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人面面相觑,墨然不语,他们虽然看见援手,却仍是没有一点欢愉之色。

只听太上真人又道:“敢情你们是选择死路了?”

蓦地,一个灵念袭上伍伯铭的脑际,他双目转了几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突兀地一笑,把茫茫真人等十四人笑得莫明其妙。

好半晌,伍伯铭才收敛笑声道:“伍家庄庄主伍伯铭,决不具结,太上魔头,你尽管……”

神州一奇朱世杰急道:“伍庄主,请三思而行。”伍伯铭道:“太上魔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差点儿上了他的大当。”

太上真人闻言,心神大震,但他心机深沉,仍是原来的态度和神情,冷冷地道:“伍庄主,你这话怎讲,贫道是念好生之德,不忍毁你们尸骨,故才不厌其烦,分析利害,好言相劝,不料你反以为我虚声恫吓,好,你就试试看。”

话毕,慢步后退。

茫茫真人道:“太上道友一且慢!”

太上真人冷笑道:“有什么遗言,请快说。”

茫茫真人道:“可否放七位长老离去后再下杀手?”

伍伯铭道:“不必离去,你们也不想想,太上魔头是何等心肠的人物,如能把我们毁掉,那还会等到现在。”

一言惊醒梦中人,十四人顿时精神大振,同声道:“有理!”

伍伯铭朝前来援手高声道:“纹龙注意,不许放走茅山教一人。”

太上真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喝道:“放箭!”

声落,无数的强矢,如雨点般的向十五人射来。

此时,九门派援手,只距太上真人二十余丈。

太上真人忙喝令教下弟子摆开四座“七星阵”,并令二名轻功较高的弟子,南去救援。

戚家仁和伍纹龙带来的援手,都是在这里败回太清观的,共一百四五十人。人数虽然不少,如在平时,足可与茅山教百余人一战,但此刻士气低落,斗志不高,虽去而复回,却都不肯主动攻击。

太上真人见此情景,稍觉安慰,双目一转,冷然道:“此时,你的军心散乱,士气消沉,决非本教对手,你们如若不信,迟管进攻吧!”

茫茫真人等十四人,也已看出自己弱点,知道这仗打下来,吃亏的仍是自己。

当下,一面拨架来矢,一面道:“也未见得。”

太上真人道:“你们既不肯与我联盟,此仗不打也罢,如想报今日之仇,可随时相约,贫道决不令你们失望。”

这话,内有文章,若不深加研究,定觉不通。

他仍大奸大恶,而极高智慧之人,虽已看出此战必胜,却不愿打,原因是:不愿伤自己实力,也不愿意伤九门派实力,否则,穷家帮趁双方元气未复之时,各个击破,穷家帮岂不成了武林领袖?

他要保存自己实力而自卫,保存九门派实力而牵制穷家帮,而且,除非在不得已之下,他是不与人硬拚的。

茫茫真人等细想之下,都觉得太上真人的话大有理由,也觉得太上真人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以前,他们自命不凡,把太上真人估计得太低了,以后,非得好好检讨和商议一番不可。

茫茫真人道:“结盟之事,请少开尊口,至于报仇之事,为期决不会很远,一月之内,准有战约奉上。”

太上夫人冷笑道:“贫道一定候教。”

话毕,喝令停止放矢,接着又道:“各位可以走了。”

茫茫真人冷哼一声,领先大步而去,百余援手,一齐动手,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患挟起,随后而去。

茅山教未伤一人,白白赚了数十人性命,太上真人好不高兴,裂嘴一笑,下令回山。

蓦地,二十丈外的一株冬青树上,飘落二人,一面朝太上真人走来,一面笑道:“太上道长,恭喜你大获全胜。”

太上真人心头一愕道:“姑娘是……”

前面一人道:“不认识我了么?”

太上真人举手敲了敲脑袋,哈哈大笑道:“哦!原来是柳姑娘,别怪,别怪,贫道年纪老了,脑筋不管用了,姑娘此来,是否为助穷家帮?”

柳玉瑶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谁也没有帮助,再说,我们姊妹只是个女孩子,有什么能耐助人?”

太上真人道:“客气,客气,令师瑶宫圣母,乃武林前辈,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门徒,那还错得了?”

柳玉瑶道:“承道长看得起,小女子甚感荣幸,道长若不疑心,小女子倒愿助道长一臂之力。”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贫道如能得姑娘之助,敝教足称倍增实力。”

他双目转了一转,又道:“姑娘不是与林大侠很要好么?怎么不助林大侠,反而助贫道呢?”

柳玉瑶笑容倏敛,小嘴一噘,冷然道:“那是以前的事。”

太上真人道:“现在呢?”他乃老奸巨猾之人,虽想得到柳玉瑶之助,即又不肯全相信于她。

柳玉瑶道:“他现在有了梁芳娥,自然不会看得起我了。”

太上真人双目又转动了几下道:“若我猜测不错,这梁芳娥就是塔中老妇的化身。”

柳玉瑶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太上真人道:“林元生与梁芳娥,乃是贫道主的婚,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自然不能再与你相好。”

他仰首仔细考虑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道:“姑娘可是真肯助贫道一臂之力?”

敢情,他自以为见识广搏,懂得青年男女的心理,打谅柳玉瑶因爱成恨,诚心助他,却又不敢相信,故才有此一问。

柳玉瑶道:“我与道长素无交往,突来自荐,自然难怪道长疑心,请问道长,可曾听说过六十年前,九门派一百余人,联手围攻家师和勾漏青煞于黄山之事?”

太上真人道:“听人说过。”

柳玉瑶道:“不瞒道长说,我此次下山,仍系奉家师之命,替家师洗雪黄山仇恨,只因人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初时,我本想藉重穷家帮之力,谁知吴为非竟礼聘梁芳娥掌管兵符,她与我可说是水火不容,不得已,只好投靠这边来了。”

太上真人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贫道无限欢迎,我相信彼此一定合作得十分愉快,也相信一定能达到姑娘愿望。”

敢情,他已完全相信了柳玉瑶。

柳玉瑶道:“不过,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有几件事得预先申明:第一,我不入茅山教。”

太上真人道:“这个当然。”

柳玉瑶道:“第二,你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太上真人道:“此话怎讲?”

柳玉瑶道:“明白地说,我们只互通信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太上真人想了一想,道:“得!你我既在一条路上,你的利益即是我的利益,我的成功,也就是你的成功。”

柳玉瑶道:“还有一事,我需要人手时,你必须马上支援。”

太上真人道:“这个自然。”

柳玉瑶道:“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太上真人想了一想,自怀中取出一本羊皮小册子,道:“这册子内是本教的联络信号,乃是最最机密之物,姑娘绝对不可遗失……”

柳玉瑶插嘴道:“你给我瞧瞧即可,不必交我,以免丢失。”

太上真人道:“只怕姑娘记不了这许多。”

将小册子交与柳玉瑶。

柳玉瑶接过小册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仍还给太上真人道:“你收回去吧。”

太上真人道:“这一百二十种联络方式你都记熟了?”

柳玉瑶道:“与你联络的记几种就成了,其他记着何用。”话毕,一福为礼,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太上真人忙稽首还礼,道:“后会有期。”

柳玉瑶拉着白紫燕的手,疾步而去,直走出五十余丈,白紫燕才道:“姐姐,怎么不把他那本小册子带走?”

柳玉瑶道:“妹妹,你把太上老道估计得太低了,他那肯就会完全相信我们?”白紫燕道:“你是说他那联络信号是假的?”

柳玉瑶道:“那倒不是,但他会马上更改,现在我不要他那本小册子,他不但不会更改联络信号,反会以为我们真诚与他合作。”

“再说,姊姊在其他方面倒也寻常,但在记性方面,却不错,刚才我已记上数十种了。”

白紫燕道:“姊姊真了不起。”

柳玉瑶微微一笑,转向八仙镇而去。

太上真人目送二女去后,也即收集手下而去。

这一切情形,都已落在林元生眼中,他若有所失,觉得很是难过。

柳玉瑶在机智上,武功上,都非泛泛之辈,尤其对他林元生,可以说是情深义重,但为了与梁芳娥不睦,却改变意志援他的敌人茅山教,尤其是白紫燕,乃是他父母作主的未婚妻,又是他的义妹,竟也为了不愿看梁芳娥的冰冷脸孔,投效于杀母仇人。

白紫燕幼缺母爱,现又遭丧父之痛,本还可投奔伯父凌望之,但凌望之又受刺激而患了疯病,亦可谓时乖命蹙了,他林元生,不说与她有夫妻之约,就是在上代的关系上,也不能让她浪迹江湖,该有个妥善的照应才对。

然而,苍天弄人,月下老人又把他与梁芳娥系在一起,梁芳娥性情偏激,醋劲又大,不肯效娥皇女英之美谈。

林元生慢慢地站将起来,见茅山教人员已远去,便欲往回古松之下。

他刚一回身,见五个化子匆匆而来,道:“公子,梁姑娘请你回去。”

他暗叹一声,情意萧条地走了回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有无后约?”

林元生道:“有是有,不过尚未订定,九门派预定在一月之内通知茅山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既这样,我们也该回去了。”话毕,吩咐吃八方陆云中下令回城隍庙。

初春日短,斗酒神丐吴为非等到达城隍庙时,已是日落西山了。

当他们正要入庙之时,蓦地,一阵血腥气味随风自庙中飘了出来。

梁芳娥柳眉一蹙,忙喝道:“帮主止步!”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愕,道:“什么事?”

梁芳娥道:“帮主不觉得有些不对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探首内望,只见庙中静悄悄地,有如鬼域,毫无动静。

梁芳娥道:“我们有二十余人留守庙中,此时,尚不出来迎接,必有缘故。”

林元生一拍大腿,道:“糟!必出了事,你们有否嗅出血腥气味?”

吃禄丐邓化龙,湖江郎中陈善仁,同声道:“不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在此稍等,我先进去瞧瞧。”

林元生道:“吴爷爷我陪你去。”

二人凝神蓄势,进入前殿,仍是静如鬼域,毫无发现,但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圆睁,脸上肌肉,因心情激愤而跳动,继续朝中殿走去。

他陡然的喝一声,向前扑去。

林元生忙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吴爷爷不可过于激动,说不定尚有敌人埋伏暗处。”

原来,留守庙中的二十余人,均已死在中殿。

斗酒神丐吴为非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一甩林元生的手,一跃三四丈,进入中殿。

林元生恐尚有敌人埋伏殿中,急忙随后跟去。

殿中一共死了二十三人,有的尸首异处,有的断腿缺臂,有的肚破肠流,完整的尸体只有二三具,狼籍不堪,惨不忍睹。

但细自观察,却像经人有意摆布过似的,一时却看不出摆的是何名堂。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此情景,禁不住老泪如泉,放声痛哭起来。

林元生定了定神,手执铁棍,在中殿的四间偏房查察了一番,均无埋伏敌人,方才放胆,细心检查尸体。

他再细察二十余俱户体的摆布,登时。看出些名堂,似是一个“九”字,越看越像,果然是一个“九”。

他点头自言自语地道:“不会错,是他们干的了,哼!倒也不失英雄气慨,敢作敢当!”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停止哭声,道:“孩子你说什么?”

林元生道:“你仔细瞧瞧,这些尸体是否摆成一个‘九’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依言细细一看,果然是个“九”字,登时,化悲痛为愤怒,发须皆竖,冷笑道:“九门派!好狠毒的心肠,我若不索回这笔血债,誓不为人!”

他内功浑厚,字字铿锵刺耳。

梁芳娥和各长老闻声,立即赶了进来。

众人乍见此种情景,同时也都一愕,接着,几个长老和堂主,皆老泪如雨,悲愤填膺。

梁芳娥瞧了瞧尸体的摆布,又数了一数人数,道:“我们留下二十四人,这里只有二十三具尸体,你们到各处瞧瞧。”

九位堂主立即分头四处找寻。

梁芳娥又把那几具完整的尸体,详细检查了一番,对吃八方陆云中道:“这三具完整的尸体,拿雪冰起来,其他派人埋葬。”

吃八方陆云中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梁芳娥道:“这三人中了‘小天星’掌力。”

吃八方陆云中道:“小天星掌是少林寺的武功。”

林元生道:“这些尸体摆成一个‘九’字,自然是九门派干的。”

梁芳娥道:“也未见得,我们尚有一人未死,找到他后,问他一问自可明白。”

她话刚完,即见地头龙吴一仙抱着一人回来。

梁芳娥忙迎了上去,道:“他死与未死?”

地头龙吴一仙道:“尚有一点儿气,但受伤极重,已无法救他了。”

说着,将那人放下。

梁芳娥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脉息,即令人把那人扶坐起来,然后,自怀中取出一只银针,插入那人的命门穴中,又以掌贴在那人背心,将真气输入那人体内。

不一会,即见那人身发抖,双目微睁,嘴唇翕动。

吃八方陆云中忙道:“喂!你们伤在谁人手中?”

那人嘴唇动了几下,声音微弱地道:“和……尚……和……尚……”

吃八方陆云中焦急地又道:“那里的和尚?”

那人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却没有说出声来,接着,双脚一挺,即告命终正寝,了却残生。

梁芳娥站将起来,失望地长叹了一声,道:“早回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说什么?”

吃八方陆云中道:“只说出和尚二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已经足够证明是九门派干的了。”

梁芳娥道:“何以见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尸体摆成一个‘九’字,这三人中‘小天星’掌力而亡,‘小天星’掌力乃是少林寺的武功,再加上这孩子所说‘和尚’二字,还有什么疑问呢?”

梁芳娥道:“当然,帮主所断定也有道理,不过,如细加研究起来,却有许多疑问。”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原闻姑娘高论。”

梁芳娥道:“这事之发生,应在昨夜四更至五更之间,九门派人多,分一部份人到这里来,是可以办到的。不过,我判断他们不会这样做。”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何以见得?”

梁芳娥道:“九门派此次战役的主持人,若是伍伯铭,或有可能,但,是茫茫真人,茫茫真人没有这么狠心,况且,他们预料此战下来,即使不把我们全军覆没,也会消灭我们的主力,那会把这几个留守人员放在心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你这分析虽不无道理,但,尸体摆成个‘九’字,分明是杀人留字,及有练就‘小天星’武功之人在场,和那孩子所说的‘和尚’,这三种铁证,姑娘有何理由把他推翻呢?”

梁芳娥道:“很简单,若是九门派所为,他们既系悄然而来,就不该留下记号,显然是一个嫁祸江东之计,‘小天星’掌力,虽是少林武功,但也不能说除少林寺外,就无人知道,再说,那人死前遗言‘和尚’二字,就更不足采信了,若是九门派干的,他绝不会说‘和尚’,而必说‘九派’二字,根据上述道理,我敢说此事非九门派所为。”

林元生道:“既非九门派所为,你猜想可能是谁所为呢?可是茅山教?”

梁芳娥道:“若茅山教已知你我乔装嫁祸的事,这件惨案,茅山教不能说没有嫌疑,但并不大。”

“据我猜想,嫌疑最大者,是文丐宋清和。”

此话一出,殿中之人,都同时一震。

斗酒神丐急道:“是他?”

梁芳娥道:“我只是据理猜测,也不一定是他。”

林元生道:“不可能,他一人的武功再高,也无法一举杀死二十四人,总有几人逃掉。”

梁芳娥道:“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主凶。”

林元生道:“那从凶呢?”

梁芳娥道:“这就难说了,不过,不出五天,包管水落石出。”

提起文丐宋清和,帮主、长老、堂主,都悲愤交集,哑然无言。

梁芳娥令人办理善后之后,便独自到后殿偏房更衣休息。柳玉瑶和白紫燕投效茅山教的事,林元生尚未告诉梁芳娥和吴为非,他一直耿耿于怀,今见事情已告一段落,只对吴为非说了一声,有事外出一趟,便到八仙镇来访晤二女。

林元生离庙不过盏茶工夫,忽然管事化子匆匆走入中殿,对正在与长老和堂主议事的吴为非道:“禀告帮主,少林寺长老空灵大师求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一怔,大感意外,急道:“在那里?”

管事化子道:“在庙外。”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除空灵大师外还有谁?”

管事化子道:“只他一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想了一想才道:“请他进来。”

管事化子应了一声,即匆匆而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他一人来此何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要与茅山教决战,不外是来谋和,免除后顾之忧。”

此时,殿中二十四具尸体,已搬去二十一具,只剩下三具为“小天星”掌力所毙者。

不一会,那管事化子已领空灵大师进入中殿。

斗酒神丐吴为非及五长老,九堂主均起身相迎。

空灵大师双掌合什,喧了一声佛号,道:“打扰,打扰。”

斗酒神丐吴为非神容严肃,让空灵大师入座后,道:“大师只身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空灵大师道:“贵帮与敝寺,一向修睦和好,尤其你我,更说莫逆,不想为些小事,竟闹得腥风血雨,真乃令人痛心,令人遗憾!”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大师也会说出这等慈悲的结果,倒令老化子莫明其妙了。”

空灵大师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生杀也是佛门一戒,贫衲乃佛门弟子,这话那里错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佛门弟子是明地慈悲,暗里狠毒的么?”顿了顿又道:“战争已成,一切浮语,皆是多余,还是实告来意吧!”

空灵大师道:“贫衲之言,并非浮语,此来,实欲与帮主谋和,挽救苍生。”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占了便宜犹卖乖,敢情,打谅我穷家帮无人了。”

空灵大师道:“此战,敝九门派伤亡,并不比贵帮轻,何谓占了便宜?”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战场上,明来暗往,即使全军覆没,也无话说,可是,本帮留守此庙中的二十四人,却死得毫无代价了。”

空灵大师道:“有这等事,据贫衲所知,敝九派并无派人到这里来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指地上的三具尸体道:“事实俱在,非我化子胡说八道,大师不信,尽可检查他们的死因。”

空灵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细自检查了三具尸体一番,自言自语道:“奇怪……”

吃八方陆云中道:“此事且不说,就凭大师此来谋和之意,我们也无法答应。”

空灵大师道:“谋和就是谋和,还有他意不成?”

吃八方陆云中道:“不是为了后顾之忧?”

空灵大师不善谎言,一时无法否认。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管你们谋和之意如何,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你们与茅山教之战,我决不插手。”

空灵大师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把本帮叛逆宋清和送交本帮处理。”

灵空大师道:“贵帮长老宋清和并不在太清观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除托庇贵九派之外,别无他路,大师既不肯将他交出,谋和之事免谈。”

空灵大师为难地道:“宋长老确不在太清观,我回去查查,若果真在本九派中,一定将他送交帮主。”

话毕告辞而去。

空灵大师去后约盏茶工夫,管事化子又来案告道:“茅山教长老太乙求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告诉他,我不在。”

管事化子领命而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若我猜测不错,太乙老道此来,不但欲与我们订互不侵犯之约外,并有与我们结盟共灭九门派之意。”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堂堂大帮,岂能与其邪门左道结盟,别管他。”话毕,独自来到后殿,令管事化子摆酒开饭。

管事化子忙传令出去,不一会,便送来酒菜。

斗酒神丐吴为非在桌前坐下,道:“请梁姑娘。”

梁芳娥自偏房出来,只见吴为非独坐桌前,一面入席,一面道:“林相公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说有事出去一趟。”

梁芳娥闻言,神容顿露愠色,冷“哼”了一声,未说什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喝了一口酒,道:“姑娘可知他干什么去?”

梁芳娥道:“除去会晤柳玉瑶和白紫燕外,还有什么事?回途中,我看他神不守舍,就知他心中有鬼,果然不出我所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白紫燕是他义妹,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姑娘何必生气?”

梁芳娥道:“帮主可知我与他的关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虽未对我说过,但我已经猜着了,姑娘就是震撼江湖三四年的塔中姑娘,与他已是夫妻关系。”

梁芳娥秀脸飞红,道:“夫妻关系虽尚谈不上,却也已在大庭广众之下订了婚,说将起来,我亦该称你老人家为吴爷爷,你老人家评评理,他老是一心念着她们,对是不对?”

斗酒神丐昊为非道:“也许有其他之事,待他回来,让我问他一问。”

梁芳娥道:“我并非不许他与她们见面,可是,为什么偷偷摸摸,瞒神瞒鬼地瞒着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别生气,我着人去叫他回来。”话毕,令管事化子去八仙镇悦来客栈请林元生回来。

之后,又道:“刚才九门派派了少林寺长老空灵大师来求和。”

梁芳娥道:“你有否答应他?”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其求和之意,是因与茅山教决战,欲免去后顾之忧,并非诚意,我没有答应。”

顿了顿,又道:“茅山教也曾派长老太乙真人来此,我连见也没见。”

梁芳娥沉思了一会,道:“你老这样决定有些不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那里不妙?”

梁芳娥道:“眼下之局,都只能顾到‘利害’二字,身份名望,及以往的仇恨,为了利害,均已无法兼顾了,你这等拒绝他们,很可能导致他们暂时联盟来对付我们。”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门派肯与茅山教联盟?”

梁芳娥道,“这一战,九门派已知我们的厉害,若不与我们和好,或把我们消灭,决不敢与茅山教决战。”

“太上真人乃是个太奸太恶,而善于攻心之人,那还不利用九门派心理上的弱点,上前勾搭之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这话大有见地,有无补救之法?”

梁芳娥道:“我们不能反向他们求和,看他们行动再说,如能把目前这件大事解决,纵使他们联盟起来,也不足为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目前尚有什大事?”

梁芳娥道:“就是二十四人惨死之事,刚才,我细自推测了一番,这件事,绝非九门派所为,也非茅山教所为,定系新崛起的帮派所为,这个帮派,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力定然不弱,而其主持人定系穷家帮的死对头,利用这个时机,出来拖你的后腿。”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苦思良久,仍想不出穷家帮有什么死对头。

梁芳娥道:“别苦思,派人出去打听,包管五天内有必有所获。”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即传令吃八方陆云中进来道:“快派人出去打听有无新崛起江湖的帮派。”

吃八方陆云中应了一声,即忙退出。

二人一面吃喝,一面谈论目前大局,不觉已是三更了,梁芳娥见如此深夜,仍不见林元生回来,不自觉地,大发娇嗔,又派了一名管事化子前去促请。

且说林元生到达悦来客栈时,柳玉瑶和白紫燕正在房中吃饭,见林元生到来,皆大欢喜,忙让进房中,又令酒保添酒加菜,殷勤招待。

林元生也不客气,肚子也饿了,立即大吃大喝起来。

柳玉瑶道:“多喝几杯,今夜不必回去了。”

林元生道:“那边出了事,不回去不行。”

接着,把二十四人惨死之事说了一遍。

柳玉瑶道:“这点小事,吴帮主自会处理,放量喝吧。”

林元生瞧了二女一眼,道:“我并没有得罪你们,而你们对我也不错,为什么突然投效于茅山教?”

白紫燕急道:“我们投效茅山教……”

柳玉瑶忙了白紫燕一下,不让她说出实情,接道:“我们无门无派,爱助谁就助谁。”

林元生道:“你不是答应助吴帮主的么?”

柳玉瑶道:“吴帮主有了梁芳娥,用不着我们了。”

林元生道:“谁说的?”

柳玉瑶道:“你说的。”

林元生道:“我几时说过?”

柳玉瑶道:“你虽未说出来,行动却告诉了我们。”

林元生道:“我的行动还不是与往常一样么?”

柳玉瑶道:“你摸摸良心吧。”

林元生放下碗筷,道:“女人的心眼真多,我敢对天发誓。”

柳玉瑶道:“不必发誓,只要你今晚留在这里,我们就相信你了。”

林元生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柳玉瑶道:“紫燕妹子是你的未婚媳妇儿,在未婚媳妇儿处过一夜,算是强人所难么?好没良心。”

林元生搔了搔头,呐呐地道:“这……这……”

柳玉瑶冷笑道:“请吧,我们不强你所难了。”

林元生微怒道:“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白紫燕忽地站起道:“好,我们就是不可理喻,从今以后,请别来看我们了,我们父母作主订的婚约,也就此解除,免得你为难,快请吧!”

说毕,掩面痛哭起来。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柳玉瑶扶着白紫燕坐下,道:“哭什么?又不歪鼻缺嘴,还怕没有人要不成?”

抬头对林元生道:“你既无家传宝物赔我,就把‘鱼肠剑’还我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扶其主,战场相见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请吧!”

林元生仰首一口干了杯中酒,长长地叹了一声道:“何必说得这么严重,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柳汽瑶道:“你并没有得罪我,只是彼此各扶其主罢了。”

林元生心如刀割,进退为难,不知如何来处理这个僵局,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五六杯,仍不停止。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去、留两个问题,若就此一去,穷家帮势必失去一员文武全才的大将,而敌人反得了一员文武全才之大将,一来一往,相差太大了,再说白紫燕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的义妹,岂能让他投助敌人,酿成兄妹仇视,夫妻敌对?

然而,如若留下,梁芳娥是个醋罐子,明天回去之后,岂肯干休,甚至有可能一气而去。

蓦地,房门轻响,接着,酒保在门外道:“林公子有人找。”

林元生道:“谁?请他进来。”

一个管事化子进来,道:“启禀公子,帮主有事请公子商议。”

柳玉瑶冷笑道:“是你们帮主请他抑是梁姑娘请他?”

管事化子道:“是帮主叫小化子来请公子的,究系谁的意思,小化子却不知道。”

柳玉瑶双目一转,笑道:“你够辛苦了,坐下来喝杯酒再去。”

管事化子道:“小化子不敢。”

柳玉瑶道:“也罢,就在外面喝吧,公子酒喝多了,待会与你同去。”又令酒保备酒招待这管事化子。

管事化子去后,林元生又自斟自喝起来。

柳玉瑶站将起来,轻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脾道:“妹子,好好招待他,我到外面瞧瞧就回来。”

说着,走出房门。

林元生又长叹了一声道:“妹子,你暂时回衡山去服侍伯父,事情一完,我即到衡山去看你,好不好?”

白紫燕道:“我正在跟柳姊姊学武功,我不去。”

林元生低声下气地道:“我们是由父母作主订的亲,绝对不能解除婚约的,你先回衡山去,如要练武功,将来我一定教你‘自然神功’。”

白紫燕道:“你为什么要我回衡山呢?”

林元生道:“你武功太差,跟着柳姑娘浪迹江湖,我不放心,再说,伯父也需要人照顾。”

白紫燕低下头想了一想,道:“今晚你回不回去?”

林元生道:“你若肯回衡山,我就在这里陪你到天亮。”

白紫燕又想了一会才道:“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即听你的话回衡山服侍伯父。”

林元生道:“什么事,你说吧。”

白紫燕红着脸道:“也娶柳姊姊为妻。”

林元生道:“柳姑娘也好,我并非不知道,只是这事很麻烦,梁芳娥是个醋罐子,对你她是无话可说,容不下也得容下,若再要把柳姑娘娶回来,她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白紫燕道:“你若不娶柳姊姊,我也不敢嫁你了。”

林元生道:“为什么?”

白紫燕道:“我一个人不被梁芳娥欺负死才怪呢。”

林元生道:“唉!你真是个小孩子,我看终有一天,逼我削为发僧。”

白紫燕起身替林元生斟了一杯酒,道:“这事以后再谈吧,今晚你若不回去,我告诉你两个极为重要的秘密。”

林元生道:“我要回去呢?”

白紫燕道:“当然不告诉你。”

林元生见她半嗔半笑,天真浪漫,纯洁无暇,全露于表情之间,不自觉地爱上心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笑道:“不回去也可以,但也有一个条件。”

白紫燕道:“什么条件。”

林元生凑近她耳畔,低声道:“我们同被共枕。”

白紫燕忙扭身走开,嗔道:“去!去!去!”

林元生哈哈笑道:

“好、我决定不回去,什么秘密告诉我吧。”

白紫燕低声道:“第一件,我们投助茅山教是假的,目的是刺探茅山教的秘密。第二件,不知那里来了许多黄衣和尚,武功高到不得了,柳姊姊说,可能是西藏的喇嘛教。”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第一件,我很高兴,第二件却很使我烦恼,如此说来,穷家帮二十余人之死,就是那些喇嘛干的了,我得回去告诉吴帮主。”

白紫燕撒娇地倒入林元生怀中,道:

“不行,你说过不回去的。”

蓦地,房门轻响两下,酒保在门外道:

“姑娘又有人求见林公子。”

白紫燕忙一拧柳腰,离开林元生怀中,道:

“谁?”

门外另一人道:“小化子。”

林元生闻言,即知是来请他回去,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事?”

门外化子道:“梁姑娘请公子回去。”

林元生道:“你回去告诉梁姑娘,这里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门外化子应了一声,随即与酒保离开。

白紫燕秀脸嫣红,娇羞地一笑,道:“元哥,你真好。”

林元生见她欢愉之情,不禁感慨万千,暗道:“我只不过为安其心,偶而陪她谈谈,她就如此欢愉,说将起来,也真可怜复可叹!”

白紫燕又为林元生斟了一杯酒,道:“柳姊姊怎么还不回来?”

林元生道:“也许已发现……”

他话犹未完,蓦地隐隐传来喝吆之声。

林元生忙放下酒杯,起来推开窗门,探首外望。

白紫燕道:“元哥,什么事!”

她沉醉在爱的园地里,外面喝吆之声,竟一点也未听到。

林元生道:“外面有喝吆之声,我去瞧礁。”

白紫燕道:“我也去。”

忙把挂在壁上的“追魂枪”取下,背在背上。

林元生本不想让白紫燕同去,却恐人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他引开后,再来对付白紫燕.

他见白紫燕把枪背好,便微一顿脚,人已穿窗而出,白紫燕也随后跟出。

窗外是稻田,经阡陌南行,约百来丈,是一座满是翠柏的矮岗。

二人刚跳出窗外,又传来一阵喝吆之声。

林元生道:“就在对面岗上。”

白紫燕道:“那岗上有座尼姑庵,我和柳姊姊曾在那庵中住过一晚。”

林元生道:“我们去瞧瞧。”

说着领先风驰而去。

只一会工夫,二人已到达岗上,却只闻打斗之声,不见人影。

白紫燕道:“我们快到庵中瞧瞧。”

这尼姑庵,供奉洛神,名为“水月”,规模不大,只一院,一殿,数间禅房,却十分清静幽雅。

二人行到距离“水月庵”约十丈许时,陡见一个黑影,起自殿脊之上,像只大鹏鸟般的飞泻而来。

林元生忙把白紫燕拉到他身后,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在树梢梢上,打了一个盘旋后,才轻如鸿毛似的飘落林元生身前八尺之处。

林元生凝目一看,却是一个胖大黄衣和尚,只见他,满脸肥肉,因过于肥胖,五官显得特别细小,站在林元生身前,仿若一座肉山,量其体重,少说也有二百五六十斤。

然而,从十丈外的殿脊飞飘下来,落地却轻如鸿毛,已显其轻功之高了,如此胖大,尚有此惊人轻功,其内功就更不用说了。

胖大和尚毫不在意地瞧了林元生和白紫燕一眼道:“你们俩个小鬼,半夜三更跑来这里干什么?”

白紫燕小嘴一噘叱道:“你这老鬼,半夜三更又跑来干嘛?”

胖大和尚哈哈笑道:“小妞,你真有趣。”

他微一招手,道:“来,陪佛爷玩玩。”

他这一招手不要紧,登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得白紫燕身不由主地向前扑去。

林元生见状大惊,雷喝一声,一指点将过去,同时,把白紫燕拉了回来。

胖大和尚哈哈一笑,道:“小子……”

他话才出口,陡觉来劲非同小可,运劲招架,已然不及,忙摆腰左闪!

“嗖”的一声,指劲擦身而过,黄色袈裟,已被指劲穿了指孔大的一个洞口。

他倒退三步,仔细打量了林元生一眼,道:“佛爷相人千万,从未走眼,不想今晚竟把你小子看走眼了。”

林元生冷然道:“看大师模样,不像中原武林中人,请教法号如何称呼?”

胖大和尚道:“你小子猜得一点不错,佛爷系来自天山,法号阿多刹。”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来自天山?”

阿多刹道:“正是,怎么样?”

林元生道:“你可认识龙女花倩如?”

阿多刹哈哈笑道:“她是天山主持人,我阿多刹是天山四院院主之一,那有不认识之理。”

林元生道:“你来此何干?”

阿多刹道:“时机未到,不能告诉你。”

林元生道:“你们多少人东来?”

阿多刹道:“不多,不多!”

林元生道:“多少?”

阿多刹道:“不多,不多!”

林元生道:“不说也罢,我再问你,谁在庙中打斗?”

阿多刹道:“是个妞儿与坷多刹佛爷的弟子。”

白紫燕急道:

“是柳姊姊!”

林元生点了点头,又对阿多刹道:“那姑娘是我的同伴,请快回去放她回来。”

阿多刹摇头道:“她已知道我们不少秘密,除非愿作阿多刹的侍女之外,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元生闻言大怒,冷笑道:“你这个出家人,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把你除掉,将来不知为害多大!”

说着,向前逼近。

阿多刹磔磔怪笑道:“这边是死路,再进一步,即到幽冥地府了。”

林元生冷笑哼了一声,左掌一扬,朝阿多刹胸腹劈去。

“来得好!”

阿多刹不闪不避,抡掌相迎。

双方掌劲一触,平起一声轻响,毫无惊人之处,但见双方,却各自后退,脸色大变。

要知,林元生所使的那招,虽是十分寻常,却是按照“自然神功”秘笈心法口诀,借用大自然之力发出的,其力道,少说也有万斤以上,但,竟未把阿多刹击倒,而反被其反弹之力,震得气血浮动,后退数步。

但见阿多刹倒退四个大步之后,双目圆睁,满面惊容,怔怔地看着林元生。

林元生吸气平息浮动气血,冷然道:“阿多刹,你武功之高,是我生平所仅见,难怪敢这等猖狂,目中无人,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声甫落,又向前逼近。

阿多刹道:“好的!”不待林元生发掌,已先抡掌一推,掌心中吐出两道黑气,不迟不快地朝林元生卷来。

林元生见状,那敢大意,除按照“自然神功”心法口诀借用大自然之力外,再加上本身修为,双掌一圈一送,吐出两道白烟,前卷迎接黑气。

黑气白烟一触,平起一声暴响之后,立即左右横射,触及两株古柏,“刷刷”两声,两株合抱古柏,登时,被黑气白烟齐腰切断,“哗啦,哗啦”地倒下。

这一次相碰,林元生加上本身内力,不但没有把阿多刹击倒,甚至没有把阿多刹震退,他自己的感受,也没有刚才那么严重,发出的力道,似乎未遇到阻挡,但悄然散去。

他忙后退五步,略一揣度,已知阿多刹练就一种怪异武功,把他发出的力道,导向两株古柏。

他又暗忖:掌风他可以导走,我不相信他能把兵器也导走。

当下,回身白此紫燕道:“快把‘追魂枪’给我。”

白紫燕见阿多刹的武功高不可测,那敢怠慢,忙把“追魂枪”解下,递与林元生。

林元生接过“追魂枪”,一面向阿多刹逼进,一面冷冷地道:“阿多刹,请亮兵器。”

阿多刹后退一步,道:“佛爷从不用兵器,就以这双肉掌陪你走几招玩玩。”

林元生心念柳玉瑶安危,不愿多说废话,一矮身,欺进三步,同时,手中“追魂枪”横扫而出。

二人相距足有四步,“追魂枪”只有二尺五寸左右长短,本来,尚够阿多刹不上,但林元生系按“自然神功”心法出招,兵器够不上,锐风却可够上。

但见阿多刹不慌不忙,雷喝一声,双掌一翻一拨,居然毫不费劲地把足可摧山碎石的锐风导向一边。

林元生出这一招时,已料到阿多刹有能耐化解,随即又欺进一步,以枪作剑使用,采取硬打短击,以实物伤敌。

但阿多刹战斗经验丰富而老到,就是不让林元生近身,别看他身子胖大成一座肉山似的,身手却灵活矫健异常,而其身法也极其诡谲奇妙,林元生一口气攻了十余招,竟未伤得他分毫。

此时的林元生,在武林中,可说是罕有对手,但这阿多刹,却能赤手空拳应付林元生一十余,毫无败象,可知其武功之高了。

阿多刹只是天山的一位院主,听其言,天山有四院,其他三院院主的武功,是否也有阿多刹的成就,既同是院主,想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再推想到领导天山四院之龙女花倩如,论理而断,其武功应高过四位院主,否则,焉能令人信服。

十年前,龙女花倩如未到天山前,武功虽可列在一流高手之中,但要与这阿多刹相较,却差太远了,显然,这十年来,一定有所奇遇,已练成惊天动地的本领。

她此刻派人东来,不管其目的何在,残酷杀劫,势将加上一等。

此时,林元生已攻出三十招外,他自己虽是占了主动优势,却也未占得半点便宜。

他脑筋一转,暗自忖度,今夜这一战,即使不能将他毙于枪下,也得让他带花而去,否则,他定然更加猖狂无忌,大肆杀劫,我何不利用“追魂枪”的巧妙伤他。

心念及此,招式一变,一面加快攻击,一面运步逼近。

陡闻“噗!噗!”数声,同时听到阿多刹雷喝一声,双掌横抡直劈,发出两道沉雷般的掌风,交叉朝林元生击来。

林元生本希望阿多刹硬拚,但此时,他利用“追魂枪”的巧妙装置,已然得手,不必枉费武力,随即飘身后退。

阿多刹没有追击,瞧了瞧左肩和大腿上的伤痕,又看了看林元生手中的“追魂枪”,冷冷地道:“好小子,居然敢暗算佛爷。”

林元生道:“你不敢与我硬拚,我只好出此下策了。”顿了顿,道:“这枪弹有毒,非我解药不可,否则,三日之内管教你魂归天国。”

阿多刹闻言,气得浑身肥肉抖动,阴侧侧地道:“佛爷身经百战,杀人千万,还是第一次栽跟斗。”

他双目转动了几下,又道:“好吧,有什么条件?”

林元生道:“先放我同伴出来再说。”

阿多刹道:“不难!”

说着,一晃身,人已到了六七丈外,再一纵身,已消失庵中。

林元生一手拉了白紫燕,不敢随后追去,忙弯路向庵门跃去。

只见门内院中,一名四旬黄衣胖大和尚,正与柳玉瑶打得难解难分,二人的四周,围站着八个和尚,八人,色黄衣,一样胖大,年纪也均在四旬左右。

除此之外,另有两个和尚,衣衫不整,浑身汗渍斑斑,脸色苍白,闭目盘坐,显系受了内伤。

此刻,柳玉瑶已是香汗淋淋,云发散乱,娇喘吁吁,处于挨打的情况之中,没有还招之力了。

林元生乍见此情,大喝一声,跃入庵门。

八位防柳玉瑶逃走的胖大和尚,同时一震,一齐跃上,将林元生挡住。

林元生手执“追魂枪”冷然道:“阿多刹已伤在我手下,那位不怕死的,只管动手!”

他环扫了院中一眼,并不见阿多刹,心想:那老鬼莫非想用计害我?

忽闻阿多刹厉声喝道:“围住他,不许放他逃去!”

林元生循声一看,阿多刹高高站在殿脊,黄袍飘风,十分悠然。

八名和尚闻言,旋即移步换位,一阵衣袂飘风之后,已把林元生和白紫燕围在中央。

只听阿多刹哈哈笑道:“娃儿,此刻你们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了,哈哈!”

林元生冷笑道:“想不到你竟这等奸滑,可知,你已中了我的毒弹,只有三天命了”。

阿多刹哈哈笑道:“佛爷早知中原武林人物诡计多端,什么下流手段都能使出来,已准备好能解百毒之千年雪莲,区区毒弹,算得什么?”

林元生已知白扬飞所制毒药,并非无药可解,也知阿多刹之言非虚,但他自恃武功,并不惊慌。

当下,叮嘱白紫燕不可与他远离,之后,大步朝柳玉瑶走去。

当前一个和尚见他走来,大喝一声,运掌欲劈。

林元生机警绝伦,不由那和尚掌出,已然先发制人,“追魂枪”横扫而出。

那和尚不知林元生的厉害,不用巧妙的“滑”字诀导走袭来锐风,而用掌封挡。

只闻“啪”的一声,那和尚的双掌,登时筋断骨碎。

林元生一招得手,忙欺上两步,一掌劈出,就此转瞬之间,已把一名足有二百来斤身体肥大和尚,震得五脏破碎,倒地身亡。

其他七人同自一怔,待要出手攻击时,林元生已一带白紫燕,跃出了重围。

他忙转过身来,又是一招“横扫千军”,把七人逼得倒窜一丈多远。

两个较近者,退却稍慢,黄袍前摆,竟被锐风撕下,像断线风筝般的,“呼”的一声,飘出院外。

陡闻阿多刹喝道:“快制住那小妞!”

林元生心头一震,忙回过身来,见柳玉瑶摇摇欲倒,那和尚运指如戟,上前点她穴道。

发掌拦击,相距过远,扑上截阻,更是不及,大惊之下,本能地一举“追魂枪”紧接着扳动机簧,动作之快,有若电光石火。

眼见那和尚的指尖,就要触及柳玉瑶的外衣,再进一寸,柳玉瑶就要被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那和尚出击的右臂,突然垂落,同时惊喝一声,斜窜八尺,左掌托着右臂,怔怔地瞧着林元生手中的“追魂枪”。

紧接着,林元生又一带白紫燕,跃到柳玉瑶身旁,伸手把她扶住,她也就顺势倒入林元生怀中。

原来,那和尚突然垂落,斜窜而走,是因肘处中了“追魂枪”射出的毒弹。

林元生只是第一次使用“追魂枪”,使用要领和枪之性能,根本不懂,自然更谈不上准头,然而,他这慌忙中胡乱射击,竟然得心应手,说来,应是天意。

自他伤敌突围,至跃到柳玉瑶身旁,同一时间一连好几个动作,也只不过一眨眼工夫。

白紫燕忙关心而焦急地道:“姊姊,受伤了么?”

林元生忙把柳玉瑶交给白紫燕照顾,四下一瞧,即见阿多刹自殿脊飞身飘下,落脚在距林元生等一丈四五之处。

他目射凶光,大骂其弟子“饭桶”,“废物”。

骂了好半响,才转对林元生冷冷地道:“中原有你这等人才,真大出阿多刹意料之外,请问高姓大名?”

林元生也冷然道:“无名之辈林元生。”

阿多刹冷哼一声道:“林元生,确是无名之辈,阿多刹再问你,令师何人?”

林元生察言观色,知道阿多刹不敢再轻视他了,而更畏惧他的师父,当下,针对阿多刹的心理,笑道:“家师也是无名之辈,不说也罢。”

阿多刹双目转了一阵,道:“好,今夜佛爷就暂饶你一命,再次相见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林元生淡淡一笑,不敢反言相激,因为他对这阿多刹不敢轻视,而尚有其十位弟子在场,如拚将起来,绝对是占不了多大便宜。

阿多刹磔磔怪笑了数声,朝其弟子一挥手,喝道:“走!”

大步朝庵门走去。

七位未伤和尚,忙扶伤带尸,随后而后。

林元生目送这些悍僧去后,四身盯曰紫燕道:“柳姑娘伤势如何?”

白紫燕道:“肩胛中了一掌,可能伤了筋骨。”

柳玉瑶有气无力地道:“不要紧,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快入内瞧瞧,这庵里的姑子可能都遭害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忙走入殿中,却不见一人,再往各禅房寻找,六间禅房中,五间都空无一人,只最后一间,房门上了铜锁,看不见里面情形。

他轻敲门,道:“里面有人么?”

只听门内一人道:“救命呀!”

声音惊惧而悲怆。

林元生运劲于指,把铜锁扭掉,推开房门,见房中坐卧着一十余名老少姑子。

他心头一震,忙转开头,同时后退一步,道:“那些悍僧已走,不要怕了。”

原来十余中,有好几人衣衫不整,不堪入目。

一个花甲之年的姑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颤巍巍地走将出来,道:“阿弥陀佛,那些淫僧都走了么?”

林元生道:“都走了。”

白紫燕扶着柳玉瑶走了过来,道:“师太,还认识我们姊妹么?”

花甲姑子道:“认识,认识,是柳姑娘和白姑娘,唉,晚了,要是你们早来三天就好了。”说着,悲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白紫燕道:“师太,小师太她们在那里?”

花甲姑子道:“都在房中。”

白紫燕把柳玉瑶扶至一张椅子上坐下,单独进入房中。

水月庵一共有十二名姑子,除四个五旬以上年纪者未遭污辱外,其他统统已被污辱,二人因觉无颜见人,已咬舌自绝,尚有六人,经四位老年姑子好言相劝,虽未咬舌而死,却不肯进食,至今已二天多未进饮食了。

林元生因屿庵中姑子的遭遇,便让柳玉瑶和白紫燕暂留庵中劝慰六位意欲绝食的姑子,问明三天来的情形后,便单独先自离开。

他返回城隍庙中时,已然天亮。

斗酒神丐见他回来,忙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一夜不回来,去干什么事去了?”

林元生道:“有事情不能回来。”

梁芳娥自偏房中走出来,冷声道:

“你作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林元生道:“你知道什么好事?”

梁芳娥道:“与白紫燕行周公之礼,哼!”转对吴为非道:“吴爷爷,你老得说名公道话。”

林元生勃然怒道:“胡说八道。”转对吴为非道:“吴爷爷,别听她胡说,请快召集各位长老和堂主,商议大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半信半疑地道:“什么事?”

因派往请他的两名管事化子,尚不知水月庵的事,回庙时,都说他与柳玉瑶和白紫燕在房中喝酒,故一向极为相信的吴为非,对他一夜不归,却也心生疑云。

林元生道:“有关二十四人之死的事,我已查出凶手,只因凶手厉害非凡,非作好好商议不可。”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他说得认真,又是有关二十四人之死的事,登时,散去心中的疑云,起身往中殿召集长老和堂主。

林元生见吴为非去后,即对梁芳娥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故才疑神疑鬼,自找烦恼。”

梁芳娥已知错怪了林元生,低头不敢争辩。

林元生见他自责而至羞愧之表情,心中又是不忍,忙走将过去,把她拉入怀中,温慰地道:“不是我有意责你,实在是不愿你老是为这些小事自寻烦恼。”

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放心,今晚上我们就在此成婚好了。”

梁芳娥闻言,不自觉地把脸埋在林元生怀中,低泣起来。

饶她是一代才女,调兵遣将,咤叱风云,但在私情上,仍是不脱少女憨态。

林元生亲了一下她的云发,道:“别哭了,公事要紧,到外面去吧。”

梁芳娥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林元生来到中殿,吴为非及各长老和堂主,已在中殿等候。

他不再客气,走到吴为非右侧的一张虎皮垫椅上坐下,对吴为非道:“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

“九门派和茅山教都曾派人来求和,我没有答应他们。”

林元生道:“你该答应他们才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梁姑娘也这么说,不过,我总觉得九门派绝对不会与茅山教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林元生道:“利害所致,不能不防他们这一着。”

他话刚完,梁芳娥也已到来。

林元生待梁芳娥入座坐好后,便站立起来,道:“各位有否听过阿多刹这个人?”

西北堂驼丐洪公琉道:

“可是个喇嘛?”

林元生道:“正是。”

驼丐洪公琉:

“听说是西藏的一个好手。”

林元生道:“不错,阿多刹武功之高,是我平生所仅见,昨晚若非有我义妹之‘追魂枪’,几乎无法胜他。”

接着,把他在客栈中听到打斗之声说起,至离开水月庵为止,详述了一遍。

梁芳娥道:“可知其等东来的目的和人数?”

林元生道:“据柳姑娘说,约二三十人,欲占水月庵为暂时根据地,真正目的却不得而知。”

顿了顿又道:“他这次挫败,若知我在此地之后,即使不明目张胆前来索仇,行走江湖的帮中弟子,及各堂堂主,却不得不防他一防,再说,他们第一次出手,就是我们,而且狠辣无伦,这其中,一定大有原因。”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

“不错。”

梁芳娥道:“吴爷爷,你可知是其中原因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呐呐地道:

“这个……这个……唉!”

梁芳娥见他神情,知他有难言之隐,也知定系穷家帮的一大秘密,绝不能外泄,甚至各堂堂主所不知的事。

当下,道:“他们是否专为穷家帮而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如二十四人之死,与叛逆宋清和有关,很可能是专为穷家帮而来,不过,其中有一事,我尚不敢确定。”

吃八方陆云中道:“大师兄,事到如今,我看也不必隐瞒各堂主了,再说,林公子和梁姑娘,也非外人,就把事情说明,也好让大家参议对付之策。”

吃禄丐邓化龙道:“二师兄说的不错,五师兄既已叛逆,事情总有一天要泄漏的,倒不如现在说个明白,好让大家有个了解,也好让大家研究个对策出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长叹一声,道:“好的,你们有无想到师娘花素文与龙女花倩如,是否有些关系?”

“这个……”

众长老闻言,一时都愕然不知所答,显然,都没有想到龙女花倩如的身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继道:“你们又有无想到师娘花素文与天城寨主天杀手花山泰,是否也有关系?”

众长老又是一愕,更加答不上话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继道:“这些事,以前我也未曾想到,是听了元生刚才那番话,才联想到的。”

林元生道:“我那番话,与你老师娘何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阿多刹是龙女花倩如的四院院主之一,阿多刹之行动任务,自然是龙女花倩如的命令。”

林元生道:“不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再想到本帮与龙女花倩如,从无冤怨,她何以要派人杀害本帮弟子?如我猜测不错,她一定与我师娘有关系了。”

吃八方陆云中道:“龙女花倩如会不会就是师娘的侄女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很有可能。”

顿了顿,又道:“推想而之,师娘很可能就是天城寨寨主杀手花山泰的姊姊或妹妹,自然,龙女花倩如也就是天杀手花山泰的女儿了。”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说的这些关系,我一点也不懂。”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

“说将起来,这些关系,你也得牵连在内。”

林元生道:“这我就更加不懂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让我从头告诉你。”

顿了顿,接道:“四十年前,天城寨主天杀手花山泰,横行江湖,无恶不作,杀人无数,我们师兄弟除了老五宋清和有事外出之外,均奉家师之命,杀之而为武林除害,途中遇到你祖父及你铁爷爷镇魔剑客铁公明,一共九人,在天目山与天杀手花山泰及其儿子花子中相遇,血战一夜,始将其父子杀死。”

“第二年,家师行道江湖时,偶然遇到几个强盗,欺负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家师自不会袖手旁观,便把九个强盗打跑,救了那女子的性命。”

那女子为感家师恩德,一定要侍奉家师。

“那时,家师已是花甲之年了,本不肯答应,但那女子脾气特怪,而性烈如火,若家师不娶她为妻,即自绝于家师面前,家师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

“岂料,结婚仅仅半年,她竟不顾廉耻,居然敢与叛逆宋清和不清不白起来,此事,是家师死后才败露出来的。”

“家师虽已年过花甲,但身体却异常健壮,可是自与她结婚之后,便一天不如一天,不到一年,便一命归天。”

“当时,我们尚以为他老人家色欲过度,曾劝他老人家与之分房而寝,然而,仍是不见好转。”

“他老人家归天之后,陈师弟检查其尸体,始知是中慢性之毒而死。”

“后经我们暗察,除发现施毒者就是花素文外,而还发现和叛逆宋清文的丑事。”

“于是,我们便把她处死,因恐丑事外扬,没有严处宋清和,只令他三年面壁思过,也就算了。”

“谁知时至今日,他竟仍记在心中,不但不知反省,反欲谋夺帮主之职。”

“这里二十四人之死,很可能是他偶而碰上阿多刹,请阿多刹来此行凶的,阿多刹焉知这庙中尚留守有人?以及将尸体摆成一个‘九’字,嫁祸九大门派?”

林元生道:“你老是说,花素文是为花山泰父子报仇,故意安排被强盗欺负的骗局,让老帮主施恩于她,好藉报恩为名,嫁与老帮主,再暗算于老帮主,而又暗通奸宋长老,搬弄是非,让你们师兄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是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正是这样。”

忽然,一名四旬化子进入殿来,对吴为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等奉命侦查新掘起帮派,发现有二批不明来路的和尚,轻功极高,可能是西藏东来的喇嘛。”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在那里发现?”

那化子道:“一批在八仙镇,一批在巫山县城,二批均只有十二三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知道了,注意他们的行动。”

那化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接着,又进来一名化子,道:“弟子等侦察九大门派的行动,发现茅山教长老太乙道人,由太清观出来。”

广缘大师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化子道:“天亮前。”

梁芳娥道:“他离开太清观时,有无人相送?”

那化子道:“除罗浮寺掌门人外,其他掌门人均曾送他到观外。”

梁芳娥点头道:

“好的,再去侦查,小心点,别为人发觉。”

那化子领命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这孩子的报告,姑娘的猜想已有八成可靠了。”

梁芳娥道:“如一心一意对付他们,并非难事,怕只怕那些喇嘛拖后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的想法可不同,二十余名喇嘛,武功再高,也难起作用,九门派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茅山教实力也不可忽视,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倒才叫人担优。”

梁芳娥微摇了摇头,却未辩驳,沉思了一会,道:“会议就此结束,待我忖度一番再说。”说着,起身独自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吃八方陆云中道:“梁姑娘学究天人,胸罗万机,听她的意见行事,决错不了,大师兄毋须烦恼。”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与林元生同时离座,返往后殿。

途中,见一名管事化子匆匆而来,吴为非忙道:“什么事?”

那管事化子道:“梁姑娘请尚堂主。”

行了一礼,又匆匆而去。

二人返回后殿,管事化子早摆好早饭,吴为非正欲令管事化子请梁芳娥进早晨餐,偶一侧头,见梁芳娥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书“谢谢”二字。

他微叹了一声,便与林元生入座用膳。

不一会,那管事化子领着跛侠尚游进来,并请尚游迳自入房报到。

跛侠尚游怔了怔,便举手敲门,道:“梁姑娘,尚游前来领命。”

只听梁芳娥在内道:“进来!”

跛侠尚游立即推门进入房中,同时,反手关上房门。

直到午时,尚游才从梁芳娥房中出来,吴为非忙问道:“梁姑娘何事请你?”

跛侠尚游道:“查问蔼兰谷的附近地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

“仅查问地形,何以需时这么久?”

跛侠尚游道:“山峰河川,大路小径,村庄房舍,高地低洼,甚至周围二十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不肯放过,之后,又令我绘了一幅详图,才叫我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她大概想在白帝城北蔼兰谷作战场,那地方地形之险峻,尤过长草坪数倍。”

林元生道:“白帝城不是离此不远么?是一个大镇,我看不出其险在那里?”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蔼兰谷,并非在城镇之中,而是在镇北山中,离镇约三十里左右。”

三人谈论之间,梁芳娥忽地自房中出来,道:“尚堂主,快去用饭,饭后即随我出去。”

跛侠尚游忙应声而去。

梁芳娥神情庄肃,道:“吴爷爷,请即选数十个精灵能干之人,乔装武林游侠,及地痞浪汉,三二人一拨,到临近县镇之茶楼酒肆,散布谣言。”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什么谣言?”

梁芳娥道:“据我猜测,龙女花倩如此时派阿多刹东来,决非单独对付穷家帮,初期目的,必系与茅山教勾结,因在十年前,龙女花倩如帮助过茅山教,打击九门派。”

林元生道:“不错,此事我也曾听人说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其最后目的呢?”

梁芳娥道:“不外是统治武林,我说的谣言,其实并非谣言,而是真情,叫他们在各处有意无意地谈论阿多刹欲利用茅山教实力,消灭九大派和穷家帮,之后,再翻脸消灭茅山教。”

“我之预先揭露其阴谋,目的是阻其与茅山教勾结,要知,太上真人是个诡计多端之人,如不来这着,太上真人或许也会猜到花倩如的心意,不致为她利用,却会反过来利用她的实力来拖我们的后腿。”

“我们先把花倩如的阴谋揭露出来,如太上真人仍不顾一切地与其勾结,不管他太上真人用心何在,九大门派都不会答应,必然合而又分,太上真人不是傻子,绝不会为了这几个喇嘛,而丢掉九大门派的庞大实力。”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真乃神人也,所作所为,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想得出来的?”

他话刚完,跛侠尚游已饭毕回来,梁芳娥忙起身告别,与跛侠尚游匆匆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即出外精选干员,令他们乔装行事、散布谣言。

林元生独坐后殿,觉得很是无聊,脑筋一转,暗忖:柳玉瑶与太上真人有互助之约,何不叫她将这事当个秘密传给太上真人?

心念甫落,即匆匆前往水月庵。

到达水月庵时,庵中正在为两个咬舌自绝的姑子办理善后,念经超度亡魂。

白紫燕见他回来,喜之欲狂,差一点没有投入他的怀抱,笑道:“元哥,想不到你那么快就来看我们。”

林元生低声道:“舍不得你嘛。”

顿了顿,又道:“柳姑娘的伤势好点了吧?”

白紫燕道:“好多了。”

说着,与林元生进入一间禅房。

柳玉瑶正在房中闭目养神,一见林元生进来,也十分高兴,笑道:“梁芳娥那狐狸精肯让你出来?”

林元生道:“她到白帝城去了。”

柳玉瑶道:“他怎么不叫你陪她去?”

林元生道:“别开玩笑了,马上又有大战,她正忙得废寝忘餐呢。”

接着,将九大门派可能与茅山教联盟之事,及梁芳娥阻止阿多刹与茅山教勾结的策略,说了一遍,并道:“我此来,想请你把这事当个秘密,告诉太上真人,也好让他信任你。”

柳玉瑶道:“好了,今晚上我一定将此事告诉他。”

因情况日紧,不敢在此久留,闲谈一会之后,即告辞返回城煌庙。

来到后殿,见到斗酒神丐吴为非愁眉深锁,独自在殿中徘徊,一见他回来,急道:“你又去看白姑娘不成?”

林元生道:“正是,有什么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门派战书已到。”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那么快?何时何地?”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三月初三,在峨嵋山金顶峰,即峨嵋派所在地,不过,我尚未答复他们。”

林元生道:“不行,我们不能在金顶峰与他交战。”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然,梁姑娘的意思是在白帝城,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

林元生道声“待她回来后再说。”

入夜三更时分,梁芳娥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吴为非忙把九大门派下达的战书给她看.

梁芳娥接过战书,略瞧了瞧,微微一笑,道:“别理他。”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准备明晨出发。”

林元生道:“去那里?”

梁芳娥道:“蔼兰谷。”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大门派战书如何回复。”

梁芳娥冷笑道:“他们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我自有道理。”顿了顿,又道:“相公,你去巫山县一趟好么?”

林元生道:“去巫山县干吗?”

梁芳娥道:“下战书给太上真人,九大门派与茅山教显已联盟,战书上却只有九大门派具名,简直是班门弄斧,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可笑之至。”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下战书随便派谁去都成,何必叫元生去呢?”

梁芳娥笑道:“这里面有文章,相公,你懂么?”

林元生深思良久,才恍然而悟,拍手道:“妙计,妙计!”

梁芳娥淡淡一笑,进房修写战书,只一盏茶工夫,即把战书写好,交给林元生,道:“时间是三月初三,地点在白帝城北蔼兰谷,这等事,只能心会,无法言传,此番成败,全靠你的聪明才智。”

林元生道:“我相信我能使太上真人同意会战地点。”

梁芳娥点头道:“太上真人在纯阳宫,就此去吧。”

林元生道:“剑给我。”

梁芳娥忙把“鱼肠剑”还他,笑道:“祝你成功。”

林元生佩好宝剑,即大步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满头雾水,道:“下战书,还准备血战不成?”

梁芳娥道:“正是,若太上真人不肯同意我们决定的地点,就非得用武逼他答应了,不过,我相信太上真人决不会不答应。”

话毕,入房更衣休息。

斗酒神丐吴为非却出外下令明晨出发应备事项。

此地距巫山县,只不过四十多里路程,林元生此行,虽说是下战书,实在另有目的,故而,不愿深夜造访。

他行程甚慢,到达巫山县时,天已大亮。

他人长得特别英俊潇洒,极为显目,到这川地来的武林人物,几乎无人不认识他。

他一入城池,即为人发觉而监视。

他佯装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进入一家早点店,吃早点时,问了纯阳官的座落,之后,便又大摇大摆朝东而行。

出城后,他身后忽然赶上一个五旬道人,道:“林施主那里去?”

林元生回过头来,认识这道人是茅山门下,忙拱手道:“道长早,小可正要拜访贵教教主。”

那道人道:“有什么指教?”

林元生道:“不敢,太上真人乃小可之主婚人,也是大媒人,特来问安。”

那道人虽知林元生此言,乃系搪塞之词,却无言反驳,只好笑道:“谢谢施主,贫道领路。”

说着,领先而行。

到达纯阳宫大门前时,那道人稽首一礼道:“施主稍待,让贫道禀告……”

他话犹未完,陡闻一阵笑声自院中传了出来,接着,太上真人率领其教中长老等十余重要人物,迎了出来,道:“贵客临门,篷毕生辉,今天是什么风,竟把你施主吹来,失迎!失迎!”

敢情,太上真人早已得报林元生之行动,如此恭迎,或许有其用意。

林元生忙拱手道:“好说,好说,不敢,不敢。”

太上真人一摆手,道:“施主请。”

林元生忙弯腰为礼,道:“请。”与太上真人并肩进入大门,经过广大院落,登石阶,进入前殿。

宾主坐定,小道士献上香茗,之后,太上真人才道:“龙头峰一别,不觉已数月了,想施主武功定又精进不少,可喜可贺。”

林元生道:“虽有些微心得,也是道长所赐,若非道长热心助人,替小可作媒主婚,小可那有今日成就。”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顿了顿,又道:“施主此来,想必有所指教?”

林元生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事欲与道长商量。”

太上真人收敛笑容,庄肃地道:“什么事?但请明说。”

林元生淡淡一笑,自怀中取出战书,双手交给太上真人,道:“道长乃是个智慧卓绝,胸罗万机的杰出之士,小可自命不凡,胆敢向道长求教!”言语爽朗,神态自若,似乎把这等生死存亡的浴血战书,视如儿戏。

太上真人目射精光,脸色阴睛不定,久久不拆阅战书,显然,他错判了林元生此来之意。

林元生又淡淡一笑道:“道长心机灵巧,妙计百出,这点小事,怎会没有主张?”

太上真人冷哼一声,拆开战书,只见上面写着:

“太上真人:你自命不凡,奸计良多,故敢目中无人,欲玩弄各派于掌股之间,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萤火之光,岂能照耀大地,邪门左道,焉得正统江湖,你若不服,请于三月初三,率徒白帝城北蔼兰谷,一较高下,若感吾言非虚,即请返驾茅山,闭目自修,梁芳娥手书。”

他一连看了三遍,越看越生气,最后,竟颤抖起来。

林元生已先看过此书,见太上真人神情,知之甚怒,遂道:“道长何必生气,此书并非吹嘘,只是过于直率点,不过,梁芳娥是个姑娘家,而非无教养之人,何以会出此狂言,道长智慧过人,当知其意……”

他话犹未完,陡然人影一晃,殿中已多了一人,也就在那人影一晃之间,太上真人手中的战书,已到了那人手中。