在吗?”

刘宾摇摇头,表示他毫无所悉,薛芸芸徐徐道:“这春花庄是竹林院别支,竹林院就是昨晚帮助杜剑娘自杏林渡抢走咱们的从谋!”

刘宾闻言几乎出声惊叫,道:“真的?那我们岂不已经自投罗网了吗?”

他虽则没有大声叫出来,但他那种焦急的举动,却已引起那两名监视的人的注意。

薛芸芸微微俯下身子,用手捧住那朵大黄菊花,道:“义父,我们须得装成在谈论这朵菊花的样子,否则那两名监视的人,必然会起疑!”

刘宾只好也凑脸过去“赏花”,但口中却道:“春花庄既是属于竹林院,那么我们陷在此处的消息,杜剑娘不是马上会接到报告吗?”

薛芸芸道:“是的,依女儿的估计,杜剑娘追踪我们的命令,至迟明天中午以前,必会传到此处!”

刘宾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薛芸芸道:“如果义父信得过女儿的话,说不定女儿还可以设法在明日上午之前逃出这春花在!”

刘宾道:“女儿你怎会有此想法?咱们落在目前的窘境,难道说还有什么隐私不成?”

薛芸芸站直了娇躯,道:“那么,待女儿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逃出这魔窟,请义父稍安勿躁为要!”

刘宾看着她姣美的脸靥,募地发觉一向被他视为柔弱的薛芸芸,此刻的神情,却是那么坚定不拔,充满了智慧及信心。

刘宾心下大奇,寻思道:“看来芸芸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刘杰三和李奉已对她起了疑心!如果他们的怀疑是事实的话,可是芸芸一直那样关心我,应该用什么来解释呢?”

刘宾这一个念头,只是一刹那间触发的,他立刻想及薛芸芸要他信任她的话,遂迅速抛弃他心中的疑惑。

薛芸芸知道自己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一定会引起刘宾的怀疑,可是她不这样也不行,因为若是靠刘宾去想办法的话,她们两人就绝难有逃出春花庄的机会。

目下她已顾不得刘宾的疑念,她预料得出,以刘宾对她的感情,只要她没有做出危及他生命的行动,所有的怀疑,都很容易解释明白的。

是以,薛芸芸淡淡一笑,道:“义父,今晚春花庄的宴会,你大可放心一醉,越是开怀畅饮,越能消除他们的戒心,相信义父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刘宾道:“这道理为父省得,但你呢?你有什么把握可使咱们逃脱?”

薛芸芸沉吟一会,道:“女儿还未设想出十全十美的计划,但女儿相信咱们逃脱的机会很大,除非杜剑娘搜捕我们的消息在天亮以前来到!”

刘宾道:“不会那么快吧?’”。

薛芸芸道:“但愿如此,也但愿天快点黑,这样我们或可安稳到明天一早!”

刘宾不解地道:“为什么?”

薛芸芸道:“依女儿的忖想,竹林传递消息的方法.若是以快马传来,最早也得在明日午前才能传到此外!”

刘宾“嗯”了一声,道:“对,宣城离此少说也在百里之上,再快也得两天一夜的时间……”

薛芸芸打断他的话,道:“怕只怕他们用信鸽传递消息!”

刘宾道:”用信鸽?是啦.若是用信鸽的话,今天夜里怕就可将追搜我们的消息传至此间了!”

薛芸芸道:“不然,黄昏之前如果没有动静的话,必然得等到明日一早才有消息,因为信鸽很少能训练得在夜间也习惯飞行的。”

刘宾点头应道:“这话不错,怪不得女儿你希望黑夜快点到来。”

薛芸芸缓缓道:“不论如何,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须时时刻刻防犯,以免措手不及,被他们抓了起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开始移步走动,刘宾只好跟在她的后头也走了过去。

他们在花园绕了一圈,时停时走,看起来倒像是流连花间的赏花人。

回到精舍厅中时,已经是申牌时分,离黄昏已然不远,薛芸芸一着春花庄中,并没有丝毫动静,心下大是笃定放心。

于是望着刘宾品茶闲聊,在两名丫环侍候之下,乐得自由自在。

聊呀聊,薛芸芸突然叫来站在门外的那名青衣女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婢不想她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怔,才回道:“小婢叫春菊!”

“春菊?”她歇一下又道:“春菊,你家少主人是不是已有家室?”

这一间又问得那春菊一怔,道:“少庄主已有少奶奶了!”

薛芸芸摇摇头,前南道:“可惜,少庄主看来一表人材,却已有了妻室!”

刘宾听不懂她此话的用意,薛芸芸却又道:“那么,施总管呢?施总管是不是也有了家室?”

春菊道:“施总管倒还未婚配,小姐向这些干什么?”

薛芸芸漫应道:“没什么,我只不过闲着无聊,随口问问而已!你下去忙你的吧!”

春菊欠身退下,薛芸芸遂又和刘宾闲聊起来,但刘宾这时却发现薛芸芸嘴角竟浮现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再也憋不住,想出口问个明白,薛芸芸立刻用眼色制住他。

刘宾吞下差不多要出口的话,愣然望着薛芸芸,薛芸芸又道:“爹,你看施总管的人品如何?”

她的声音说得很大,刘宾知道她是有意要说给门外那两名丫环听的,当下附和她道:

“人品倒是不错,可惜年纪大了一点!”

薛芸芸道:“女儿的看法也是如此,而少庄主年纪较轻,却已有了家室!”

刘宾道:“是呀,要不然那少庄主可真是与女儿你很相配呀!”

薛芸芸故意嚷道:“不来啦,爹居然如此打趣女儿!”

刘宾呵呵大笑,薛芸芸越发装得不胜娇羞,用小手捶着刘宾的胸,娇憨之态,真个人见人爱。

两人就这样捱到天色暗了下来,薛芸芸长长吁日气,道:“义父,看来今夜我们可得平安无事!”

刘宾可没有她那样轻松,他怵然道:“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过了今夜,我们又当如何?”

薛芸芸霍然立起身来,道:“今晚女儿的计划若不能成功,那我们只好硬闯了!”

刘宾道:“硬闯?凭我们两人之和,要想闯出这春花庄,岂不无异于飞蛾扑火?”

薛芸芸正想略解释,外头却已有一名丫环掌灯进来,她遂把话打住。

那丫环将室内灯光点亮之后,道:“少庄主有请两位贵宾到前厅用饭!”

薛芸芸道声“谢’,略整衣襟,招呼了刘宾,随在那名女婢之后,往前院花厅走了过去。

她和刘宾进入花厅之时,座中除了慕由全,施本才和钱棠三人之外,还有三名陌生男子。

经慕由全一番介绍之后,刘宾他们才知道那三名年纪均在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子,全都是春花庄内的高级武师。

薛芸芸落落大方地坐在席间,光艳夺目,顾盼流目之间,有说不出的万般风情,使得那班男子,竟然有耻颜不自然之感。

几杯烈酒下肚之后,席间的男人,方始恢复了谈笑风生的勇气,这情景令薛芸芸大为满意。

她含着笑容,忖道:“这些男子看来对我都怀有一份思慕,此刻我更应该造成他们心理上的强烈希求,然后使他们人人都以为我对他有意,这一来我必可使他们互相离心,而达到分化他们的目的!”

于是薛芸芸主动逐一敬酒,她从被敬到的人那份受宠若惊的表情,也可以意会到他心里的感受,必然是甜甜蜜蜜的。

酒过数巡之后,刘宾放怀畅饮,开始装成酒意上涌的模样,讲话也兴高采烈起来。

他在席间大谈薛芸芸的才艺,甚至有多少贵胄公子向薛芸芸求亲之事,也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钱棠一闻此言,突然对刘宾道:“刘兄,令媛还没许字于人吧?”

刘宾道:“唉,若非老夫失意宦途,小女现在或许已有很好的婆家了!”

钱棠道:“姻缘前定,这事勉强不得,兄弟倒有一门亲事可替令媛撮合!”

刘宾道:“真的,亲家是谁?”

钱棠道:“不瞒刘兄,兄弟原就是为敝东主说这媒的!”

刘宾道:“贵东主?莫不是少庄主有意抬爱?”

薛芸芸此时放意含羞低头,那份羞态,使得坐在她右首的慕由全心花怒放。

不料钱棠却道:“非也!非也,刘兄你误会了,兄弟是为我们老庄主求亲的!”

刘宾霍地站了起来,吼道:“姓钱的,你的意思是要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翁为妾?”

钱棠不慌不忙地道:“老庄主虽然年岁大了点,但他绝不会亏待今媛,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刘宾还是站着道:“哼,你别以为咱父女落魄至此,便有机可乘,须知我们也是清白人家,请钱兄最好不要再出言侮辱!”

他说得理直气壮,薛芸芸知道轮下去该她“表演”了,当下叫道:“爹!”

就只这一声轻唤,然后眼圈一红,掉头掩脸,跺着脚便往外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在座的人相顾愕然,刘宾趁机恨声道:“姓钱的,我女儿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个老命!”

薛芸芸的突然退席,已使座中人人暗根钱棠的不知趣,再经刘宾这么一说,包括慕由全在内,莫不对钱棠的态度,生出极端的厌恶来。

慕由全真恨不得追下去查个究竟,但他自恃身份,只得端坐不动。还是施本才乖巧,他迅即传令庄丁出外打探薛芸芸的去处。

钱棠讨个没趣,但却不敢开口,他深知此刻若再开口为自己辩解,决计会引起更糟的反驳。

慕由全当着众人的面,道:“钱老,你虽是家父派至本庄的客卿,但也不能处处干涉本庄之事呀?”

钱棠知道慕由全已对他大起反感,但他还是说道:“老夫只是顺着少庄主主意做事,难道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慕由全冷哼一声道:“顺着我的意思做事?哼,我看呀,钱老你自始就有意拆我的台!”

慕由全本想把一股怒气,全发泄在钱棠身上,但碍于刘宾在席,遂打消了念头,忿然看着钱棠。

刘宾冷言旁观,当然看得出慕由全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过分给钱棠难堪,当下歪歪斜斜的,扶壁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慕由全更感到没趣,他本是个庸碌之八,好恶由心,全不考虑后果,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因此刘宾一走,他就口没遮拦地道:“钱棠,看你如何收拾今晚的场面!”

钱棠冷静一想,莫非慕由全是看上了薛芸芸?

他一念及此,顿时恍然,敢情慕由全这么不留情面给他难看的原因,是在吃他老子的醋?

钱棠实在万料不到这一层,所以他才主动替慕白老庄主求亲,不想惹了少庄主慕由全,此刻不由他不大为反悔。

他虽是个计智百出的人物,可是碰上这桩涉及男女情爱之事,钱棠也不免有手足无措之感。

施本才平日对钱棠干涉他总管职务,已深表不满,现在有机会整他,当然不放过,于是他道:“少庄主!钱老替老庄主作谋,原也是一番好意,少庄主何必生气呢?”

慕由全大声道:“哼,他还不是处处找马屁拍?好了,这回看他有什么办法叫那薛姑娘回心转意,答应嫁给我老爹!”

钱棠被他说得脸色铁青,抗声道:“少庄主,当初薛姑娘进入本庄之时,你不是吩咐过不择手段也要留下她献给老庄主吗?现在她既不应允,我们何不用强的来?”

慕田全吼道:“放屁!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懂个什么屁?”

施本才存心反对钱棠,道:“少庄主,属下的看法,用强的固然使不得,但是软的去求她,怕也未必见效,属下以为,倒不如软硬兼硬,或许能使他们父女就范!”

慕由全道:“这应该从何下手?”

施本才道:“场面若是没被钱老弄砸,属下倒有一计良策!”

慕由全怒眼瞪了钱棠一眼,道:“现在行不通啦?”

施本才徐徐道:“行是行得通,但得屈少庄主枉驾一行,先向他们父女说个好话,然后再由属下从旁威胁,或许能生效也未可知!”

慕由全还是听不懂施本才的意思,道:“要我向他们父女说些什么好话?”

施本才道:“比方说,保证不会再提亲啦,保证要办钱老啦,当然我们的目的只为了安抚他们,使他们留下来!”

他看着钱棠铁青的脸色,又道:“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处罚不处罚钱老,那是我们的事,对不对,钱老?”

钱棠哑巴吃了黄莲,虽知施本才这话在提醒慕由全,应该惩罚他以取得刘宾父女的信任,但苦于不敢出口,只得点点头。

慕由全脑筋虽不大灵光,但施本才的话,他却能体会,于是道:“施总管的办法确有道理,只是要我向娘们说好话,却不大方便吧?”

施本才心里好笑,想道:“鬼不知道你老哥专门向娘们献媚说好话的?”

但他口中却道:“少在主身份自然不同,所以属下造才说是委屈少庄主依的原因也在此,如果少在主觉得不要,属下再想个办法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慕由全已道:“算啦,就这么决定好啦,等找到了薛姑娘,由我一个人先去解释解释好了啦!”

施本才道:“然后再由属下前去恐吓威胁一番,就不怕他们父女敢再反抗!”

计议既定,众人就在厅中喝问酒等候庄丁寻薛芸芸的消息。

没等多久,那名被派出去的任丁,已然转回厅中复命,只听他对慕由全道:“启禀少庄主,小的奉命下去追寻薛姑娘之后,立刻纠集庄内弟兄分头找寻……”

慕由全不待他说下去,修地拍桌叫道:“你罗嗦个什么?人找到了没有?”

那庄丁吓了一大挑,结结巴巴道:“找……找……到了!”

慕由全道:“此刻在什么地方、”

那庄丁道:“薛姑娘在花园中痛哭了一会,就和她的父亲回到精舍去了!”

慕由全过:“你下去吧!”

他转向施本才,道:“我现在就去瞧瞧,可以吧?”

施本才看他急巴巴的,更有意逞他道:“少庄主还是再等一会儿,等薛姑娘平静下去,去了才不会碰钉子!”

慕由全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下去,但又不敢不听施本才的活,吼道:“他****,这娘们那么难上手……”

钱棠突然说道:“少庄主,我看啊,那娘们儿不但很难上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得站一身腥臭呢!”

慕由全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棠道:“老夫觉得这对父女太不简单,少庄主还得小心才是!”

慕由全道:“你这话是存心扫我的兴?还是有什么根据?”

钱棠一向是在中的智囊人物,慕由全此刻虽对他没有好感,但也不敢不听他那充满警告的语气,是以有此一问。

钱棠慢条斯理地道:“少庄主,依若肯花点脑筋去想的话,必可发觉我们春花在今晚的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

慕由全想了一想,道:“没什么不同呀?”

钱棠道:“少在主请再想想,你今天是不是比往日更易发脾气?尤其对老夫最是看不顺眼?对也不对?”

慕由全仔细一想,钱棠的话果然没错,遂讶然望着钱棠。

钱棠捻胡一笑,道:“少庄主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慕由全惘然摇头,钱棠乃道:“因为那姓薛的姑娘,有计划地在蛊惑你之故!”

慕由全诧异地道:“她在蛊惑我?果真有这回事的话,我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钱棠道:“那是因为你当局者迷,何况……”

慕由全见他话只说了一半,道:“何况什么?”

钱棠道:“老夫说出来,怕少庄主又要见怪!”

慕由全道:“只要你不胡说八道,我就不会怪你,你说吧!”

钱棠遂道:“何况少庄主自己对那性薛的姑娘,生出爱慕之情,自然很难发觉她在蛊惑你……”

钱棠分析入微,莫由全深知这层道理,是以默不作声,低头沉吟。

钱棠见机又说道:“所以老夫劝你还是敬而远之为上策,最干脆的方法,倒不如命人擒下他父女交给老庄主发落……”

慕由全道:“万一他们父女并非什么可疑人物,依你这么做,笑话不就闹大了吗?”

钱棠道:“少庄主平日做事干净利落,今晚怎地如此畏首畏尾呢?”

慕由全被他说得有点心动,施本才却道:“少庄主如是这样做的话,等于辣手摧毁了一朵娇花,沾不着半点便宜,这又何苦呢?倒不如放了他们!”

慕由全讶道:“放了他们?”

施本才道:“是的,既然怕花儿带刺,就无须攀折,何用硬生生将之铲除呢?”

慕由全看了钱棠一眼,道:“这事我看还是照施总管的方法去办!”

钱棠皱皱眉,知道再说也没用,心想:“这慕由全确已被薛芸芸美色所迷,自己是不是应该袖手不管?”

钱棠在竹林院一派的地位身份甚高,如果他坚持干涉慕由全的举动,慕由全也未必敢得罪他。

他踌躇之原因,系考虑到干涉这件事的结果,对自己划不划算,有没有好处之故呢?

钱棠左想右思,都觉得犯不着为那娘们儿之事,得罪了慕由全,因此他决定不再正面反对慕由全的一意孤行,仅须在暗中注意事情的发展,以免发生疵漏。就算尽了他的职责。

慕由全在厅中坐立不安,一直等到施本才眼色示意,方始兴冲冲地赶往后精舍,探望薛芸芸。

他一直在想,春菊那丫头的报告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薛芸芸他们父女,岂不真的对自己有意?

问题仅仅在自己有了家室而已,慕由全又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待会看我的甜言蜜语,管叫姓薛的姑娘要答应做我的偏房!”

原来慕由全突然决定将薛芸芸占为己有的最大原因,是听了那丫环春菊的报告。他万料不到春菊所听到的话,只是薛芸芸的“迷汤”而已。

他怀着一份“被美人垂青”的兴奋心情,匆匆忙忙地赶往精舍,全然没有考虑到薛芸芸会安排这计“引人上钩”的计策。

慕由全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薛芸芸的宿处,立在门前,吩咐随从向前叫门。

精舍大门“呀”一声打开,那刘宾探头看到慕由全,立刻将门关上,道:“少庄主,老夫父女已在收拾行李,立刻就可离开贵庄,请不必如此催通!”

慕由全道:“老文误会了,在下是专程来此解释请罪的,并非是来赶走老丈贤父女!”

刘宾在门内冷冷道:“值不得少在主作任何解释,老夫这就携小女起程,事情也就如此了了算啦!”

慕由全心下大急,道:“老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请容在下当面致歉,这总该可以吧?”

不料刘宾又道:“不必了,少庄主请回,恕老夫不再当面辞行了!”

慕由全见他如此坚决,不由得一股少爷脾气涌了上来,正想发狠,却猛然记起了施本才要他低声下气的交代,遂强忍了下来,道:“老文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那钱棠出言无状,得罪了令千金,在下已决定予以严惩,不看僧面看佛面,老丈总应该给在下一个解释机会,再走也不迟呀!”

门内没有什么反应,慕由全心想:或许他们父女正在商议准不准他进去,于是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青,道:“少庄主,请推门进来吧!”

慕由全听得心头鹿撞,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他一个箭步窜上门前,迫不及待将门一推,眼角倏地一亮,怔怔地望着坐在室中的薛芸芸。

只见她左手挽着包袱,看来已经准备要离开的样子,坐在那里的神情,却仍然端庄静娴,配上那双哭红的美眸,只看得慕由全魂飞九霄,竟然忘了举步入内。

薛芸芸露出一排贝齿,嫣然一笑,道:“少庄主请坐!”

慕由全经她这一说,始才恢复正常,抱拳道:“在下是专门来此负荆请罪的!”

薛芸芸缓缓站了起来,幽幽说道:“多谢少庄主如此关心,小女子本不值得阁下这么关心……”

慕由全还没来之前,本以为薛芸芸见到他的面,一定会冷言冷语对待他,没想此刻薛芸芸,除了眉宇间泛起谈谈的哀怨之外,却全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这情景叫慕由全感激万分,心想道:“像这样柔顺可爱的女子,要是能弄到手的话,岂不是三生有幸?”

他正想说些客气的话,薛芸芸又道:“少庄主如果为了替钱老爹解释而来,那就可以不必了,小女子知道他说者无心,却也一番好意……”

慕由全道:“难得姑娘这么宽宏大量,可是在下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

薛芸芸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求亲作媒本是平常事,钱老爹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慕由全诧然道:“那么……姑娘何必中途气走?”

他这话说得小心之至,深恐刺伤了薛芸芸。

薛芸芸看了刘宾一眼,徐徐道:“我只是感怀身世,突然悲不自禁而已。”

慕由全道:“这么说,姑娘是……”

他本想说“是有意嫁给家父”,但话才到舌尖,想想不妥,便打住了。

薛芸芸微微笑道:“我明白少在主的意思,其实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女人,同意钱老爹的媒,也不失一个办法……”

慕由全慌忙道:“不行,不行,我爹已经逾八十岁了,虽然他身体还很健朗,但他拥有五房妻妾,姑娘绝不可嫁他!”

薛芸芸心里好笑,口中却道:“妻妾多,乃是男人的福份,这我倒不在乎,只是年龄相差悬殊,却不能不考虑……”

这些竟等于在暗示慕由全,她不在乎男人妻妾多寡,只看重对象的年纪大小。

慕由全喜形于色,怔道:“她这一提,不就等于在暗示属意于我吗?”

但他心中虽是这样想,却也不敢贸然说出爱慕之类的话,只好道:“天下女子有姑娘如此雅量的,毕竟不多……”

薛芸芸漫声道:“这也没有什么,比如说,嫁了一个郎君之后,也不能担保他不再娶小,那与人做偏房又有什么分别呢?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少庄主你说,对也不对呀?”

慕由全猛点头,一叠声道:“对,对,对极了……”

他那种“深获吾心”的满意表情,使薛芸芸感觉得到对方的一缕心思,已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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