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愁呀道:“哦!原来他想玩花样!”

魏寒一触厉无双那对清澈而又含有憎厌神色的眼睛,心知无法瞒得过这个野心大的老江湖,无奈叹一口气,道:“小老儿虽然没有现成的解药,但那神仙瘴乃是敝门毒功之一,小老儿自然晓得解救之法

厉无双道:“晓得就好,只不知要多久时间?”

这一句正好击中了要害,魏寒呐呐道:“这……这很难说。一来要看中毒深浅,二来要看她本身的毒功与那神仙瘴相克情形如何,方能得知。”

厉无双冷笑道:“笑话,若是要几十年才治得好,人寿几何,莫不成人家一辈子陪着你么?嘿,嘿,如果小朱这一手没有独到之处,怎会用来对付他的同门高手!万公子,这姓魏的包藏祸心,言语不尽不实,甚是可恶。”

万家愁武功虽高,胸中城府却浅,要他像厉无双从对方言语,找出真假虚实,实是有所不能。

他对厉无双这种本事相当佩服,道:“对,这厮真可恶,我把他远远丢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魏寒大惊哀求道:“万大侠,厉谷主,你们行行好,高抬贵手,日后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小老儿实是该死,不该用了锁骨断肠重手法,小朱绝对活不成的,所以无法向他讨取解药……”

邝真真打个寒嘴,负心竹上发出的劲力便不均匀,灯焰摇闪。

厉无双连忙推动灯为,补上空隙。

气流一稳,那灯焰便恢复如常。

万家愁道:“胡说,小朱明明未死……”

魏寒道:“他虽是未曾断气,但中了锁骨断肠重手法,生机已绝。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他。小老儿绝对不敢有一字虚言……”

厉无双和邝真真各用一半力量,已可护住打火,故此能够开口说话,“万公子,这话问邝姑娘,便知真假。”

邝真真道:“刚才我见了小朱的面色神情,便已疑心是中了锁骨断肠重手法。他说得不错,小朱目下生机已绝,但神智仍在,知觉未失,正惨受身心诸般无量艰苦,须得等到骨髓干枯,肛肠寸断才当真死去。这是敞门最残酷的重手法之一,你们瞧瞧他眼睛,多可怕啊她虽是毒门高手,杀人不当一回事,但提起这锁骨断肠重手法,竟自惊怖不已。

小朱的眼睛张开,并没有睁得特别大,面部肌肉也一如常态,可是细细看时,他那时眼珠当真流露出快要发疯的意味,面色又青又白,微觉刺眼。

邝真真又道:“以他的体魄,恐怕须得熬上七日七夜之后才死得了。唉,任是天下间骨头最硬之人,到了他这种时候,若能开口说话,一定哀求别人给他一刀……”

万家愁沉吟道:“照你说小朱是断断救不活了,解药怎么办?”

邝真真感激地道:“小朱虽是救不了,那神仙瘴也不是无法解救的绝毒。你……你不必为我担心……”

她叫人家不要担心,这话本来没有什么,但她不知怎地红染双颊,羞得垂下眼皮。

万家愁无意中见她面靥上霞染丹抹,艳光照人,还有那股似羞似喜的神态,美不可言,不觉呆了一下,心想:邝真真名列武林三艳,果然美貌之极。

依我看来,武林三艳应该以她为首。

万家愁虽是思量邝真真美貌之事,心中全然不涉遇想。

当下目光转回小朱身上,暗念这厮既是恨不得赶快死了以求解脱,在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帮他一个忙有何不可?这时他只有左手闲着,当即挥手一指遥遥戳去,只听嗤地破空一响,小来身子震动一下,随即眼皮垂合,真个气绝毙命。

魏寒见他随手一指点出,相隔寻丈,两股指力竟能震断小朱心脉,内力之精妙强劲,真是听都没听过,不禁大为震憾战栗,忖道:我就算骗得他中计,负心竹被我抢到手,这小子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测。我再练十年,恐怕也不是他的敌手,何况负心竹刚到手,还不能够发挥妙用,那时计谋被识破,我非死不可……

转念又忖道:我使奸计把负心竹抢到手的话,或者可以死中求活。

如果不能抢到负心竹,不消一盏热茶工夫,定被黑煞阴风卷去,死得更惨。

左右是死,不如抢竹,还有万一的机会。

魏寒心志一决,便抛开杂念,暗自盘算。

万家愁向厉无双道:“幸亏谷主提醒,不然的话,谁想得到魏寒的手段毒辣呢。咱们不理他,这种囚徒死一个少一个,倒也干净痛快。”

厉无双见他谦和有礼,心中甚是受用,不觉把对待男人的歧见敌视消灭了许多,爱屋及乌之心油然而生,道:“邝姑娘,我去把小朱的白衣剥下来给你。”

邝真真道谢一声,摧动内力护灯。

厉无双收回掌势,见灯火只微微摇晃而已,这才放心跃出灯阵,迅快地剥下小朱外面罩着的白色长衫。

回到阵内,把白衫放下,发掌接替邝真真。

邝真真不敢怠慢,迅即把白衫穿上,突然大惊失声,道:“啊,瞧啊,小来他……”

她叫人家瞧看,自己却骇得移开目光,再也不敢望去。

万家愁厉无双双眼望去,只见小朱下半截身子靠近黑煞阴风之处,鞋袜都没有了,长长的裤管随风飘扬,裤管内的腿脚也没有了。

他们听过邝真真魏寒等人说及,得知这等现象乃是因小朱体内含有各种毒性,正好被黑煞阴风克制,吹掠之下,转眼侵蚀成发。

故此他的尸体现下只剩了半截。

这情景实是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万家愁回头向邝真真望去,道:“你靠近来一点,站在我背后,不要再看……”

邝真真在惊惊中,听得这话,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暖热,忽地觉得这一场灾劫很有价值,就算逃不过杀身之祸,也是甘心。

万家愁见她惊恐的神情一下子都消失,面靥上微微泛起笑容,甚是娇艳动人。

他实在弄不懂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何以在惊怖欲绝中,一下就变得欢说起来?

不觉瞧得呆了。

厉无双顾盼之间,见到他们一个瞧得呆头呆脸,一个含情微笑。

她为人甚是偏激,对世间男子极为仇视。

当下冷笑摇头,心中大不以为然。

突然一股锐风刺破厉无双的掌力,“砰”的一响,风灯裂开倾侧,狂部卷处,立时熄灭。

变化仓卒,灯阵内的三人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时,劲风狂卷入阵,啸号之声震耳欲聋。

原来那灯阵一灯既灭,其阵便破,四下熟风从缺口冲入,势不可当。

另外两灯被风力内外夹攻,也自摇摇欲灭,灯光大为暗淡。

万家愁连忙摧动内力,从长索透出,尽力护住灯火。

忽听邝真真叫一声,目光一转,已瞧见一道白色人影飞掠向右侧的黑暗中。

万家愁目力何等锐利,一瞥之下,已瞧出那道白色人影竟是尸横遍地魏寒。

此人一直表现出伤重不能移动的样子,是以大家都对他不甚注意。

哪知魏寒待机发难,暗中破去厉无双的掌力,三灯熄灭其一。

这刻趁乱扑火,攫夺了负心竹,端的动作如电。

眼见魏寒身形堪堪隐没在黑暗中,万家愁冷笑一声,左掌一挥,劲道涌出,但见他五指或勾或捺,这股掌力竟有五指不同变化,抵住了四方八面旋卷的狂激。

同时之间撤回长索,如经天长虹般向魏寒搭去。

这条长索去势神速无比,末端一沾魏寒身形,刷一声把他右腕连同负心竹一齐卷住。

魏寒身子去势不停止,带着一声惨叫,飞入黑暗中。

万家愁的长索电掣飞回,卷住一齐腕截断的手掌,这只手掌还紧紧握住负心竹。

万家愁左手接住负心竹,右手长索飞出,又护住了两盏风灯。

万家愁换手护灯,飞索夺竹等动作眨眼完成,如羚羊挂角,香象渡河,无迹可寻。

旁人看来他不过顺手而为,丝毫不须着急用力,厉无双的武功虽是远远不及这等境界,但眼力却能看到,禁不住赞叹道:“万公子神功绝世,旷古绝今,无怪这阴风洞名列天下一十八处险绝之地,却也来往自如了。”

邝真真接过负心竹,摔掉那只血淋淋的手掌,深呼吸几下,才失声道:“哎呀,我差点透不过气来……”

万家愁问道:“现在怎样了?”

邝真真道:“现在好啦,呼吸血气都畅通无碍。”

厉无双道:“这样说来,那负心竹对你们毒门中人果是大有妙用……”

她忽然沉吟不语,凝目寻思。

万家愁左手不断发出掌力,抵御劲厉狂飘。

原来灯阵一破,那缺口便有风部冲入,外面的黑气也渐渐凝聚成团,随着狂部前扑。

万家愁的掌力虽是仅仅对付黑煞阴风,但缺口太宽,是以极为耗费真元。

厉无双见他左手五指挑。勾、剔、捺、戳,极尽变化曼衍之能事。

那黑煞阴风成团涌到也好,散为千万缕激射也好,全被万家愁变幻无方的神力挡住,瞧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唉,人间竟然真有这等神通绝艺。厉无双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啦。看来就算冥天宫的三大魔使出手,最多也不过如此。”

邝真真道:“三大魔使有这般神通么?他们是谁?冥天宫是什么地方?”

厉无双道:“咱们在这儿说话,想必不会有人能窃听去。”

她望了万家愁一眼,见他也在侧耳而听,便又道:“若是在别的地方,哼,哪怕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敢泄露一言半语的。”

万家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若不然泄露秘密也不过一死的话,你为何不敢说出?如果查不出你泄秘,至少可以逃过眼前杀身之祸呀。”

厉无双摇头道:“不可能,冥天宫主人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泄秘时被他的顺风耳听来,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不能冒这个险。”

邝真真解释道:“有些用刑手法比死难过千百倍,厉谷主怕的想便是那酷刑了。”

厉无双道:“正是,正是……”

万家愁听得泄秘后果如此严重,本想叫她别说。

谁知黑煞阴风压力增强了很多,尤其是散为千万缕激射而来之时,每一缕的劲道方向俱有差别,掌力便也须得分别相应,这一来耗力更多。

这时突然发觉内力已有衰竭之象,心中一震,知道又是内伤在作怪,否则他的内力生生不绝,又正当年轻力壮之时,哪有衰竭之理?

当下不敢开口说话。

厉无双道:“那冥天宫久是廉教主坛重地,数百年来天下无人得知确实所在。这个秘密乃是魔教禁忌之一,除了本教门下,知秘者死。哼,我偏要把秘密泄出去,看魔教能不能奈何万公子!”

邝真真道:“厉谷主说的好,万公子虽是不怕魔教导仇,但你自身却很危险!

厉无双道:“魔教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须得先把外间晓得秘密之人杀死,才可以对付泄秘之人。在未能杀尽得闻秘密之人以前,只准软禁泄秘者。所以只要万公子一日没事,我便可过那悠闲自在的日子。唉,现下我是冥天宫侍者,每天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邝姑娘,我日子的难过法,你做梦也想不到的……”

邝真真道:“原来如此,那我现下听了这秘密,也变成魔教沫杀的对象了?是也不是?”

厉无双微微一笑,道:“对,但你放心,魔教之人想杀你也不是容易得手的。”

邝真真摇摇头,道:“据我所知,银老狼的武功高过我十倍,冥天宫不必派人,只派银老狼就可以轻易取我性命了。”

厉无双道:“你错了,要知你目下已得到毒门至宝负心竹,形势业已大……”

原来厉无双早先一听邝真真提到一竹在手,便自恢复如常的话,登时晓得这负心竹对五毒门之人,果然有无穷妙用,连专门克制百毒的黑煞阴风也失去作用,便等于她的功力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邝真真忙道:“但我还是不知道这秘密的好,厉谷主,我即使武功高了很多,但与魔教结下仇怨,也是很不划算的事。”

厉无双叹口气,道:“好吧,那就只好靠那块石板了。我每天抽一点时间到这阴风洞来,在东北角一方石板上刻下魔教之事,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秘密在那方板上啦。”

突然几缕黑气透了人阵,厉部二人同时惊啊一声,一个挥掌,一个舞竹。

把几缕黑气抵住。

万家愁明明见到那几缕黑气从空隙钻入,小指捺出,却是力不从心,仍然没有补住空隙。

他心中大为发愁,忖道:“我内力越来越弱,若是勉强支撑下去,只怕内伤发作,那时候连运气护身也是有所不能。

但我又怎能不支撑下去呢?”

邝厉二人忽又惊叫一声,出手封挡侵入的黑气。

邝真真挥动负心竹,连发数招,突然身子一震,但觉一道热流由丹田升起,循脉逆行冲上,霎时过十二重楼。

接着沿督脉运行下降。

此时脊椎骨必必剥剥微响,全身真力弥谩,目光明亮。左右两方忽然有两缕黑气激射而至,邝真真左一竹,右一竹扫了出去,淋淋两声那两缕黑气消散无踪。

她手腕微转,负心竹琳一声圈回来,从当中扫,一片内力从竹上透出,把厉无双奋力抵住的数十缕黑气一举击败。竟是毫不费力。

邝真真见自己内力突然如此强劲,而且得心应手,全不费劲,不禁一愣。

跟着又醒悟方才一气呵成的三式正是五毒门人人皆知的五大疑难绝招之一,这一招叫做“勾心斗角”,一招之内,含有左右中三式,虚虚实实,变化无穷。

邝真真从前也曾暗中苦苦练过这一招,但总是劲道不对,出手快则全无内力,慢则变成三招而不是一把三式了。

此时黑煞阵风又有十余缕激射入来,邝真真正在惊喜欲狂之际,不暇转念设想如何抵挡,手中负心竹随手划个大圈,腕指劲道一变,委时间又划了七个小圈圈。

只听一片敲金击玉之声不绝于耳,使人疑是置身于茂密竹林之中,数十缕从不同角度射到的黑气,尽数化为乌有。

邝真真但觉劲到意动,意到动时,宛如万流赴海,极是奔放畅顺。

当下不禁又是一阵狂喜。

原来她这一招称为“七环飘籁”,亦是毒门数百年无人练得成功的五大绝招之一。

如今她随手使来,自然严谨,果然含有无限威力。

厉无双突然惊道:“万公子,您……您怎么啦?”

邝真真闻声惊视,只见万家愁面色惨白,满头冷汗。

身子摇摇晃晕。

厉无双伸出去相扶,忽又收回。

原来她身为伤心谷主,这一派向来仇视男人,连说话也觉得站污了自己,何况用手碰触?

万家愁这时内伤发作,全身乏力,双脚一软,坐在地上。

但仍然奋余力发出内劲,护住两灯。

只是他劲衰力竭,两灯在狂风呼啸声中,摇摇欲灭。

邝真真抢出两步,负心竹伸出挑起一灯,随即左手提住。

余下一灯突然熄灭,登时四下黑气奔腾鼓荡,发出使人心悸不已的异声,邝真真挥动负心竹,只听一阵阵清晰的财咐声,那么强烈刺耳的狂飘鼓荡啸号,竟也掩不住她竹子的淋淋之声。

邝真真道:“厉谷主,我们已守不住,只不知可有地方躲避一下没有?”

厉无双道:“有,往东南角走,十丈左右便有两根石柱,好像门户一样。入得这道门户,便少了强风狂飚这一重威胁了。”

邝真真哦一声,道:“好,我们试一试。”

厉无双道:“但那道门户之内,黑煞明风凝聚如山,乃是阴风洞最凶险的所在。”

邝真真已感到越来越难周全抵御狂风中的无数黑气,心想左右都是丧生之险,何妨一试?

当下说道:“不管啦,你带着万公子,我们走!”

厉无双皱起眉头,但觉若要自己抱起或背起这个男人,实是比死还要痛苦。

邝真真催道:“走呀……”

但片刻还不见厉无双动手,偷眼一觑,只见厉无双望住万家愁发愣,满面憎厌的神情。

邝真真心中叹口气;暗想:万公子不知几时得罪了她,以致到了这等生死关头,她仍然记根。

当下大声道:“厉谷主,我们若想死里求生,须当同舟共济,才有一线希望。万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能舍他而去。厉谷主,你把他带着,我们闯闯看。”

厉无双哼了一声,突然抓起地上的白布袋,抖开袋口。

接着两指勾住万家愁后领,把他身子提起来,放人袋中。

邝真真喜道:“这法子敢情好,黑煞明风料已伤他不得,走,我们并肩闯闯看。”

万家愁在布袋中一片黑暗,但觉身子离地而起,接着便昏迷过去。

且说那吴芷玲独个儿在房中守候万家愁回来,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虽是极力想睡一会儿,但心情起伏,哪里睡得着。

远处传来更鼓声,由二更数到四更,她更为担心了,身子一时冷一时热,好不辛苦。

到了五更时分,她更是心神不定,睁眼侧耳,凝神留意外边声息。

晨鸡啼声此起彼落,直叫得她心乱如麻,一时想象万家愁在阴风洞中遇险。

一时想象万家愁入庄时,被人发现拦截。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突然外边传来低微的步声。

那人来到房门前。只吓得吴芷玲心儿扑扑乱跳。

片刻间门处那人轻轻叩门,接着推开没有闩上的门板,闪身而入,压低声音道:“少奶奶,小人是周老二。”

吴芷玲啊了一声,全身瘫痪地喘几口气。

周老二道:“还没有动静么?”

她在被窝里摇摇头,旋即想到他可能看不见,道:“没有,这怎生是好?天都亮啦……”

周老二道:“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马上逃出此庄。二是摆个假局希望瞒过人家。”

吴芷玲坐起身,忽然恢复冷静,脑筋转得飞快。

她只想了一下,便道:“逃走之路是一定行不通的,这集贤庄防守严密,关卡重重,我也不必细说了。只有第二个法子,还可一试。”

周老二竖起耳朵,倾听了一阵,决然遭:“好,就走第二条路吴芷玲掀掉被子,将堆叠假人的被枕移开,又把被窝拨弄成曾确两个人睡过的种种绔纹形状。

周老二检查窗户之后,将窗门推开一条缝隙,留下有人曾经出人的痕迹。之后,他走到床前,注视着吴芷玲,道:“此计亦冒着相当风险,姑娘心里自然明白。”

吴芷玲点点头,道:“我明白!”

她眼中神色甚是坚决冷静,而且毫不犹疑地当着周老二眼前,脱掉外衣长裙等,剩下贴身的亵衣,露出两只雪白细致的臂膀。

她钻入被窝,侧身向内睡好。

周老二道:“姑娘你心知明儿早上惊动对方的时候,也是这一身打扮让对方很多人看见。所以你情愿先在自己人眼前准备妥当,以免尚有破绽。也含有不让敌方之人先看见的意思。”

吴芷玲面对着墙壁,道:“周二哥,幸而你报了解我的心意,我实是感激不尽。”

周老二道:“在下蒙你信任,感激的应该是在下才对。唉!阮先生旷代奇人,聪明才智世无然其传。只见姑娘风范,便可以遥想阮先生的绝代才华了!”

吴芷玲轻轻道:“既然周二哥错爱推许我为知己,便请动手。”

周老二应一声好,伸手掀起被子,于是那雪藕似的玉臂又发出眩人眼目的光芒。

周老二瞧也不瞧其他部份,目光集中凝视在她背上,认识穴道,迅即探指一点。

他缩手放好被子,静静仁立一阵,听到吴芷玲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这才悄悄转身出房而去。

由天亮开始,直到红日满窗,万家愁仍不见影踪。

周老二只好叹口气,奔出去找到一名庄客,道:“有烦老哥向胡总管报告一声,有重要事情发生,须得与他见面。”

那在客道:“胡总管不在,有事只好找李副总管了。”

周老二心中叫声不好,忙道:“那也使得,但兄弟这几天天天都没见过李副总管,只不知是怎样一位人物?”

庄客道:“本庄李副总管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人称色胆包天李俊李三爷,你听过他的大名没有?”

周老二一怔,忖道:“原来是这个贪淫好色的李俊,听说他本是白莲教十二行宫的十二名总管之一,何以在这集贤庄内,却只是副总管身份?幸而跟他还未见过面,只是此人有名的好色,所以外号叫做色胆包天,后来简略为胆包天而已。唉,若是此人,一旦见吴姑娘的艳姿,定必垂涎生出歹心……”

那在客退:“喂,老周,你不用担心,李副总管不久巡查过来,有什么事当面跟他说。”

周老二道谢一声,和那庄客在院门外等看,心中却赶紧盘算怎么应付这个著名的色狼。

他在转眼工夫已想了六、七个方法,却发觉没有一个法子可以行得通。

庄中四下不时传来杂乱的蹄声,或来或往。

周老二心知那是庄子里调派一队队的铁骑出去,有些则是回来看这繁忙的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尤其是总管胡藩忽然不露面,更是大有文章。

突然有四名劲装佩刀大汉奔来,到了院门,也不跟那庄客打招呼,迅即散开,除了一个站在门边之外,其余三人,都分抄院测和院后,竟是分四面包围那院子。

周老二心中雪亮,晓得这是十二行宫总管巡查各处时的惯例。

从前他跟随梅刚,海刚也是十二总管之一,故此这惯例周老二熟悉得很。

片刻间一个长身英挺的锦衣青年出现,大步行来,一手按住腰间佩剑剑柄,既潇洒而又威武,面膛白净,竟是个相当俊俏的人物。

那庄客忙上前行礼,道:“启禀李副总管,那姓周的说是有要紧事,想见胡总管。”

李副总管税利的目光在周老二身上转一匝,道:“你是周老二?你们的事情我已详细阅看过档案了,心中却有一个疑问无法解得,不知你能不能解答?”

周老二道:“副总管有什么疑问呢?在下若能够解答,自然不敢有一字隐瞒。”

胆包天李俊冷冷笑一下,道:“好,体告诉我,胡总管为何留下你们三人?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周老二愕然道:“这个……但个在下实是不得而知了。”

李俊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为万少奶奶?”

周老二骂声该死,这厮果然一脑门子都是女人。

口中应道:“在下岂敢胡乱猜测?不过万少奶奶已是有夫之妇,胡总管怎会为了她?

哈……哈……”

他忽然轻松地笑了两声,又道:“在下明白了,李副总管定是故意开玩笑的。不过……

不过这话若是传人胡总管耳中,只怕不大好吧李俊双肩一耸,隐隐有股杀气透出,道:“胡总管若不是为了那俏媳妇儿,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你知不知李三爷的外号叫什么?叫做胆包天。这些话就算传人胡藩耳中,李三爷也不怕。”

周老二听了这话,心知那胡落目下定是失了势,只不知他是因办事办得不好而失势?抑是本人遭遇意外或伤或死?

这白莲教内倾轧争权,人人甚是现实冷酷,周老二素所深知,所以并不以为奇。

胆包天李俊见周老二谷触无语,冷笑一声,举步走入院内。

周老二忙跟人去,一面道:“敝少主失去踪迹,小人正要向总管报告……”

李俊哦一声,但脚下不停,人得房内,目光凝注床上的人。

不过只能见到一头黑黑的长发,铺洒枕上。

“还好,她没死!”

李俊一边说,一边转四下查看。

目光在后窗上稍稍停顿一下,便回到床上。

“周二,你几时发现万人杰失踪的?”

周老二道:“今儿早上,小人过来叫了几声,不见少主回答,进来一瞧,便是这等情状。”

李俊冷冷道:“也许万人杰一早起来出去走走,你凭什么断定他是失踪的?”

周老二道:“小人已等了好久,还不见少主回来,再说敝少主向来胆小,断断不敢大清早独自乱跑。假如敝少主当真出去散步,恐怕也是被庄中之人误会留住询问,是以久久未归……”

胆包天李俊道:“咱们说了不少活,你家少奶奶兀目沉睡,她平时也是吵不醒的么?”

周老二道:“这正是最蹊跷的一点,小人叫过许多声,她仍然不醒,但呼吸均匀,显然又是在睡梦中。”

李俊葛似不信,道:“听说你练过武功,这等蹊跷也瞧不出?”

周老二摇摇头,李俊皱眉寻思一下,突然伸手抓住他左肩,食指扣住“虎门穴”,劲力透出。

周老二闷哼一声,全身僵木。李俊道:“你现下有何感觉?”

周老二吃力地开阖嘴唇,发出不甚清晰的语声:“小人全身都……都没了知觉……”

李俊哈哈一笑,左手疾出,并指在他“神封“通谷”两穴各点一下,这才放开手,道:

“周什谋,这回你棋差一着了,哈……哈……”

他笑得声震屋瓦,远远传出屋外。

但床上的吴芷玲仍未回醒。

周老二突然大为悔恨,直到这刻,他才知道己方行错的一着棋,敢情是没有把万家愁的武功估准。

要知周老二自然算过有被人认出真面目的可能性。但一来已易容改装,二来若是对方已认出自己,则对方的反应必有痕可寻。

因此他们对方设词羁留下几天当中,周老二虽然仍瞧不出一点痕迹,问题却出在万家愁武功太高,出入此在必然有人能够发觉,否则以此庄重重布防,万家愁不能出庄,则对方仍然不揭穿秘密,等着瞧己方有何行动。

只要这样拖下去,定能看破对方用心而设法应付了。

胆包天李俊突然挥掌向床上拍去,接着掌势一变,改直拍为横扫。

只见盖住吴芷玲身子的被子先是应掌掀起一边,跟着打横飞开,落在床尾地面。

床上现出吴芷玲蟋曲而卧的身子,其贴身亵衣质软而薄,曲线毕露,尤其两只胳臂和粉颈,肌肤胜雪。

李俊口中喷喷两声,道:“真迷人呀,周仲谋,你瞧,这妞儿当真是娇美尤物,李三爷实是艳福不浅……”

他欺近去,伸手向吴芷玲手臂,但动作一点也不鲁莽,可见得李俊心中仍有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